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礼的盛大不是怀聿所希望的,他本来只是交代管家帮他办一场简单隆重的婚礼,谁知道管家竟然将婚礼办成这等盛况。
他本来不想让天子知道这件事的,因为结婚是他自己的事,何需弄得人尽皆知,还惊动天子大驾。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柔儿太过曝光,毕竟柔儿非冥幻王国之人,所以知道她存在的人愈少愈好,尤其她生得这等美貌,只怕引人垂涎。当然,他相信谁也不敢动他左护法妻子的歪脑筋,但是,他就是受不了别人用垂涎的眼光看她的女人。
时辰快到了,新娘子应该快准备好了吧?众宾客全都往里边探头探脑的,个个都想争睹新娘子绝佳的风采。能让咱们冷血的左护法倾心的女子想必不平凡,肯定是个绝丽佳人。
然而,当大伙儿正殷殷等待的时刻,凌云仙子也正好趁防备松懈的状况下从后院潜入寒水阁。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进入房间的,只闻得轻咯一声,正在为柔儿梳头的丫鬟立即倒在地上,柔儿惊骇得差点失声大叫,但却被凌云仙子即时抢住了嘴。
“不许出声,不然我杀了你。”凌云仙子拔出匕首抵住柔儿雪白的粉颈,一对大眼露着骇人的凶光。
“你……你要干什么?”柔儿脸色惨白,两片唇猛颤着。
“我要你取消婚礼。”凌云仙子瞪着眼睛说。
取消婚礼?“为什么?”柔儿震惊的杏眼圆睁。
“因为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凌云仙子狰狞的说。
“你……”
“我告诉你,你最好照着我的话怯做,要不然我就将你是坏聿从另一个时空带回来的事告诉天子,到时候……”凌云仙子语带威胁。
“不,不要!”柔儿低呼,眼泪顿时盈满眼眶。
如果她将这件事告诉天子,那怀聿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你就乖乖听我的话,告诉他,你不想嫁给他,然后离开他。”凌云仙子低哼着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卑鄙。
“离开他?”柔儿连嘴唇都失了血,像随时都会昏倒似的。
“是的,离开他。如果你不照我的话去做,哼,我不敢保证天子不会知道你的事。”她的笑容充满了邪恶,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我……”离开他,那她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在这个世上除了他,她别无依靠啊!
“你到底答不答应?还是你想眼睁睁的看着怀聿死?”她激动的加深力道,手中的匕首差点陷入她脖子里。
“不!”她那么爱他,没有他,她根本活不下去啊!可是,不离开他就会害死他,她……天啊!她……
“你不答应?”凌云仙子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不,不是的,我答应,我答应,只要你不将这件事说出去,要我怎么做升都答应你。”泪水全然不能控制的滑出眼眶,让她的娇柔更添楚楚可怜。
凌云仙子放开手上的匕首,邪恶的笑容带着一抹得意。这是她绞尽了脑汁才想出的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她知道这招用在那个冷血动物身上绝对没有竹果,因为怀聿知道她对他的感情,知道她绝对无法狠下心来伤害他,但是,这个没用的女人可就不同了,她爱怀聿,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怀聿走上死路,斗此,从她身上下手绝对有令人满意的结果。果然,她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既不伤害怀聿又能让这个女人自动离开,这个计谋简直完美得令她想仰天狂笑。
“好,很好——”有人来了!“听着,不准让任何人知道我来找过你的事,尤其是怀聿。”蹲下身子,“啪!”一声,解开丫鬟身上的穴道,然后敏捷的从窗子窜了出去。
柔儿整个跌坐在凳子上,昏昏沉沉从地上爬起来的丫鬟却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搔搔脑袋不明就里的想着:“怪了,我怎么会倒在地上呢?”乍见柔儿梳了一半的头,才想到自己正在为主子梳头,连忙拾起桃梳挨上前来,准备继续为她梳头,谁知主子却教挥掉了手。
“不用再梳了。”柔儿用力闭上双瞳,强吞下泪水。
“怎么行呢?左护法以及众宾客正在外头等着呢!”丫鬟说。
“我说不要再梳就不要再梳了,你听不懂是不是?”柔儿猛然睁眼大吼,难控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滑了下来。
从没见过柔儿这么大声说话的丫鬟几乎愣住了,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向温柔婉约的主子突然间性情大变?
