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和平常的每一天没什么两样,没有霹雳闪电,没有狂风暴雨,可是晓晴多年来平静安宁的心湖却因为一桩偶发事件,而开始起波涛。
正值下班的交通尖峰时间,捷运站附近的人行道上熙来攘往的好不热闹。
晓晴和她的同事心萍边走边聊,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叫:“吴晓晴!”
晓晴寻声望去,几步路外站着一位牵着一个小男孩的少妇。她花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认出,那一位一脸兴奋、容光焕发的少妇就是高中时期的“干扁四季痘”
“施淑琪,你变漂亮了!”晓晴微笑着走近略显丰腴的施淑琪。从施淑琪那一身高雅的套装和浮显香奈儿标志的手提包看来,她应该过得很不错。
“我胖了。”施淑琪愉悦地轻抚自己的脸颊。“上个礼拜我才在瘦身中心刷了三十万,他们保证可以让我在一个月内减五公斤。吴晓晴,你几乎都没变,还是那种乖乖牌模范生的味道。龙龙,”施淑琪低头看儿子。“叫吴阿姨,吴阿姨是妈妈的高中同学。”
“吴阿姨。”一个大约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咕哝了一声,又把嘴巴抿得紧紧的,看起来不太快乐的样子。
“龙龙,你好。”
晓晴对他微笑,他却没有还以微笑。
“你还没结婚吧?”施淑琪问。
“没有。”晓晴坦然回答。
“你记不记得王秀慧她们那伙人以前老是笑我们两个是只会啃书的书虫,将来一定嫁不出去?我正打算等我减肥成功后要办个高中同学会,让她们看看我不但成功的嫁了,而且是嫁到医生世家。”施淑琪满面春风地放开儿子的手,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晓晴。“我老公是妇产科医生,我们的诊所全都用最新、最好的设备,有十间VIP和十间套房,等你预备生孩子一定要来找我,我一定会给你打折。不过……”施淑琪仔细地打量素净的晓晴,然后眉头一皱。“你大概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吧?要做你的生意恐怕很难。你知不知道?”她的头凑近晓晴,压低声音说:“刘雪花去年结婚前找我老公修补处女膜,我答应她会保守秘密,你可别说出去。”
晓晴听了一愣。“喔,不会。”
施淑琪抬起手来,她指上的钻戒和腕钻表十分醒目。“我儿子就在斜对面的‘神童音乐屋’学大提琴,时间快到了,我不能跟你聊了。啊!留个电话给我吧!两个月后我一定要办个携伴参加的高中同学会。我已经在物色餐厅了,最好是有舞池的,像外国人那样办个很风光的毕业十年舞会。”
她在说话的时候,晓晴已把电话号码写好给她。
“你的手机几号?”施淑琪问。
“我没有手机。”
“嗄?喔,我不该感到惊讶,你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永远关在象牙塔里的女人。你现在如你所愿,在作图书馆的管理员吗?”
