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郊。
三匹高大骏马奔驰在绿草地上,马背上,驾驭着马匹的是三个俊逸雄伟的男子。不远处,一头山猪狂乱逃命,闪躲即将面临的死亡。黑衣男子首当其冲,尾随猎物奔去,马蹄所到之处扬起了漫天尘烟,反倒是另两人惬意地缓和马匹速度,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只见黑衣男子举起弓箭瞄准那头可怜的小山猪,拉满弓一箭射出,结果偏了目标许多,落在旁边的树干上。逃过一劫的山猪更没命地奔跑,生怕下次没有如此好运。
眼看着猎物消失于树丛中,展昊颓然地放下弓箭,勒住黑马。一颗汗珠顺着他坚毅的脸庞滑下,他顺手拭去,满脸心不在焉。
落于他身后的两人骑马趋近了他,其中一位较年长的男子开口,“几个月不见,三弟的箭法似乎退步了,如此下去,咱们社稷的安危堪忧。”
展昊看着义结金兰的大哥耿毅桓,苦笑地道“这只是一时失手。”
“失手?不会吧,这两个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们伟大的展将军身上呢?”二哥辜仲衡戏谑着,“今天你找我们出来不会是真的想要和我们切磋武艺吧?”
“好久不见,叙旧一下。”展昊打死也不肯承认心中所想。
“是吗?那咱们就好好来聊聊吧,贤弟。”辜仲衡坏坏地笑着。“你想聊什么?仁义道德?还是四书五经?这些为兄的都不太熟呢!但如果是要问我红巷内哪间花坊有绝色花魁,为兄倒可以为你指点一二。”
“仲衡,别逗他了,你明知道他想要问什么。”耿毅桓替展昊解围,随后又道:“昊,有什么话直问无妨,别闷在心里,小心闷久了会短命。”
望着他们了然的表情,展昊真叹气,难道他表现得如此明显吗?唉……
沉默良久,展昊才问:“这次二哥押镖到关外,可有查访到她的消息?”
“她”是指展昊的恩师杨丞相的大女儿。
四年前杨丞相一府百口灭门血案曾轰动一时,德高望重的忠臣杨丞相竟被人杀害,凶手如此藐视王法,令皇帝极端愤怒,命令掌管京师治安的中尉耿毅桓和展昊将军等人一定要找出凶手严格查办。当他们赶到凶案现场,丞相府早被大火烧成灰烬,活口一个也不留,而凶手也如泡沫般消失了。
杨丞相有两个女儿,小女儿应当已命丧火窟,而大女儿,自小便给爹娘送上天雪峰习武。案发后,当他们赶往天雪峰,却扑了个空,杨丞相的大女儿早已下山,下落不得而知——因为教习武学的老师父云游四海去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儿能去哪?大伙百思不得其解。而辜鹰镖局小少主辜仲衡利用押镖游走四地,帮忙寻找她的下落,答案依旧让人失望。
辜仲衡睨了展昊一眼,“四年了,还不死心?”
“只要我展昊活着一天,就一定要找到她。”他信誓旦旦的道。
“找到了又如何?”
“恩师将她托付给我的那一刻起,她已是我的妻子,找到了当然是要娶她为妻,保护她一辈子。”
“你别傻了!算一算,当年那小女娃儿现今也应该十六、七岁,早是该嫁人的年纪。照我推测,她不是死了,就是让好心人收留当媳妇儿了。”
“无论如何,就算是死也要亲眼见着她的尸骨我才肯死心。”
“你该不会是为了她才拒绝皇上的赐婚吧?”耿毅桓问。
展昊静默不语。
辜仲衡如看怪物般地看着他,反应有些过度,“不会吧?!老三,你没事学女人家的三贞九烈干么?”他喘了口气,“前些时候,你家的展总管才向我暗示,叫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免得展家无后,要不是兄弟我拍胸脯向他保证你绝对是个正常的男人,恐怕他就要自作主张替你纳妾找媳妇儿了。”
“多事的老家伙!”展昊暗暗咒骂,有些受不了。
“别怪他,他也是一片忠心。倒是你,也该好好见识一番,就明儿个吧!咱们兄弟三人一同去‘赏花’。”辜仲衡自己说得挺高兴的,压根儿没注意到那两人早已经苦笑着策马踱离他的身旁。
“哪一间好呢……就云雨阁吧,云雨阁的舞姬姑娘可是京城第一名妓,听说多少王公贵族花大把银子挤破头只求见她一面,可惜仍是难如登天。咱们明儿个去碰碰运气,看能否见着她……喂!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喂!等等我啊……”
次日。
近傍晚时,辜仲衡果真到将军府接人,在回廊中,他和展群总管撞个满怀。“展总管,您家少爷呢?”辜仲衡扶住了险些站不稳的老总管。
“少爷他正在厅房内用晚膳。”
“我自己去找他就可以了,您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了。”放开已站稳的展群,他朝厅房踱去,一边走一边嚷嚷,“展昊!展昊!”