柔儿赫见被她吓得怔愣的丫鬟,才意识到自己失控的情绪,忍不住垂下眼睑痛哭失声,而这更让丫鬟手足无措。
“到底发生什么——”丫鬟的问号被突然响起的轻快嗓音打断。
“好了没?时辰快到了耶!”随着声音,怀聿那英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但在乍见正哭得肝肠寸断的柔儿时,轻松的笑容立即僵在脸上,低喃的问:“出了什么事了?”
“我不嫁了。”柔儿抬起泪涟涟的俏脸望着俊挺迷人的怀聿,脸色坚决,声音却显乏力。
怀聿赞眉静视她半晌,低声的问:“你说什么?”
他怀疑他听错了。
柔儿站了起来,激动的低吼:“我说不嫁了,不嫁了,不嫁了!”
怀聿的脑袋微微向左倾,然后扣住她的两个臂膀,再问一次:“你再说一遍?”
柔儿想甩掉他的手,谁知他却更用力的抓住她,抓得她好疼却无力挣扎,最后柔儿垮下双肩,仰着迷蒙泪眼望着他,低哑痛苦的说:
“我说我不想嫁给你了,我们的婚礼取消了。”
一抹震惊闪入怀聿冷凝的眸中,低沉的声音像被冰冻过似的寒冷。“为什么?”
“因为……”她张着嘴,像是听见他胸腔里那失去频率的鼓动,久久才又发出痛苦的声音,“因为我不爱你。”
怀聿像突然惨遭电极似的震颤一下,十根手指几乎陷入她的身体里面,声音粗嘎低哑脸色铁青的说:“你再说一遍!”
柔儿痛苦的撇开脸,不敢正视他眼底那几乎燃烧起来的火焰,虚弱地说:“我说,我不爱你。”
怀聿踉跄了一步,铁青的脸庞染上一层冰寒,但压抑的怒火却让他的身体产生阵阵灼热,“你不爱我为什么答应嫁给我?甚至还——”
“那只是我一时迷失,现在我想清楚了,我并不爱你,我不想把我一生的幸福葬送在你手里。”她用尽力气咆哮着,泪水仿佛溃堤般在脸上奔流。
怀聿依然有些不敢置信,炯锐的眸子深深的凝视着她被泪水浸染得益加晶亮的眸子,企图探进她的心里去;而她,似乎察觉他的意图,急急的逃避着他的凝视。
“你在说谎。”他用肯定的语气说。
“我……我没有。”她慌张的说,泪眼婆娑,双唇微颤,摇晃的身子显得虚脱无力。
他突然跨前一步,整个身子逼近她,害她差点失去心,索性他即时伸出铁臂拦住她的纤腰才免她跌跤。
他揽着她,锐利的眸光直逼着她,令她慌张失措全身发烫,“你……你想干——”话都没说完,便被他一口堵住了嘴。
“嗯……啊……嗯……”柔儿挣扎着,嗯嗯啊啊的想说话,一张小嘴却被他整个堵死。
他激烈狂猛的吻箸她,全身的热情与霸道罩得她几乎窒息,激动挣扎的身子在他激情的吻吮下差点瘫软融化。天知道她多想永远被这个狂做的男人这样爱着,但该死的是,脑中却不断的响着凌云仙子的警告,那是极具危险的讯息,只要稍有差池她就会害怀聿脑袋落地,不——
她猛然推开他,痛苦的跌坐在地上,泪流满腮,“不要再迷惑我,那会让我痛苦得想死掉,放了我,放了我吧!”