“是的。”晓晴生平无大志,只想沉浸在书堆里。
“好吧!到时候你无法携伴我也不会怪你,我们全班同学都知道你是个活在书本里的人。幸好我早就觉悟到白马王子不会藏在书里,要自己努力去找。”
“其实,”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心萍插嘴道。“晓晴有个男朋友,他是个大帅哥,正是女人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那一型,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又事业有成。”
晓晴错愕得瞠目结舌,她什么时候有帅哥男友?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是……”施淑琪把左眉挑得老高,看看晓晴,再看看心萍,一副懒得听人鬼扯的神气。
“我是晓晴的同事。你也知道晓晴做事一向都很低调,不像有的人爱张扬。要不是我已经结婚了,我一定会把晓晴的大帅哥抢过来。”心萍说得像真的一样。
“心萍……”晓晴仍惊讶得无法顺畅地讲话,只能摇头。她不懂心萍为什么要帮她撒这个漫天大谎。
“她男朋友已经跪地向她求婚了,她还没答应。”心萍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施同学,我们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两个月后晓晴一定会携伴去参加同学会。”说完,心萍就拉晓晴走,不给正要开口讲话的晓晴否认的机会。
晓晴被心萍拉着走,转头去看施淑琪,施淑琪也转头来看她,脸上挂满了疑问。晓晴总不能当街喊说:心萍是开玩笑的,我没有男朋友。所以,她只好对施淑琪挥挥手,再转回头叹气,她早就该知道,心萍的侠女性格总有一天会害死她。
不过,也就因为心萍为人热情直爽,不让原本有点自闭的晓晴拒绝她的友情,才能引导晓晴在这几年渐渐走出心中的阴影,活得比以前开朗、活泼、乐观。晓晴一辈子都会感激心萍给她的温暖,比她所有的亲人加起来还多。
“你干吗骗她说我有男朋友?”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趾高气昂、把你看得扁扁的样子。”心萍义愤填膺的说。“她要开同学会根本是为了炫耀她嫁得多好,同时帮她老公的妇产科诊所打广告、拉生意。她的双眼皮一看就是割出来的,虽然割得满自然的,又有眼影掩饰,可是她眼睛往下看的时候就怪怪的,还有你说她漂亮,她就笑得鱼尾纹都跑出来了,以为她真的美得冒泡。晓晴,你只是不肯打扮而已,否则你的先天条件比她好多了!我要是你的话,就故意打扮得美美的,去他们的诊所晃一晃,我保证你很快就能把她老公拐过来,看她还能不能 得像个死三八。”
晓晴不觉莞尔。“心萍,你的嘴巴太毒了,她没有那么糟,我也没有拐别人老公的本事。”
心萍仍意犹未尽。“凭她那种货色能嫁医生,你就可以嫁总统。”
“总统已经结婚了,所以我嫁不出去。”晓晴轻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和心萍一起走进捷运站。“我和施淑琪高中时交情还不错,是同属于爱念书这一国的。她爸爸是医生,她又是独生女,家里对她的期望很高;她的压力很大,有时候会患得患失,考不好就趴在桌上哭,我安慰过她几次。她大学没考上理想的学校,但其实也上了不错的学校,可是那时听说她的性情变了,她不再拼学业成绩,变得超爱漂亮,还去割双眼皮,而且明显地表现出她有很强烈想找个好对象结婚的意愿。她现在嫁得很成功,我很为她高兴。”
心萍白她一眼。“她刚才明损暗贬你,你还为她高兴?你这个人太善良了,难怪常常吃暗亏。”晓晴不以为意地微笑:“吃亏就是福呀!”
心萍从鼻中喷出一股不以为然的气。“你至少可以效法她努力找好对象的精神,你的恋爱史仍是白纸一张。我只大你一岁,可是我已经恋爱八次,结婚两次。”
“小妹甘拜下风。”晓晴这两年来已经学会,每当心萍对她晓以大义,要她面对感情问题时,她就嘻笑哈啦过去。“每次我作壁上观,看你爱得死去活来,恨得咬牙切齿,就庆幸自己可以享受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单身贵族生活。”
“你已经享受够了,该是你积极去找个大师哥白马王子的时候了。我已经决定了,要在这两个月内逼你交个一流的男朋友,带去参加同学会,让施淑琪和以前笑你的那些同学对你刮目相看。”心萍笃定地说。
晓晴啼笑皆非。“你决定有什么用?别忘了,我才是当事人,而且你刚才也听到了,施淑琪特准我可以单身赴会。除非,到时你为了要圆你的谎,硬要把你老公塞给我,冒充是我的男友?”
