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气晴朗、太阳高挂,甚至有些炎热。
在吃过午膳,韩细得知展南云下午没有要替人看诊后,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书房找到了他,然后死缠烂打的吵他闹他,直到他点头答应陪她来桃花林赏桃花。
今日她特地换上了一身鹅黄的衣裳,手中撑着一把纸伞挡去阳光的照射,与展南云一同坐在桃花林其中一株开满桃花的树下。
会撑上一把油纸伞是因展南云说过她脸上的疤痕刚消除不久,不能照射太多的日光,所以一旦踏出房门,就需要撑上一把伞以遮去日晒的伤害。
“哼!”韩细从鼻间哼了一声,重重的表达出心目中的不悦。
原本是想与南云一同来桃花林,两人坐在桃花亭里的石椅上,一同喝茶吃糕点赏赏桃花的。
但此时,他们是来了桃花林没错,不过现在的情形简直就与她所要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展南云于桃花树下看着医书,她则被晾在一边呆坐,吵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根本与种在土中的桃花树没有两样。
林间,风微微的吹起,缓缓落下片片的桃花。她伸手接住被风吹落的桃花瓣,将它凑至鼻间,一阵淡淡的桃花香给吸进了鼻子里。
“真香!”
她的头顺势靠在展南云的肩膀上,当然这样的举动是扰乱不了身旁正继续翻看医书内容的展南云。
哼!看样子他根本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
“南云你别看医书了,陪我一起赏桃花好不好?”
她说了半天,见他没答话仍低首专注的研读医书,好像是她在自言自语一般。最后气极了,她干脆从原本坐在他旁边变成整个人蹲在他面前朝他用力的挥了挥手。
吵了好半天,依旧不见他有任何的回应,甚至于连抬头看她一眼也没有过。看样子即使失火了、天塌了,展南云依旧是埋首于他的医书。
再怎么说,她还是比较怀念以前的日子,每隔三天他会来替她的脸换药,听她说话什么的。自她的脸恢复了以往的容貌后,他就不常来找她,一下子她的心像是少了什么似的感到空虚不已。
“可恶……哎哟!”她由嘴里暗咒了一声,觉得无趣的才要站起身,额头却不偏不倚的撞上旁边的树干,当场痛的低叫出声。
韩细痛苦的皱起一张小脸,双手抚着因自己的不注意去撞到的额头。
“好痛!”
她可怜的额头此刻正发疼不已,那一撞差点把她眼泪给逼出来,展南云听到低呼声才抬起眸子见到她的样子后便站起身拉过她的身子,伸出手掌轻轻的揉着她的额头。
“这一撞是给你教训,让你以后做事要当心,别再如此心不在焉,那么身子就可以少受一点伤!”
“没办法嘛,谁叫这些树要长在这里,害我去撞到它们!”她轻轻踢了一脚树木,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对她的说词,展南云无言的笑了笑,在揉到她痛处时,偶尔故意心加重些力道,马上痛得她低呼喊疼。
“南云,你别那么大力,会痛呀。”而且是很痛、很痛!
他挑眉反道:
“既然知道会痛,以后就该以此篇戒,做任何事都要当心一点,要不然大伤小伤会源源不绝而来。”
“嗯,我知道了。”
韩细嘟起嘴,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丝想法,冷不防的自展南云手上抢过他不离手的医书后跑得老远。
“韩细,别胡闹,快把医书还来。”
“我好无聊,我想要你陪我!”她将医书收在背后,瞧着立在远处的展南云叫道。
“我是在陪你啊。”
“才怪!从头到尾你都在看书,像你这样的陪才不算,更正的陪是与我说说话、下下棋什么的。”
“你若是无聊,改明儿让夫子来府里教你读书。”
“好啊,由你当夫子教我读医书、懂草药。”
韩细抿着嘴笑着,笑得极为不怀好意,突然她眼珠子一转的大叫道:
“如果你追不到我,就得充当夫子来教我这个学生!”
话一落,没等展南云点头答应,韩细笑着绕着桃花树跑。桃花林中树木直立阻碍多多,展南云在后头追却也不易追上她到处乱跑的身影。
“来,你来追我呀!”
在桃花林间、微风中,她顽皮的笑声四散于桃花林中。韩细不时回头看看展南云,双手高举着抢得的医书摇晃不停。
模糊之中,展南云将韩细看成了柳心。
印象中,患有遗传性心疾的柳心,不可能会像韩细一般能健康的与他互相追逐在林间,奔跑对她来说是奢望的举动。倘若柳心能跑能跳的话,韩细就像是她的翻版。
他初遇韩细时,是想替她治好面貌以真面目视人不再自怨自怜,会答应她的条件是不忍她一个女子孤独的活在鲜少人迹的山上。
一切的开始,是因为韩细与柳心的遭遇相同,教他心生怜惜。他曾经亏欠柳心,想借由治疗韩细来弥补他对柳心的亏欠;然而在逐渐与韩细相处多日后,他才发觉,他似乎将韩细与柳心的身影重叠了。
韩细回过身停下脚步,以为他没那么轻易追上来,展南云也心神不定的没料到韩细会忽然的停下来,一时不察,他止不脚的往她身上扑去。
喀的一声!两人撞在一块。
“呀!”韩细低叫一声,两人跌至地面。展南云以身护住韩细的身子,当垫背的在泥地上翻滚了几圈后,两人才慢慢停下不再滚动。一时间,展南云在下,韩细在上。
“你有没有事?”
