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的薄纱以及丝缎围帘和布置得金玉堂皇的高贵行宫里珂呆坐在她的卧房内良久。
父皇真的软禁她了。他居然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命令二十个侍卫日以继夜地守在她的行宫外,且不许她踏出这儿一步。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内能做些什么?她怀疑自己迟早会发疯;还有成亲的这档事,凡儿不知打听到消息没?她心急如焚,直到听见凡儿的声音。“公主,我回来了。”凡儿悄声地说。
凡儿是夯珂住在郡堂城的那段时间,由六皇兄特地为她挑选的贴身奴婢,她们相当聊得来,终日相处感情胜过亲姊妹,这也是凡儿对她忠心耿耿的原因。在六皇兄举家隐居于姝堂山后,她便带着凡儿回到京城了。
凡儿彷徨地看着夯珂,因为她打听到皇上已和朝中大臣商议好,于下个月初一正式向乌苏国提出联姻的事,如果谈得成功的话,最快两个月之内就会举行结婚大典;公主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从命的。等到凡儿将听到的话全都告诉了夯珂,她的反应正如凡儿所猜想的。
她嘟着嘴,叉着腰在卧房里走了一圈。“我以为父皇不会拿我的幸福当作筹码,没想到我想错了。”想到此她下定决心。“凡儿,我要逃出这里,你帮帮我。”
“逃?公主,你要不要多考虑一下?”
夯珂以食指倦住一把青丝,每当这个动作出现,她的脑子里就会泉涌出许多点子。“凡儿,一句话,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这个个头与公主同样小,却也是聪明伶俐的小奴婢马上点头。“当然跟你一块走。”
夯珂颔首后,再次对凡儿说:“那还不赶快整理行李,我们得快一点。”她屏息以待。
“公主,我早就整理好了,我早猜到你会这么做。”
夯珂激赏地说道:“跟了我那么久,也学得聪明了。”
半个时辰后,她们各自背着个小包袱,踮着脚尖一步步往花园走,三不五时还要认真看看后头有没有人发现。
“喔,上帝!”她哼出从篮蔻那学到的口头禅。“花园门口都是守卫,我们要怎么出去?”她以为避开房门口的守卫已是很困难的事,要从这些士兵面前溜出宫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凡儿附在她耳边说道:“公主,我们只得翻墙爬出去,否则没其他法子可行了。”她随即将行李都扔过墙。
夯珂瞪着两公尺高的围墙,以她一百五的身高连看着它都觉得吃力,更何况要爬过去呢? “放轻松,我十岁以前还常常爬树呢!这难不倒我,我可是属猴的。”可是她不敢说她爬的都是蓝蔻说的低茎植物,类似橘树之类。
“公主,你没问题吧?”说这句话时,凡儿已经压低身子趴在围墙上,她对着公主挥挥手。
“你?你是什么时候上去的?’
“就在你刚才自个儿喃喃咕咕时,我就先上来啦!我从小就是爬墙长大的,你知道吗?我七岁那年……呀!下次再告诉你吧!你上得来吗?”
