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贞玲坐在她那辆已经显得有些老旧的“喜美”车上,正耐心的等着她五岁大的小女儿由幼稚园下课;她的心肝宝贝,她愿用一切和自己的生命去照顾、去保护的女儿——妮妮。
妮妮是她女儿的小名,妮妮的本名是苏芩,至于她的女儿为什么要从母姓,自然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苏贞玲已经不常去想了。
她是一个典型的现代女性,成功、独立、经济自主而又大方能干,在一家代理法国化妆品的公司里当主管,除了工作能力之外,老天似乎还特别的厚待她,给了她傲人的身材和没有多少女人能相比的美貌,要不是她坚持不肯走向幕前,否则她绝对够资格推销她们公司的化妆品。
像她这样的女人自然是众多男人追求的对象她却有一个和她极贴切的绰号——“冰山美人”。
是的!“冰山美人”。
她好像对任何男人都没有兴趣。
她似乎也不会拿正眼看男人一眼。
但是同事们对她好奇,但是没有人能了解她,她从来不透露自己的私事,不参加一般的社交、应酬,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唯一能让她以笑相待,真心去爱的只有她的女儿,她的妮妮。
看着她女儿清秀、讨人喜欢的脸庞,看着她的宝贝因为见到她而散发出的那种喜悦、纯挚的笑靥,她只觉得有女若此,夫复何求!也就不再计较当初如何未婚生下她所承受的那些压力。
值得的。
她的女儿使一切都变得值得。
如果真要说她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是她女儿有一双和她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如果妮妮的爸爸有机会见到妮妮的话,那事情就有得瞧了,而她一直祈祷永远不要有这一天。
她知道没有爱就不会有恨,但是她早就已经不去探讨这些了,她很欣慰目前的生活,她有能力付分期付款的房子,有自己的窝、自己的车子,而她的女儿也可以过得很好,她只要这些,其他的,她都无所谓了。
帮女儿开了车门。
妮妮俐落又灵活的爬上了驾驶座旁的位子,她几乎是苏贞玲的翻‘版,有着她所有优良的遗传和个性,假以时日,妮妮也绝对是足以和任何男人抗衡的“女强人”。
妮妮将书包往后座一丢,也是学苏贞玲的结果;看着妮妮的反应,苏贞玲苦笑,因为她也是一上车就顺手把公事包往后一扔,所以她实在没立场去责备女儿;的确,言教不如身教,看来她日后的一行一言必须谨慎点,这个五足岁的小女孩绝顶聪明。
“嗨!女儿。”
“嗨!妈咪。”
这是她们母女的一贯对话,苏贞玲把她的女儿当一个大女孩般的对待,她不否认她的女儿有些敏感、有些早熟、有些老气横秋,但这个她用自己全副心力呵护、去教育的女儿,她实在找不出一点需要改进的地方。
“今天幼稚园里教了些什么?”
“教了苹果、大象和猴子。”
苏贞玲知道女儿正在学简单的英文单字。
“好!那你念猴子给妈咪听。”
“MONKEY。”妮妮轻脆又发音标准的念出。
“那苹果呢?”
“APPLE。”
“大象。”
妮妮想了一下,大概是忘记了,但是她立刻严肃的看着苏贞玲。“妈咪不可以说,让我想一下。”
苏贞玲忍不住的一笑
这个有些固执、倔强、又·完全的令人疼爱的小女孩,和她小时真的所差不多,她妈妈说她小时候和妮妮是一个样,看来不可忽视遗传这玩意。
遗传……
妮妮会从她自己的父亲身上遗传些什么呢?
“我想到了!”妮妮晶莹的眼神,带着胜利口吻的高呼着。“ELEPHANT。”
女儿这一呼,也打断了苏贞玲这不该有的思绪,她对女儿感激的一笑。
“妮妮真聪明。”
“老师也是这么说。”
“小孩子不可以太骄傲。”她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叮咛着,她可以宠小孩、疼小孩、爱小孩,但是她绝对不要教出一个怪物。
“我没有!妈咪!”妮妮抗议。
“好!你没有,但是妈咪也要常常提醒你,因为妮妮太聪明了,妈咪怕你会忘了自己是谁。”
“我是妮妮!”
“可爱但不骄傲对不对?”
