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算命的都有一张“江湖嘴”,见人说人话,见鬼混鬼活,每个人一算起命,非富即贵;男的以后不是当行政院长,就是会成为台湾第二个“经营之神”,女的则是锦衣玉食,嫁好丈夫,子女成器、晚年富足,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不过曾不凡就不一样了。
曾不凡三十出头,一百七十五公分。说他高嘛,他又没有真的“高人一等”;说他矮嘛,他又比一般的男人高一点,说他帅嘛,他没有刘德华、郭富诚那种令女人为之倾倒、疯狂的长相;说他不帅嘛,他五官端正、忠厚、正直,眼睛有神,性情淳良;说他富有嘛,他开国产车,穿普通牌子的衣服;说他穷嘛,他的银行里有两百万的存款,还跟了一些会。
算命的“铁口直断”他情路难走,在感情的道路上会非常的坎坷,非常的不顺,他问过算命的原因,而原因就出在他的名字上。
明明一个平凡的男人取名叫“不凡”,而且又刚好姓“曾”,所以注定了他非常“不平凡”的感情路途。别人走来容易,他可走得辛苦了。
想到每一次相亲“无缘无故”的失败,不是他看不上对方,就是对方没有下文,不了了之,他就愈觉得算命的嘴“不是盖的”。
他到过户政机关要改名字,但是没有被接受。毕竟那不是什么不雅或不堪入耳的名字。他所持的“理由”不被接受,法律可不会把算命的话当“话”,所以曾不凡还是曾不凡。
为了推翻算命的话,他为了不负自己母亲的“养育之恩”,他相了一次又一次的亲,接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直到当他看到相亲的对象开始有反胃的感觉时,他终于放弃了,立誓决不再相亲。
冲回家中,看着一脸期盼的寡母和妹妹巧莉,他终于爆发了,终于像一颗引爆了的炸弹般。
“谁再替我安排相亲,我就到医院去做去势的手术!”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
“天啊!”曾母首先发难,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冲到了儿子的面前。“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曾家的香火全靠你了,如果你去……”曾母不好意思的说:“我死了以后,怎么去向你老爸及曾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那就别再逼我相亲,别老拿‘遗书’来压迫我!”他非常有男子气概的说。
“这……”曾母犹豫不决。
“遗书”是曾母的一招狠招。
她见儿子三十出头了,老是没有恋爱或是成家的迹象,所以她和女儿巧莉一商量,写下了一封“遗书”,只要不凡稍有不从或是不积极,她就把“遗书”放到儿子的床头。
这一招一向管用。
但现在……
曾巧莉怕事情不可收拾,立刻出面打圆场,以她老哥这种“温吞水”会说出这么“激烈”的话,冰冻三尺谅非一日之寒了。
“哥,我觉得——”
“你闭上嘴!”
“我——”
“都是你在‘兴风作浪’!”
“喂——”
曾不凡曾经怀疑巧莉是不是他的亲妹妹!二十六岁的巧莉活跃、开朗、亮丽、能说善道,鬼灵精一个,有用不完的精力,想不完的点子,她和他的个性根本是南辕北辙,要不是同姓曾,父母栏上双亲的名字一样,血型一样,而且经过他父母再三的保证,否则,他真是感到怀疑。
但事实就是事实,他除了得应付一个动不动就把“遗书”放在他床头的神经质、紧张过度、担心他娶不到老婆的母亲,还要烦恼一个时时设计他、算计他,非把他“推销”出去不可的老妹。
这就是他曾不凡的人生吗?
“曾巧莉……”他警告着妹妹。“你也不年轻了,你最好管管你自己,先把你自己嫁了之后再来担心我!”
“哥!如果不是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
“省省吧!你的‘手足之情’!”这次曾不凡是真的无法再忍受了,他不可能是台湾唯一的单身汉,也不可能是全世界上唯一娶不到老婆的男人,他为什么要再“虐待”自己、再欺骗自己的感觉?
这年头不结婚的男人满街是,随便一块招牌掉下来,砸到的十之八九是不想结婚或是没有适合对象的男人,他怕什么?他急什么?
