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避震器到底有没有问题?撞得屁股都快疼死了。」祖儿连番找碴,最好让他失了耐性,看清他的真面目。
「你椅背后有软垫,自己拿一下好吗?」
「不行!我要你拿给我。」
「没看见我正在开车吗?」
「伪君子,跟你妈一样爱演戏!」
「你……你不可理……」他转过头去怒瞪她,却没想到竟听见夏莲大叫。
「石哥哥,前面有块大石头!」
等他一回神掌控方向盘时,随机应变的能力已不能为他们带来危机的化解,一个大回转,加上天雨道路泥泞,整辆车的重心顿失稳度,一时全朝右边倾斜,仅剩右前及右后两轮死命撑着,然而因摩擦过度,承轴之处火花四溅,幸好撞上一颗大树才暂止住了滑势,不过因冲撞力过猛,车门被整扇蹦开,个头最小的夏莲被呈抛物线撞飞出去,朝山谷边坠落。
「夏莲——」祖儿伸手想去抓她,可惜力不从心。
崇纶虽也被撞得头破血流,但依然强忍住疼痛不堪的伤处,第一个跑下车去。
他紧张地趴在路边的峭岩上向下眺望,只见一具瘦弱的小黑影吊在一截突出的枯枝上,险象环生,好在她体重不重,才得以撑住。
「别担心,她还活着。」他朝后大叫,让祖儿先压下惊、松口气。
祖儿也跛着撞伤的膝盖走过去。「老天保佑,她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
「那两个男孩还好吧?」
「他们没事。」祖儿不再执拗,目前她了解不能再给崇纶压力,先救夏莲要紧。
崇纶并没有责难的口气,兀自从吉普车后拿出救生索,用一种平和的口吻道:
「待会儿将绳索的这头用钢环固定在那棵树上,我会再用一个滑轮接在上头,等我下去救到夏莲后,你转动这把柄就能利用滑轮将我们拉上来,明白了没?」
「我……」
「到这关头你还想赌气?」崇纶冷冷地看着她。
算了!为了夏莲,她非暂时妥协不可。
「你……你要小心一点!」她说得极为小声,深怕被崇纶反讽。
这些顾忌在崇纶身上一点也没发生,祖儿觉得自己似乎太小心眼了些,他冷静的彷佛有着高智慧决策者的沉着,可是为什么在石宅所发生的那件事,他竟愚蠢到教人匪夷所思,而且,还一迳地指责她的言行。
随着绳索一节一节地往下吊,她担心崇纶的程度却远远超过夏莲,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莫非她真的不明了崇纶的心意?也许……他是相信她的,只不过碍于石夫人精明的老谋深算,为了让她不再被石夫人当成铲除目标,他也故意气她以掩石夫人戒心的吗?
在这难能可贵的静思中,说不定被她一矢中的料中,果真如此,她……她也太不成熟了!
隔着一层氤氲的山岚之气,她细细读着崇纶风霜刚毅的轮廓,为了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小孩,他几乎是豁出自己的生命只为救她,那张没有一点埋怨的脸,越是认真越教自己惭愧,毕竟这场意外是她惹出来的,现在在下面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他」才对!
突然之间,崇纶所攀踏的峭石一滑,整个人像倒栽葱般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祖儿心头一凛,她看得慌了,不要,他千万不能出事。
「崇纶,你小心一点,不能出事呀!我知道我误会你了。」祖儿提气大喊,她不希望因自己的判断失策又造成另一件遗憾。
崇纶欣慰于她突然开窍,她终于肯自我冷静想事情了,原以为冲动暴躁的她不会体会出自己的用心良苦,想不到在这样的刺激下,竟会给她带来这样的效果。
「我会的,你在上面也要小心一点!」他一手拱成圆筒状,回应她的关切。
有了祖儿的言语鼓励,崇纶绽出了笑容,他使劲一荡,正好荡到夏莲的身旁,他一把抱住已吓得苍白的她说:「没事了,石哥哥抱住你了!」
夏莲紧紧搂住崇纶的肩头嘤嘤哭泣,他朝祖儿比了个OK的手势,随着祖儿将两人冉冉提升上来,彼此的脸上在同时漾了一小朵笑靥,相信祖儿自己会明白,他的那一巴掌,是打得他自己痛彻心扉。
为了救夏莲,崇纶的手臂整个在峭壁上被刮磨得厉害,一道道明显的伤痕像浮水印般贴在他手臂内侧,而崇纶则只字未提,怕祖儿愧疚感蔓延。
「吉普车的电瓶和水箱都撞坏了,看来我们得用走的了。」崇纶猛地将车盖一盖,神情有着无比沮丧。
「都是我害的……祖儿气自己再一次被自己的任性急躁坏了大事。
他谅解地走上前去托起她低垂的下巴。「至少我们都平安,不是吗?」他继续道。「孩子们,趁太阳下山前大伙可要振作起精神,要是能走上五公里,石哥哥请你们吃牛排。」
他用笑语来粉饰祖儿内心的不安,即使车子坏了,大伙又身处最差的状况,但他连一句苛责的话都没给祖儿带上压力。
「可是现在离营区还很远吧?」祖儿从歉意中扬起了头问道。
崇纶暗笑她的杞人忧天。「你光站在这儿就能把我们变回营区吗?反正走一走,当作是郊游也不错。」