夯珂努力地在墙边跳着,可惜是连它的边都碰不利。她挫败地咬着牙,恨恨地笃道:“早知道就跟六皇兄学轻功了,现在也不用在这里玩跳高的游戏,气死我了。”她停下来思索这番不经大脑就脱口的话,觉得自己实在有失公主的气质。她清清喉,对厚厚的石墙说:“墙啊墙,你可是听清楚了,本公主若是再跳不出去的话,肯定明天就把你纷拆了,来填御花园的水池。本宫是说到做到。”
话说完,她再奋力一跳,居然轻轻松松构着墙顶,刷一声翻上去。她显然有一点吃惊。“原来对这种没生命的东西,也得威胁一番,它才肯让我跳上来。”
不顾夯珂沾沾自喜的语言,凡儿喘着气讽刺:“公主,你到底在说什么?看不出你身子瘦小,却是满重的,我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你上来的。”
“原来是你拉我上来的。”夯珂尴尬一笑。“好吧!好吧!咱们快下去。”
落地之后,改由夯珂带着凡儿来到她无意中发现先祖留下来的秘道,这条通道可以随意出入宫城,夯珂肯定除了她,没有第二人知道。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她们由秘道出了城,来到京城的街道上。为了怕那些守卫发现她的行踪而追了上来,她们马不停蹄地快步行走。
走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已数不清到底走了多久,凡儿只觉得脚底几乎起了水泡,连她都如此,不能想像公主这般金枝玉叶的千金娇躯,怎堪这样折腾人的路程。凡儿想:公主一定是不好意思开口说要停下来休息,只好闷着声继续走下去。唉!真是难为公主了,她作奴婢的怎可以不为公主着想?所以她抹了额际和鼻头的汗水,对公主喊道:“公主,咱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喝喝茶吧!”凡儿看到前面正好有一家小客栈。
怎么也料想不到,走在凡儿前头的夯珂,竟回过头来盯着凡儿看。“对不住,没注意着你累了。那么这样好了,你先在客栈里休息会儿喝杯茶,我到前面去探探路,待会再回来与你会合。”她那俏脸上丝毫没有凡儿猜想的疲惫模样,反而神采奕奕。
此时凡儿才觉得要休息是她的想法,替公主着想身子则是自己的借口。公主说要她先待在这儿休息,自己前去探路,啊哈!又不是天理反了,哪有奴婢休息喝茶,小姐探路的道理?“不成,不成。凡儿不累,公主不必顾虑凡儿,我还可以继续走。”
夯珂牵牵嘴角,丢了条随身的丝绢给凡儿,笑道:“瞧瞧你流了那么多的汗。没关系,我可以照顾自己;想当年我跟父皇上长白山打猎,父皇放我自个儿在山里头走了一天一夜也不担心,最后我还是完好无缺的回来呢!”她走几步,想到了件事,回过头对凡儿说:“对了,别再叫我公主,得改叫小姐啦!”
凡儿留不住公主,只能任夯珂走出了她的视线。
唉,公主就是这种闲不住的性子,反正现今日头正早,而且是在人声喧腾的街上,该不至于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吧,好吧!就到客栈休息一下。
凡儿却没想到,夯珂这种个性的人是专门招惹麻烦的。
夯珂一到了最热闹的花市,浏览着争奇、斗妍的花卉,以及花商向爱赏街的妇女名仕们介绍当今最热门的富贵花。
夯珂到听一阵男子恶心的干笑声,忍不住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有两名男子正围住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姑娘,她一身的打扮该是小家碧玉型的,不过她身旁并没有合宜的伴护,才会导致那两个男人的觊觎而上前调戏。
夯珂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此类没有礼法的轻浮男子。想当初,她待在皇城里,倘若遇上调戏婢女的士兵,她定是二话不说将他驱逐宫外;现在眼见这种情形,她怎可能坐视不理;令她意外的,满街的人潮竟没有人肯挺身而出相救女子,她不入地狱谁人地狱!
夯珂立即出声喝止:“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两名男子回头看她,先是愕然瞪视良久,接着露出恶意的表情。其中的一名男子,用他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两眼色迷迷的。“兄弟!你可要瞧瞧,又有一只小鸭子上门,咱们两兄弟正愁一个不够分,正好她来了,咱们一人一个恰恰好,兄弟俩不用吵。”
夯珂直觉得这两人可恶至极,便指着他们骂道:“下流。”
带头那人居然抓住了夯珂的手,压在自己的胸口。“咦,姑娘,我们不是下流,是风流,而且还是风流倜傥。遇上我们兄弟,是你的福气,我们会温柔的对待你,只消跟我们玩上一会,保证你会不想离开的。你长得挺标致,是一流货色啊!”说着说着,他一只不安分的手想抚上夯珂的脸。
“放肆!”她大吼一声,震住那名男子,她乘机缩回她的手,心想待会要洗上好几遍。“你们这群目无王法的贱民,可知我是谁吗?”
