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圣”总部的大草坪,一直是“七圣”成员热爱聚集的地方。
“天璇”班杰明站在斜坡上,拎起三不五时跌倒的心妻子花语嫣,忍不住心疼地念 上几句。“你不是抓著我吗?怎么还会摔跤呢?”
“人家的平衡感比较差嘛。”花语嫣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她是和台湾素有良好邦 交的花郁国的小公主,不过别对她的期望过高,她一点都没有“公主”的样。
“岂止是‘比较’,根本就是‘非常’。”王佑鑫憋笑嘀咕,惹来花语嫣和班杰明 的两道白眼。
“差就要注意呀。”班杰明小心翼翼把她放回草地,再以手指梳顺著她卷到会打结 的红褐发。
“人家有注意啊,是这路有点斜啦。”言下之意,反正不是她的错。“我跟你讲喔 ……”
话声未休,她的左脚忽然拐到自己的右脚,班杰明才要弯身去听她又发现什么新鲜 事,她已咕噜咕噜地滚下草坪,他伸手要捉已慢了一步。
“你要不要紧呀?有没有摔到哪里?”他急忙跑下来。
“唔鸣……”樱桃小嘴渐渐抖成直线,圆圆的大眼慢慢凝出风暴,可爱美丽的小脸 蛋满著委屈,花语嫣想要站起来,却又让裙摆绊住,登地又滑了一跤,她干脆不雅地蹲 在地上埋怨。“你两次……都没接住人家……呜呜……”
“对不起嘛。”班杰明搂著小泪人,再这么训练下去,他可以去职棒当捕手。
躺在草坪上休憩的霍旭青和王佑鑫,虽然早已习惯此场面,但仍忍不住笑得东倒西 歪。
“你们好坏,还笑人家……呜……”花语嫣哭诉。
“对……哈哈……对不起嘛。”霍旭青和王佑鑫实在止不了笑。
“咱们别理他们。”班杰明警告地瞪他俩怕她再摔,他索性抱著她走开。
“你觉不觉得,把语嫣放大两倍,便很像某个人?”霍旭青盯著两人的背影问旁边 笑到肚子痛的王佑鑫。
“莫非……你现在想的和我想的一样?”王佑鑫坐起来。
两人很有默契地对望,脑子里同时闪入贺羲平横扫千军的毛躁身形,又很有默契地 笑成一团。“说不定他和语嫣是亲戚呢。”
“什么事这么好笑?”水柔懒懒行来。
霍旭青和王佑鑫又互视了几眼,笑得更大声。
“到底什么事?”这下水柔不得不好奇。
“我要去接舞蓉下班了。”讲出来搞不好会挨水柔几记水袖,王佑鑫决定以伟大的 老婆做后盾,把皮球推给霍大律师去解决。
“你说不说?”水柔只好把箭矢指向霍旭青。
“你和那位医学博士怎么啦?”霍旭青敛笑端详她。
水柔愣了愣,才叹:“瞒不过你,对吗?”
在“七圣”中,他和她在个性与品味都很像,所以两人一直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她的心事,他总是这帮兄弟里最早察觉的,其他人曾经想撮合他们,可惜他俩都不来电 。
“你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愁容,连最迟钝的时焱都看得出来。”霍旭青揶揄。
“这么明显?”水柔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天权”时焱是他们七人中,不,搞不好是金氏纪录中最寡言的人,他不问世事, 经常只是躲在角落闭目养神,若是连他都注意到,那的确是很严重。
“你多久没照过镜子?”霍旭青用指背摩挲她的颊,那柔和的轻抚,包含了兄长的 疼惜和伙伴的关怀。
“我……”水柔心头发热,这不也是她开夜车回来的原因吗?
“慢慢说,咱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呢。”他曲肱为枕躺到草坪上。
“他……有女朋友了。”水柔幽幽抱著膝盖而坐。那个“他”自然是贺羲平。
“哦?”霍旭青等著下文。
“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她住进他家好几日,但他说是他妹妹。”水柔圈著脚边 的绿草把玩,她气贺羲平的不诚实。
“搞不好真是他妹妹也说不定,或许是他美国的朋友,来台湾晃两天。”职业病使 然,霍旭青立刻提出假设,而且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贺羲平不是偷腥的料。
“我常看到他俩又亲又抱。”水柔换个方向转著草。
“外国人打招呼总是比较亲热嘛。”
“不一样,他之前说梦话,就叫过那女孩的名字。”水柔妒火中烧,她揪著手边的 一堆草。
“我第一次看你这样,你总算像个‘人’了。”霍旭青衔草浅笑。
“咦?”她百思不解。
“你始终沉着得不像凡人。不卑不亢,任何事务都能拿捏得恰到好处,态度永远是 从容有礼。”他握住她的手。“当我第一眼见到贺羲平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好笨拙的一个人?”
