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答应的……”
独坐在皇宫里梅园的围墙上,莫愁自言自语着,突然,她朝着天空大喊,“无聊死了,好烦啊!我快疯了!”喊毕,她小喘了口气,又开始唉声连连。
答应小哥留在宫中已过了三天,天晓得这三天她是怎么过的,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睡饱吃、吃饱发呆、发呆完又吃、吃饱睡……乏味的生活已经让她笑不出来,她此刻的心情大概可以朋“了无生趣”这四个字来形容。
细数一天之中何时最开心,她想,大概是睡觉前吧!闭上眼的那一刻,她会很善良的感谢老天爷又让一天过去了。
“早知道就不要答应。”此刻她感到懊悔不已。
“呜……我是笨蛋!”她无力地瞧着外头的景致,忍不住感叹,“如果当初没答应,现在早就在外头逍遥了;如果当初没答应,我早上北藏山寻狐去了。”她不禁扬起一抹苦笑,“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时间又不会倒退,根本回不了当初。”
她暗付,幸好小哥的寿辰就在明天,过了明天她就自由了。
龙捍 风尘仆仆的赶到中原,被迎进皇宫后,就被安置在西侧的客院内。稍做一番休息,他便神清气爽的打算到处看看,散散步。
他悠闲地走着。
由于与生俱来的皇族贵气,配上一张无比俊美的脸孔,再加上北方人高大雄健的体格,这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宫女频频窥视。他潇洒一笑,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脚步仍未停歇。
此刻时节已是初春。
原本萧条的花园有了生机,到处绿意盎然,枝头上冒出许多青绿芽儿,空气裹飘散着一股清新的气息,不同于百花齐开的浓郁,相较之下,关外的天气可比中原冷多了,此刻春雪才渐融,空气中仍带微寒。
到了岔路口,他停下来,扫了四周环境一眼,位于客院东南侧的梅园吸引了他的目光,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里走去。在踏入梅园时,他见到一幅奇怪的景象——梅园的围墙上坐着一名女子,独自自言自语着,有时还对天空发出怒吼。
观察了她好一会儿,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决定上前去了解状况。
“这位姑娘……”龙捍 朝着背对着他的身影喊了声。
突如其来的声响令莫愁的身子一僵。
不会这么背吧!在这里发泄烦闷的心情,居然让人给瞧见了,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你还好吧?”他问得很小心。
“要你管!”她口气恶劣的回答。
“姑娘,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很危险,你先下来再说。”听她的口气似乎不怎么高兴,是心情不好吗?还是……她想寻短?
危险?莫愁细长的柳眉动了下,不以为然的撇撇唇。
拜托,在宫中,上至她小哥,下至看门的杂役,有哪个人不知道她莫愁武功高强,这是打哪儿来的白痴啊?居然敢在她面前提起“危险”两个字,简直是藐视她的武功嘛!
“姑娘,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先下来再说,别想不开。”龙捍 好言相劝。真是的,才刚到中原没多久,就要他表演英雄救美的戏码,老天是嫌他浑水趟得还不够多吗?
想不开?她莫愁会想不开?有没有搞错。
“姑娘……”他慢慢走近。
“无聊!”她咕哝一句,根本不想甩他。
见她没反应,龙捍 干脆跃上围墙,与她平坐。
“姑娘,你还好吧?有没有在下可以帮忙的地方?”
莫愁依然低垂着头,她生平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总认为天下的女人都是柔弱、需要男人保护的,可她莫愁就偏不当这种女人。
“姑娘……”
她抬起头,狠狠的的瞪了他一眼,“你很无聊耶!”他是新来的吗?难道大伙儿没警告他,当莫愁小姐笑口常开的时候——很危险,要敬鬼神而远之;而当莫愁小姐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危险,千万得识相一点,别惹到她,免得吃不完兜着走!
“你……”看到她的脸,龙捍 惊讶得说不出话。
“干么?”怎么,她长得很吓人吗?为何他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你……”他结巴道:“你……是……”
不认识她?
莫愁不屑地睨了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一眼——陌生脸孔,穿着打扮也不像中原人士,原来不是宫里的人,难怪不认得她。算了,情有可原,就原谅他有眼不识泰山。
“走开,别在这里烦我。”她像赶苍蝇似地挥手赶人。
龙捍 清清喉咙,从震惊中回过神,“敢问姑娘,你……”
“这位公子,”莫愁打断他,“谢谢你的关心,我没有要想不开。”她按捺住脾气。看来不跟他说清楚,他是不打算放过她。
“我现在知道姑娘没有想不开的念头。”
她手一拍,“那就好了,那么可不可以劳烦你离开这里?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姑娘……”
她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你到底想干么?”他不只像橡皮糖黏着人不放,还像只聒噪的九官鸟,让她不得安宁。
“在下只想请问姑娘一个问题。”看来,这小妮子的耐性不是很好。
“怕了你了,”莫愁无奈地说:“问吧,什么问题?”