“谁?”两人露出怀疑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看。“兄弟,你知道她是谁吗?”
“可不是咱们娇滴滴的大妹子嘛,妹子,你别怕,哥哥我说过会好好待你的。”
夯珂气极,这两人根本色迷心窍到罪无可赦的地步,要是给她逮到机会,非要送上官府,让他们人头落地。不过现在没有其他的机会可用,他们两人正趋向她和女孩,那女孩发出微弱的啜位声,夯珂将她挡至身后,摆出保护的姿态。她在心里想着脱逃的法子,看到那两个男子都要流出口水的模样,就教她作口呕。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声音自人潮里传来:“官差大人,就是这里了,那两个恶棍正在欺负我家小姐,你们赶紧将他们抓起来。快啊!”
两个男人互望了一眼,再盯着四周看。“这次放过你们了,下次哥哥再陪你好好玩玩。”不出三秒的时间,他俩就窜逃得不见综影。
凡儿跑到夯珂的身边,检视她身上。“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官差们呢?”
凡儿抬头看着她。“官差?姐,你还说呢,哪有什么官差啊!要不是我追上来,机灵地想出这法子,要不然你就出事了。你要有什么差错,凡儿哪担待得起!”
夯珂还摆出毫不畏惧的表情。“我会出什么事?要不是你来得太早,我一定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看凡儿又要出言,她赶紧回头向身后的女孩问道:“你没事吧?”
这名女子脸色惨白,看来随时会休克,根本说不出话来。这时有一个年岁满大的花商跑过来,神色慌张地问:“你俩没事吧?”
凡儿见他虽是关心的神情,却仍是忿忿回答道:“你们这些人,方才见死不救,此时问这些有什么用?若不是我来得早,我家小姐恐怕就出事了,你们可得负一半责任,要是我告诉治理这儿的官爷,他非得将你们一同治罪不可。”
花商汗如雨下,脸上尽是为难的神态。夯珂示意要凡儿别说了。“你们怎会任由这两名男人在此为所欲为?这位姑娘差点清白不保。”
“姑娘啊,你不是京城里的人,有所不知。”
凡儿又开口:“我们不是京城里的人?告诉你,我们小姐是……”
夯珂连忙捂住凡儿的嘴。“我们刚从外地到京城里游玩。对了,有所不知什么?”
“他们是京城出来的侍卫,身有武功,霸道至极,城里头的人都打不过他们,况且他们还有大官可以做靠山。”
“何人?”
花商摇摇头。“他们是京城官令的侄子,自恃学过武且待过皇城,加上有当官的亲戚,是以在这儿作威作福欺压我们。”
夯珂料想不到她原以为民泰安康,其实仍有许多民间疾苦是朝廷所不知的,纵使回到宫里会遭父皇的指责,她也要向父皇禀情。在朝廷里为官的一个个净是胡说八道,没有人会老实将民情实报上来。“凡儿,我们先送这位小姐回去,然后我们也要回家。”
“小姐,你说要回家?”
夯珂点头,向站在一旁的花商问道:“你可知这位小姐是哪户人家的千金?”
花商回想着。“她好像是罗大户家里的千金。奇怪了,罗大户很少让女儿出门,就算有,也会派数名奴仆随行,今儿个怎么会让她单独一人在街市上呢?”
“喂,别说那么多废话,告诉我们她家住在哪就成了。”凡儿打岔说道。接着,聆听花商指出方向。
“好了。我说大伯,下次再碰到那两个坏胚子,就直接跟巡按报告,别找县令了,懂吗?”