“当然不是。”霍旭青大笑。“我在敬佩造物者的巧妙,故意安排这么一块宝来平 衡你的足智多谋。”
“男人总是见不得女人比他们强。”水柔嗤之以鼻。
“没错,这个时代的女人一直在成长,男人却志得意满地停在原位;等到发觉时, 肩上扛著的五千年悠远历史,却让他们低不下头来。”霍旭青认可她的论调,因为这是 事实,不过那不是他俩今天要探讨的问题。“谈谈你对他的感觉吧。”
“该怎么说……”水柔十指交合,往前延展伸懒腰。“原先看到美国FBI来的传真 ,上面的丰功伟业让我以为他会像表哥伊恩的霸气冷酷。”
她仰望由特殊设计、能反射外界星空的天花板。“或班杰明的幽默自信,时焱的慵 懒沉静,‘玉衡’拓跋刚的火爆狂傲,再不然就是王佑鑫的活泼滑头。”
红酥手一比,她睇著他。“或是你的慧黠稳重。”
“呵呵。”霍旭青扬唇漫笑。
“没错。”水柔对他发出的哂笑表示赞成。“上述的那些,他通通都没有。事实上 ,他和我周遭的男人完全不同。”
“确实是,要找到像他这样的人也满难的。”霍旭青调侃。
“就是嘛。”水柔也笑。“他憨厚、害羞、笨拙,连句话都说不好,可是偏偏…… ”
“可是偏偏他对你的胃。”霍旭青追出她的衷曲。
“嗯。”水柔点头。
“那他对你呢?”这个才是重点。
“本来我认为他应该也喜欢我,但现在又不确定,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原 先以为的那个人。”贺羲平憨怯的微笑,皎洁的荧眸、话讲不全的薄唇,以及研讨案件 时的犀利与自如,这些强烈的对比,著实令她感到困惑。
“那你就先确定呀,如果你是顾虑到那个外国女人,为何不直接向他问个明白呢? ”霍旭青鼓励。
“我不想做第三者。”水柔将脸埋入腿中。
“情会分歧与第三者毫无关联,对方要是爱你不够深,每个人都能成为第三者。” 或许是律师师久了,霍旭青在观察事务时所切入的角度,和常人向来不同。
拍拍她,他说:“去确定吧。”
***
天还未亮,贺妙仪便让乒兵哩乓兵当的声响吵醒,她挣扎地爬起来,半眯著惺忪睡 眼,循音来到厨房,贺羲平在里头忙得正起劲儿。
“你在干什么呀,羲平?”她打了个好大的呵欠。
“做……便当。”贺羲平兴高采烈。
“做便当?在清晨三点钟?你没发烧吧?”贺妙仪摸摸自己的额头,又踮脚摸摸他 的额头。
他昨日不是在水柔的实验室里窝了一天了吗,怎么还会如此“起疯”?
“我……昨晚邀……请水柔,今天……和我……一起去……命案现场……做勘察。 ”贺羲平喜形于色,心花朵朵开。
“你‘邀请’女孩子去命案现场约会?还带便当?”贺妙仪瞠目结舌,睡意全失。
“也不……不算……约会啦。”贺羲平忸忸怩怩,定神思考了一下,他又赧然地搓 搓手。“我……也不晓得……算不算。”
“Oh——MyGod!”贺妙仪夸张地大叫,她简直要昏倒。“哪有人邀女孩子去那种 地方约会?还……还带便当?”
“不……不好吗?”贺羲平压著眉角,盯著他做的爱心便当。
“好?好?”贺妙仪越喊越大声。“好你的头啦好,根本是烂透了!”
“但、但是……”他觉得不错啊,又可以工作,又可以和水柔在一起,又可以一起 讨论,又可以一起吃便当,一举数得耶。
“没‘但是’啦,去那种沾过血的场所,谁还吃得下你做的便当?”贺妙仪一掌挡 住他的废话,翻手端出少女情怀的幻想。“约会呢,自然得去一些罗曼蒂克的地方,或 来个气氛浪漫的烛光晚餐。”
“‘罗曼……蒂克’在……哪里?”他对台湾不熟,前几天带妙仪出去玩,也是靠 地图,他从没听过这个地名啊。
“蠢啊。”贺妙仪赏他一记爆栗。“难怪你以前的女朋友全部跑光!”