怀聿冷冷的看着她,猛然蹲下的身子让她受到惊吓的往后缩躲,眸中的情嗉开始变得痛苦,但态度却是异常坚决,“我不会放了你,今生今世都不会。”语毕,转身就欲离去。
他知道,今天这场婚礼是办不成了,他必须独自出去承担这份难堪。
“别这样。”她拖住他的脚步,哭着乞求,“我求你,放了我吧!怀聿。”
“除非我死。”他冷冷抛下一句,声音中没有半点情感,甩开她,大步离去。
“怀——聿——”她趴在地上号啡痛哭,肝肠寸断。
她不想害了他呀!如果因为她而害死怀聿,那她将会痛苦自责一辈子的,怀聿、怀聿……怀……哭泣的声音在闭上双眼后骤然停止,意识也跟着逐渐模糊……
* * *
“娘……爹……娘……风大哥……琦利姐姐……风大哥……”
一阵阵模糊的影像在她昏迷时窜入柔儿的脑中,并在呼喊声中逐渐转为清晰。她终于看清楚了,看见她的双亲,看见风大哥,看见了琦利姐姐,看见了——啊!花狐狸!是的,就是她,就是那个女人打了她一掌,然后她的身子整个飞了出去,接着……她醒了过来,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突然出现的两个男人吓了她一大跳,两人的脸上闪着邪恶的淫笑,她好害怕,身子一个劲的往后缩,然后……那两个邪恶的男人往她身上扑了过来,啊——
一个高大强壮一脸冰冷的男人突然间出现了,是的,是怀聿,是怀聿……
“怀聿——”她大叫着惊醒过来,乍见床边那个正一脸柔情注视着她的男人,整个人便失控的扑进他的怀里去,满头满脸的冷汗全揉进他温暖的怀里。
“别怕,我在这儿。”他在她耳边低唤她的名,低沉的声音盈满了对她的深情。
她猛然离开他的胸前,睁着闪亮的眸子望着他,兴奋激动地说:“我记起来了,我全部都记起来了!是花狐狸,是她一掌把我打飞了出去,才害我受伤失去了记忆的,现在我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怀聿柔情缱绻的脸庞再度转为阴冷,剑眉微攒,“你……你真的什么都记起来了?”怎么可能?凌云仙子不是说她会一辈子都丧失记忆吗?为什么……
“是的,我全部都记起来了,我有爹、有娘,还有风大哥,还有琦利姐姐,他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姓魏,叫做婉柔,这是姥姥给我起的名字,她说我一生下来就有一股很柔的气质,所以给我起名为婉柔。”她掩不住喜悦的捧着因激动而红扑扑的俏脸,叽叽呱呱的说着:
“呵!我真的什么都记起来了,白子仅真厉害,他真的让我的记忆全部都恢复了,我要去找我爹娘,我好久没见到他们了。”猛然跳下床的身子在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并非身在自己的世界时怔住,水亮的眸子刹那间被晦暗所取代。
古怀聿什么都没听清楚,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只有她说的——我什么都记起来了,以及——白子仅真厉害,让我的记忆全部都恢复了——白子仅?他的背脊整个僵硬起来,轻湛的下巴绷得像欲断的弦,一对炯锐的眸子透着一股让人发寒的光芒,笔直的投射在柔儿阴暗的脸庞,透着寒气的声音化作冰柱吐出他的口腔:
“他竟然瞒着我为你医治脑伤?”猛然握紧的双拳跳动着骇人的青筋,他此刻的愤怒就如由心底燃烧起来的火焰,温度逐渐升高。
柔儿几乎被他冰寒无比的气息冻成冰人。她不懂,真的不懂,白子仅医治好她的伤,照理说他应该会很高兴很感激才对;可是,她在他身上非但感觉不出一丝感激或兴奋,反而觉得他像是……像是根本不希望她恢复记忆,虽然他的脸冰得冻人,像是没有表情,但她却可以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他胸腔里有一把怒火正在炽烈燃烧。
为什么呢?
她有些怕他此刻骇人的模样,不禁心生畏怯,声音小如蚊蚋:“你……你不希望我……恢复记忆?”