展昊抬头睨一眼刚进门的辜仲衡后,视若无睹地又低头继续吃饭。
“展昊,别吃了!”他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有什么事吗?”他边吃边问。
“你忘了?今晚我们约好了要上云雨阁见舞姬姑娘啊!”
“我又没答应要去。”
不去?那怎么成!明明说好了,如果不想法子拐他去,就有违展总管之托了。
“你们全在这里啊!”耿毅桓踏入厅房,打断了辜仲衡的思绪。
“大哥,你是来准备和我们一同上云雨阁的吗?”辜仲衡一脸期盼。
“我是为正事而来。”
“发生了什么事?”展昊终于肯抬起头了。
“据探子回报,童佬回京城了。”
“童佬?他回来了?”展昊慑人的目光闪着想杀人的意图。
四年来的明查暗访也不能说全无所获,至少他们得知当时人称武林第一杀手的童佬在惨案发生后即远赴关外,在那里挥霍巨额的银两,不但拥有华屋美人,更夜夜笙歌达旦,而江湖上的杀手活动也沉寂了一阵子,似乎是在躲避什么。
太引人怀疑了!据探子所言,童佬原是个不入流的角色,势力开始壮大也是近几年的事,他能在短短几年内建立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是因为有一位官场人物在他背后撑腰。
展昊他们也曾绞尽脑汁地想揪出这位神秘人物,但正当他们想追查时,大理国却发生叛乱,皇上派他们远去平乱,等他们平定乱事收兵回朝不久,紧接着就发生了杨府血案。若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些事发生的时间似乎太巧了,杨丞相的丧命一定另有隐情。
“他还有胆子回来?杨府血案还未了结呢!”辜仲衡冷言,眉宇之间充斥着杀戮之气。
“他回来有什么目的?”展昊相信他敢再踏入京城是有原因的。
“据说杀手群这几年群龙无首,每人都想各自为王,之间的斗争相残不断,使得组织大伤。于是,幕后首脑有意让这了两年崛起的武林三大杀手为首领,重整组织。我想,童佬这次敢踏入中原,大概是想要保住他龙头老大的位子吧。”
耿毅桓把探子飞鸽传书的内容全盘说出,并道出自己的猜想。除非攸关自身利益,否则如童佬那等自私之人,怎么可能放着金银美人不享,跑回中原送死。
“三大杀手?”展昊挑起眉毛,脸上似乎有些疑惑。这一年他忙于因查案而疏忽的军政,演兵操练,较少注意江湖上的消息。
“这三大杀手嘛,是指舞姬、鬼见愁、阎王三人。据说舞姬擅于暗器、轻功,杀人如舞般优雅奇幻,所以得此名号;鬼见愁则是一肚子坏水,喜好折磨人至死,连鬼遇着了也会畏怯三分,故有此名;而阎王身怀绝世武功,传说只要追杀令一出就绝无活口,于是受封阎王。
“这三人武功厉害,个个杀人不眨眼,非常心狠手辣,官府已追捕多时,可惜全无下落,因为他们的长相根本是一个谜,见过他们的人全死了。”耿毅桓详述。
“舞姬?”展昊还记得,二哥曾提过一位女子也叫舞姬,似乎是什么楼的姑娘吧?