“对。”妮妮天真烂漫的对她笑着。
“今天晚上妈妈要加班,所以你要在外婆家多待一些时候。”她带着歉意的对女儿说着,她尽可能的不加班,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拿别人的薪水,即使是主管,也往往无可奈何。
“又要加班?!”女儿噘着嘴。
住疑问?“每次都叫我不要再问,教师说小朋友不是从石头里冒出来的,是妈咪和爸爸一起生下来的。”
对这种似是而非,难以回答的问题,她的一贯反应就是专心的开着车,能避就避,反正也是有理扯不清,数年后,也许等妮妮大一点,她或许会对妮妮解释,但不是现在。
’
“妈眯!” ·
“妈咪在开车!”她提高了一点音量。
“你每次都这么说I”
“晚上妈咪再告诉你1” 、
“你到了晚上就忘了。”妮妮好像很不甘心。“而且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觉了。”
“那就明天早上说。”
“早上你就催着我上幼稚园,说你要迟到了。”
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好哄,他们甚至懂得思考,懂得大人的一些伎俩、一些花招,不能再低估这些小孩了,她不能再心存侥幸。
“妈咪保证一定会找时间和机会告诉你。”
“什么时候?”妮妮很有决心。
“很快!”
“说谎的是小狗。”妮妮伸出小指头.很正经的准备和她的妈眯订什么保证似的。
苏贞玲伸出手,很快的用大拇指在女儿的大拇指上盖了个章,今天这关先过了再说,面对愈来会愈懂事的女儿,她应该想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周杰仁啊周杰仁。
你真是叫我又爱又恨。
关子仲目不转睛的看着正在做简报的“苏主任”。
他今天刚从法国飞来台湾,没有什么休息的就马不停蹄的来到台湾的代理总公司,他有些意外真正负责行销的是一名女性,而且还是个杰出的女性。
苏贞玲令他迷惑。
她在瞬间就抓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在法国他看多了国际级的美女,燕瘦环肥,丰满、高挑、冶荡、柔媚、浪漫可人的,什么样的女人他没有碰过?从大家闺秀到小家碧玉,谁叫他是化妆晶公司的经理,也须赚女人的钱。
但是他在苏页玲的身上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他一向喜欢法国女人,她们懂得享乐,懂得男人,懂得享受性爱,懂得及时行乐,他对东方女子一向颇不能接受,但苏贞玲打破了他历年来的习惯。
他的精神无法全神贯注在她的简报上,他在想她这个人,在那套合身的套装下,有着一个怎么样的灵魂?他马上清楚自己在动着怎么样的念头。
关子仲啊关子仲,你居然认真的想要追求一个台湾。
的女人,一个东方女子。
他那套法国女人才是做老婆和情人的料的理论到那去了?!难道在刹那间他一向信奉的理念就被苏贞玲给击溃?他实在有些意外,他一直都是个主观又自我极强的人,但是这会他却轻易的举双手投降。
“关先生?关先生——”
关子仲回过神,望着每一双投射而来的视线,忍不住尴尬的一笑。“对不起!一定是时差的关系,我发现自己的精神有点涣散,抱歉。”
每个人都是谅解的笑容。
除了苏贞玲……
苏贞玲的眼神中带着责备、带着不满,好像是在指责他没有效率、不够敬业,似乎他这个法国总公司的经理是混来的,是靠什么关系或背景搞来的。
他不能服气。
“苏主任!如果你不介意,这份简报可不可等明天再交?”
“当然可以!”她答得干脆,甚至没等他说完。“我也不喜欢浪费时间。”
她真是不给他情面。
场面变得有些难堪,其实除了关子仲以外的人,大家都了解苏贞玲工作的态度和作风,她是凭本事升上主任的,在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所以她无法忍受没有工作能力又每天在混日子、混时间的人。
关子仲需要一个台阶下。
于是有人说话了。
“苏主任!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让关先生好好的回旅馆休息一下,晚上帮他接风、洗尘,相信他明天再来公司的时候,一定会叫人耳目一新。”
“是啊!反正不差一天。”
“这个行销计划反正是十全十美。”
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家都在帮这个法国来的经理说话,想把气氛搞好,不至于撕破脸。
苏贞玲不着痕迹的一笑,她没必要树立敌人。
“好吧。”
每个人都明显的放下了心。
苏贞玲拿起桌上的一些准备资料,率先的走出那间大会议室,在走廊上她被随后而来的关子仲挡住去路。
她挑挑眉的望着他。
“你不喜欢我。”关于仲肯定的说。
“我有喜欢你的必要吗?”
“如果你喜欢我,至少在我们共事的时间里,大家都会愉快一些。”
他的话换来了苏贞玲有些不屑的一眼。
“关先生!相信你是来台湾工作而不是来交朋友的,”
她说,“如果我们能合作愉快,很好。如果不能,我也没有什么好损失的,所以请不要对我说一些和工作上无关的话。”
“你是对每个男人都这样或是只针对我?”
