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雪怔愣着,哀伤像是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搜住她的心,眼里所看的,耳里所听的,仿佛梦境般模糊,却又真实不已。
看着神情恍惚、沉默不语的白飞雪,风逍遥心痛地发慌。
“飞雪,说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白飞雪望着在房里的众人,心力交瘁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就我和飞霜两个人,好吗?”
白飞云没有说什么,率先走出房门,风无忧知道这个情况下说什么也安抚不了白飞雪,她拉着风逍遥,对他无言地摇摇头,也一起出了房门。
风无忧边走边对风逍遥劝慰着,“我知道大哥担心飞雪,但是现在惟有飞霜醒来,一切才能真相大白。你别心急,大伙儿对你的误会总会有澄清的一天!”
风逍遥听而不闻地胡乱点着头,一颗心全悬在白飞雪身上,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发展,难道他和飞雪之间的磨难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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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飞霜持续昏迷,连着几天几夜的高烧不退,吓坏了白府上下。尤其是白啸威夫妇,两个女儿接连上演拒婚、逃婚、寻死、重病的情节,在在都让身为父母的他们感到心力交瘁和无奈。但是敦厚的他们却对风逍遥没有一丝怨怪,在他们心里始终认为风逍遥的人品端正、心地纯厚,莫怪两个女儿皆倾心于他,只能怪上天给自己女儿们的考验太过于严苛。
在众人都对风逍遥质疑怨怪的此时,白啸威夫妇的体谅与包容,不但让他感到安慰,也在无形中增添了对抗命运捉弄的信心,只是白飞雪因心情紊乱而情绪低落,一直不愿见他一面,终日守在白飞霜房里,对于他在门外的苦苦相候与呼唤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颇令他感到丧志灰心。
但是他坚信自飞雪是懂他的,他不愿放弃任何机会,只要能让她明白他的心意,继续相信他的真心,再多考验他都能承受。于是,即使她不愿应门见他,他仍是每天徘徊在白飞霜房的门外,殷殷低诉他的真心与关爱。
白飞雪整日不出白飞霜的房门,亲自恃汤灌药,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妹妹,一心盼望她能早日转醒,一来是自己对她心存愧疚,二来也盼望能早日知道详情。
她知道逍遥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门外,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出声回应他,也有一股冲动想打开房门,见一见自已朝思暮想的人。可是,一想到大哥的话,一想到逍遥真的有可能是飞霜的心上人,或他两人早已有夫妻之实,她顿时失去面对的勇气,她宁可胆小懦弱地躲在门后,揣想逍遥的神情,思念两人往日的甜蜜。
这天,一向无声无息静卧床榻的白飞霜,突然泪流满面喃喃絮语着,“带我走……我既是你的人……便不能再嫁做太子妃,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遥,不要这么残忍地对我……”
乍听白飞霜这番呓语,白飞雪紧绷的心情更加为之一紧,她不敢置信的听着白飞霜所说的一字一句,不敢相信上天这样捉弄她们姐妹两人,不敢相信风逍遥真的周旋于她们之间。
自飞雪瘫坐在床榻,觉得自己一直相信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她含着泪轻轻抚触着白飞霜的脸颊,不舍地说:“原来你真的如此深爱着逍遥,还跟我一样,把自己也给了他……你好傻,不,该说是我们好傻,竟然爱上同一个男人,也把心给了同一个男人。”
白飞霜继续呓语着。
“不要走……你走了,教我怎么活?”
白飞雪握着妹妹的手,心痛地说:“飞霜,你放心,只要你快点醒过来,他……他就不会再离开你了,我发誓,他只属于你一个人,不会再有人带走他……”
白飞雪泣不成声地伏在床榻上,天知道她有多心疼、多不舍!
她心疼,心疼自己和妹妹为情为爱深受折磨;她不舍,不舍自己和风逍遥这些日子的浓情蜜意、海誓山盟竟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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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逍遥如同平日,来到白飞霜房门外,隔着房门对白飞雪说话。
“飞雪,好多天没有见到你了,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飞霜有起色了吗?照顾病人也要懂得照顾自己,别把自己累坏了,我会心疼的……”
风逍遥话还没说完,房门忽然打开,仁立在他面前的正是让他朝思暮想的白飞雪。他心疼又讶异地望着她消瘦憔悴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想触摸她的脸颊,她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缓缓开口,“你心疼我?那么飞霜呢?你不心疼吗?她为了你寻死,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你却连一句心疼都不肯给?”