“不行、不行,我那个小胖子不够格称帅哥。要不是看在他对我死心塌地、收入又不错的分上,我才不会嫁给他。晓晴,其实以你的天生丽质,只要你肯对男人稍假以辞色,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保证图书馆的台阶上会站满排队渴盼赢得你青睐的男人。”
晓晴微笑着摇头:“你太夸张了!如果我中了乐透彩头奖,那些排队的男人又有一半以上是瞎了眼,那我就相信。”
“晓晴!你怎么如此妄自菲薄,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以你平日穿着保守朴素、对男人又不苟言笑的风格,我都见过三个男老师来追你了;如果你能改掉对男人冷冰冰的态度,一定会有更多男人被你吸引。”
“你别忘了,咱们七十岁的老古板校长不准教职员发展校园恋情,以免教坏咱们教会女校的学生。”
“谁理她呀?我们初中部、高中部总共一百多位教职员里,至少有十分之一的未婚男女在交往,只要不让她知道就好了。到时候喜帖发给她,她还不是要照样送红包。”
“我喜欢这份工作,环境单纯、事情少,可以在上班时间安静地看书,薪水又足以养活自己,更棒的是寒暑假薪水照领,所以我必须遵守校长的所有规定,不给她任何辞退我的理由。”
“那我干脆叫我老公上网去替你招男友好了。清秀玉女,二十八岁,身高一六五公分,体重五十公斤,没有恋爱经验,急征男友。”
晓晴微笑道:“我虽然不常上网,但我至少还有点常识,知道网路上满布骗局。人家看到这则招贴一定想说,明明是个四十八岁,身高一五○,体重六十五的恐龙级欧巴桑在征一夜情,或是与某名女人同等级的花痴在设局征偷拍光碟的男主角。不说了,我的车来了,bye bye。”
一上车,晓晴脑中就浮现一个身影,她相信他一定能符合心萍的大帅哥资格,听说这个大帅哥还颇具知名度。她很少看电视或报纸的娱乐新闻,不知道秦克宇到底有多红,是不是明星级的人物;她是几次在搭电梯时,听到住同一栋大楼的婆婆妈妈们讨论,才得知他在某有线电视台主持一个叫“野外搜奇”的节目,而她们全都是他的忠实观众。
晓晴已经连着两个礼拜,准时收看那一个礼拜只有一次的节目。尽管她不曾看过国内同类型的节目,但是她相信这个节目的水准一定高于其他,主持人的表现也相当称职,他不仅爬山涉水去探访鲜为人知的优美山林,还具有丰富的野外常识,一路上广为观众介绍花鸟虫鱼之名与大自然奇妙之景。在节目未了的工作人员名单上,她看到他还身兼执行制作与策划,她相信他是全力参与那个节目,而不是只按剧本念台词的空洞主持人。
晓晴搬进这栋大楼还不到三个月,总共见过他本人四次。
第一次,他们只是擦身而过,她出电梯时看到他在等电梯。他穿着迷彩服,背后背着个超大的背包,脚上的登山鞋满布已干涸的泥土,那一身装束令她印象深刻。
第二次见到他时,与第一次相隔约两个礼拜。那两个礼拜之间,她至少听到三次别人在谈论他,因此对他产生些许好奇心。
那一次她还没走近电梯,就听到九楼的郝先生和郝太太在和他闲聊。她与郝先生、郝太太点头微笑打个招呼后,随他们走近电梯,静静地听他们谈话。
郝先生说他鼓励他的孩子看“野外搜奇”,因为那是一堂活泼生动的自然课,值得看;郝太太说他们在上国中的女儿很迷他,每个礼拜三晚上九点一定要看他的节目,还叫妈妈向他要签名照。他挺风趣的说,他每次在节目里都灰头土脸的,脸上不是风沙就是汗水,下次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去拍既酷又帅的沙龙照,让大家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郝先生和郝太太走出电梯后,电梯里只剩下晓晴和他。感觉他在瞄她,生性害羞的晓晴除了面对陌生男人惯有的紧张之外,还加上心慌。为什么会心慌?她实在不知道。幸好电梯门开了,他马上就走出电梯。
晓晴吁出一口气才步出电梯。他在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是她最近的邻居——他的门和她的门之间隔着走道,斜线距离不到两公尺。
而就她所知,这一层楼的另外两间公寓,一间还在招租,另一间已有一段时间还卖不出去;换言之,这层楼只住着他们孤男寡女两个。哪天他要是色心一起,她该如何自保?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看他的节目时,心情顿时轻松多了,因为她的忧虑是多余的,他的节目中有位脸蛋甜美、身材姣好,酥胸微露的辣妹与他搭档。
年轻美眉虽然是按节目的安排问了他许多问题,但她看着他时的爱慕眼神却是真情流露。如果他需要女人,当然毋需他求,她这个戴副近视眼镜、衬衫扣子一定每一颗都扣好、裙子长度件件过膝的老处女,绝对不会引起他的兴趣。
第三次见到他时,她正遛狗回来。电梯门本来快关了,她的雪球吠叫着冲进电梯里,电梯里的人把关了一半的电梯门按开让她进去,她道了谢后才看清楚是他。
“十一楼?”他问。
“嗯。雪球!”她尴尬地拉扯勾在雪球项圈上的绳子,因为雪球在咬他的裤脚。
“小不点,你好漂亮。”他蹲下去想摸雪球。
已经放开他裤脚的雪球不让他得逞,往后退向电梯的角落,边对他吠叫不已。
“它好像不喜欢我。”他说。
“它比较神经质,对陌生人有自卫的本能。”晓晴在心里加上一句:和它的主人一样。
“我有个朋友也养马尔济斯,和雪球长得很像,可是那只热情得不得了,每次见到我都要舔我,推开又来,推开又来。”
晓晴不禁好奇地想,他那个朋友是男人还是女人?主人的性子也和狗一样热情吗?