他宁愿她变成一个瞎子也不要她恢复记忆!他冰冷的寒眸胶着在她艳绝的脸庞,声音低沉沙哑,“你为什么要跟他联合起来瞒我?”语毕,陡然踢翻了身边的茶几,引起偌大的声响。
柔儿屏住呼吸的望着那翻倒在地上的茶几,小手颤抖着揪紧自己的衣角,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身子不禁更加畏缩的往后退了一步,指尖也同时失去了该有的温度,“白子仅说……
说不希望你担心,他说……说怕万一治不好会让你失望。”
古怀聿终于控制不住胸腔怒焰,朝已经翻倒的茶几击出一掌,掌力让茶几整个震成碎片,失控的大吼:
“你们瞒着我才真正叫我失望!”
那个王八蛋分明故意要跟他作对,竟然用了这个好的借口让柔儿与他狼狈为好,而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难道他也在觊觎柔儿的美貌?
他无法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柔儿的美足以让全天下的男人为之倾倒,他怎么知道他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看到柔儿就忘了自己是谁?而柔儿,她又为什么那么相信白子仅?更难不成她跟白子仅……
他爆出怒焰的眸光倏地再转阴寒的投注在柔儿脸上,把柔儿吓得差点跌坐地上,“你跟他还瞒着我做了些什么?”
冰冷的感觉由她的指尖窜延全身,她颤抖双唇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我们……”
“说,你突然改变主意不愿嫁给我是不是因为他?”他的吼声几乎把整间屋子震裂,狂怒的脸整个扭曲变形。
柔儿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濡湿的美眸被惊惧所掩盖,严重受伤的心痛让她几乎无法承受。他竟然认为她之所以改变心意是因为白子仅的缘故?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女人吗?她是为了地呀!他竟然这样血口喷人!
好痛,心好痛,痛得想一头撞死算了;但是,她知道,他也受伤了,瞧他此刻纠结的脸庞,全是受伤的痕迹,这让她想恨他却又于心不忍。
他突然蹲下身子,粗暴的掐住她的下巴,双眼暴怒的瞪着她,眸中的火焰恨不得活活将她烧死,龇牙咧嘴的模样活像一头发怒的猛兽,随时都有可能将她整个撕碎。
“你说呀,你为什么不说?你说啊!”他的吼声几乎把她的耳膜震破。
迷蒙的泪光在他的嘶吼声中凝聚成水滑下她细致的脸庞,她难过地瞅着他也受到伤害的痛苦脸庞,多么不愿他这样误会她,但是,所有想解释的言语都在脑中响起凌云仙子恶毒的警告时冻结成霜。她不能说,因为那会害死他呀!
事情走到这种地步,她只好让这场悲剧继续演下去。
她徉装坚强的吞下泪水,用冷硬来掩饰内心的悲伤与痛苦。她回瞪着他,字字铿锵的说:
“是的,是为了他。”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掴在柔儿细致的脸庞,那白皙柔嫩的肌肤立即一片红肿。
她手掌贴着脸颊,感觉一股辛辣灼热在手心里燃烧,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这样也好,这样就不会害死他了。
“是我有眼无珠才会爱上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滚!马上给我滚,今生今世我都不要再见到你。”他握手成拳,怒吼声如雷般响彻云霄。
柔儿用力咬住下唇,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热泪,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蹒跚摇晃着走出寒水阁。
一滴滚烫的泪水在柔儿迈出寒水阁后滚下怀聿的眼角,没有表情的脸庞一片阴煞。
* * *
离开寒水阁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后,柔儿才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无亲无故,根本无处可去。
自从被怀聿带出凌云居,她就一直被安置在寒水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的世界除了寒水阁与怀聿外别无其他。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探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因为那时候她整个迷失在自己遗忘的世界里,冀盼可以想起一切,加上被怀聿的温情包围,她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遭受被摒弃的命运——噢,不,不是被摒弃,她用这样的形容词对怀聿来讲实在很不公平,怀聿没有摒弃她,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道路,不,应该说,是凌云仙子逼她选择了这条路。
外面的世界好黑啊!
