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乐寒原本以为自己若没有被赶出门,也该吃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没想到罗裳洛一见到他,马上扑进他怀里,哭得气都快喘不过来。
他拥紧怀中的温香软玉,轻拍她的背,“好了,别哭了。”
为什么来到法国以后,老是看她在流眼泪?法国和裳洛根本就是八字不合!楼乐寒暗自下定决心,等事情一结束,他会立刻押她回台湾。
“我害死了爷爷……”她抽抽噎噎地道。
他心疼地吻着她的发丝,“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要爷爷去调查白肃德……”
这关白肃德什么事?楼乐寒听得一头雾水。
“你不要再骗我了!”
尹蓓芸扬高的声音闯进他耳里,楼乐寒纳闷地抬眼望向客厅里的另一对人儿。难得,蓓芸居然会生气。
怀里的人儿显然与他有相同的想法,抬起泪眼斑斑的小脸,望向哥哥和未来的嫂嫂。
“我没有骗你,要你回台湾是为你好。”罗书河温言辩解。
尹蓓芸深吸口气,努力不让泪水滑出眼眶,“你要我走,我就走。”
“蓓芸!”罗书河的眉心纠结成一团,他看得出她的决绝之意。
“我说过我知道分寸,该离开的时候,绝不会死缠着不放。”
“不是这样!”罗裳洛忍不住开口为哥哥说话,“哥哥是为你的安全着想!爷爷是被谋杀的!”
“裳洛!”罗书河喝住她,蓓芸没必要卷进这场阴谋。
“谋杀?你们也会有危险?”所以裳洛那天才会催促他回台湾?!楼乐寒看向罗书河,寻求一个合理的答案,“白肃德究竟和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关你的事,你和蓓芸明天就回台湾。”
“我不回去!”尹蓓芸激烈地反对。
“蓓芸……”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告诉我,我能帮你什么。”她坚定地注视着罗书河的眸子。
“你能帮的就是离开法国。”
“罗书河,”楼乐寒开口,“你想保护所爱,我和蓓芸也一样。”
罗书河看着楼乐寒好一会儿,目光移向尹蓓芸,她仍固执地注视着他。罗书河无奈地叹了口气,“跟我来。”
他将众人带进书房,仔细检查过门窗,才说道:“爷爷昨晚已经恢复意识,今早却在普通病房里离奇死亡,警方在病房的垃圾桶里找到氰酸钾的空瓶子。”
“是白肃德。”楼乐寒说出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们没有证据,得等警方验指纹。”罗书河摸着下巴,“不过我想警方应该验不出指纹……”忽地,那天帮白肃德捡起小瓶子的影像窜进脑海,罗书河蹙起眉头。
“怎么了?”罗裳洛对他突如其来的沉默感到不安。
“没什么,也许是我多虑了。”罗书河甩开那个荒谬的想法,将一叠收集来有关白肃德的资料递给三人,继续道:“白肃德曾对裳洛说过他尝过的苦,罗家人全都要受过一遍,所以我才想安排你们两个离开,至于裳洛,只要拖过百日,就可以用服丧三年不嫁娶的理由,逐步甩拖掉自肃德的婚约。”
“我不懂,为什么白肃德非娶裳洛不可?”尹蓓芸疑惑地喃问。
“因为裳洛可以继承爷爷一半的遗产。”但是如果他因为谋杀罪而入狱,裳洛便会继承全部的遗产,白肃德一旦成为裳洛的丈夫,便成为裳洛的法定继承人。到时只要除去裳洛……
罗书河愈想愈不安,眉宇纠葛着愁思,“楼乐寒,你跟我出来一下好吗?”
“什么事?不要瞒我们!”
“我们只是要谈点男人的事。”楼乐寒看出罗书河似乎思虑到什么严重的问题,忙为他打圆场,搭着罗书河的肩,两个男人走出书房。“什么事?”
“你能保证一辈子照顾裳洛吗?”他盯着楼乐寒的眼睛。
“当然。”
“蓓芸呢?”
“她是你的责任。”
“如果我有什么万一呢?”