而且这年头肯留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人更是少得有如风毛麟角,女人宁可要事业、要成就、要名要利,谁愿意在家里煮饭生小孩、带小孩、洗衣服、买菜,做那些既没有成就感又浪费生命的事!
难怪他这个好男人很难找到对象。
女人不想结婚,她们找的是又狂又野又帅又够劲的男人,然后来上一段浪漫、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恋情,她们并不要丈夫,她们不喜欢好男人。
所以他放弃了。
他不要再相什么亲。
他不要再去赴什么“盲目约会”。
他只要“平平凡凡”、“安安静静”、“单单独独”、“快快乐乐”的过他的日子。
没有女人。
没有老婆。
没有麻烦。
“不凡啊……”看到自己儿子好像真的要“抓狂”的样子,曾母改采另一种策略。“你妹妹也是好意,如果她都不管你,谁还会管你啊!她是你妹妹啊!”
“好管闲事的妹妹!”曾不凡毫不领情的说。
“曾不凡一—”曾巧莉也冒火了。
“你自己说,你介绍的那些——”
“怎么样!”她凶巴巴的打断。
“不是老处女就是……”他有些腼腆。“就是心理不太健康,性饥渴——”
“曾不凡……”现在诧异的人是曾母了。她没有想到一向保守、含蓄的儿子会说出那三个字,他想必真的是气坏了,看来她又有的等了。
“总之,我要搬出去!”他宣布。
“什么?”母女俩异口同声。
“我要搬到杂货店后面的那间小房间住!”
“是‘平价中心’!”母女俩再一次同站一个阵线。
为了打发时间,曾母在巷子口租了个店面,开了家平价中心,免得一个人在家耗久了,会得老人痴呆症、成了儿女的负担。有了这家平价中心,既可以赚钱,又可以和街坊邻居联络感情、交谊,何乐而不为!
她不是很赞成儿子住到那儿,但是照目前这局面,她也只好答应了,总比儿子一怒离家,不知道搬哪儿去来得好。她瞄了瞄巧莉,果然母女连心,巧莉正不着痕迹的朝自己的母亲点点头。
“好吧!”曾母无奈的同意了。
“还要约法三章!”曾不凡太了解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他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约什么法?”巧莉一睑的精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什么‘法’?你说啊!”
“九点杂货店打烊之后,不准你们再到杂货店里来‘骚扰’我!”他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哪怕要背上个“不孝”和没有“兄妹之情”的罪名,他也要豁出去。
“是平价中心!”曾母坚持。
“好!‘平价中心’!”他恶狠狠的说:“总之九点过后……”
“听到了啦!”巧莉一副自己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委屈样。“如果日后你真成了王老五、打一辈子光棍,可别怨我这个妹妹没有尽到责任,什么老处女、心理不太健康的‘性饥渴’,我看你才性冷——”
“巧莉!”曾母瞪大了眼,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你——”
“妈,是哥讲话先刻薄的!”曾巧莉为自己辩白。
“你交的朋友确实都不太——”
“曾不凡!”曾巧莉用冰冷的目光射向她哥哥。
“够了!够了!”曾母呻吟声连连,幸好她只有两个小孩,如果再多几个,那她不早跟着老伴走了!现代人真聪明,什么孩子一个不嫌少,甚至都不生也没有关系,时代真的是变了!
“我今天就搬!”曾不凡看看才下午三、四点,而且又是星期天。 ,
“我帮你!”曾巧莉赌一口气的说。
其实他们兄妹一向感情很好,哥哥照颐妹妹,妹妹关心哥哥,只是一谈到相亲及介绍女朋友这一件事,兄妹俩都快成“仇人”了。
曾母苦笑的看着她的宝贝儿子和宝贝女儿,这就是为人母,这就是人生。
年轻时和丈夫拚温饱、拚一个自己的家,等到年纪大时,又得担心子女娶得好不好?嫁得好不好?好像永远都必须有件事来烦、来操心着。不过就像她一直告诉自己的,这就是人生嘛!