以前在寒水阁,怀聿知道她不能适应黑暗,因此在寒水阁的每个角落里都点燃油灯,而此刻踏出那个地方,她面临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这就是黑暗的冥幻王国的真面目——除了黑,还是黑。
一股寒意从脚底逐渐往上窜升,也许是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关系,这里的人似乎毫不被黑暗所影响,行走自如,但她却觉得寸步难行,阵阵恐惧袭上心头,她的不安与惶恐毫无遗漏的呈现在她娇美的脸庞。
“啊!”她撞到人了,“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她低头道歉,恐惧的感觉让她手脚发冷。
她无法适应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这里好可怕,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豁然转身往回奔,但才跑了两步就又煞住。
不,她不能回寒水阁,那会害死怀聿,可是……天啊!在这个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地方她要如何生存?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活下去?
往后靠在一片乌漆抹黑的墙上,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感觉一股湿热顺着眼角滑下脸庞,她无助得不知如何是好。
低低的啜泣声引来路人的围观,她虽看不清别人,但别人却可以清楚的看见她,如此绝艳无双的女子独自一人在路旁哭泣是很容易引人侧目的。愈来愈多人朝她围了过来,一对对惊艳的眸光全像见到怪物似的投注在她的美丽娇颜上,而其中有一些头戴鬼怪面具、手执铁戟的怪人参杂其中。
这些头戴鬼怪面具的怪人个个身形壮硕魁捂,看起来有点像咱们人界庙会迎神里时常出现的七爷八爷。照理说,这种人在街上晃来晃去是会吓死人的,可是,冥幻王国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怕,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些人正是冥幻王国的“夜叉大将”,相当于人界的差爷,专门维持治安。
但是,他们不怕,不代表柔儿也不怕,她一直待在寒水阁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个个彪悍,生得如此奇形怪状?当然,现在的她还不知道怕,因为她只顾着哭,根本还没发现这些人的存在,直到——
“姑娘?”一名手执铁戟的夜叉大将穿过人群站走在她面前,企图了解情况。
柔儿抽抽噎噎的抬起头,赫见一具高大的黑影耸立在她面前,那颗因近距离而清晰可见畸型的脑袋上嵌着一对比牛眼还要大上一倍的凸暴眼睛,而那对眼睛此刻正要命的瞅着她。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耳膜的响起,她拔腿想跑,但更多的怪物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一下子便将她团团围住。
“姑娘!”那名夜叉大将再唤一声,着实不明白这位姑娘为何吓成这般?
“不要过来,你们这些魔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后退的身子因撞上站在她后面的另一名夜叉大将而再度尖叫,泪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汨汨涌出。
此刻的她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众人对她的议论纷纷还有指指点点,因为她的内心已经被恐惧填满。
魔鬼?那名夜叉大将蹙起眉头,一对吓人的眼珠子往四下溜了一圈。怪了,哪里有魔鬼?“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瞧她这副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当然,这些夜叉大将怎么也想不到这正是被他们吓的。
也许在冥幻王国的人民眼中,这些夜叉大将是正义的化身,但对于来自不同时空的柔儿来说,他们跟鬼怪有啥两样,不被吓得魂飞魄散才怪!
“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们不要过来,我跟你们无冤无仇的,你们离我远一点,不要过来——”她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凄厉的吼声回荡在黑暗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姑娘是不是遇上坏人了?
“姑娘,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我们会帮你。”
“滚开,离我远一点,啊——滚开——”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整个人几乎崩溃。
其中一名夜叉大将对于柔儿的反应似乎不太高兴,他跨前一步,没好气的喷着鼻息说:“姑娘,我们可是好心想要帮你耶,你却教我们滚开?”
