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儿在睡梦中听到人声骚动,登时从美景、美食、美酒加美男的美梦中抽离。
“本姑娘睡本姑娘的觉,你们吵什么吵?”睡癖很差的她激动地起身大吼。
最近老是有人在她房里宪宪牵牵,吵得她镇日不得安宁;现在连夜里都不给她休息,这是干么,想对她精神虐侍啊?
一睁开双眼,房内已经被柳初瑕端着的烛火染亮,她正好赶上韩锐盟将黑衣人的面巾扯下来的一刻。
“咦?二当家叔叔?”裙儿看到熟悉的面孔便忘了开火,不暇细思,立即高兴地跳起身。“你怎么知道裙儿在这里?是爹要你来找我的?他终于被我娘她们打败了吗?”哈哈,早就猜到爹没娘的辙,没想到他真的撑不了多久!
除了她以外,房里没有人有闲聊的兴致。韩锐盟飞快地出手,在他周身封了七大穴,使堂堂的侠隐派二当家动弹不得。
“韩锐盟,你干什么?”裙儿不懂此举的意义,还道他误会了。“快把我二当家叔叔放了,他是来找我的!”
找她?是“找”来杀死“她”吧?韩锐盟不为所动,心比铁石坚,连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漠然;比起前两天寒着脸就走人,更加冷酷许多。
“裙儿,”他沉着脸开口,其实不想让她知悉真相。
毕竟,她对自家人的信赖深厚无比;她相信,自家人绝不会伤害她,遑论送她归阴;如果她知道了那是自家人所为,就像要一拳击碎她的迷梦,太残忍。
韩锐盟不想伤害裙儿,不想让她面对可怕的现实;但是一辈子活在梦境的人不会比较幸福,裙儿终须醒来。
事实必须由他亲口说出,在他决定保护她的那天起,她的喜怒哀乐已由他一力承担。
“裙儿,贵派的二当家,就是盗密函的人。”气氛冷硬得像大理石,他的语言是刀,一字字地切开僵凝的空气。
裙儿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排斥的眼神瞪着韩锐盟。
“你在胡说什么?”她拒绝相信他的话。
“今天他潜进风林阁,目的是要杀你。”他走近裙儿一步,却发现她退缩了。
“不可能!”裙儿马上反驳。“二当家叔叔最疼我,从小带我到处游玩,他不可能伤害我、不可能……”
她眼中酸楚的神色,令韩锐盟难受非常;他恨自己是个刽子手,必须执行毁灭裙儿天真的任务。“你可以问他。”
望着二当家叔叔飞速撇过头的模样,裙儿内心有个角落已经悄悄崩裂了。该问吗?她拿不定主意。她不想问,只因怕得到那样的回答……
“够了!”倒是柳初瑕先看不过去了,她的心曾经狠狠地死去过,太了解那种梦醒心裂的感受,裙儿受不住的。
“我去唤人准备另一间上房让你歇息。裙儿,睡一觉之后,一切都会好转!
“不,我要问。”裙儿下了决心,她不要模模糊糊地带过记忆。“让我问。”
她走到二当家叔叔面前,很仔细看清他,因为眸中有水气,所以格外迷蒙。
“二当家叔叔,你真的要杀裙儿吗?”也许她早已有所察觉;当那天夜里和贼盗交手时,那眼熟的拆招技巧,已经让她隐隐猜到事实。
只是,她怎么也不愿相信素来和气仁慈的自家人想伤害她,这个事实令她难以承受;她避免去想,笑着粉饰太平,天真的以为这样做就会没事。
如今证据逼着来,避不过了!
“你真的要杀裙儿吗?”她好小声好小声地问着。
沈儒扬别过脸,心虚得不敢直视她澄澈的眼神。“老子就是要杀你灭口,怎样?”
“为什么?”裙儿的语气益发轻柔,像怕弄痛心口的伤痕。“真的是因为你盗取了密函吗?”拜托,请否认,请告诉她“没有”,她还是不愿相信……
沈儒扬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裙儿的娇躯晃了一下,彻底失望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去问你爹吧!”沈儒扬冷笑。“当贼出生入死,每次得手的金银财宝总是全部给那些缺腿断胳臂的人,半毛也不分给弟兄,这算什么?就连出外经商的利润也贴上去了,叫我们怎么能服?”