“你并不特别。”她淡淡的一句。“没有针对你的必要,请你不要自抬身价。”
这下关于仲糗大了。
他不敢说自已是情场上的常胜军,更不敢以爱情圣手自居,但是起码他在脂粉阵中鲜少有败绩,他知道自己是受女人欢迎的,不管是东方女性或西方女性,但是苏贞玲却摆明了不吃他这套。
他不明白道理何在?
她为什么要排斥他?
“苏主任!你——”
“如果和公事无关,那我什么都不想听。”
“你这种态度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我是凭真本事出来工作,不是靠和上司打情骂俏才得到主任的职位,如果你觉得我的态度不好,得罪了你,随便你怎么做。”她一派强硬的表示。
关子仲甘拜下风。
“我道歉可以吗?”他问道。
“你不需要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你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
“那我就无能为力。”她不是很自然的“今天晚上公司不是要替我接风吗?”
“祝你玩得愉快。”
“你不去?”
她给了他一个怪异又理所当然的眼神,她向来都不参加公司这一类的聚会,说她不合群,说她孤僻,她都无所谓,没有人知道她宁可把时间用来陪她的宝贝女儿。
这个关于仲就更不需要知道了。
“我希望你去。”
“即使董事长也不能勉强我。”
“我只是想和大家在一种融洽的气氛里多沟通、多了解。”关子仲耐着性子的解释道:“我必须多了解台湾的市场和这个公司的运作,如果我不能满载而归,那就枉费我千里迢迢的从法国来了。”
他有理,但是打动不了苏贞玲。
“其他人可以协助你。”
“你是公司的主管级人物。”
“我真的不想去。”
关于仲那种征服之心油然而生,如果苏贞玲今天不是这么的冷漠,这么的拒他于千里之外,那他或者还不会注意到她,但是她叫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挑战。
“苏贞玲。”他直接的称呼她。“不要让事情复杂下去”“好不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
她不和他辩。“我还有公事要办”
“晚上见!”
“明天见。”
“晚上。”他看着她说:“就当我远来是客,不管明天以后你打算怎么对我,但是今天晚上请不要破坏我的兴致,我的家人、朋友全在法国,就算你同情一个异乡人好了。”
苏贞玲本能的想拒绝他,但是她面对着一张诚恳、期待的脸,她狠不下心也不能再不通人情。
“好,我会去!”
“谢谢你!”他开怀的笑。
“我只是露个脸。”
“够了。”他充满了自信。“你本就是给我面子,至于如何让你留下来就是我的本事了。”
她不再多说的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关子仲盯着她诱人但是端庄的背影,他没料到这趟台湾之行会这么的有趣,有趣得出乎他的意料。
“洛可可”是一家多元化的PUB。
在“洛可可”可以唱卡拉OK,可以跳舞,可以喝酒、小酌,可以高谈阔论,是一个二十岁到四十岁的人都可以接受的好地方。
“洛可可”的主人是周杰仁。
一个年轻时浪荡不羁,像脱缰的野马似的男人,摇身一变而成了一个内敛、具生意头脑而且极其成功的企业家,他多角经营着他的事业,眼光看得比别人远,脚步比别人先进,所以他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得到名与利。
周杰仁本身又兼具了所有女人都无法抗拒的“坏男人”气质,那种邪邪的、不在乎一切,不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冷笑,女人就爱这种调调。
他够高、够挺,站起来的架势颇有君临天下的味道,更重要的是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点的脂粉气,他不是那种“漂亮”型的男人,而是像海一样深沉、山一样坚硬的那种粗犷男子。
他令所有的女人疯狂。
所以来“洛可可”的大都是女性,不管是年轻的、成熟的、世故的、纯真的,全都逃不过他的魅力。
但是他很少出面,他的生意都交给了他的得力助手齐中孝。
齐中孝和周杰仁有着类似的背景和经历,只不过齐中孝小周杰仁几岁,他们自从认识以来,一向配合得很好,齐中孝是那种话少、不苟言笑又沉默、严肃的男人,但是管理起“洛可可”却有他的一套。
他和周杰仁一样的吸引着女人,但是他又比周杰仁酷多了,很少人见齐中孝笑过,他脸上始终有种不怒而威的味道在,很能唬住人,所以很少人到“洛可可”惹事生非。
他们的感情世界都是谜。
齐中孝打开位于顶楼办公室的门,只见周杰仁一个人坐在那里抽着烟,看着碟影,一振悠闲状。
“我看得再开家分店。”齐中孝带上门,平板的说。
“地点不好找。”
“只要挂上你的名字,那些女人就算上天下海都会帮你找到的。”
“现在的女人真是前进,居然有人主动的邀我上床,向我保证绝对给我一个难忘的‘经验’。”周杰仁嘲弄的说:“女人真的解放了吗?她们真的想和男人一样吗?难道她们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或自尊?”