喔哦!她似乎对他好奇过头了。平常她一向懒得理别人的事。
她冷静理智的脑袋立刻展开防御机制,收拾起脸上的笑容,不想再和他聊下去。他好像感觉到气氛变了,转开眼睛去看电梯控制板上显示的楼层数。
她不禁想,他对她好奇吗?在他眼中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过了三天,他们又碰面了,那时她牵着雪球在楼下的中庭散步,看到他和两男两女一起走进大楼的镂花铁门。他若有似无地对她轻点个头打招呼,她也颔首为礼。
天气虽然满热的,走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也未免太夸张了,穿着一条短到不能再短的短裤,要不是短裤下缘有流苏,屁股都露出来了。不过,人家那双长腿是满漂亮的,有本钱那么穿;只可惜,她一身也瘦,扁了些。
晓晴认出走在他后面彩着高底鞋的女孩,是在他节目中出现过的女孩。女孩旁边那个男生,也曾在“野外搜奇”节目中露过脸,晓晴还记得他叫“猴子”,他额头上两条深纹令人印象深刻;他在节目中像是个小丑的角色,会耍宝,会向漂亮美眉开无伤大雅的黄腔,使节目不至于太枯燥。
那天晚上直到十一点晓晴就寝时,还听得到对面传来的乐声笑语,声音不大,不至于扰人清梦,却令她没来由地感到寂寞。
长到这么大以来,她一直与孤单寂寞为伍,早就习以为常地视为理所当然,只要有书本相伴,与作者神交,她就觉得自己也活得蛮好的。但那一刻,她却感到她的生命中缺少了什么。
无法确实地说出到底缺少什么,不过她隐约明白,阅读再多书本,与作者们作更多的心灵交流,也弥补不了她心中小小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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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施淑琪之后,晓晴以为心萍一得空,准会溜来图书馆找她,叨念着要她交男朋友;没想到心萍失踪了一天半,现在午休时间都快结束了,仍不见心萍的芳踪,令晓晴十分纳闷。
心萍该不会是突然请病假吧?否则心萍和教务处那些老职员说不上话,平常每个上班日中午都会买便当来图书馆和她一起吃。
晓晴走到图书馆门口,正想去教务处探望心萍,刚好看到心萍抱了一个百货公司的纸袋步上台阶。
“你又去采购了什么东西要给我看?”晓晴对心萍微笑。每次百货公司换季拍卖,心萍一定会去报到,买一些她其实不需要的东西,事后再后悔。
“这些是要给你的,好重唷!”
“给我的?”晓晴困惑地问。“什么东西?”