“可……你们的理念是劫富济贫,当初不就是因为志同道合才聚在一起的吗?”陆陆续续的,之后她老爹又捎来几封信,把成立“伏虎寨”的源由都告诉她。
因此,裙儿知道,当年老本行是土匪头子的老爹金盆洗手,改行劫富济贫,所有聚在伏虎寨的人都是自愿为天下苍生贡献一番心力——虽然只能以惯使的蛮悍作风达成目标,但心意仍是温暖的。
她曾经那么引以为豪,还睥睨了韩锐盟良久良久;如今,那心意变了吗?
“一年如此、十年如此、二、三十年下来,谁受得了?”跟他一起叛变的六个手下,四个死在韩锐盟手中,另外两个因为不忍伤害裙儿而被他挥刀砍了。沈儒扬知道,当事情曝光就不再有退路,索性把话扯直。“钱是我们抢回来的,我们有权花得痛痛快快!”利益蒙蔽了他的心。
“那又何必要盗密函?”干么杠上皇帝老子?是想掉脑袋吗?
“有人出天价买皇帝的密函,老子要钱,就一路干到底。”
钱、钱、钱,一切都是钱!
裙儿好不解,为什么以前可以因为风和日暖便笑呵呵的一个人,如今脸色却变得那般狰狞?钱真的那么重要,可以腐蚀一个人的心?
望着二当家叔叔,裙儿心好疼。她好想扑上前去,叫这个“陌生人”把她的二当家叙叔还来。可是、可是,她也知道这是在耍孩子气,“她的”二当家叔叔再也不会回来,变了就是变了……
“我了解了。”她胡乱地抹去眼泪,挤出微笑。“你保重。”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见到这个陌生人。
说完这句话后,裙儿便冲了出去,逃开僵凝的气氛。
“这里交给你。”见状,韩锐盟把沈儒扬往柳初瑕一推,随即健步追了出去。
在裙儿最伤心难过的时候,他要陪在她身旁。她想哭,他借她胸膛、她累了,他出让臂弯、她若心碎,他会一片一片地为她拾起,再度缝合。
谁让他爱上她?韩锐盟认分得很,欢喜爱了就得甘愿受——他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把这小女人摆进心里头。
如果一个人跑得很快很快,有没有可能把悲伤远远地抛在身后,从此脱离?
裙儿迈开小小的脚步,在黑暗中横冲直撞。
“裙儿,停下来!”韩锐盟追着她的步伐,出声制止。
她根本不听他的话,不,应该说,她听不进任何的言语,一迳加速地逃跑。
脚下被一颗尖石头绊着,疾行的她就要往前扑倒,滚成一团小肉球;韩锐盟眼明手快地扑上去,拦抱她的腰,凌空翻了个身,将她密密实实地护在怀抱里。
“嗯。”他闷哼一声,劲瘦的后背承受了撞击在石地上的力道,替她承受疼痛。“裙儿,别再乱跑了,好吗?”
一片黯黑中,咸涩的水气偷偷泛开来。
“唔……”裙儿咬着下唇,倔傲的不让泪意呈现。
小蝌蚪受不住了!今天发生的种种,远远超过她所能接收的范围,她该痛痛快快地宣泄。
“哭出来!裙儿。”他霸道的命令道。“哭出来会好一点。”
“不。”她死撑着,不让步。“我才不要!”
为什么要为一个已经变得很多很多的坏人流眼泪?所有的罪行,他甚至坦承得毫无悔意,为这种人流泪作什么?只是浪费。她不哭,她一定不哭的!
黑暗中,韩锐盟的长指捣向她的檀口,撩开她柔软的唇瓣。
裙儿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一缕哭音终于再也忍不住地逸了出来。
“呜呜……哇……”始终呈现盈溢状态的泪泉失控了。
终于!躺倒在石地上的韩锐盟,仰起头来瞅着缩在他胸前的小女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我真的相信他们啊……”裙儿低呜微呜。
打从知道韩锐盟杠上侠隐派,打从知道侠隐派就是伏虎寨之后,她之所以理直气壮地拦着韩锐盟,只因为她相信那些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们,绝不会抿灭良心。
如今这份信赖被背叛了,叫她情何以堪?