风逍遥正色望着她,“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最初如此,最终也是如此,不曾改变过。”
白飞雪突然激动的将他拉进房内,将他带到白飞霜床畔。
“你看看她,这个憔悴瘦弱的女子,你敢说她的寻死与你毫不相干?她都已经为你变成这样了,你还要来招惹我?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娶她过门,一疼她爱她地过一辈子呢?为什么还要将我带走,让我们都成了不可饶恕的罪人?”
风逍遥连一眼都没有望向床上的白飞霜,他只是心痛地望着白飞雪,听她说出这一连串的指控。
“我们有什么罪?不过是相爱罢了。”
白飞雪生气地甩开他的手,“飞霜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这么说?你为什么要陷我于不孝、不义?你为什么是一个这么不负责任的人?这事关一个女子的名节、一生的幸福,你何忍糟蹋?”
风逍遥凝视着白飞雪,不温不火地说:“我说了我和飞霜之间什么都没有,你要我负什么责?如果你指的是毁背婚约,我承认我有错,但这也是飞霜的意愿,我不曾强迫过她,甚至是她要我带你走的。我不懂你们为什么硬要将飞霜投湖自尽的事联想到我身上来?”
白飞雪含着泪水盯着他说:“如果她不是为了你自尽以明志,那么你告诉我,飞霜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有什么机会、什么人能让她牵肠挂肚、以身相殉?如果你和她之间真的没什么,那么她口口声声呼唤的‘遥’又是谁?”
风逍遥颓丧地摇摇头。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答案,因为我和你一样一无所知。我只能告诉你,相信我,我这一生除了你,心里从没有过别人。”
白飞雪悲痛万分地哭喊,“你要我怎么相信?摆在我眼前的一切,甚至我从飞霜断续的呓语中听到的,都是你和飞霜之间真的有什么!我……我也想相信你,我何尝不想?可是,我能吗?”
风逍遥紧紧的圈抱住白飞雪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身子。
“你能!只要你愿意相信我,不管有多么困难,我都会找出事实的真相。”
白飞雪缓缓地摇着低垂的头,泪水纷纷坠落在风逍遥的衣襟,她抽出自己被圈在他怀中的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等飞霜醒来,和她成亲吧,我们……我们之间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再也不要相见了……”
风逍遥的心因自飞雪这些话狠狠地撞击着,他从心痛、心碎,最后觉得心冷。原来信任在爱情里是这么脆弱的东西,这么容易被摧毁殆尽。他不懂,在经过这么多波折后,他最爱的人,竟然是最不信任他的一个?
风逍遥背转身子戚戚地仰首苦笑,然后对着她说;“既然你不相信,我也无话可说了。就依你,今生今世再也不相见。”
风逍遥故意背对着白飞雪,让门口灌吹进屋内的冷风扑打着他的脸,借着冷风吹干他眼里的泪意,若是让白飞雪知道他也会因为心痛和不舍而流泪,对她而言只是增加心理负担。即便是两个人的爱情已经走到这么无以为继的地步,他仍是体贴地为她着想。话一说完,风逍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飞雪没有唤住他,只是看着他连同她的心一块带走,终于不能自已地蹲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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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逍遥离开白府之后几天,一个陌生男人只身来到白府,宣称要来带回他的新娘。他的出现像是一阵旋风,将每个人的心高高地卷在半空中。
赵驰遥身材高大魁梧,比风逍遥和白飞云还高出几公分,异常俊秀的脸上却有着极不协调的刚毅眼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浑身散发着不可言喻的王者风范。
不顾众人疑惑的眼神,赵驰遥抢先说出他亲身走这一道的原因。
“我是一个人从京城里赶来扬州的,不为别的,只为了我的妻。”
他这番强烈直接而莫名其妙的话着实让众人惊讶。
白啸威不得其解地望着一身风尘仆仆的赵驰遥,“你的妻?你指的是飞霜吗?”