心萍走进图书馆的大门。“放到你桌上再看。”
晓晴绞尽脑汁也猜不出心萍会拿什么东西来给她,而且好像真的满重的,心萍抱得有点吃力。心萍把百货公司的纸袋往晓晴桌上一放,吁出一口气。
晓晴打开纸袋往里瞧,是七、八本书。她拿出一本书来看,书名居然是:《如何勾引男人》。她诧异得瞠目结舌,再拿另一本书看:《如何寻找理想的男人》她目瞪口呆地再拿书,一本一本的看书名,《猎男计划》、《诱惑男人行动手册》、《百种吸引男人的招术》、《如何使他爱上你》、《钓金龟婿的勾魂撇步》、《完全掳获他的心》。
“我的天!”她低呼。
她的反应似乎全在心萍的意料之中,心萍笑眯眯说:“我想了又想,觉得只有这招最管用。我即使说破了嘴你也不见得会听进去,可是你这么爱看书,让这些书来教你,效果一定比三个我来教你还好得多。”
“你……你要我看这些书?”晓晴难得的提高声音讲话。
“我不只要你看,还要你付诸行动。”
晓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
“我辛辛苦苦地为你搜集这些书……”
心萍足足讲了五分钟之久,直到学生涌进来借书,晓晴赶紧慌张地把那袋书藏到柜台下,心萍才住口。
心萍回教务处上班,但是她没有就此放过晓晴,放学的铃声一响,她就又到图书馆报到,等晓晴锁好门,她押着晓晴把那袋书抱回家研读,还威胁晓晴要写读书报告,否则她就是不重视她们的友谊。
可怜的晓晴只好作贼似的,一路把那袋书搬回家。幸好心萍为她设想周到,没有用半透明的塑胶袋装书,不然她的脸真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进了她所住的公寓大楼,好加在只有她一个人搭电梯,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袋可怕的、没品的、会教坏囝仔大小的书藏进她独居的公寓里,过几天再原封不动地还给心萍。
十一楼到了,她正要跨出电梯,却猛然被一个人撞到,她怀中的纸袋禁不起这样的冲撞,整个破裂开来,书掉了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在赶时间,没看到你。”秦克宇蹲下去帮她捡书。
虽然晓晴已经在第一时间飞快地去捡掉得满地的书,但她也只捡起四本入怀。她的眼睛瞄到他帮她捡起的那本书是《诱惑男人行动手册》。噢!天哪!让她死了吧!她没有脸活了!她恰好知道他不是瞎子,也不是文盲。
她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表情,好恨自己不会念咒语,不能把地上的《百种吸引男人的招术》和《如何勾引男人》马上变消失。她感觉自己一个头胀成两个大,双颊热得快发火。不知关公是不是曾经遭遇到和她同样尴尬得无以复加的情况,因而从此变成红脸?
他没有出声,只是把他捡起的三本书默默递给她。她咬紧牙根,深信他一定在心里窃笑。
她伸出僵硬的手指,微颤地接过那三本烫手山芋般的书往怀里塞,然后站起来。如果她能活过这一分钟,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事情难得倒她。
她举起发软的脚走出电梯,右脚、左脚、右脚、左脚……她脑中一片空白,幸好没有丧失走路的本能。如果她能走得更优雅些,那么今天也许不是世界末日。
“小姐。”
她僵住,背对他,不想转过去,一兆亿个不想再面对他。她已经容忍他不是瞎子、不是文盲,他就不能识相点暂时当哑巴吗?
好吧!他要取笑她尽管笑好了,大不了她明天搬家……
“你还漏了一本书。”
听到他的脚步声靠近,她千万个不得已的转身。
他把《钓金龟婚的勾魂撇步》递到她面前,她两手抱着没摆齐的一叠书,没手可以去接。他好心地把《约金龟婿的勾魂撇步》放到她那叠书的最上头。
“谢谢。”她讪讪地、面红耳赤地呢喃。眼睛不小心落到他脸上,瞧见他脸上堆着好鬼、好贼、好暧昧,分明是想放声大笑却又拼命忍住的滑稽笑容。
“不客气,我随时乐意为你服务。”
她还在想他是不是话中有话,他已经走入电梯,她慌忙在他转身之前,转过身去背对他。听到电梯的门关上的声音,她才吁出一口气,觉得全身的细胞几乎死伤殆尽。
是她的幻觉!还是她真的听到电梯里传出笑声!男人的笑声。
笑!笑!呵呵!真的很好笑!他最好能把牙齿笑掉、肠子笑断。
噢!出了这么大的糗,她要怎么活下去?进了门就开始写遗书吧!她该准备跳楼还是开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