裙儿只觉得世界被毁灭了,当一直在她面前、一直为她所深信不疑的和善人性像土墙一样轰隆隆地倒塌了,她只觉得心如死灰。
以前这双眼睛看出去,尽是缤纷色彩;如今在她眼前,却只是黑白色调。
韩锐盟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温柔而坚定地搂着她小小的身子。
揪出这个大毒瘤是他的心愿,却惹得裙儿哭得这般伤心,他已然无法确定这样的坚持对或不对。
就算这么做该死的正确,但伤害了裙儿,一切便不再有意义!
裙儿还是不停地哭,哭得声嘶力竭、全身颤抖。
她还记得,除了爹娘外,最疼最疼她的人是二当家叔叔。她生平第一次下茫渺山去玩,是二当家叔叔背着她一路走去的;每当她惹娘生气,被罚不许吃晚餐,也是他偷偷塞烧鸡腿给她吃。
她的二当家叔叔一直都那么好,为什么为了钱财说变就变。
朝朝夕夕相对的和蔼长辈尚且如此了,还有什么人值得她相信?又,她还能相信什么?搞不好明儿个韩锐盟就露出狐狸尾巴,说他是山林野妖!
她好孤单、真的好孤单,人心隔肚皮,追根究底,能相信的人也只有自己而已。
“裙儿,”韩锐盟拥着她肩头,低语道。“别再伤心。”
“走开……呜、呃……你们都会骗人。”她捶打着韩锐盟,想到总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另一个可怕的陌生人,就觉得既恐惧又惊慌。
别人背叛了她,她顶多哭得唏哩哗啦,但如果把事件主角换上韩锐盟……天哪,光想都无法忍受,她一定会当场僵化成岩雕。
如果注定要被伤透心,当初又何必交好?也许赶明儿她到慈化庵一趟,剃光了三千烦恼丝,就不会再有被骗的困扰。
“我不会。”韩锐盟坚定地说着,语声透过层层泪雾,直达裙儿脑中。
“你会。”让她自怨自怜、让她尽情沉浸在悲伤里过一夜吧,今晚她无法以既有的乐观看世界,且让她沉沦为天底下最悲惨的人。“总是疼我、宠我、护着我,可是翻脸的时候就变得好可怕……呜。”
“我永远不会对你翻脸,裙儿,我承诺永不会伤害你。”韩锐盟吻着她的发,坚定无比地说道,让人无从怀疑起。“别哭,我会很疼很疼你,发誓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你。”
情话是那么甜,漾进裙儿心中,渐渐洗褪了苦涩。
韩锐盟扒梳过坚硬的发丝,在心理无奈地叹口气,看着裙儿一连公演好几天“这里有个空气人”的戏码,绝望地对她感到束手无策。
自从那一夜,狠狠的、无法自已地哭过之后,裙儿有了蜕变;她绝口不提她的二当家叔叔,望着他的娇颜也板得毫无情绪。
不只是对沈儒扬,对韩锐盟更是如此。拥着他哭了一夜,毁了他一件上好丝衫之后,她从此翻脸不认人。
刚开始,面对他的求和,她还会顶上两句,例如“我看我还是别跟你去汲水,我天生脚笨,要是再跌入河里那就太对不住你了”;后来,她变本加厉到不跟他说话、溜溜的水眸“看不到”他;不管他如何激她、调侃她、撩弄她,她就是无动于衷。
昔日的“裙儿”不见了,现在的裙儿懒得理他,不再紧紧挨着他、不再跟他杠到底。就连柳初瑕刻意的招惹都不能引起她半分醋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蝌蚪体内有自我摧毁系统,把她的良心跟感情吞得一干二净,好吧,真是如此,那总有个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吧?
韩锐盟终于受不了了!