花商拚命点头。
“没错!”夯珂同意道:“这里是有王法的,千万不能让那两人逍遥法外。大伯,可要拜托你了。”
语毕,夯珂同凡儿扶着罗家小姐转身离开。走了约莫两、三分钟,罗家小姐才慢慢回过神来,怯怯地道谢,她的身体还发着抖,不过眼神不再涣散。
“喂!你怎么会自个儿离家出门呢?这太危险了,起码要带个随身的伴护或是婢女。”凡儿皱着眉头问道。
罗家小姐抬起眼帘,一双丹凤眼里的惊惧显露无遗。
“凡儿。”夯珂微微轻咳,示意她不要那么粗率。“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
“奴家姓罗名水仙。”
“水仙姑娘,我家凡儿是基于关心才会如此问,你不要见外。告诉我们你为何一人出外,可以吗?”夯珂温柔地说。
“恩人姑娘,说来不怕你见笑。我爹要我嫁给西城门的大财主,我才偷偷跑出来的,谁知离家不到一里外,就被那两名恶霸缠上无法脱身。”
夯珂听了和凡儿对望着。“哦!原来咱们是同病相怜啊!”
“同病相怜?恩人你……”
“别叫什么恩人,叫我夯珂好了。其实我爹也是要我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所以我就跟你一样离家出走,如果你不想回家,就跟我们一起走好了。”
凡儿因夯珂的话呛了口水。“小姐,你刚刚还说要回家呢!就算你现在反悔了,也毋需教唆别人同你一块出走。”
夯珂解释:“话不是这么说的,所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她也离了家,反正离了就离了,我们一块走也好有个照应嘛!不然,你能想到如何安置她吗?”
“夯珂姑娘、凡儿姑娘,就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我不会麻烦你们的。”
凡儿盯着罗水仙虚弱瑟缩的身子想道:要不麻烦到她们,还不太可能呢!不过公主都这么说了,她可以说不吗?她推了推夯珂,补充地说道:“现在,我可得照顾两个弱女子罗!”
夯珂知道凡儿故意激她,于是在旁假意嚷嚷:“你说的没有我吧!”
“小姐啊,你最起码要告诉我,我们到底要上哪儿去?”
“你说我能到哪去呢?”她意味深长地说。
“别这样!小姐,你这样做,我会遭六殿……六公子骂的。”凡儿委屈地说。
“为什么?”
凡儿接道:“公子曾经嘱咐我,若是小姐想到姝堂山,凡儿可得挡着你,他说不希望你去颠覆他平静的生活。”
听到这番话,夯珂马上双手叉腰,一张脸气得鼓鼓的。“六皇……咳咳!六哥怎么可以这么说?居然拒自己的亲妹妹于千里之外;还有你……”她又和凡儿说:“你现在到底是站在谁那边的?”
“小姐,我一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六公子对我有恩,所以……你别让凡儿为难。”
奔坷一回身。“别说了,他以为我稀罕啊!换作是蔻儿姊姊,她肯定不会这样对我的。”
罗水仙在一旁听得胡涂,考虑良久后,怯怯地问:“夯珂姑娘,咱们究竟要去哪儿?”
还在气头上的夯珂一挥手,“我要去蔻儿姊姊以前住的地方,我才不要待在这个朝代,这里的男人全都自以为是,这里是要逼婚的男人,那里又是不准我们到那儿的男人。”
凡儿竟是当真地说:“小姐,你真能像六夫人那样吗?”
“其实蔻儿姊姊曾经告诉我,她是靠着一面镜子才得以穿梭时空的;不过我记得蔻儿姊姊出现那天正是三星交集的时刻,而且六哥提过是场火,将蔻儿姊妹带到他身边的。”
“小姐,你说的凡儿一点也不懂。”
她向凡儿轻点头。“我相信这些都有关连,只要我们汇集这些条件如法炮制一番,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真的吗?真的吗?”凡儿兴奋地叫道。
“其实三星交集是一百八十年出现一次的星相,每次出现都会发生异象;但是天相官说过,有一处地方永远都维持着三星交集情况不变。”
“那我们就去那好了。”
夯珂的脸垮下来,无奈地对凡儿说:“你以为凡事都那么简单。天相官说那个地方在海外,连他也不确定正确的位置!”
“这样啊。”
“那么……”罗水仙插进话来。“不如去国内第一运河渠道及河港碰碰运气,就在东城门外头不远的地方。”
夯珂对她笑笑。“好啊!反正我们现在时间多的是,干脆我们乘机四处游玩一番吧!凡儿,你说好吗?”
