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令人尴尬,梅雪棠知道其中内情不单纯,以前她并不相信段禹严所说的,因为朱定远给人的第一印象很老实,看起来不像是会骗人的人,可是现在她和段禹严交往已经有一阵子了,对他一天比一天信任,加上今天晚上朱定远的表现,她也觉得朱定远的态度不太对劲。
「朱定远真的欠了那位郑小姐那么多钱吗?」回到段禹严的住处,梅雪棠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不问清楚她今晚很难睡得着。
「是啊,朱定远把曼丽所有的积蓄都骗光了,然后就跑得不见人影。」
「那她怎么没把钱要回来?」
「当初他们交往时,朱定远跟她要钱,她二话不说就拿出大笔的钱,加上投资的是自己的事业,所以也没要他写下任何的收据证明。妳没听朱定远在说他那套生意经的时候,从头到尾就只有嘴巴上说说,加上那写得天花乱坠的名片,公司名称叫什么也不知道,只一直说会赚钱,这样就真的以为可以赚到钱也未免太天真了些。」
「那怎么办?美惠说她也有投资。」
「如果她已经把钱给了朱定远,那就很难要得回来了,除非她有证据可以证明她有拿钱投资朱定远的生意,否则钱一旦进了朱定远的口袋就很难要得回来。」
「我好担心美惠,我要打个电话提醒她。」
「妳确定她会相信妳吗?今晚我跟朱定远把话给说开了,结果她还不是追着朱定远跑?」再怎么精明的女人一旦谈了恋爱都会变得盲目。
「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骗啊!」
「我不建议妳跟她说那么多,也许她根本不会相信妳。」
「不会的,我跟美惠的感情那么好,她会相信我的。」梅雪棠很有自信。
「好吧,那就随便妳了……」段禹严耸耸肩,表示他不想插手这件事。
等他走进浴室洗澡,梅雪棠立刻拨电话给侯美惠,没想到侯美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她着急的问:「美惠,妳情况还好吧?」
「我……我跟定远起了点口角。」
「你们怎么会起口角?」
侯美惠追着朱定远离开餐厅后,朱定远便对她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要她负责把情况搞定,他说他以为凭她和梅雪棠的交情,梅雪棠一定也会加入他的投资计画,所以就事先把梅雪棠的那一份留了下来,还告诉其他投资人段禹严也会入股,哪知今晚见面会这么不愉快,所以他把错全推到侯美惠头上,说是她没有好好的为他铺路,才会导致合作失败。
「我真的不知道定远有把妳给算进去,并事先把股份留给你们。」侯美惠难过的说。
「美惠,妳知道我是不可能会拿钱投资的,我对那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禹严他……他对朱定远很有意见。」
「定远都跟我说了,他说那个郑曼丽是因为倒追他失败,所以才中伤他的,只是他没想到段禹严会知道这个流言。」
「美惠,我觉得那流言好像是真的,妳已经把钱给朱定远了吗?妳有没有要他给妳任何的证明文件,比如你们要开店,开在哪里,公司名称是什么?这些他都没有提到,而且也没有……」
「雪棠,他连合伙人都还没有找齐,怎么会有钱去申请公司呢?」她也问过定远,可是定远的经济情况她也很清楚,一切都只是草创阶段,定远除了要照顾自己店内的生意,还要四处和人应酬交际,那些都是以后的事。
「妳这么信任他?妳是不是已经把钱给他了?」
「他需要一点钱周转,我只是先借钱给他周转,入股的钱我还没给他。」侯美惠说到这儿也觉得难过,定远认为她迟迟不把入股的钱给他是不相信他的缘故,刚才两人也为此吵了一架,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可是定远却要她先用信用卡去借钱,这令她很不安,因为一投资就是上百万的金额,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要走上那一步。
「美惠,妳醒醒吧!妳真的认为他会开那家公司吗?他之前骗了人家两百多万都没有还,那个人也是他的女朋友,可是把钱给了他之后他就避不见面了,他刚刚在我们面前还硬说没那回事,妳难道不怕他也是用这种方法骗妳吗?」
「定远不会骗我的,他是个老实人,只是他的运气一直不好。」侯美惠还是选择相信男朋友。
「老实人应该要靠自己的努力,怎么会跟妳借钱呢?」
「那只是临时的周转而已!雪棠,妳不相信我有判断能力吗?他看起来就那么老实,妳怎么会怀疑他?再说……再说段禹严……段禹严跟定远比起来,怎么说都是段禹严看起来比较不能信任吧,我才觉得妳是被爱情给冲昏了头,亏我一直护着妳,让定远把错怪到我头上,因为我一直跟他说我们的交情有多好,才会让他误会我会找妳入股,结果现在我让他误会我,就怕硬拖妳下水会让妳为难,可是妳却怀疑他!那个姓郑的女人可能连段禹严自己都不认识,流言有多可怕,妳应该最清楚,人言可畏,妳不是深受其害吗?哪一次我不是站在妳这边,为什么妳现在不肯站在我的立场帮我想想?」
侯美惠激烈的反应让梅雪棠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跟好友起过争执,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真想不透,妳怎么会相信段禹严却不相信我?我们十年的交情难道比不上一个妳才认识几个月的男人吗?也许我的男人是比不上妳的男人有成就,但定远需要的是一个机会,而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他完成他的梦想。」
话一说完,侯美惠便挂上电话,留下梅雪棠一个人拿着话筒呆坐着。
段禹严洗完澡出来,只见她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等他一走近,梅雪棠眼睛突然滑落晶莹的泪珠,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妳怎么了?」
她断断续续的把刚刚和侯美惠的对话告诉他。
美惠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每次发生什么事美惠总是和她同一阵线,可是现在美惠却在生她的气,还严厉的指责她。
「妳看吧,我就说妳跟她说是白搭,妳还硬要打电话给她。」段禹严当然心疼女朋友挨骂,先前侯美惠会追着男朋友离开,已经说明了她是站在朱定远那方,雪棠又何必去自找苦吃?