有人喜欢当他不存在,他偏偏无法容忍被漠视;尤其当其他同属带把儿的男人都受到比他更热烈的欢迎,他的醋劲潜力也一并被激发出来。
“看着沈儒扬!”他抄起裙儿的腰,施展轻功,疾速奔到八十八里外的山村。
冉冉降于草地上,韩锐盟连滴汗都没有,足见功力之深厚。
“放开我!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裙儿一恢复脚踏实地的自主局面,立即怒叱他,终于开启了多日来的第一番交流。
“原来你看得到我。”韩锐盟嘲讽地说着,因为被漠视太久而怏怏不快。“若非这样做,我还以为我是个不存在的人。”
“哼!”又来了又来了!熟悉的人体头部大偏转又出现了。
“裙儿,我们谈谈。”韩锐盟好耐性地说道。
“有什么好谈的?”她撇开脸儿,明知故问。
“谈你为什么不理我,谈你为什么拒绝跟我说话?”
“哼!”
韩锐盟固定她的螓首,双眸温煦地瞅着她。“裙儿,离侠隐派仅剩一天的脚程了,你有没有想过,待你回到出生的地方,也许我们就要分离了?”
情非得已,他只好祭出“苦情记”。
天知道,此生此世,他是不会放小蝌蚪离开他的怀抱;他要定裙儿了,此趟急唬唬地押着沈懦扬上茫渺山去,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取得小蝌蚪的“永久饲养权”。
“分离?”裙儿的眉心微微地打了个皱折。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所不满,你当然可以继续憋着,但是当我们分离之后,等到你终于想骂人、想槌人,那时再也找不到我了。”他理智地分析给她听,尽管内容有些可笑。“到那时,你不管去苛待谁,都会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喔。”
换言之,他大爷在此,愿意提供她一个有气出气的好机会。
他要离开她?他会离开她?裙儿的心莫名地起了一阵恐慌。她没想过分离的事,一点点都没有。在她心里,她是很喜欢韩锐盟的,尽管他这人有点儿坏、有点儿讨人厌;她总是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打打闹闹下去。
就算是最近她气得不跟他说话,她也不曾想过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可是,韩锐盟的话让她陡然想起,他们除了有名无实的“主仆”关系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是很有可能头儿一摆,潇洒天涯去的!
“所以,你不觉得如果有什么不痛快,应该当着我的面,指着我的鼻子发飙吗?”韩锐盟继续“循循善诱”,看着小蝌蚪渐渐蹙起的眉心,知道她的心有些软化。“不然,等我们分手之后,我还是不知道你在气些什么,顶多在你咒骂我的时候,觉得耳朵痒痒就算了。”
考虑半晌,裙儿决定:她想在韩锐盟的生命中占着“心上人”的独尊地位,让他耳朵痒痒之流的好风水,决计不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想到此,往日的光彩活力便一点一滴地回到她小脸上。
“你骗人!”她指着韩锐盟的鼻子,坏心地捺下去。
来吧,姐妹们,抡起你的拳头、拔起你的菜刀,秋后算帐的时候到了!
见到她恢复宝里宝气的样子,韩锐盟的心蓦然宽松了;唯有心口狠狠地一吊,他才会惊觉,原来他对裙儿的在乎在几日之内又翻升了好儿倍!
他拉着她坐在草地上。“来来来,告诉我,我骗了你什么?”
“其实你早就猜到我是侠隐派的人,对不对?”一句话,直接问到核心地带。
出发回茫渺山的前一天,她无意中听到两个侍女在闲聊——
“不知道沈懦扬说出藏身处和密函的下落没有?”
“还没。不过没关系,多的是办法可以让他乘乖松口;再说,公主已经知道他和裙儿姑娘都来自侠隐派。
“真的!”好大的一声惊呼。“我们公主真本事,再神秘的事儿都查得出来。”
“公主是本事,但一方面也是有韩爷儿亲口证实,才确认无疑啊。”
韩锐盟!那个杀千刀的家伙!
那时裙儿全身一僵,原来他早已知道了她的出身,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情?
她努力思索,益发认定打从论及侠隐派的功过没多久之后,他便已知情。
如此想来,就觉得他这人诡诈多端!留她在身边,保护她、照顾她,统统成了别有居心之举。
那个晚上,她还很伤心呢!本来以为自己或多或少也讨了他几分欢喜,所以他才如此照顾她;当下一个急转直下,那些美梦统统都成了泡影。
“你不揭穿我,反而还留我在身边,话也不挑明说,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裙儿以为他会狡言辩驳,没想到他却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我希望你带我进侠隐派。”
裙儿激动地跪在地上,气得呼噜呼噜。“你以为我会带着你去伤害我的家人吧?你把我瞧得很扁、很笨!韩锐盟,我告诉你,你在痴人说梦!”