凡儿牵牵嘴角,虽不感兴趣,可也不想破坏公主的兴致。
“既然没有人有异议,我们就出发吧!”
罗水仙的情况还算良好,虽然一行人每一刻钟都要为她停下来休息一会,但不需背着她行走,凡儿已经称幸了,一路上她最担心比公主还歼弱的罗水仙会随时倒地。
她们体力算是充沛,走了三个时辰也走到了城门外,但天色已经稍暗,所以夯珂宣布一行人先在客栈里住宿一晚,隔日再去欣赏第一运河的美景。
她们三人得共住一间房,这是凡儿坚持的。谁教公主走得太仓卒,身上根本没带着银子金子,还是凡儿将自己平日所积存的小钱带出来,她们才有得好吃好住;而罗水仙如同公主一样,离家也没带些钱或银票的。凡儿对她俩不识社会冷暖只能猛摇摇头。
睡到半夜,夯珂喊肚子饿,拉着凡儿下楼找掌柜要点东西吃,结果只要着一个白馒头;本来凡儿觉得很生气,认为让公主吃个白馒头真是委屈,非要掌柜拿出温热的饭菜才肯罢休,但夯珂却说没关系,吃白馒头填填肚子就好。她坐在桌上配着茶就吃起来了。
凡儿凶巴巴地骂退了掌柜,陪着夯珂坐在一旁。她们之间没说什么,凡儿甚至打起瞌睡,完全没猜到楼上房间起了小小的骚动。
在楼上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微微的呼吸声,床上的人睡得很熟,没发觉门开了又关,两个人影慢慢靠近床边。当他们持的刀架上床上酣睡的人脖子上,才惊醒并且哀叫。
“住嘴。你再乱喊乱动的话,当心我的刀从你的咽喉处切下去。”那男子捂住她的嘴。“快说,另外那个女人在哪里?”
躺在床上的罗水仙不能回答,原因有二:一是她的嘴被捂着,二来她怕得快昏厥了。
另一个贼人面向窗外瞧了瞧。“大哥,她们在外头呢!看情形正要回来。”
“好,我们等她们进来,好一举歼灭。你听着,不准叫。”
“好在我们认出了那个女人,从后头跟了上来,嘿,嘿,她们完全没发觉。”
“可不是。那娘们不就是当今最得宠的十一公主赵夯珂吗?还记得吗?就是她把我们从宫里赶了出来,只不过调戏了几个婢女嘛!又不是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教我们丢了工作。难得她没带亲卫队出宫,我们现下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更待何时?”
门外的人走近房间,听得其中一名女子说道:“对了,没想到要给水仙姑娘带些点心,要是她饿了真不好意思。”
“小姐,这你倒放心,那罗水仙生没几两肉,人家没你会吃呀!”
“凡儿!”
凡儿先推开门,月光清晰的照清房内的景象。“你们……”她认得两个不速之客正是下午调戏公主和罗水仙的两个鲁男子。“你们想干嘛?”
夯珂进了房内,震惊地喊道:“水仙姑娘。”
凡儿急拉住夯珂,深恐她会冲上前去解救罗水仙。凡儿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对方手中有武器,公主亦不懂什么武功,哪能敌得过那两个孔武的男人。“冷静些,小姐。”
压着罗水仙的男人发出奸笑。“怕了吧?十一公主,咱们兄弟可碰着你了,今天下午让你逃过,但这次你插翅也难飞。想来我俩可从没碰过贵族呢!”他的手指在空中比呀比的。
“大哥,我们若上了公主,不就成了驸马了吗?”
“是啊!快把她抓过来。”
男人一步步趋近夯珂。
“你们这班浑蛋,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凡儿将夯珂拉到自己背后,她内心暗自发誓绝对要保护公主,个人生死亦不足为虑。
“你不怕我杀了这个女人?”他的手放开罗水仙的脸,但刀子压得更深。
听到了她的恩人是当今的公主,胆小的罗水仙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地叫:“公主,你快逃呀!”然后一口狠狠地咬住架着她的男人的手。
男人大声呻吟,一巴掌击向罗水仙。夯珂惊呼水仙姑娘,却被凡儿拉着往外跑,离开前犹自看见刀身在月光下闪着森白的寒光,往上举起复又刺下去,夯珂的牙咬住下唇才忍住不叫出来。
“公主,快跑呀!”