辜仲衡明白他想到哪儿去了。
“此舞姬非彼舞姬!人家云雨阁的舞姬姑娘可是娇滴滴的京城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允文可不允武,怎可和那杀人魔头并论。”
“喔?”展昊冷淡回应。
“如果三弟不信,咱们大可上云雨间见见舞姬姑娘,答案自会分晓。”反正眼见为凭,是真是假等看到了再说。
“反正无论如何,你还是要拉我上云雨间就是了。”他可明白二哥打的主意。
辜仲衡扯开嘴笑着,有些无赖。“你就跟我去一趟,好让我对展总管有个交代嘛!”不容他反驳,辜仲衡死拉着他的手往外边走。
而耿毅桓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尾随而去。
早春的夜晚仍透着几许寒意,走在昏暗冷清的大街上更能感受得到那微微凉风的刺骨。
展昊一干人转入另一条小街,夜空霎时明亮起来,处处挂满了红灯笼,栋栋楼房在红光弥漫下,别具挑逗人心神的艳丽神秘。四周皆是狐媚可人的美人儿,雪白肌肤在轻薄半透明的衣裳下份外引人遐思,再加上争相拉客的鸨母、喽,让这条花街柳巷充满生气。
这条京城最具盛名的花柳街,白昼冷清,但一到夜晚,大批寻芳客涌入,车水马龙,令人讶异它日夜的转变。
这里楼楼院院之多,令人目不暇给,其中又以云雨阁为最。
在拥有京城第一花魁之称的舞姬之后,云雨阁俨然成为京城第一青楼,它的名声也到达巅峰。
舞姬,据说是一个无姓无名的孤女,生得一副倾城之貌,精通琴棋书画,能歌善舞,尤其舞姿绝美迷人,宛若随仙乐翩翩起舞的仙女,令人赞赏难忘,因此赢得“舞国之姬”的雅号,叫久了,舞姬便成了她的名。
只求能见她一面的人每日川流不息,但她并不轻易见客,即使见客也是隔帘相谈。多少王公贵族在她身上花大把银子只求与美人一聚,多少才子屈服于她聪明敏锐的吟诗作对上。见过她容貌的人寥寥无几,但已足够将她的美貌大肆渲染到人尽皆知了。
对他们而言,她是神秘的,能与武林第一杀手舞姬同名的女子,想必不简单。也因为她的神秘,而且还是个清倌,才让那些官家少爷心猿意马,天天甘愿捧银子往青楼里砸,期盼有一天能获得舞姬的青睐,成为她第一个入幕之宾。
大家都说云雨阁的徐嬷嬷捡到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舞姬为她挣的银两可是够她花三辈子也花不完了,这等好运谁不羡慕!
一进云雨阁,眼尖的徐嬷嬷立刻过来招呼辜仲衡,她扭动着圆滚滚的身躯,露出标准的鸨母式笑容,刻意装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娇嗲声调。
“唷,辜公子,怎么那么久都不见您上咱们云雨阁来?是不是嫌弃咱们云雨阁的姑娘伺候得不好啊?”
“徐嬷嬷,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前几个月我去了趟关外,近些日子才回来呢!你瞧,我一踏入京城就马上到云雨阁来报到,这还不捧场吗?你这样扣了一顶莫须有的帽子在我头上,让我伤心极了,枉费我这么敬重徐嬷嬷你,唉!”
辜仲衡别的本事没有,最会的就是睁眼说瞎话,不打草稿就能说出流利顺口的甜言蜜语。
“辜公子,您别气恼,都怪徐嬷嬷我不会说话得罪了您,该掌嘴。”她举起厚肥手掌朝自个儿的脸颊上轻打,刻满岁月痕迹的赘肉顿时摇晃乱颤,煞是滑稽。
“算了,徐嬷嬷,不知者无罪。”辜仲衡赶紧阻止她,免得她再自残下去,赘肉更加松弛,那他可真是罪过了。
“是、是,辜公子说得是!”她陪笑着,眼神一转,才看见了站在辜仲衡后头的两人。“辜公子,您身后这两位少爷是……”她狐疑地盯视着他们。
“是我的好兄弟,展昊、耿毅桓。”
“喔,原来是展公子和耿公子,真是失敬。今儿个三位公子肯赏脸来云雨阁,可有中意的姑娘?”看这两位公子俊逸非凡,令人折服的气势,想必一定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下子又有财神爷上门了,嘿!不可得罪。
徐嬷嬷展开笑容询问:“辜公子,要不要叫无忧来伺候你们啊?”
“不,徐嬷嬷,今天我可是专程带我兄弟来见见舞姬姑娘的,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吧?”辜仲衡露出一个足以迷死众女的笑容。
“这……”虽说不可得罪,但一听到指名要见舞姬,徐嬷嬷的脸沉了下来,有着为难。“辜公子,不是我不让你见,而是今日舞姬姑娘身体不适,无法见客。”
“徐嬷嬷,别用这些借口来搪塞我们,我们可是真心诚意的想见舞姬姑娘。”辜仲衡递上一万两银票,不容许她拒绝。“可以吗?”