“谁叫她们碰到的是你。”齐中孝淡淡的说。
“女人真的有些盲目。”
“黎美珍也是。”齐中孝忽然说。
“美珍和她们又不一样,她绝不会做出那种提议,或许她有些主动,有些缠人,又一旦下定决心,就非成功不可,但是她比她们高明得太多了。”
齐中孝没有回答,有些深不可测的表情.
“你们还是不对头?!”
“她根本很少和我说话,即使说上话也是冷嘲热讽,句句想置我于死地似的.”齐中孝耸了耸肩,跟神中闪过很多复杂、无奈的表情。
“谁叫你们第一次碰面时,你把她当妓女.”
“哪个正经女孩会穿得像她那样?!”
“她刚从美国回来,”
“她就算刚从地狱上来也不该那么穿。”
“你太保守。” .
“她简直就是摆明她——”齐中孝住嘴,他不想泄露太多他的情绪,特别是黎美珍中意的人是他的老板而不是他,所以他决不自找苦头。“她在考验男人的意志力和控制自己的能力。”
“你不喜欢她?!”
“我对她没感觉。”他口是心非,但在心里他大骂自己是伪君子。
“是这样吗?”周杰仁笑道。
“你还有第二种想法吗?”
“中孝!我的眼睛可没瞎。”
齐中孝没搭腔,他可以死鸭子嘴硬的解释,但是又能改变什么?他和黎美珍是水火不容,每个人都以为他们互相的厌恶彼此,但是在他在心里,他可是一点厌恶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是……
“中孝!你可以追。”
“追谁?!”他装傻。
“她毕竟喊我一声周大哥,是我以前拜把的妹妹,我可以帮上点忙的。”
“不必了。”
“她对我的那种感情,早晚她自己会清醒。”
“你误会了。”
“中孝!否认也改变不了事实。”
“我什么也不想改变。”齐中孝坦然的说,一双脚搁在沙发的扶手上,表情也真的是与世无争超然物外的那种样子,也有徐志摩那种“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那种气概。“得失对我而言,真的没什么,我看淡了,也把生命摸透了。”
“中孝!你才几岁!?”
“这不是年纪的问题。”
“再说下去,我都觉得自己要入土了碟影机。”“我和你下去转转。”
“不怕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
“得了!我自有应付她们的方法。”
周杰仁关掉“视而不见?!”
“不!当她们都是死人”
齐中孝很想笑,但是他实在不习惯笑,所以只好摇摇头。“别让黎美珍知道你当她是死人!”
“不!美珍和那些女人不同。”
“是的!”中孝喃喃低语。“的确不同。”
周杰仁不想再劝他什么,中孝比任何人都顽固,都死脑筋,没有人可以说服他去接受他不愿接受的事或想法。
他一直想撮合中孝和美珍,但是偏偏他们俩都是极端自我的人,他心想中孝和美珍八成连血型都一样,一样的坚持,一样的不易改变,可能只有时间可战胜他们口巴?!只有时间。
这实在是一个沉闷的接风宴。
“洛可可”的气氛够棒,但是大家却玩不起来,所以不是场地的问题,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出在人的身上。
因为苏贞玲来了。
大家都习惯苏贞玲缺席,所以今天她的出现除了叫大家了解到关子仲的面子够大之外,剩下的就只是不习惯和不自然,连平常爱讲荤笑话的都像哑巴似的,喜欢起哄的也都安静无声,连一向喳呼、三八的女职员也都端庄得像石门淑女似的。
所有的人都不对劲。
关子仲以为大家是因为陌生,是因为还不熟悉,所以反而是他带动气氛,是他放下法国总公司经理的头衔,起头疯,不过效果并不明显,是他不受欢迎吗?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关子仲心里没数。
不过苏贞玲可就心里有数了。
她知道是因为自己,她知道大家都不习惯她在这种场合出现,她看看表,现在就说要回去好像会给关子仲难堪,或者她该避一下,给大家一个喘气的空间。
“我去一下化妆室。”苏贞玲起身。
不是关子仲敏感,当苏贞玲这么说的时候,也发现大家都喘了口气,都很明显的自然了一些,为什么?苏贞玲真的如此难以相处?!