“你不能有万一!”楼乐寒正色道,猜测他大概预知到他们所不清楚的危险,才会有这种类似“托孤”的举动。
“我也希望是我想太多了。”罗书河晓得楼乐寒的回答并非拒绝,也没心思多作争论,抽出上衣口袋里的原子笔,在楼乐寒手上写下一组电话号码,“如果我的预感成真,打这支电话找一个叫韩森的人,他会提供你所有需要的帮助。”
“我知道了。”
“还有,小心约瑟芬。”
罗书河的预言在隔天中午实现。
当时四个人正围着餐桌食之无味地嚼着午餐,内铃响了起来,管家阿林前去应门,迎进法国警探毕诺许以及他的一干手下。
“毕诺许先生,用过午饭了吗?”罗书河以男主人之姿起身招呼。
“罗先生,”毕诺许微微欠身,“我是奉命前来拘捕你,罪名是谋杀罗盛东先生。”
“胡闹!”罗裳洛斥道,“哥哥不会谋杀爷爷,”
毕诺许行了个礼,“我们也很愿意相信罗先生的清白,但是根据法医推断,死者死亡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到十点之间,而罗先生九点半才离开医院,最重要的是氨酸钾药瓶上有罗先生的指纹。”
罗裳洛猛然忆起那夜白肃德来访的情景,白肃德戴着手套,而哥哥赤手为他拾起物品……
“荒唐!哥哥若真谋杀爷爷,根本不会笨得把罪证留在现场!”
“这正是我们疑惑的地方。”毕诺许望向罗书河,“罗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好吗?”
“书河,什么事情?”听不懂法语的尹蓓芸不安地询问。
“没什么,警察请我去问话。”他低头吻吻她的唇办,“我去去就回来。”
他坦然走向毕诺许,毕诺许拿出手铐铐住他的双手,“得罪了。”
“哥!”
“书河!”
“没事的。”罗书河安慰两个女人,目光落在楼乐寒身上却转为严肃,“楼乐寒,你若食言,我绝不会饶过你。”
“我若食言,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楼乐寒定定地接受他的注视,同时接受他传来的重担——保护他们共有的珍宝。
罗盛东在罗书河被捕一个星期后入土为安。
丧礼过后,罗裳洛一个人呆坐在豪华空旷的大厅里,不过才几天的光景,她竟接连失去两个至亲的亲人,从没想过向来强势的爷爷也会有死去的一天,从没想过老把她当孩子看的哥哥也会有不能保护她的一天。
以前爷爷是她的天,哥哥是她的屏障,现在天塌了,屏障垮了,就只剩她一个人。
嘹亮尖锐的门铃声没有惊扰沉溺悲伤之中的罗裳洛,她甚至没有察觉到约瑟芬经过她身旁跑向大门。
但是当白肃德踏着大步伐跨进客厅时,却仿佛一阵冷风吹回她的神智,罗裳洛的嘴角神奇地扬起一抹浅笑,整个人因为战斗意志而沸腾出许久不见的活泼生气。
“我等你很久了。”
“抱歉,我忙。”白肃德自在地坐进长沙发里,“怎么样?需要我帮罗书河请位律师吗?”
“来证明你的罪行吗?”罗裳洛扬眉。
“你居然懂得反击了。”白肃德的眼中闪现饶富兴味的光彩。
“是你杀死爷爷的?”
“让我猜猜,这屋子的哪里藏了录音机?”白肃德邪魅的眸子扫过屋子一圈,又定回罗裳洛身上,“或者藏在你身上?”
罗裳洛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窈窕身影正在掩近。她单刀直入,“我们还要结婚吗?”
“你敢嫁我?”白肃德挑高一边眉毛,他以为他会押着罗裳洛上礼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以为在我身上找得到证据?”他笑得太过猖狂也太过自傲,“好,我们结婚。”
“不行!”
强烈的反对声伴着碗盘碎裂的声音响起。
罗裳洛没有看向门口震惊复震怒的男人,反而回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小女仆,“约瑟芬,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回眸望向白肃德,冷凝的表情几乎已不像她自己,“依中国习俗,你必须在百日之内迎我过门。”
“你敢!”