林佳敏经过“凡莉”平价中心时,对平价中心里的“忙碌”情形,忍不住的多瞄了一眼。
其实她瞄的不是平价中心的“忙碌”,而是她看到了曾不凡。
她是一所小学的代课老师,教学生有关自然和美劳的科目。她并没有出众的外表,但是极有内涵、智慧,一看就知道是极有学问、极聪明的女孩,加上身材平板,既高又瘦,又没有如波霸般的“双峰”,所以很自然的是男性眼中的“朋友”,却永远不会成为男人“追逐”的目标;加上她不善打扮自己,不会风骚、卖弄,大家对她的印象总停留在“邻家好女孩”上面。
她也相过亲,但是总不成功。她自己知道原因在哪里,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而曾不凡更是把她当哥儿们,当“邻家的妹妹”。
如果她胆子够大,如果她够狂野,如果她够现代,她会大声的告诉每个人她的心中所爱。
偏偏她来自“书香世家”。
她父亲是个大学教授,她母亲是国中的数学老师,而她哥哥在高中教英文,姊姊正在攻读教育博士,总之……
她家的人都严肃、正派、不苟言笑、一板一眼,叫她偶尔想“放纵”一下,也如登天一样的难。
所以……
所以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她必须掩饰得很好,而她也真的做到了。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一个不谈男女感情,只为了“教育”、为国家未来的主人翁牺牲奉献的好老师。
仿佛她没有七情六欲。
相亲好像只是为了证明一下她还是个“女性”,还算“正常”而已。
没人懂她对曾不凡的心。
没人看出她对他的那份情。
包括曾不凡那个呆头鹅在内,他宁可去相亲“盲目约会”,就是不会正眼的瞄瞄她。
她又能怎么样?
女人永远都得多吃些亏。
借口买报纸,她走进了“凡莉”平价中心。她和曾家一家子都熟,就是因为太熟了,他们根本没有把她视为一个可能的人选、可能的目标。
“干嘛啊?”她拉着巧莉的手。“在搬什么?”
“搬家!”
“搬家?”佳敏的心中一颤。曾家要搬走?那她……
那她和曾不凡不是更不可能了吗?
“我哥要搬来这里!”曾巧莉瞪了一眼正在小房间里打扫和清洗的曾不凡一眼。
“嫌我和我妈‘迫害’他,‘逼’他,他要离我们远远的,要自己一个人住到这个‘杂货店’里来!”
听到了妹妹的评语,曾不凡放下手上的清洗工具,来到了她们面前。
“林佳敏,你别听她说那些酸不溜丢的话,好像我是无情无意的冷血动物。你真该感谢你的父母,他们没有给你添一个妹妹!”曾不凡“报复”自己妹妹所说的那些话,难得的透着一丝幽默。他的口才其实并不差,只是碰到其他女人就施展不出来,就一副无趣、乏味的老实状。
“曾不凡——”曾巧莉一副深受伤害的表情。
他则丝毫不为所动。
林佳敏没有注意听他们兄妹吵什么,她被曾不凡今天的穿着给撼住了。一身的白内衣和牛仔裤吸引住她的目光,她眼睛动都不动。
他一向很少穿牛仔裤,上班族嘛,总是西装裤衫、领带。
但今天不同,他的白色有袖内衣扎进了牛仔裤里,衬托出他干日不被人注意到的结实体格,使他看起来比平日高大些、健壮些,充满了魅力。
“佳敏!你评评理啊!”曾巧莉碰了碰她手肘。
“我……”她回过神。
“你说到底是他无情无义,还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多管闲事?”巧莉非要争出个胜负不可。
佳敏则无辜的看着曾不凡。
“你说吧!我会谅解你的‘违心之论’,毕竟没人敢得罪曾巧莉!她在这街坊的风评谁不知道!”不凡笑嘻嘻的看着妹妹,“泼辣,刁蛮、霸道,谁敢和她唱反调啊!不想混下去了吗?”