“可是水仙姑娘……”
“公主,罗水仙她知晓你是一代公主,所以她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你逃走的机会,如果你现在被那两个男人抓住,她的牺牲不就白费了。”
夯珂口里尝到血的味道,知道自己咬破了下唇,眼下有一个人为了她断送生命,让她陡地心里一阵的抽痛。
“快些跑,那些人追上来了。”
夯珂与凡儿快速地奔跑,她感觉到下腹部隐隐作痛,但她不敢放慢速度,因为无法确定是否安全了。一直到凡儿停下来,她才跟着停下。
夯珂猛喘气,望向四周。“怎么了?”
“公主,他们大概没追上来。你留在这儿,我回去看看情况如何。”
“凡儿,我也……”她正要要求一块回去。
冷冽的风声呼啸着,掺杂两人急速的喘息声。凡儿看着夯珂,坚决地对她说道:“别跟我争了。公主,你好好地待在这儿,我很快就回来了。”
夯珂握住凡儿的手。“你要快些回来。”
“嗯!”凡儿点头。她以安抚的语调说道,因为她知道公主面临刚刚罗水仙救她的事正处于快崩溃的边缘。其实凡儿自己也在相同的状况之下,但她需要保护公主,所以才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方才所发生的事。
夯珂松开她的手,看着凡儿的背影离去,她的胃跟着痛了起来。“天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望向黑色的夜空,发现自己的本命星移到西方去了,她从未见过本命星有此异象,御属天相官没教她这象要如何去解释?
也许是过度的紧张让她变得异常疲倦,这里已经是大运河的河港附近,也不知安不安全?夯珂见个大木箱,她爬了进去,心想只需小憩一会,待凡儿返回,她听到凡儿的声音再出来。她虽这么想,可是当她一坐下,却再也控制不住地垂下沉沉的眼皮。
JJWXC JJWXC JJWXC
夯珂再次张开双眼,眼前是一片黑暗。不是夜晚的暗,而是一种类似在密室之中那种没有光线的黑。她只得靠手去摸索,发现她正是待在一个密室里,事实上应该说是在木箱里。回想起自己爬进一个大木箱睡着了,现在不知是什么时辰,而她到底在这睡了多久?
她推开盖子爬出来,蓦然发现箱外仍是个密室,像是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大概是有人移动了木箱,她却没发觉,凡儿回来过了吗?天啊,她不该睡的。这是窄小的房间里,唯一的光线是从右侧的圆筒照进来的,整个房间似乎左右摇晃不停,令她怀疑不已。
为了确定她的想法,她靠近窗户向外张望。她在一艘船上!而且是艘在行驶当中的船。
夯珂的身躯滑下地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居然在一艘船上。”她用双手蒙住了脸,又很快的放下。“凡儿呢?还有……水仙姑娘,她们人呢?”她跳起来,翻开其他的木箱盖子,只见有衣服、食物,但就是没有凡儿的身影。
“糟糕,不能这样。这艘船要开到哪?我必须请它开回京城才是。”她走到门边,发觉已经上了锁。她气愤地猛捶木门,然后又跑到窗边,等待有其他人出现。
船身的摇动让她觉得不舒服,她不知道这种情况叫做晕船,因为她从未搭过船。大部分的时间,她只能闭着眼睛等待,以手轻抚肚子来减轻不适。
过了半个时辰,她才听见人声朝这个方向前进。夯珂爬起身贴近窗户,她可以看见来者的模样,但距离仍是太远,所以想等对方靠近一点才呼救。
当发声的两个人慢慢地接近时,夯珂张大的嘴赶紧闭上。
“张家兄弟,今早上船时,看你的妻子好像很舍不得似。”
“当然啦,每回出海总要待个半月一月,咱们夫妻间的恩爱事做都做不足,她当然会舍不得!”