“我从没打算不分青红皂白就铲除侠隐派!如果你记性还不错,你该记得我说过,侠隐派是我从少年时期就十分崇仰的侠义组织。”韩锐盟低吼。
捣了半天,原来罗家小妞根本就对他的品格有所怀疑!
“那?”裙儿为时已晚地想起,好像有这么回事儿!
“我没打算上侠隐派去伤害任何人,我只是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就是去找你爹谈一谈。”韩锐盟气愤难平地继续吼道。“我没为你家一缸子人定罪,但是如果让侠隐派当真涉嫌不法,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裙儿呆呆地看着他,第一次觉得……韩锐盟好像还满是非分明、公正无私的嘛。
不过,不会吧?所有的事儿,不会是她号称“灵光”的小脑袋儿误解了吧?
自从知道自个儿就是侠隐派威风凛凛的侠义之女后,她很自然的把韩锐盟归纳为死对头。一直一直都以为他血气方刚,想提刀挥剑冲上去伏虎寨叫阵。
所以,她才怕他去送死,或者送别人死啊。
难道说,从头到尾都是她误解了,事情根本不火爆,反而和平得很,而她无聊到没事找事做,自创妙妙侠女的三招两式,乱耍白痴给他看。
事实明摆在眼前,的确是她耍笨没错!
“喔呵呵呵呵!”看到韩锐盟那令人无从质疑的表情,裙儿畅笑出口。
“你笑什么?”又哭又笑,黄狗洒尿,形容的八成就是她。
不跟他说、才不要跟他说,要是韩锐盟知道她摆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她一定会被笑到隐居去南海。
开玩笑,她又不是很喜欢吃海鲜!干么把自己弄到进退不得的地步?
“那你急巴巴地把人押回我老家,也不是想寻我爹晦气喽。”她再次寻求保证。
“谁跟你说我要寻他‘晦气’?”韩锐盟只祈求上苍,当他求亲时,别被她老爹误以为在寻他“开心”,他就老怀安慰了!将会和未来岳丈成为把酒言欢的好朋友,因为他们将有很多机会,一起讨论如何整治裙儿脱线的筋脉!
“我自己想的。”裙儿坦白从宽。“我以为你想指控我爹督导不严。”
奇怪了,沈懦扬已经过了两个半的二十岁,早有行为能力,我怪你爹做什么?倒是这只小蝌蚪,他得好好请教她的爹,是如何把她调教成一只爱胡思乱想、爱胡乱定罪的小蝌蚪?
“那就好!”裙儿真真正正地放心了。
韩锐盟瞅着她。这厢她心情舒爽、百病全消,倒换他闷闷不乐了。
“我觉得不太好。”
“是吗?”裙儿再度亲亲密密地巴着他。“哪里不好?说来听听!”
“你把我想成了砸你家场子的坏蛋,对吗?”韩锐盟大失往常俊美优雅的形象,含悲带怨地瞟着她。“你诋毁了我的荣誉。”
“那你想怎么样?”她挥挥手,没发现藏在他眼中的邪气。“大不了到了我老家,我办个野猪十味大餐,摆酒向你陪罪。”以道歉法来说,这算是最最顶极的礼遇了。
这不够,也不是他所想要的。韩锐盟缓缓凑近她,心里堆满了忧患意识。
小蝌蚪耍宝的把戏多多,脑子一刻三百六十五转,今儿个化掉的“大误解”给他一个深入骨髓的教训:赶快把裙儿占为己有!
开玩笑,谁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到大大大后天,她是不是又会无聊地找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理他?三天两头这样,他可受不了。
“裙儿,我爱你。”他蛊惑地告白。
可爱的小脸上慢慢地刷上一层红彩,最后连耳根子都泛红了。裙儿喀喀喀地垂下头,韩锐盟说爱她,韩锐盟爱着她呢!