“敢问姑娘的芳名可是唤……”
“小姐,莫愁小姐,你在哪里啊?”匆促的跑步声和呼唤声打断他们。
“叶荷,我在这里。”莫愁朝来人喊了声。
“莫愁小姐,终于找到你了!”跑到围墙下,叶荷抚着上下起伏的胸口直喘气。
“什么事啊?”
“皇上……”她咽了口口水,“皇上召见你!”
莫愁朝龙捍 歉然一笑,“抱歉,失陪了。”正好,有借口摆脱这只烦人的九官鸟。
在龙捍 惊讶的视线下,她轻轻一跃,跳下了围墙。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龙捍 喃喃自语,“难怪找不着她,原来她在中原的皇宫内。”想到正在御花园内品茗的皇兄,他忍不住大笑,“不知道皇兄见着她会有怎样的反应,真是让人期待啊!”
“贤弟,你风尘仆仆赶到中原,本该让你休息一番,但我们一年没见,朕可对你想念万分,因而急召你过来御花园内叙旧。”
“无妨,我并不疲累。”龙捍天答道。
平常,从关外前来中原,约莫是一个月的路程,这次来中原,领了一群精英部队护送载运着寿礼的马车,行程上稍微拖延了些,晚了半个月才抵达。这一路舟车劳顿,安置好疲累的手下,他马上就被传召至御花园。
“对了,你登位一年有余,国内诸事是否已上轨道?”
两年多以前,捍龙王朝皇太子死于意外,身为次子的龙捍天顺理成章登上皇太子宝座,一年多前,圣皇年老体衰,宣布让位于子,龙捍天因而成为捍龙王朝第十七代圣皇。
“都已完备。”龙捍天一派轻松地说。
登基之后,他大展政治长才和外交手腕,让捍龙王朝的子民们个个都能丰衣足食,生命财产受到保障,开创另一个盛世。
“朕真替你高兴。”皇帝笑道,接着又问:“你这次来中原,可有打算停留多久?”
会与龙捍天结交为好友,可说是一场巧合——当年皇室内乱,他落难于外,与手下身中埋伏,恰好蒙受初到中原游玩的龙捍天所救,成就了他们两人之间特殊的友谊,也让两国交往频繁。
“可能会有一段时间。”
皇帝诧异万分,“你的回答真令朕惊讶。”登上皇位后,龙捍天国内政事繁忙,他还以为他会来去匆匆。
龙捍天深深的叹了气,这次远行是想让耳根子清静一下。
“怎么,是在为选后之事烦恼吗?”
“你远在中原也有耳闻?”他并不讶异。
两年前,为了征选太子妃之事,和母后意见相左,在他强硬的坚持之下,母后终于让步,答应等他登基之后谈此事,妃位就这么虚悬了下来。
登基之后,他又以国事繁忙为由,迟迟不肯选后,母后隐忍了一年,终于忍不住下了最后通牒——要他从中原祝寿回国后马上立后。
他们手足之中,除了早逝的皇兄留下一女,其余兄弟皆无子嗣。他知道母后是在气恼他迟迟不肯进行选后,让她享受不到含饴弄孙之乐。
在他离国时,母后已开始着手选后事宜,下诏国内各皇亲贵族,家中若有年轻貌美的千金,皆可献上相貌图,等他回国后挑选。选后事宜如火如荼地展开,消息也快速地传到与捍龙王朝有邦交的盟国,许多盟国皆准备献上绝世美人维系良好的邦交关系。
“朕后宫有皇后一人,佳丽三千,从未为女人之事烦过心,你又何苦自寻烦恼呢!”皇帝示意一旁的太监端上茶为两人斟倒,“来,喝喝看,这是这一季的新茶种。”
龙捍天饮了口,忍不住称赞,“好味儿,真是特别。这是什么茶,我怎么没喝过?”