柔儿被那怪物向前跨的步伐吓得猛跳退一步,却又撞上了后面的另一个怪物,顿时又是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然后身子瘫软的坐倒在地上,痛哭失声。
“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一名夜叉大将用同情的口吻说。
“谁知道是不是见鬼了?”另一名则不屑的喷着鼻息。
“唉!现在该怎么办?”夜叉大将回头问围观的群众:“你们有谁认识这位姑娘的?”得到的答案除了摇头还是摇头。沉思了一下,道:“先带她回去公府(就是衙门)再慢慢问清楚她住哪里,然后再送她回去吧!”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先带她回公府安置。”显然的,那名好心的夜叉大将是个头领,他对身边的其他夜叉大将下了命令。
“遵命。”
两名夜叉大将一个弯身,立即将坐在地上痛哭失声的柔儿架起来,然而这样的动作却是把柔儿吓得面无血色,又踢又叫的大吼:“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这群魔鬼,放开我……”
似乎没有人管她是不是会因此吓死,只见她被架走的身子在哭喊了几声后,便整个昏厥了过去。
* * *
白子仅对怀聿突然宣布取消婚礼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偏偏那个闷葫芦像颗随时会爆裂的炸弹,教人连靠近一点都觉得害怕,更别说是去问他理由了。
已经过了两天,也许大家的情绪都已经缓和下来了吧?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有事情没弄清楚心里就会发痒,寝食难安。最重要的是,他给柔儿姑娘的药也该吃完了,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他本来准备在怀聿与柔儿成亲后,就将自己暗中为柔儿医治脑伤的事告诉怀聿,他知道怀聿的心病,怀聿一定是怕柔儿记忆恢复后会离开他,但如果他们成了亲后,情况就会不同,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柔儿成了怀聿的妻子,那么她就没有离开的理由。也就是说,他就没有必要继续隐瞒这件事,帮助柔儿恢复记忆不过是想让她清楚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生在什么世界,这跟怀聿的感情应该不会有所冲突才对,可谁知道,一场热闹的婚礼居然突然宣布取消,他看得出来怀聿的心情有多沉重,只是不知这样的突发状况是为了什么?
他心思回转数回,突然一惊,难道……天啊!难道是柔儿在婚礼前恢复了记忆,然后就不愿意嫁给怀聿了?该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他突然拔腿奔出他的暖月居,一个劲的冲入寒水阁。
“左护法呢?”他随便抓住一名下人问。
“在房里。”
“谢谢!”狂奔的步伐笔直的冲进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寝室。
此刻,怀聿正一脸凄然的独坐床前,委靡的神色像天塌下来了似的,但在赫兑白子仅突然闯入的身影时,一对无神的眸子遽然射出两道足以将人碎尸万段的光芒。
白子仅矗立在怀聿面前,被他的目光瞪得惊心胆跳,想问的话整个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怀聿咬牙切齿,握紧的拳头显示他随时有可能出手伤人。
他猜对了吗?这场婚礼突然取消跟他有很大的关系?他胆战心惊的低问:“是不是柔儿姑娘已经恢复了记忆?”
怀聿猛然挥出一拳,白子仅立刻鼻青眼肿,“你这个王八蛋竟然背着我做这种事?”
白子仅甩用差点被打量的脑袋,“我只是不忍心见她双目失明。”
“我不是指这个。”怀聿嘶磬大吼。
白子仅明显的一愣,“不是指这个?”那还有别的吗?噢!天啊!他的鼻子流血了。
怀聿一个箭步揪住白子仅的衣襟,龇牙咧嘴的样子比天子发怒还要可怕,“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到什么时候?”
“装?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确实不懂,完全不懂,一边擦着鼻血,一边愣愣的说。
“柔儿突然改变心意拒绝嫁给我不是因为记忆恢复,而是因为她不爱我。”怀聿整张脸都扭曲了,痛苦的眼眸蒙上一层薄雾。
该死的,怀聿哭了!白子仅一时间不知所措,心慌意乱。“她不爱你爱谁呢?”
“她爱的是你——”怀聿凑在白子仅耳边狂吼,把白子仅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白子仅脑中一片空白,直到恢复正常才震惊的抬起眸子瞠着怀聿,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什么?”