赵驰遥不在意地微笑道:“是的。我来带回什么也不说就从我身边逃开的妻子——白飞霜。”
赵驰遥愈说,众人愈是听得模糊,白飞霜应该是等着入宫行大婚典礼的,怎么又会成了赵驰遥的妻子?
白啸威正要追问详情时,一个丫环飞快跑迸大厅喊着:“小姐醒了,她终于醒来了!”
赵驰遥一听心中大喜,赶在众人之前奔向白飞霜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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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飞雪正和白飞霜两人拥抱着泣不成声。对她们而言,恍若是隔世再相见,她们都曾经以为这辈子再难有姐妹相聚的一天,各自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分外珍惜此刻的聚首。
白飞霜哭着对白飞雪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瘦?逍遥大哥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白飞雪闻言哭得更伤心,飞霜把自己的心上人让给她,然后又为了爱而投湖自尽,现在非但不怪她,还慷慨地关心她。
“飞霜你干么要这么傻?既然你爱逍遥爱到以死相殉,又为什么要将他让给我;自己受苦呢?我都知道了,我和逍遥说好了,等你醒转,你们就立刻成亲,他会让你幸福的,你千万不要再有这种傻念头了!”
由飞霜听得一头雾水,她还不知道白飞雪误会了这整件事,其实不止是白飞雪误会,整个白府都误会了!
“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呀!”
她们的对话还没有个结果,众人已经从门外欣喜地奔进房内了。
赵驰遥一个箭步率先来到床边,却错抓了白飞雪的手,自顾自地说:“飞霜,你吓死我了!是我不好,我没把话说清楚。”
白飞雪惊吓地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想抽出自己的手。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际,赵驰遥又猛然放开她的手抱歉地说:“你不是飞霜,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应该是飞雪吧?”
他转头望向躺在床上,神情虚弱却无损美丽的白飞霜,深情地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
“飞霜,我来迟了,你别怪我。”
白飞霜则是从头到尾痴痴傻傻地凝望着赵驰遥,仿佛在仰望一片天,一片只属于她的天。泪水从她美丽的眼里流下脸颊,她深情地凝视着这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男子,叹气似地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遥,你怎么会在这儿?”
当白飞雪听到白飞霜这么唤眼前这个陌生男子时,她终于明白了白飞霜口中不断呼唤的并不是她所深爱的那个人,她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可笑地误会了一切,又是多么残忍地伤害了深爱着她的风逍遥。
白飞云忍不住问道:“飞霜,你是因为他而抗旨投湖自尽的?”
白飞霜泪眼望向赵驰遥,眼里有藏不住的深情,“是的,我……我原本也是抱定主意,以为这辈子就代替飞雪,在深宫平过一辈子,怎知,老天爷偏偏让我遇见他、爱上他,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原本我以为他会带我走,可是,我一直在行馆中苦苦等候,就是等不到他来接我……隔天就要入宫了,我……我怎么能?怎么能?”
每个人都征愣地呆立当场,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白飞雪沉不住气地率先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驰遥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心疼地轻抚着白飞霜消瘦的脸颊。“我原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的,谁知你看似柔弱,竟有着如此刚烈的性子,是我害苦了你。”
白飞霜摇摇头含笑带泪地说:“我不怪你,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老天爷毕竟是疼惜我的,让我还能再见你一面。”
赵驰遥不顾众人注视的目光,紧紧将白飞霜揽入怀中。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飞霜,你愿意跟我走吗?”
白飞霜开心地点点头,喜悦地说:“我的心、我的人早就是你的了,答应我,再也不许这样吓我!”
真相虽未完全大白,众人见白飞霜无碍,心也放下一半,这会儿,关注的目光全转到白飞雪身上,众人按捺着对于赵驰遥的种种疑惑,他们现在只关心一直被误会的风逍遥。
白飞云恍然大悟地说:“这下子真是冤枉了逍遥兄弟了。”
风无忧气愤地瞪了他一眼,还朝他扮个鬼脸说:“哼,现在你又会称我大哥为兄弟啦?你不是恨不得好好教训他一顿吗?”
白飞云对于她的抢白不以为意,却更心傀疚起来。
“飞雪,怎么不见逍遥兄弟呢?我得好好向他赔个罪才行。”
白飞雪紧皱着眉头望向众人,“逍遥他!他早在三天前就离开白府了,而且还是让我给逼走、气走的!”