周杰仁很懊恼自己跟着齐中孝下来,他明明可以在顶楼悠哉的看碟影或是企划一些分店的点子,他不需要下来和这些饥渴的女人周旋的,是他的条件太突出,还是现在的好男人太少?!
其实他不算是什么好男人,否则六年前苏贞玲为什么会悄悄的离开他呢?而且走得干净,只字片语都不留,连她的家人都不知道她上哪儿。他被赶了出来,苏贞玲的家人认为是因为他,他们才会失去女儿,所以在羞辱他之后,警告他永远不许再上门。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发誓要出人头地。
他做到了。
但是除了名利,他拥有爱情或快乐吗?
厕所是暂时避一避的好地方,他几乎是迫不及待要冲进去,再前进的女人追男人也不可能追到男厕吧?!
也许是他太急,一个不小心的和一个正从女厕出来的女人相撞,只听到“啊呀”一声。
“对不起!”周杰仁试着扶住那女人的肩,怕自己撞倒她。“我太冒失了。”
“没关系!”苏贞玲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想看看这个急着上厕所的冒失鬼是谁,不看还好,一看两个人都傻住了,整个周遭的世界忽然都寂静无声,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贞玲?!”周杰仁怀疑的语气。
她紧闭着嘴,僵硬的看着他。
“说话!贞玲!”他命令的口气。
“说什么??”她一副心死的口吻。
“说——”周杰仁这会能指望她说什么,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这个吵杂的环境里。
二话不说的,他拉着她的手,穿过人群往顶楼走,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她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他的店里,感谢上天!
“你要带我去哪?”
“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他依然紧抓着她的手。
“我有朋友!”
“让他们等,我不在乎。”
她使出全身力气的用力一拉,不肯再往前走。
周杰仁站定,回过身望着她,他的眼神灼热而带着浓烈的情感,似乎这近六年的光阴并没有逝去,她还是没变,依旧清丽可人,依旧令人赏心悦目,增添的只有成熟和智慧。
她依旧那么美。
她依旧是那么令人耳目一新,她为什么不变胖或是变丑呢?为什么不会令他觉得俗不可耐?她快三十了,她不该还这么迷人,这么的亮丽。
“你欠我一个解释。”
“我什么也不欠你。”
“你消失了。”
“我走了。”
“贞玲!这样下去谈不出什么的!”他暴躁的吼,虽然这楼梯间没有人,但是回音听起来也颇吓人的。
“本来就没什么好谈。”
她的态度分明是想激怒他,如果是五、六年前的他,他会毫不考虑的一巴掌过去,但是今天他能忍,他愿意忍,他要听听她的理由,她应该有好理由。
“我不会生气。”他施恩的口气。
“你以为我在乎你生气?!”她一迳是冷漠而且不带感情的口吻,好像她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反应,他拿她莫可奈何,更威胁不了她。
“你变了。”
“你没变吗?”
“以前的你是——温柔可人的,从来不和我争辩。”
“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你希望我不长进,白活五、六年吗?”她讥诮的说。
“我拥有‘洛可可’。”或许是想向她证明他不是阿斗,不是一个混混、无赖。“我成功了,当初你是不是认为我一定一辈子一事无成,所以才离开我的?”
她将头转开,不肯做答。
“贞玲!我成功了!”
“恭喜你!”她不高不低的音调。
“你结婚了?!”
她正思索着怎么回答,如果说自己没结婚,她怕会惹出日后不必要的麻烦,她了解周杰仁,以他目前的能力和财力他可以请人将她的过去调查得一清二楚,而且她怎么解释妮妮的存在?如果说她已经结了婚,那她的丈夫又在那里呢?她要怎么自圆其说?!
今天她可以随便用一句谎话来搪塞,但是日后她可能必须说九十九句谎话来圆谎,划得来吗?值得吗?
“贞玲!有这么困难吗?”
“我不想回答。”
“你一定得回答我,我不会再任你这么闷不吭声的对待我,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苏贞玲忽然一声叹息,脸上尽是疲惫的表情。
“你不能就当作今晚没碰到我吗?”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他说得干脆。
“我要回家了,有人等我。”她含糊其词。
“那你是结婚了?!”他有些感伤。
“不。”
“和人同居?!”他的音调愤怒,不明究里的就开始责备。“这不像你,你不是会和男人同居的那种女人,时间再怎么变,我相信你的原则不会变,贞玲!不要因为想叫我死心就信口开河,我决不会打退堂鼓的。”
她就怕这一点,但眼前先走为妙。
“随便你想怎么做!”她希望他找不到她。
但是他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
“贞玲!我会找到你的。”周杰仁强硬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