他曾几何时变得如此积极了,瞧他一副若无事然样,当真一点都不气她闯的祸?哎哟!他不骂骂她,她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了。
他替祖儿及三个小鬼掮起了背包,神情愉悦地大喊着:「郊游喽!大家赶快提起精神上路了!」
剩下最后的这十二公里,祖儿反倒不希望那么快到达营区了。
台风过后的夜晚,总是格外地宁静与安祥。
蛙鸣、虫吟、风和,织成了一片如梦如幻的仲夏交响乐,劈哩啪啦的木柴哔啵声,火苗薰得崇纶的脸上红咚咚的,肤色变得跟高中生一样健康。
「小孩子都睡了吧?」崇纶对着朝他走来的祖儿问着。
「嗯!」她坐靠在他身旁的一颗大石头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理取闹?」
崇纶无意识地拨弄地上的柴火,笑道:「严格上来说,应该说你太有正义感加上嘴巴又快了那么一点罢了。」
「那你早就知道我在石宅时没骗你喽?」她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疑虑。
手中的枯枝顿时停止了拨弄,他神态自若地说出当时的想法:「其实我早就怀疑这一点了,这一年来我不是没观察到,有时我也会发现母亲提着一篮饭菜往后院去,有几次想跟上前去探究一番,但还是被谨慎的母亲发觉,之后为了怕我自己去查探,她干脆完全封闭后院,当时我也正为曼弦的事烦心,因此,再也不过问这件事,心想失去了曼弦,还有什么事好令我关切的呢?」他幽幽吐了一口气,瞪着千变万幻的火焰出神。
祖儿朝他靠了靠。「看来我是真误会你了!」
他拍了拍她的臂膀。「傻瓜,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要是当时我不对你凶点,我母亲又岂会善罢甘休,再说,母亲毕竟是母亲,我做儿子的也不能太公然违抗她,只不过,委屈了你!」他将她拥了过来,用手背轻撩她的颊边。「还疼不疼?你要知道我真的不想这样对你,我很抱歉。」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紧贴着他的下颔,伸手往他腰系牢。「我任性、不讲理、暴躁……」
「但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不做作、坦直,最主要的……」他轻捏她的鼻。「你和曼弦一样有正义感。」
「我不要当曼弦,我要做平祖儿。」她有些孩子气的埋入崇纶的怀中更深。
他忙改了口吻,轻顺着秀发直唤道:「好、好,我现在就只爱平祖儿。」
「真的,没骗我?」清眸敛着喜悦,晶盈在翦翦的畅意内。
他不再用言语来求取她的认同,一阵齿香逼近,将如樱如苹般的唇瓣紧霸着不放,祖儿一迳陶醉在崇纶的侵略中,厚实的手掌将她兜进他宽阔的胸膛,吻得天地见羞、草木屏息;银色水幕下,流泻出乳般的月华沐涤两具缱绻的身体,天为庐帐、地作枕蓆,一个宛如上天贬下凡的女妖,一个是脱枷狱界的阿修罗,在幽幽漆漆的凡界相逢,融入在自然铺陈的原始软床上头……
星夜迷离下,喘息声渐呈舒缓,祖儿躺在崇纶的胸膛上玩着他衬衫上的钮扣。
「你知道吗?在这段支离破碎的旅途中,你让我有往下走的勇气。」
他如一片宽广的蓝天将祖儿这朵小浮云紧偎着。「我不知道你未来的旅途还会有多长,但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直到你觉得我烦,不再需要我为止。」
「不会的,我要你陪,我不要一个人走,日子好寂寞的。」她噙着珠泪,浸湿了崇纶衬衫的一小角。
他像被蜡油滴到般,惊慌地颤了一下。「别哭、别哭,我说错话了,我已经失去了曼弦,再失去你我会疯的。」
听到崇纶心悸地怕她消逝,祖儿从没这般受恩宠过,他赋予了她新的生命,挥舞他的彩笔,重新为她的画布绽上鲜艳的光彩。
她给了他一个小小的Kiss。「胆小鬼,就从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我己三十岁,不是年轻小伙子了,别这样吓我了。」他又回吻她一记,这一次,自是亲密的惩罚。
「没关系,我喜欢老头子,老夫少妻比较好,小太太会比较受疼爱。」她喜孜孜地炫出她青春的脸蛋。
「是你自己说要嫁给我的,别耍赖,我听得清清楚楚,老夫少妻可不是我说的喔!」崇纶抓到她的语病,充满爱意地看她一眼。
祖儿无话可应,抡了他胸膛一记。「讨厌啦!」
整晚,卿卿侬语不时穿梭在森林的每一角落,直到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穿进眼帘之际,祖儿才百般不舍地离开一夜体味芬芳的胸膛,继续朝向营区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