“我……我没事。”
韩细趴在他身上张嘴大口大口的直喘着气,一双小手抵着他的胸膛,脸颊也紧贴在他的心处。在她的心跳动之余,发觉到他的心也在快速的跳着。
然后她仰起小脸,把手上的医书丢得老远。她定定的瞧着他的脸,手指沿着他的唇形划着。展南云意识到她大胆的举动,正准备将她扯离身上时,她迅速的将双手捧住他的脸,大胆的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
她合着眼,以唇感觉着他唇的味道。
鼻间满是他的味道,碰着他唇的感觉是软软的,她试着大胆移动双唇磨着他的唇,心中随即窜起一股既麻又甜的感觉。哈……好好玩呵。
算不清楚是第几回与他有此亲密的举动,不过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在每一日里她都大胆的一步一步的尝试与他唇与唇相触的感觉。
猛的,展南云推开她兀自站起身,他捡起离他俩不远的医书。
“一切都结束了,以后你别再任地胡闹了,倘若我与你之间再不保持一段距离,日后会惹来对你不利的闲话。”
话落,他头也不回,没理会韩细在后头叫唤,径自走远。
“展南云,你回来啊!”
韩细坐起身,看着他远离的背影,大怒大叫着,不过他仍没有回头。
可恶!可恶!她吻他,他都没感觉的吗?
韩细双手奋力捶打着地上,将怒气发泄在尘土上。
“展南云你是天底下最最最可恶的人!”
*
大厅中,有一主一仆,主子坐在椅子上,仆人则立在身边,稍后仆人打破了沉静开口道:
“主子,你喜欢韩姑娘吗?”一名穿着蓝色仆装的男子问道。
“你为何会这么问?”他挑眉,讶异着方生为何会如此问他。
“是这样的,自从主子成为大夫开始替人治病后,主子不论待谁都是一律平等,但自从韩姑娘来了以后,主子似乎对她是特别照顾的。”
主子自带回韩姑娘后,他就在旁边观察她有好一阵子。他发现韩细似乎是不错的一位女子,她非但没有千金小姐的娇横霸道,听她谈吐举止间也不俗,若韩细姑娘喜欢上主子也是好的,中间要是没有失误的话,将来韩姑娘或许是主子日后的妻子也不一定。
“方生,你误会了,我只将韩细当成病人看待,或许韩细有些地方像柳心,所以我才会特别照顾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展南亚云瞧着方生一脸笑意,便知晓他的心里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方生深叹了一口气,知悉与主子之间的谈话会再次的没有结果,不是他会未卜先知,实在是在主子面前一提起柳心小姐,主子的心便悬在半空中,升不上也放不下,原因是当年主子离家行医并未告知柳心小姐。而两人分开八年之久,主子一直没忘记,始终将遗憾搁在心里头,他说他对柳心小姐永远存着一分亏欠与情意。
为此,主子非但无法面对柳心小姐,更一再拒绝外来的女子。眼见主子就要满二十五了,早已立业却迟迟不肯成家,旁人不知道个中原因,只有他方生知道,主子一直未肯娶妻完全都是为了柳心小姐。
这些年来,他一直希望主子能再喜欢其他的女子,但主子因愧对柳心小姐,对其他女子便毫无情意,所以依他看来,主子心头上的锁还是得由柳心小姐来开启。
“主子你若还喜欢着柳心小姐,就回去看看她吧,相信柳心小姐一定会谅解主子离开她去学医的原因,只要告诉她……”
接下来的话,如方生所预料的,没机会再说下去,展南云抬手制止了他要说下去的话。
“方生,别再提了,将来我打算好要四处行医的,总不好带个人出去奔波劳累的。对于柳心,我无颜面对她;至于韩细……我心中一直存有柳心,对于她来说未免有失公平。”
稍后,展南云不再多言,即闭目凝神,表示不愿受打扰。
房中再度恢复了宁静,静得没一丝声响,他的脑海里为此纷乱不堪。
厅中的展南云还是若有所思,另一名刚进门的男子则是一脸的欣喜,仆人在端上了两杯茶之后退到门外等候。
“展兄,你真不愧是咱们扬州城人人称道的展神医,连我娘亲久治不愈的病都能让你治好,今日我是特来向你登门道谢的!”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儒雅男子,手中持着一把画上山水画的白扇子。
“救人是我职责的本分,王兄不必多礼。”
“对了!我差点就将这个人给忘了。”
王世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收起。“当日我们在山上一同遇到的那名女子,展兄应该是打发她走了吧!”
王世豪自顾自的说道,撇见展南云并没答话,心里想一想也是如此。
自从与一展南云结识后,就明白他平时就爱在路上捡孤苦的病人回去治病,在病治好之后,是女的就安排嫁出去,男的就安排谋生后路,这回应该也无例外。
稍后,他想起前些日子听了府中的人纷传的传言,忍不住的开口又问道:
“对了,近日我听府里的人说,凉心院里住了个姑娘,她的容貌虽无沉鱼落雁之姿,却还算得上佳人一个,我说展兄你的艳福可真不浅啊!”话一说完,王世豪立刻哈哈大笑着。
“如果王兄想见她的话,我可代你引见。”
“哦?”他止住笑,讶异的瞧着展南云。
“展兄怎舍得让佳人得我一见,难道就不怕我抢走了她来做我妻子吗?”
王世豪故意打趣的说着,不过心中并没存有夺人妻的嗜好,所谓“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他是懂的,只是偶尔喜欢以取笑他人为乐。
“她只是我的一个病人,我对她并没有情意。倘若在引见之后王兄有意,我可以替你问问她的意思,你们要是互相有意,我还能从中做个媒人。”
“展兄此话当更?!”王世豪眼睛一亮的大声说道。
“现在她人在凉心院里,我带你去见她吧!”
“好!”
王世豪迅速的收起了手中的扇子,连忙起身随展南云离开大厅,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到传言中的女子长得究竟是何模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