“曾不凡!”巧莉拿起他平日很喜欢的一本精装书,准备撕个稀烂。
“喂——”他一慌。
“巧莉。”林佳敏不慌不忙的由巧莉的手中“抢救”回那本书。“你不知道现在是‘好女不与男斗’吗?更何况是自己的哥哥。”
“他太过份了!”
“你——”曾不凡看到林佳敏向他摇头示意,再看看四周都是他的一些“宝贝”,他可不能任巧莉摧残,退一步保百年身。“算你狠,算你有理,我怕你,行不行?你到前面看店好了!”
“你以为我喜欢帮你弄这些废物啊!”
“巧莉,给我一个面子吧。”林佳敏当和事佬。
曾巧莉朝自己哥哥扮了一个大鬼脸,然后一扭身的转头走到前面去了。
曾不凡摇头苦笑。
“其实巧莉是关心你,你应该很高兴巧莉还会和你斗嘴、抬杠,有些兄弟姊妹连话都不说的!”林佳敏不知道为什么,一和曾不凡说话就特别的温柔、特别的感性、特别的轻声细语。
“我知道巧莉关心我,但是你有没有听过‘弄巧成拙’?”他一副已被压抑许久的表情。“她和我妈联手安排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相亲,只要我稍有不从,一封‘遗书’就会在我的床头出现。”
“什么遗书,巧莉的——”
“不!我妈的!”
“曾妈妈?”
“这手段够高吧!”曾不凡没好气的说:“头一次看到,差点把我的心脏病吓出来,但是几次之后,我就看清了她们的伎俩!”
“这点子真新!”佳敏佩服的说。
“一定是巧莉想出来的!”
“她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嘛,你也不小了,曾妈妈一定急着要抱孙子……”佳敏愈说声音愈小,而且娇羞不已。
但是曾不凡没有注意到。
“你不知道算命的说……”他欲言又止。
“说什么?”她极感兴趣。
“算了!”他居然摆出一副认命的表情。“改天再聊,我得忙着张罗我的‘新居’!”
“我来帮忙!”
“不用了!”
“反正我没事!”她试着不要表现得太热心。
“这不太好意思……”
“女人的心细。”她说着已经朝后面走。“打扫、布置这些事是属于女人的。粗重的你来,这些擦擦抹抹的就交给我,我们分工合作,一定可以事半功倍,节省你很多的时间!”
“林佳敏。”他专注的看着她。“你真是一个善良、识大体、懂事的女孩,改天我介绍一个男人给你,算是报答你!”
林佳敏顿时愕住,抹布差点自她的手中飞出。她恨不得把抹布朝他睑上用力掷去,但是她忍下了这口气。
有些男人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特别是曾不凡。
曾不凡在公司里并不是不可或缺的角色,但是他开始自动的加班,每天加班到差不多八点才离开公司。再加上塞个车,回到他杂货店的窝已经快九点。吃完他妈准备给他的晚餐之后,差不多就九点,然后他陪着母亲打烊,处理一些琐事,送母亲回到只几步之遥的家,接着他就自由了。
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时间。
没有唠叨。
没有“哀怨”的眼神,
没有“谴责”的目光。
刚开始他还有一些的不习惯,感觉到好静、好安宁、好沉闷,但是几天之后,他就习惯了,甚至享受着这种静、这种安宁、这种沉闷。
耳边不再是巧莉好像永远讲不完的电话,也不再是连续剧煽情的哭哭啼啼声。妈妈不会在他嘴边叨念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巧莉也不会一直的催着他“男大当婚”,他的日子好像一下子亮了起来。
少了这两个关心他、压迫他的女人,他开始觉得女人可以是可爱的、令人想念的,不再那么令人厌烦。他为什么不早些搬出来呢?
现在日子真美。
直到——
这晚他母亲去喝喜酒,他自己一个人正准备提早打烊。就在他要按下电动铁卷门时,一名表情哀怨的少妇牵着一个差不多有五岁大的小男孩走了进来,她的模样叫人忍不住的要多瞧她几眼。
“小姐,你要——”
“有盐酸吗?”她冷而绝望的声音。
“没有,但是——”
“巴拉松?”