第二声反对声狂吼而出,罗裳洛的目光终于聚集在声音来源,蛾眉轻蹙,“你来做什么?”乐寒此刻应该守在蓓芸身边保护她才是。
“罗、裳、洛!”这回声音是从楼乐寒齿缝里迸出来的。
白肃德唇角逸出一抹浅笑,“我需要先料理这位‘情敌’。”
“我会处理。”她站起身,送客之意已相当明显。
白肃德也起身说道:“你好像一夕之间尽得罗盛东真传。有趣!有趣!”他大剌刺地经过楼乐寒的身边,一眼也没看向浑身上下里着怒焰的他。
楼乐寒旺炽的怒火全留给罗裳洛一人承受,偌大的客厅忽然显得有些局促,两人无言对峙一会儿,罗裳洛突然转身走回房间。
楼乐寒跟在她身后,将战火一道带进香闺,仍是无言。
“你要这样瞪我多久?”罗裳洛先屈服。
“你的理由!”他沉声命令,脾气已在爆发边缘。
“我想找出他谋杀爷爷的证据。”她踅到床边坐下。好累哦,好想依在他怀中补充能量,可是他绷得那么紧,好像她一碰就会爆开似的。
“我说过这件事交给我!”楼乐寒瞪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是大胆还是蠢,居然想把自己送到那个杀人犯身边!
罗裳洛不自觉地微笑,“韩森来了吗?”
“来了。”
“那就好。”难怪乐寒放心离开蓓芸。
“是很好,”楼乐寒眯起眼,“所以你不用以身犯险,我和韩森会处理一切。”
“我要嫁给白肃德。”她平静清晰地宣告自己的决心。
楼乐寒紧紧握住拳头,拼命地压住自己勃发的怒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将膝盖曲向胸前,双手环抱住自己,“这几天,我突然发现爷爷和哥哥最常对我说的话就是‘我会处理,你别管那么多’,现在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牢里,”她抬眼看他,“就只剩我一个……”楼乐寒蹲下身子平视她的眼,“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
“但我还是必须学会长大。”
楼乐寒叹息,当她再度出现在他面前,表示要找回她失去的记忆时,他就该知道她已经不想再当温室里的花朵,她试图找回生命的自主权,而他答应帮助她,也必须帮助她。
惟有能决定自己人生的人,才能爱得无畏无憾。
他了解,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会坐视她作无谓的冒险,她可以拒绝当一株菟丝花,但她不能拒绝他的守护;她可以自在飞翔,但他一定要陪伴在她左右。
“你要怎么做?”他问道。
罗裳洛凝视他的眸子好一会儿,展开手脚,“乐寒,抱我。”
他立刻坐到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怜惜地轻吻她。
她将螓首舒服地倚着他的胸膛,幽幽叹息,“答应我,你绝不能出事。”
“你也答应我,绝不能把我排除在你的计划外。”
罗裳洛咯咯轻笑,将自己更加贴近他。“书上说所有的杀人犯都一样,不论是害怕、震惊觉得有罪恶感,或者是单纯地想要炫耀,他们都需要告诉某人。杀人的秘密太过沉重,他们一个人负担不起,而白肃德身边并没有可诉说的人。”
“所以你要当那个接受秘密的人?”
“嗯,即使白肃德明知我的目的是搜集他的犯罪证据,也一定会亲口向我坦承他的罪行,因为他非常地需要有人赞美他的智慧,枕边人是个合适的人选。”
腰间铁臂紧缩,几乎要勒断她的纤腰,楼乐寒冷着一张俊脸,愤怒的气息毫不遮掩地吹向她,“你知道我的界线在哪里。”
“我知道。”依白肃德高傲的个性,不可能对她用强,但是如果……
罗裳洛的笑意蓦地凝成一抹忧虑,“要是我出事了,你是不是就……”
“我不会让你出事!”他吻住她的红唇,狠狠地反复吸吮纠缠,“没有人可以碰我的人!天皇老子都不行!”
他,好霸气。
罗裳洛软绵绵地靠着他,“你想做什么?”早该料到他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放任她一个人为所欲为。
“书上有没有说只要杀了一个人,第二个人就容易多了?”他低头吃着她的发丝。
“约瑟芬!”她一直都在为白肃德监视他们,白肃德不可能留她活口。
楼乐寒微笑,“书上还说,女人由爱生恨是件很可怕的事。”瞧约瑟芬看白肃德的模样,不难猜出她对他早己情根深种,一旦白肃德采取灭口行动,约瑟芬必会倒戈相向。
“你何时要打这张王牌?”她问。
“你的婚礼上。”
他轻笑着亲吻她惊愕的小脸,若无其事地,“你这辈子别想有任何一场平静的婚礼,除非新郎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