「可是美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应该要早点告诉她朱定远不是好人,那她也许不会陷得这么深。」
「当初妳也不相信我。」他还记得第一次告诉她朱定远不是好人时,雪棠还以为他是那种喜欢道人是非的男人,气得他之后都不想再提。
「那你说的是真的啰。」
「当然是真的!妳不会被侯美惠洗了脑认为我是平白无故坏人名誉吧?」
「你认识那位郑小姐吗?否则你怎么会确定她说的是真的?」
「因为她被骗之后打了好几次电话跟我哭诉,我当然知道。」
「她打电话跟你哭诉?」
「对。」段禹严无奈的点头,他原本不想告诉雪棠关于郑曼丽的事,天晓得雪棠会怎么想,就算他跟曼丽早已经分手了,但雪棠一定会不太舒服,可是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她是我以前交往过的女孩子。」
「前任女朋友?」
「是三个前。」
「三个?」梅雪棠的表情很惊讶。
「雪棠,我已经三十几岁了,交过几个女朋友是很正常的,恋爱本来就是很难预料的事,不见得每一次都会有好结果。」
「她……可是她打电话跟你哭诉?」
「因为我们分手了还是朋友,她前几天也打电话恭喜我有了新女友,这没有什么,妳不会以为每一对分手的情侣都要视对方为仇敌吧?」
「可是也不用这么亲热啊!」
「我们哪有多亲热?久久才通一次电话,这总比分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来得有人性多了,而且在这世界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再说我和她又没有深仇大恨,不能当情人一样可以当朋友啊!」
「所以我之前问你,你一直不想提,就是怕我追问你前前前女朋友的事吗?」
「妳现在不是在追问吗?」
「如果你早点跟我说,我就可以阻止美惠了。」
「如果妳没忘记的话,那时连妳也不相信我。」
「不是!是我第二次问你的时候,你说美惠自己会做选择,叫我不要去介入他们。」
「难道我的说法有错吗?她是个成年人了,应该有判断事情的能力。」
「那是因为她已经爱上了朱定远,所以我才没办法阻止她。」
「就因为妳没办法阻止妳那看似精明却被骗财骗色的好朋友,所以妳认为现在对我发火就很合理吗?」
段禹严开始不耐烦了,他明明没有必要陪雪棠去和侯美惠他们吃饭,但他还是陪着她去了,结果侯美惠的感情出了状况他都要被连坐,这算什么?