另个大胡子笑得可开朗了。“原来如此。”
“再说,我也舍不得,出海的时间憋得久,不知身子会不会憋出病来。我想老板该雇个窖子里的女人上船,以解我们的饥渴。”
“对,船上要有个女人就好了!”
两人直直的走下去,也没停下来,夯珂躲在门后不敢出声,他们的对话令她胆寒。倘若给船上的人知道她在这,就算贵为公主之躯也是不安全的,到时人待在船上可就没有在客栈的好运,现下想逃都不知逃到哪去!
夯珂颓丧地坐在窗边,为自已接二连三而至的坏运气叹息,这是她出宫时始料未及的。她曾为自己卜过一卦,而卦象显示幸运之神始终与她同在;此时她认为这算哪门子的“幸运之神与她同在”,这倒不是症结所在,重点在于她要如何才能逃出这个鬼地方?求助此船上的船员,看来是行不通;此外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可用,她不可能待在这里半个月,而不教别人发现。
密室里空气糟到极点,光线根本不足,是她有史以来住过最差的一间房,但它唯一的优点就是有食物。
翻开方才发现摆着食物的那个木箱,夯珂坐下来吃了些东西。她发现这些食物真是难以下咽,全部咸得可以,这让她没了食欲;呆坐了一会,她又换上了放置于木箱里干净的水手服,正巧角落有张铜镜,她照着镜子,将发饰全卸下来,祈祷如此可为她稍稍掩饰身分。
她的命运未卜,一颗心是忐忑不安,若是手边有占卜的器具,她或许还可以为自己卜条路依循,现在只有硬着头皮与命运一搏了。
在船身剧烈的摇晃下,夯珂猜测船只出了些问题,但没料到的是,因此有几个人勿匆忙忙来的这间储物室,她却不小心闷哼了一声。
“谁?”其中一人对着墙壁大吼。
其他的人皆瞪着那名说话的男子,因为他们没有听见声音。等到掉到她身旁木盖压着她的腿,他们终于也听见夯珂发出的痛呼。一群人讶然地瞪向这个不属于船上的小个子。
一个块头不大的男子,拉住她的手,将她提离地面。
“你是谁?”向其他人颔首后,那人望向她。“你在这干什么?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她屏息接受他的询问。
“你快说啊,唉呀,他偷吃了我们的食物,瞧瞧他还没擦嘴呢!你好大的胆子。”他说完又将她丢给另一个男子。
“他是偷渡客,快把他交给船长。”他想拎着她走出去。
“是啊!船长会打断他双腿。”
夯珂的眼睛差点翻白。他们口中的船长真是狠毒的人。
有个拿着火把的人站出来。 “等等,我们有福了,她好像是个女的!”
“啊,女的?”惊讶的声音起彼落。“这儿又黑,她穿这副模样,我分不出来。”
“哪!”那人将火把靠近夯珂。
夯珂眼见那人的手在正前方,就恶狠狠地咬住他。对方大叫一声,火把顺势落地。只是眨眼的时间,火就在木质地板上燃了起来,抓着她的人也将她放开。这时她赫然发现自己身上也着了火,一头长发无法幸免于难,迫于紧急,夯珂顾不得心爱的头发,拿起先前卸下的发钗将长发削掉,跟着在地板上翻了几圈,将身上的火扑灭。
她身上的火是解决了,但房内的火却没有。船上水手们全紧张地转来转去,自顾不暇地不理会她了。夯珂忽见镜子里由火光反射出一条通道,她没有多想,便朝着那个方向冲去,扑通一声,夯珂感觉到肺进了水,忍不住猛呛,但结果是喝进更多的水。咸的!她已经在海上了吗?人在汪洋大海之中,简直是死路一条。
夯珂死命地往四周乱抓一把,幸运地攀附到一块飘浮过来的木头。在丧失意识之前,她往天空一看,梦呓般地说:“是三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