西门念弦蓦地抬眼,瞪着突然开口的慕容凉,有点意外他居然会这么说。
「里头这个盒子,眼前就连要拿都拿不出来,怎能算是打开了?」他淡淡地道,带了抹自嘲。
「哦?」她微愕地睇着他。
哎唷,这人颇有自知之明嘛,没等她开口,他就先招了。嗯,算是挺可取的,对他的好感突生一点点,就只有一点点而已。
「不过,再给我一点时日,我会想出法子的。」慕容凉自始至终,双眼都不曾
离开眼前的机关盒。
可以的,他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她有点为难地睇着他。
机关盒打得开是好事,但是打开的人是他就不好了,虽说她已经有所觉悟,但……唉,她的脑袋都乱了。
「放心,就算我打开了机关盒,也不会要西门姑娘出阁的。」慕容凉冷瞅她一眼,轻而易举地识破她的小心眼。
得了,她想嫁,他还不要呢!
闻言,西门念弦不由挑高眉头,噘起唇来。「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拐弯说他看不上她?
他不耐地睇着她。「妳想嫁吗?」
「并不。」她倒也诚实以对。
「那不就得了?」
「可是……」要是不答应,显得她刁难在先,诈骗在后耶!
「能否请西门姑娘将这只机关盒交给我?」他硬生生截断她。
「那怎么成?」要是他居心不良,将她这只传家宝盒给带走了,她要找谁讨回?尽管她不确定这里头装了什么东西,到底是不是值钱货?但是肯定是有装东西的嘛,怎能随便给他带走!
「妳是怕我跑了不成?」他没好气地道。
就说了,女人家就是这么地小家子气,小鼻子、小眼睛的。倘若是之前,他也许会拿了就走,但是现下不同,他要她对他刮目相看。
「那当然。」废话嘛,要下她怕什么来着?
瞇眼睇她半晌,他沉吟片刻才道:「这样吧,我身上所带的银两不多,待会儿我给妳一张手柬,妳拿去富丰票号,请里头的伙计点算给妳。」
「富丰票号?」她倒抽口气。
不会吧,富丰票号可是南直隶最大的票号,其富有程度就连大内皇帝偶尔都得同他们调头寸的,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她很怀疑很怀疑地直瞪着他,想启口却又不知道再问他什么好。
「我看起来像是在说笑吗?」他冷笑一声,抬眼睇着身旁的人,自然也没遗漏挑起眉的迟殷熙,没错过他脸上的情绪。「给妳保证金,只是想告诉妳,我不过是暂时借走这一样东西,若是我跑了,那笔保证金就是妳的。事实上,我只是凭着一口气,想要打开这盒子罢了。」
「是吗?」很好、很好,他说得非常的清楚,应该不是说笑,那么……「你能够给我多少保证金?」
「妳要多少?」他反问。
「呃……」她估算了一下。「一……」
欠迟殷熙的约莫五十两,未给付的饷银约莫二十两,要是开口要一百两,她还可留三十两做为墨窑的开支预算,那他跑了,说不定还会比较好呢,就当是卖给他了。
「一千两?」他微挑眉。
小意思,光是爹的手艺就不只这个价了。
「一千两?!」她声音抖高,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似的,一口气上不来,然而又怕他发觉她的异状,不禁努力地使力将那口气咽下,忙道:「对,就是一千两!」
哇,他不是在说笑吧?一千两?要是真有一千两的话,那就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闻言,他不置可否地挑高眉,点了点头。
很好,果然是一个不识货的丫头,不懂光是这个盒子便是个无价之宝。
「对了,你不会骗我吧?你不要拿了手东给我,却害我被人给撵出来。」
这人看起来就城府极深,不是什么善类,说不定他正对她几日来的表现怀恨在心,找法子要反整她哩。不行不行,非得要防备不可。
「啐,我请吹影送妳过去,总成了吧。」
「吹影公子?」她侧眼探去,潋滟水眸迸生出光彩。
嗯,他看起来身强体壮的,应该可以保护她才对。
慕容凉见状,不禁摇摇头;她对他倒是心仪得紧嘛……哼。
「那……」她瞇了眼,随即转向迟殷熙,笑得很得意地道:「迟公子,这么一
来,不用我宣布,你也知道结果了吧。」
迟殷熙意味深长地睇了慕容凉一眼,转身便走。
「好了、好了,你赶紧写张手柬给我,是一千两哦,而且,是你自己说的哦,就算打开机关盒,我也不用嫁给你,这儿的人都听见了,你不准耍赖哦。」她忙缠着慕容凉写手柬,随即又蹦蹦跳跳地晃到吹影身旁。
睇着她的背影,他勾唇笑得很冷,不知怎地,胸口就是觉得有点闷。
*
机关盒制作费时费工,光是所需的竹片便要上百片,再从中择取纹路相同的竹片编接相连,横片以胶黏贴,四边以榫相接,遂从外表难以看出破绽。
然而,若是要破解机关盒,定是与竹榫相关。
依照爹的老把戏,不是在横榫上头装上滚珠,就是内制锁扣,只要倾斜盒身,或者是竖起盒身,肯定找出破绽。
但是,这一回……不管是倾斜还是直竖,怎么翻怎么倒,依旧看不出任何破绽。究竟是他生疏了,还是爹留了一手?
不可能的啊!从小他就跟在爹的身旁,看着爹一步步地完成各式机关盒,他没道理找不出破绽的。就算爹在他成年之后常年在外云游四海,他也不再涉猎机关盒,但基本的底子还是在的。
既然打得开第一层外盒,里头这一层绝对不成问题……
「二爷。」
凝聚的视线微散,回头睇着吹影,他轻声道:「回来了。」
吹影踏进房里。「是。」
「确实把银票交给那丫头了?」他拉回心神,双眼直盯着桌上的机关盒。
「欸?」吹影一愣。
半晌等不到回应,慕容凉蓦地抬脸,斜眼睇向默不作声的吹影,不由微挑起浓眉。「怎么了?」
「不是二爷派人把银票给抢了吗?」吹影嗫嚅了片刻才道。
他一愣,「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派人抢银票?你……等等,那丫头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敢情是那丫头想要黑吃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皱深了眉。
现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身为他左右手的吹影,派遣他任何事,从未让他担心过,如今竟然回他一句不知道。怎么,这是怎么着?
「我带着西门姑娘到票号领了银票,离开之后,就在外头的街上遇着一票人,他们动手抢西门姑娘手上的银票,而她不给,所以便教他们给追着跑,我以为那票人是二爷派去的,所以……」
「你就在一边静观其变?」慕容凉替他接了话。
「是。」
闻言,慕容凉不禁敛眼,揉着发疼的眉问,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荒唐,简直是太荒唐了!
那古怪丫头对他情有独钟,他竟眼睁睁地瞧着她被人抢,甚至是被人追杀……真是教人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