“小姐,你是要——”他忍不住发慌的问。
“清洁剂,清洁剂应该也可以……”她自己自言自语着,好像在和自己商量。
曾不凡见这个少妇神情有些恍惚,有些失常,所以他弯下腰问这个表情也有些忧郁的小男生。
“弟弟,告诉叔叔——” :
“妈咪要自杀。”他用童稚的嗓音说。
“什么?”曾不凡一楞。
“妈咪说她不要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刻直起身,注视着这个可能真的要自杀的少妇,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人去寻死。
“小姐,不可以——”
“我要买清洁剂,所有店里的清洁剂我都要!”她说着,打开皮包拿出一叠的千元大钞,放在柜台边的收银机旁。“什么牌子都要——全部。我又不是没有钱,药房为什么不卖安眠药给我!”
“天啊!”曾不凡暗叫一声,低语着:“她真的要自杀啊!”
“活着有什么意思?我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在哪儿,皓中……”她看看儿子。
“妈咪……”
曾不凡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这件事他不能袖手旁观!顾不得打烊的事,他更不可能卖任何清洁剂给她,他将她的儿子轻轻坚定的拉了过来,并且搬了张椅子给她,硬将她按坐下去。
“你——”她想起身。
“坐下!”他以一种平日很罕有的强硬态度说。
“你凭什么?”邱心美愤怒的说,似乎要把怒气出在他的身上。“把我儿子还给我,否则我告你绑架还有妨害自由,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好啊!”他不以为然的一笑。“叫警察来啊,我还可以告诉他们你企图自杀!”
“这不干你的事!”她叫道。,
“你真的想自杀?”
这么一问叫邱心美彻底的崩溃,她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像个泪人儿,哭得惊天动地。她这一哭把她儿子也弄得嚎啕大哭,好像自己的妈咪被欺负似的,他甩开曾不凡的手,投向了母亲的怀抱,母子俩哭成了一团。
这画面叫曾不凡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找巧莉来,想找林佳敏来,随便什么人来都好,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场面不是他平日可能碰到的。
“小姐,拜托你不要哭了,我……”
“你不知道……”她哭得更惨烈。
“我是不知道,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如果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你帮不上忙……”哭得更厉害了,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儿子。“没有人可以帮得上我的忙,你知不知道我好绝望,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什么都变了,和婚前都不一样了!”
“你丈夫——”
“不要提那个死人!”她激烈的反应。
曾不凡看着这个梨花带雨却依旧楚楚可怜的女人。
虽然已经有一个差不多五岁大的小男孩,但她的身材依旧维持得很好,皮肤、睑蛋也都保养得不差,丈夫应该不会变心才是,是因为丈夫变心了吗?
他没有头绪。
他根本不知该从何帮起。
邱心美眨着泪眼看着眼前这个看来忠厚、善良又热心的男人,现在这样的男人真的不多了,不像王定强,粗鲁、自私、眼中只有他的事业,哪有她和皓中的存在?为什么?为什么让她嫁这样子的男人?
牵着儿子,邱心美打算离去,这里买不到她要的东西,她可以到别家去买。
“你们要去哪里?”他着急的问.
“不用你管!”她一副要他别再多管闲事的样子。
“我可以送你们!”
“不必!”
“那我打电话请你的丈夫……或是你的家人来接你们!”他毫不松懈的说,两条人命耶。
“你这个人真烦!”她掉头走出店门,紧紧的牵着她的儿子。
曾不凡当机立断,抓了件外套和皮夹,也跟了出来。
按下了电动铁卷门,他绝不能让憾事发生,他要盯牢他们母子。
冒着被打、被人误会成色狼,被人当成是不法之徒的危险,他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母子走了一个多小时,终终于他们母子走累了,走进了一家速食店,曾不凡满怀感激的也走了进去,他终于知道了一件事。
他平时太缺乏运动了。 ·
他的两条腿快走断了。
也许是他的诚意感动了她,她居然叫他过来和他们坐一桌。他立刻把自己的可乐、炸鸡、薯条全搬了过来,而最高兴的自然是这个小男生,因为他妈妈只给他叫了一怀奶昔。
“平常我不让他吃这些垃圾食物的。”她有些不屑的看着他点的东西。
“我也不吃,只是进了速食店,不点这些要点什么?”