她欢喜得想要大叫大跳,但心喜归心喜,还是羞涩得不敢见人。
“现、现在干么突然说起这、这个?”她结结巴巴,却也眉眼含春。因为爱,裙儿终于锐变成满身风情的小女人。
“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心意。”韩锐盟的长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雪颈,暗示地画圈圈。“你呢?你怎么想?”
她怎么想?当然也是爱他喽。
“我……我另……”发现自己无法像他一样侃侃而谈,她只好引述他的话。“我也跟你一样。”
“那就好。”他无意逼裙儿在这时爽爽快快地告白,只要确定了他的心意,那句爱情里的经典名言,他可以耐下性子等一等。
倒是有件事,他等不了了——
“我记得你有个难解的疑惑,至今仍然是个谜。”韩锐盟靠在她颈边,吸吸嗅嗅,伸出灵活的舌尖轻舔。“你说过,你不知道‘办’什么‘事’,非得要掀起罗裙,对吗?”
“嗯。”裙儿的气息不稳,在他的挑逗下,全身茫茫又酥酥。
“我现在教导你。”他轻轻将裙儿推倒,让她仰卧在蓝天之下,开始他温柔的进袭。
裙儿在昏茫之中,有些儿懂、又有些儿不懂,一句记忆中娘常嚷嚷的话语在此时翻跳出口。“这么说来,你打算要‘欺负’我了?”小脸儿红通通,哪有丝毫不愿?
“对也不对。我不是要‘欺负’了你,而是要好好爱你。”韩锐盘轻轻抽解裙儿的衣带,任雪白玉体裸呈在眼前,他颤巍巍地吸了口气。“愿意吗?裙儿。”
她羞涩地点点头,暗恼他要“欺负”就“欺负”,干么非要她发给一口头同意书?
就在裙儿犯嘀咕之时,旖旎情人梦于焉展开——
伏虎寨的大厅里,寨主与夫人们闲闲地齐聚一堂。
为了宝贝女儿擅闯江湖的事儿,他们打也打过、吵也吵过;为了避免在裙儿归来之前,大家按捺不住地拆了对方,今天暂时举牌休战一天。
“太好啦、太好啦!”这个凉爽的早晨,气氛多么死气沉沉,黑衣黑帽的管事却拔腿狂奔,说什么也要挑起混乱。
“小姐回来啦!”
厅里,寨主一家人依然很没创意地饮用早茶。听到这话时,大夫人吓飞了茶碗盖、二夫人慌张起身,急得扯破裙摆、三夫人当场踢飞了绣花鞋,鞋底再度不偏不倚地贴上管事的左脸颊。
呜呜,好疼呢,每次都用鞋儿教训他!
只有一家之主;罗伏虎暴跳起身,动作之敏捷远冠于其他妇道人家。
“他奶奶个熊!裙儿回来啦?”他一把揪来管事的领口,急切地问。“带了男人回来没有?”说来说去,他最关心的还是女儿是否成得了小书中幸福无双的女主角。
“带了带了!”管事拼命点头。但……寨主问这个干么?难道他老人家临老入花丛,又偏好男风,所以要大小姐出马张罗?“报告寨主,小姐一共带了六个!”
“六个?”罗伏虎的大胡子贲张成辐射状,又得意又显得有些敬畏。“他奶奶个熊!真不愧是我罗伏虎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丫头连胃口都比老子大!”
“杀千刀的,你说什么?”三位夫人同声叱责,只差没扑上去掐住他的肥脖子。
要是裙儿真本事地要了六个男人,那……那养女不教娘之过,三女共事一夫的她们全都不要活啦!
“报告寨主,其中有一个好像是阶下囚。”管事战战兢兢地报告前线实况。
“阶下囚?”罗伏虎喜孜孜地猜测道。“敢情是那丫头买回来替老子洗臭脚丫的奴才?女儿果然贴心!总之,咱们先出去瞧瞧再说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往伏虎寨的通关大门,果然看到一小队行旅远远走着;大老远儿,双方人马就瞧见对方。
“裙儿——”这厢充满父爱的呼唤。
来,嗓音中有着货真价实的讶异。
韩锐盟心理瞬时有了个底。“不介意我们先进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