“这叫‘觅春’,是朕的太傅新研发出来的茶种。”
“喔,这位太傅对茶道很有研究!”没想到一个老学究也有这方面的嗜好。
“不只有研究,还非常精通,欧阳先生可是对万物都下过功夫做学问。”皇帝赞扬的说。
“欧阳先生?”龙捍天心头一颤,双眼像是寻获至宝般闪着亮光,“你说的可是那位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有神算之名的欧阳达?”他小心求证着。
“你也知晓?”
“当然,欧阳先生德高望重,名声远播关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许久以前就想来中原拜会他了,没想到,欧阳先生居然就在宫中担任太傅一职,真是太巧了。”他喜出望外,请求道:“恕我唐突,可否为我引见?”
“当然没问题。”皇帝点头,扬声叫唤,“小福。”
“奴才在。”一旁的太监立即上前等候差遣。
“派人去请欧阳先生到御花园一聚。”
“奴才遵旨。”小福公公退了出去。
“欧阳先生的居所就位在皇宫南侧,离御花园不远,派人过去请他,他应该一会儿就到。”
“谢谢。”龙捍天心喜地道谢。
传完圣旨之后,小福公公回到皇帝身旁,尽职地提醒,“皇上,您刚才召莫小姐来御花园觐见之事……”
“无妨,再缓一缓。”他示意他传旨下去。
“怎么了?”龙捍天问。
“没事,原本朕是想介绍一位义妹给你认识,不过见你求见欧阳先生心切,这事就先暂缓吧!”他含笑道:“不过,朕很好奇,贤弟求见欧阳先生是为何事?”
“是要寻人。”龙捍天语重心长地回答。趁还未立后之际,是该将心中多年的疑虑给了结。
“寻人?”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正想问详细,守在园外的小太监前来禀报,“皇上,欧阳先生求见。”
“快请。”
“奴才遵旨。”小太监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人走来,欧阳达虽已到耳顺之年,步履却毫无蹒跚之状。
“微臣欧阳达,叩见皇上。”
“太傅快快请起。”皇帝连忙扶起他。“小福,赐座。”
“谢皇上。”欧阳达坐了下来,“皇上,不知您召见微臣有何事商讨?”
“朕今日才知道太傅的名声远播,连关外人士都知晓你的名讳。”皇帝取笑道。
“皇上,这话怎么说?”欧阳达抚着白胡问。
“朕的贤弟远从关外慕名而来,求朕为他引见。”
欧阳达看向龙捍天,问:“可是这位公子?”
“先生果然好眼力。”龙捍天拱手道:“在下龙捍天,久仰先生大名。”
“不敢当!是公子太客气了。”
“先生……”龙捍天迟疑了下。
该问吗?
见他欲言又止,欧阳达朗声一笑,“公子,有话直说无妨。”
受到鼓励,他才道:“先生,恕在下唐突,其实在下是有事相求。”
“喔?”欧阳达挑起眉,等待他的下文。
“据闻先生擅卜卦?”
“是略通一二。”欧阳达谦虚地说。
“在下是想求助先生的卜卦之术,为在下寻人。”
“用卜卦之术来寻人?这……”欧阳达拧起眉,久久不语,状似为难。
“先生是不愿意?”龙捍天追问。
“贤弟,”一旁的皇帝为欧阳达解围,“太傅不是不愿意,只不过太傅的卜卦之术仅用于观星测象的学问上,旨在不泄露天机。”
“没错。公子,老夫对万物之道的探求,旨在兴趣和求取学问,并不想拿来扰乱宇宙万物的运行,所以公子的求助,恕老夫无法帮忙。”
龙捍天脸色一黯,失望之情明显表露。
“太傅,没有别的办法吗?”皇帝实在不忍。
“这……”欧阳达低吟了下,“好吧,有朋自远方来,老夫就为公子破例一次,但仅点到为止,可好?”
“谢谢先生。”龙捍天大喜。
“公子刚说要老夫帮忙寻人?”
“是。”
“此人与公子的关系为何?”
“仅看过她的画像。”
“为此就千里迢迢的找寻,这人对公子来说应是相当重要,恕老夫一问,公子寻找此人的目的为何?”
“想要了结心中的疑虑。”四年前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之后,他就一直想见她一面,他想知道,在她快乐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支撑她?这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是他所缺少的,所以,她让他又妒又羡。更重要的是,他已深深被她吸引。
“老夫见公子的眉宇之中有团黑雾,想必这个疑虑已经困扰公子许久,”欧阳达眯起眼,再仔细瞧了一下,然后别具深意的一笑,“不过,这团黑雾已有消散的迹象。”
“先生是说……”龙捍天小心地问:“我将可寻获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