白飞云接着说:“我对逍遥兄弟误会这么深,我有这个责任跟义务把他找回来,好好向他赔不是,还是由我去找他吧!”
白飞雪摇头婉拒,“不!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逍遥才会离开的,我知道他在哪里,我要自己去找他。”
“可是你的身子受得了吗?”
“路途那么遥远,你一个女孩子,会不会不安全?”
“是啊,倒不如……”
众人七嘴八舌,或担心或劝阻,却动摇不了白飞雪一心想飞奔到风逍遥身边,和他厮守在一起的心意。
“都别说了!我一定要自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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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逍遥回到天山,一颗心却留在扬州城。天山老人知道他只身回来,又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里知道必定是小俩口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却不过问,只是任凭风逍遥镇日怔忡发呆。谁也料想不到堂堂的武林盟主,竟也为“情”字牵肠挂肚、失魂落魄。
白飞雪眼中的失望,语气里的不信任,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戳刺着风逍遥的心,他自认一向做事光明磊落,绝无可能欺拐于人,然而这一次,不但失去众人对他的景仰肯定,更失去他一生的最爱。
站在天山崖顶俯瞰广袤无边的景致,风逍遥一时之间被一股沧凉寂寞的感觉紧紧攫住;天地之大,江湖之间,他竟有不知何去何从的心酸。想起和白飞雪在天山晨昏与度的每个日子,天山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曾留下他们形影不离的甜蜜身影,这些难忘的欢乐回忆,在此刻都化为痛楚难忍的笞答……
风逍遥打算再陪师父一段时日,便要离开天山浪迹江湖,每一个提醒他想起白飞雪的地方,都是他急于逃开的。明明是个难以愈合的伤口,却还要不停撕扯碰触,是件痛苦而残忍的事。他刻意不去想白飞雪现在的情况,都已经决定今生不再相见,思念不过是折磨自己罢了!
当白飞雪悄悄地走近他身后时,风逍遥的思绪还飘荡在不知名的远方,因为太过于专心自己的怔愣,对于她的靠近一无所觉。
由飞雪连着几天几夜策马赶路,路途中几次累得几乎要摔下马,却舍不得稍做歇息,不敢有丝毫耽搁,只为了赶到她深爱的人身边。好不容易风尘仆仆地来到天山,远远见到风逍遥的背影,却又忽然胆怯了。
她贪恋着被风逍遥宠爱的感觉,在他凝视着她的眼神中,仿佛世间万物惟有她是他在乎珍视的。白飞雪想不透,自己怎么能这么残忍,用怀疑和不信任摧毁这份求来不易的爱?
看着风逍遥垂丧的背影,她终于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搂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宽厚的背脊上,嘤嘤啜泣着。
风逍遥怔愣着不敢回头,他一度以为是错觉,直到感觉到背上被泪水濡湿,还有他早已熟悉的哭泣声,他才确定这个拥抱是真的。风逍遥转过身紧紧地将白飞雪揽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怪你了。我不该……这么……不信任你,我……”
白飞雪哭得悲切,原本有满腔满怀的话要对他说,却只能化为断断续续的哭声。
“嘘……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明白你的想法为什么转变,我只知道你再哭下去呀,我就要被眼泪给淹死了。”
风逍遥温柔地哄着她,纵然曾经遭受过误会,一见到心上人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再大的委屈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白飞雪鼓起勇气抬头望着他。
“你不怪我?”
风逍遥笑着拭去她一脸的泪水,“怪你什么呢?我明白你的个性就是这么重情重义,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伤害家人,我只怪自己做得不够好,没能让你全然信任我。而且,你都已经一个人千里迢迢地来找我了,这份诚意教我怎么忍心再怪你呢?”
白飞雪感动抱住他,“逍遥……你真好。”
风逍遥笑而不答地拥着她,过了一会儿,由飞雪撒娇地在他怀里问:“那……你还要不要我?”
风逍遥这才开心地笑着回答她,“要!当然要,自己送上门的娇妻,哪有不要的道理?我赖定你了,这辈子你别想再把我赶开了!”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