「你明知道美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为什么禹严不能体谅她的心情呢?她重视美惠的程度他应该晓得啊。
「那我算什么?妳可以继续跟妳的好朋友来往,但是不要把我牵扯进那池烂泥巴里!妳自己心里明白,朱定远为什么要找妳投资,一两百万的钱他不会真以为妳区区一个小职员就拿得出来吧?到时候妳是要去陪酒呢?还是援交?还是要拿妳的信用卡去预借现金?他根本就是算准了我们两个在一起,才想拉妳下水,要利用妳跟美惠的交情逼妳加入,他知道妳想加入的话,我一定不可能坐视不管,他打的主意是我!」
「你在怪我连累你吗?」
「我并没有笨到会被连累,我只是不明白妳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卑鄙的小人对我发脾气。」
「因为我的好朋友被骗了!」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现代新女性,那妳现在打算怎么做?跟无辜的男朋友吵上一架就可以拯救好朋友了吗?」
「你明知道我是在气你没早一点告诉我朱定远是坏人。」
「我又不是神仙!我哪知道侯美惠那么笨,连那种谎言都会相信!妳自己不也说侯美惠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吗?她被骗了,我却要受妳指责,妳还真有脑袋!我看妳根本就跟侯美惠是同类,是非不分到了极点,随便妳怎么讲好了,我一点也没兴趣为了那种鸟事继续跟妳吵下去!」
段禹严从来没用这种口气和梅雪棠说过话,每一次她任性的对他要求什么,他总是包容的说好,就算不行他也会换个温柔的方式说,而这回他显然是气极了,大步走出房间,连理都不理她。
梅雪棠也在气头上,一见他摔门离开,她也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这是段禹严的家,她大可回自己家去。
换上了衣服,拿走放在他家的东西,想要脾气就来啊!哪个人没有脾气!梅雪棠气呼呼的走人。
冷战就此展开……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一开始段禹严还会打电话给她,但梅雪棠硬是不肯接电话,连续三天不接他电话,之后她就再也没接过他的电话,不只是如此,侯美惠也不曾打过电话给她。
这世界上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对任何人都有防心,自然不可能敞开心房接受其他人的友谊,而现在她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没必要把从美惠那边所受的挫折发泄在禹严身上,他对她一向最包容的,可她却硬是要找碴,之后又赌气不肯接他的电话,现在他不打了,她又难过得要死……
要不要打给他啊?可是她又拉不下脸,早在一星期之前她就决定了,如果段禹严打电话来她一定会接,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他连通电话也没有,她的决定也等于没用,如果美惠还是她的好友,她还可以找美惠商量该怎么办,但现在连美惠都在生她的气,她连个商量的对象都没有。
平常在公司里她就很少和其他人交谈,现在下了班后,她更是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每天晚上把自己关在家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屋里的东西整理上好几遍,地板被她刷得发亮,马桶洗得干干净净,她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折好放在柜子里……这屋子完全不像是她家,甚至比之前还要干净上一百倍。
她的人生整个都不一样了,她想念着有美惠在身边,两人可以一起出门逛街的景象,她更怀念有段禹严宠她、哄她的日子。
她总是在整理完东西之后躲在床上偷偷的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从天堂往地狱里跳?当时她那阵无明火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不但烧伤了段禹严也烫伤了自己。
就在她躲在被子里流泪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这铃声代表着是侯美惠打来的,梅雪棠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抓过手机按下接听键。
「雪棠?」
「美惠,妳还好吗?妳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以为妳再也不会理我了……」说到最后梅雪棠几乎要哭了。
「错的人是我……朱定远已经走了。」
朱定远迟早都是要走的,随便掰个理由说侯美惠没办法为他邀请到更多的人入股,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就走了。一开始侯美惠还自责的以为真是自己的错,后来有其他人打电话给她,问她服装公司的事,她这才发现朱定远也骗了其他人,而且她之后再也找不到朱定远,连先前借给他周转的钱都要不回来。
「我真的很抱歉,妳是为了我好才跟我说那些话,可是我那时候根本就听不进去,我真的觉得我好傻……事情发生之后我也不敢告诉别人,我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可是这事如果传出去,人家会怎么想我?所有人只会说我笨,自己把钱双手奉上,连公司的名字叫什么我都不知道,就真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以为自己见多识广,却连这么简陋的谎言都看不出来,我以为他是个老实人,哪知道……」
说着说着侯美惠终于哭了,失去的钱可以再赚回来,但她的自尊心在一夕间毁灭,甚至连最珍贵的友情都差点找不回来。
「我怕妳再也不理我了。」听到她哭泣的声音,梅雪棠也跟着泪如雨下。
「我怎么会,全都是我的错,妳是为了我好,我却跟妳说那么多难听的话,我早该听段禹严的,如果那天我及时回头可能还有用,我甚至可以逼朱定远签下借据什么的,至少我的钱还可以要得回来,但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连他人都找不到,就算找得到他,他也一定会像之前那样全盘否认,然后把我说成另一个倒追他不成的女人。」
光是想到自己会变成另一个郑曼丽,侯美惠就无法原谅自己。
「别这么想,至少妳没把入股的钱给他。」
「妳知道我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入股,他就叫我去贷款,还跟我说了很多好听的话,幸好我没有真的去借钱给他,否则我无法想象我现在该怎么办?但我很不甘心自己竟然会上当!」
「别这么想,钱可以再赚,没必要为那种人难过,妳一样要过妳的日子啊!」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妳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常一起讨论那些被骗的女人始终沉溺在伤痛里有多愚蠢,我也知道我应该要早点走出来,让他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他带给我的打击,可是我就是气啊……更气的是我自己,我还误会了妳,还好妳还肯听我说话。」侯美惠为了之前的事感到非常内疚。
「我当然会听妳说话,我们是好朋友啊!我的人生里有十年的记忆是跟妳有关的,我们的感情怎么会是区区一个朱定远就可以影响的。」
「我们两个人啊,有我一个遇上那种烂人就够了,还好妳还有段禹严陪着妳,他是个好人,我知道他不会像朱定远对我那样的对待妳……」
「美惠,那天我也跟禹严吵了一架。」
「为什么?你们怎么会吵架?」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搞的,总之我们吵了一架,然后我就走了,从那天到现在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