“这……”哇,一万两耶!真是大手笔,这个辜公子果然上道。“好吧!三位公子请随我来。”收下了银票,徐嬷嬷引领他们穿过长廊,绕过了假山、小池塘,在一处优雅的别院前停下来,墙上有块长匾额,挥洒着两个篆字“舞阁”。异于前头的喧闹嘈杂,这里自成一个宁静的小天地。
推开大门,徐嬷嬷带他们进入别院内。
这个小别院中间有一栋小阁楼,小阁楼后面满是高大的树木,楼前则种植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不远处有个大池塘,池中央立着小凉亭。此时凉亭内已坐着三、五人,静静地聆听由小阁楼上传出的悠扬琴声,拱桥上女婢来回穿梭打点一切。这里静得不唐突,反而令人心安,浑身舒畅。
辜仲衡似笑非笑地睨了徐嬷嬷一眼。这个徐嬷嬷可真会打哈哈,什么身体不适的烂借口,分明摆明了要买路财才肯让他们见舞姬,说来说去还是贪嘛!有钱能使鬼推磨,想必别院内的这些人也是花了大把银子来见舞姬的。
一会儿之后琴声完毕,柔美的嗓音从小阁楼内传出。
“多谢诸位公子捧奴家的场,奴家非常感谢公子们的抬爱,本想和公子们再聚一会儿,但奴家日前染了风寒,今日身体仍然不适,请公子们准许奴家休息静养身子。”带着浓重鼻音的声调别有一番妩媚。
话一完毕,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别院,其中一位公子还塞了几张银票给徐嬷嬷,交代着,“徐嬷嬷,这些银票你拿去买一些滋补的药品给舞姬姑娘养身子吧!”
又是银票!徐嬷嬷笑得阖不拢嘴,今天真是撞着了财神爷,好运。收下银票,送走了阔气的公子,徐嬷嬷一转身见展昊三人还没离去,有些愕然。
“辜公子,舞姬姑娘今天人不舒服……”
“我听得出来。”废话!白痴都听得出来她受了风寒。辜仲衡翻了翻白眼,心中有些不甘,都花了一万两还是见不到她一面,要是被老爹知道他的钱是这种花法,准会气得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叹了口气,离去之前不甘心地放话,“徐嬷嬷,你记住,下次我再踏入云雨阁时,一定要见到舞姬姑娘!”
“是、是,我会转告舞姬姑娘的。”徐嬷嬷陪笑地回应,送他们步出舞阁。
展昊边走边回头四处张望。不对!总觉得有人在盯视他们,莫非……他抬头瞄向小阁楼的方向,紧闭的门扉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放弃梭巡,告诉自己大概是错觉吧!
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小阁楼上半掩的窗子后,一双美目怔然许久……
展昊?!老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舞柔掩着嘴,脸上惊讶的表情难以平复,身为一个杀手,这种讶异情绪是不应该出现的。
杀手是不容许流露任何情绪!当杀手的必备条件是冷酷、无情、狠心的,只要稍稍一点情绪流露,哪怕是一丝惊讶,都可能让仇人有机可趁。在她所受的杀手教育中,隐藏自己的情绪便是首要功课之一。
她一向是个很好的学生,连以前教授她武学的老师父都夸她冰雪聪明,只是这会儿到底出了什么岔子?要是被人知道堪称武林第一杀手的舞姬也有吃惊、发呆的时刻,恐怕仇人这会儿已经把她碎尸万段。
这不是她所想象的相遇,她甚至还来不及计划如何接近他,他便闯进了她的世界,快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或许,令她不知所措的,并不是他的突然出现,而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近让她看清了他那双会摄人魂魄的黑眸。虽然隔着虚掩的窗,但那看似慵懒却浑然天成的大将军气势逼得人不敢直视,让人仿佛无法呼吸。
她不明白为何会对一个从未谋面,只见过画像的男子产生悸动?是因为那双似曾相识的眼?对!她肯定见过这双眼眸,但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帮主子铺好床,一转身却看到主子在发呆,这是从未有过的反常,婢女小蝶急急地走近杨舞柔身旁,着急的低唤着,“小姐,你怎么了?”
小蝶的喊声将她拉回现实,转身一个不经意,右手拂落了茶几上的瓷杯,上等人参茶泼洒一地。今晚第二个失常!看来她得再将杀手铁则拿出来背一遍才是。
“小姐,你的手有没有烫着?”小蝶忧心忡忡地握住她的手反复检视。
望着小蝶泫然欲泣的脸,杨舞柔安慰着她,“没事,不要担心。”
“可是小姐,你的手都烫红了……”都是她的错,早知道就不该把茶摆在那里,害得小姐受伤,这小姐可是千金之躯呢!
打从她七岁便被卖入青楼,十二岁那年因为不肯接客而被打得半死不活时,是小姐救了她,替她赎身收做贴身丫环,这等再造恩情,她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完。
从那时候起,她就暗暗发誓,这一辈子要好好的保护、照顾小姐,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但此刻,她连这点小意外也护不了小姐,真是罪该万死!
“小姐你等着,我去拿药。”
“不用了,”她拉住满脸愧疚的小蝶,“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可是……”
“真的不碍事。”她走回内室,交代着,“帮我更衣,我想要回梦境一趟。”
“是的,小姐。”有事忙,小蝶倒也忘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