这一拳狠狠的打在白子仅的下颚,将他的嘴角打出血来,“我说她爱的是你这个混帐王八蛋!”
白子仅跌在地上的身子缓缓爬了起来,震惊过度的神色显得这一苍白,一对堪称漂亮的眉毛徐徐的拧了起来,“你有没有搞错?她明明对你情深意切,怎么会突然爱上我?”柔儿姑娘爱的是他?这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简直荒谬绝伦,这个胡涂蛋怎么会去相信这等荒谬的事?
“这是她亲口说的难道还会错?”怀聿咬着牙,眸中的泪雾开始聚集起来。
白子仅身子晃了一下,还是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才会造成这种误会。他偷偷医治她的脑伤之后,两人的距离确实拉近很多,但他从没对她有过非分之想;而她,她对怀聿的深情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瞧她每回谈起怀聿率副幸福甜蜜的样子,那种感觉绝对骗不了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
那是不可能的呀!他相信这其中一定有很深的误会。
“我知道我现在怎么解释你都听不进去,为了证明我跟她之阗真的没有感情牵扯,请你让她出来,咱们好好说清楚。”
“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已经被我赶出去了,我们之间也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怀聿冰寒的瞪着眼,脸上充满暴怒的表情。
“赶……你把她赶出去?”白子仅尖声怪叫起来,“你难道不知道她在咱们这个地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而且她不适应黑暗,你把她赶出去教她如何生存?万一……万一她在外头遇上了坏人——不,别说是坏人,她只要遇上了夜叉大将恐怕就会吓得魂飞魄散的,老天!你竟然狠心将她赶出去?你是存心让她死吗?”
怀聿的心因白子仅的这番话而整个纠结。是啊!他当时是气疯了,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万一……一想到那个万一他就心神不宁。他要去找她,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万一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会自贪痛苦而死的。柔儿,柔……跨出的脚步在赫见白子仅忧心仲仲的神色时猛然僵住,不知不觉中泛出情感的脸庞再度转为阴寒。
她爱的又不是他,他担心什么?这里有个比他更担心的人呢!他收拾起所有的感情,冷冷的牵动唇瓣,语气充满了讽刺,“怎么,她没去投靠你,你很难过是吗?”
白子仅斯文俊秀的脸庞忍无可忍的鼓胀起来,重重挥出一拳击中怀聿的右脸,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脑子的乌龟王八蛋,我跟你认识已经十几年了,难道你不知道我的为人?我白子仅是那种会夺人之妻的人吗?这一拳是告诉你这个笨蛋,不该污蔑我的人格。”
怀聿邪气的扬唇,“哼,人格?谁知道你的人格是不是卑鄙无耻兼下流龌龊?不过……这跟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正好可以凑成一对。”
白子仅脸色一片铁青,愤怒至极的又挥出一拳,这拳只擦过怀聿的脸颊,但随即又挥出的拳头则狠狠的击在怀聿的肚子上,“这一拳是告诉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或者可以不相信我,但怎么可以去怀疑一个纯真女子的感情?古怀聿,在我眼里你真是全天下最愚蠢的男人,像你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柔儿姑娘为你付出真情,你活该失去她,哼!”语毕,白子仅怒气冲天的拂袖而去。
怀聿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纠结的心依然悬在柔儿身上。她会不会出事了?万一……他好怕有个万一,真的好怕。虽然他嘴里口口声声骂她水性杨花,不顾她的死活,但天知道他的心里此刻有多后悔赶她出门,她在这个时空无依无靠,又不能适应黑暗,加上记忆已经恢复,对冥幻王国更是一无所知,就如白子仅所说,别说遇上坏人,只要遇上夜叉大将恐怕就会吓得魂飞魄散的,老天,他竟然狠心的将她赶出去?
柔儿,柔儿——
奔出的脚步已经顾不得内心对她的怨恨,他只要看到她平安无事就别无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