他有些期期艾艾的解释。
“邱心美。”她自我介绍,再指了指她儿子。“皓中。”
“我叫曾不凡。”
这是今晚上邱心美的第一个笑容,她不是存心要取笑,但是他的名字实在有意思,这个男人能令女人产生好感、安全感,至于“不凡”……他和那些香烟及洋酒广告里的男主角比起来,真是不同的气质。
“至少你笑了。”他自我解嘲。
“你父母很有幽默感。”
“谁叫我是长子,而他们希望我成龙、成才,算命的说——”
“你信那一套?”她的表情冷冷的。
“你不信?”他以为女人都信算命的,也都算过命,而且绝对不只一次。
“算命的说我会嫁给一个部长,可以住别墅、戴钻石、有成群的女佣可以使唤,丈夫一百八十公分,又高又帅,我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命,结果呢?”她愈说是愈火,简直想杀了所有会算命的人似的。
“不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准的。”他尽可能安抚的说,由于他和他家那两个女人相处的经验,他知道女人的情绪比天气变化还大。
她瞪了他一眼,兀自低头不语,
看到小男生正专注的吃着薯条,不可能去注意他们的交谈,所以他放大胆的问。
“你为什么要自杀?”
“你为什么要管这么多?”
“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你居然还会想死?”他知道女人天生自然的母性,更知道女人的弱点。
这么一说,又叫她的眼泪像坏掉的水笼头般,怎么都关不住。要不是现在身处公共场所,她真的会哭得死去活来;要不是考虑到皓中,她早就跳楼或一头撞死,不需要去买什么安眠药或是清洁剂了。
“邱小姐……”他递出了手帕。
她接过手帕,胡乱的抹着睑上的泪,好像心中有好多的恨,好多的怨。
“妈……”皓中眼中噙着泪,好像又想跟着哭。
“没事!妈没有事……”邱心美吸了吸鼻子,一副很坚强的样子。“有沙子跑到了妈妈的眼睛里,妈妈眼睛不舒服,才会掉眼泪。”
“那我帮你吹吹!”皓中天真无邪的说。
“不用了,已经好了,谢谢你。”她柔声的对着儿子说,非常的有爱心。
皓中放心的拿起炸鸡,开始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好像很饿的样子。
“什么事让你想不开?”他锲而不舍的低声追问。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我怕你真的自杀!”
“不会了!”她突然一个很坚强、很有希望的表情。
“解决事情的方法很多,我不需要赔上自己的宝贵生命,还让我的儿子没有妈。放心,那种念头不会再有了,我会奋战下去!”
“太好了。”他总算没有白忙一场。
“我不能便宜那个死人,更不会让他弄个后母来虐待我的儿子。”她咬牙切齿的表情。“我可以离婚,我可以带着儿子离开他,我可以当世上没有他这个人,我干嘛去死?为什么不是他去死!”
女人的爱与憎往往都同样的强烈,同样的令男人无法消受。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叫男人真是苦也不是,喜也不是。
“你丈夫到底做了什么?”曾不凡想顶多是外遇,外遇是所有已婚妇女都无法忍受的。
“他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什么?”曾不凡嘴巴张得大大的,她这么寻死寻活的居然只是为了这么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不只是结婚纪念日,他还忘了我的生日,儿子的生口,一些有意义的日子,每天加班、每天晚归 每天有忙不完的事,而且脾气暴躁又没有耐心,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不是外遇?”他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是女人.你不了解有些事的杀伤力比外遇还来得大!例如丈夫的漠不关心、无法沟通、冷淡、不理不睬、不懂得温柔、体贴、生活情趣,这些照样可以毁掉一个婚姻的!”她非常自我而且一副自己很有道理的模样。
“你或许要求太多了。”曾不凡站在男人的立场来说,女人同样不知道男人在打拚的艰辛。
“你当然会替男人说话!”
“我——”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这——”他无奈地双手一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