“我……”此话虽伤,但麻烦就在事隔多年,他仍不知问题出在哪儿。
“我问你,你是不是爱上了小龙女?”贺妙仪拉他坐下来,未上妆的巴掌小脸漾著 兴奋的光采。
“我不是……杨过,不……不可以……爱上……小龙女。”贺羲平一本正经地瞪著 她。
“笨笨笨。”贺妙仪用力捶桌子。“我指的是隔壁的邻居水柔啦。”
“她呀……”贺羲平肘抵桌面,两手捧著腮,准备动动脑。
“算了,你也甭想啦。依我瞧呢,十之八九错不了,不然你干么没事就往人家的屋 子瞧,跟我出去玩的时候,心里还念念不忘该向她报备一声,对吧?”贺妙仪摆明了看 不起他。“嘿嘿,你别想骗我。”
“我……从……不骗人。”贺羲平自幼在家,除了妈妈管教,还有五个姊姊和后来 的两个妹妹管,所以别说是骗人,他连说谎的草稿要怎么拟,都有问题。
“呆唷你,反正你相信我,我分析得绝对正确。”贺妙仪慎重地抓住他的两臂宣布 。“贺羲平,你听好,你——恋爱了。”
“我……恋爱了?”如果这是恋爱,那么他要说,感觉真好。
“不过呢……”她长吁短叹,追溯往例,她对他并不看好。
“哦?”贺羲平连忙将全副注意力都用上。
“虽然水柔也满喜欢你的,不过呢,你的前途必定坎坷。”当然,被她前晚穿著浴 袍那么一搞,真应验了“先天不良,后天失调”,不坎坷才有鬼哩!
“你……别胡说,人家……她……她不会……看……上我。”初尝恋爱喜悦登时冷 下来,继而取代的是股失落。
“拜托,有点信心好不好?你成天处在我们‘七仙女’之中,是白混的吗?”
嗟!大概只有她这个笨哥哥,才看不出人家的心意唷。
摇头复摇头,妙仪复叹息。“只是你居然约人家去命案现场,实在有损咱家姊妹的 脸。”
“我……”会吗?他到现在还是觉得这个主意不差啊。
“我啥呀我,就这么办吧,谁教咱们是兄妹,一会儿天亮,我重新帮你约她和我们 一起去别的地方。”贺妙仪拍胸脯,“我包你玩回来之后,便得到小龙女的芳心。”
“你……还要玩?”贺羲平呻吟。
“干么?你又要赶我?人家这次可是在帮你。”贺妙仪噘高小嘴,打死也不承认是 自己爱玩。
“我没……没赶你,我……要工作。”贺羲平为难地看著她。
“哎——哟,田伯伯那儿随便讲讲就oK了嘛,你前几天打电话,他不就叫你陪我多 玩两天的吗?”贺妙仪最会利用圣旨来压人。
“田……伯伯……是客气。”贺羲平咕哝。“况且……这两天已……已经玩过了。 ”
“你晚几天工作会世界末日啊?”贺妙仪发嗲,但她毕竟寄人篱下,故又扯著他的 手撒娇。“我不管啦。”
“不行,我……来台湾……是工作,不是……玩。”贺羲平对工作的认真度,是非 常坚决的。
“哼!”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愤愤地舞著拳。“那你的这段恋爱就等著夭折吧。 ”
***
这是一起很明显的三角关系情杀案。
事情发生在贺羲平来台湾的前几天,死者的老公王阿富,因怀疑死者交了男朋友, 于是忿而举起家里的菜刀,将其活活砍死,死者总共被砍了二十一刀,警方获报赶到现 场时,刀仍插在死者的腹中。
“根据王阿富的供词,命案发生的那天晚上,他和死者大吵了一架,被死者赶了出 来。”水柔记得资料上是这么写的。“接著,他到附近超商买酒,然后边喝边开著车乱 晃,直到醉了,才随便找个地方停车睡觉。”
贺羲平把手套和口罩给她,两人分别戴上后,他推开现场的大门,一股阴气跟著冲 出来。
由于王阿富和妻子都没什么亲人,警方已将此地封锁,加上凶宅无人敢接近,连邻 居也陆续搬走了两户,因此现场的保持与当晚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份森寒的腐蚀味。
“你为什么想来这里看?警方已经破案啦。”水柔终于问出心中的疑窦。
之前他看到这桩案子就格外有兴趣,昨晚他来实验室时,她正好在埋首整理此案的 验尸报告,他也凑热闹地跟著研究,后来还约她一块儿到此“一游”。
“直……觉。”贺羲平耸耸肩。
做他们这一行,敏锐的直觉很重要,它常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虽然王阿富不承认,但当初警方到达时,现场的门窗全部深锁,且并无被破坏的 迹象,所以才会找邻近的消防队。”水柔又道。也就是说这是一桩密室杀人案件。“故 凶手不是有大门钥匙,便是熟人,所以死者才会放他进来。”
见贺羲平不置可否,她提出有利的实证。“王阿富没有不在场证明,依照超商提供 的录影带显示,他买酒的时间和案发时间相当接近,所以警方研判,他是酒后杀人,再 开车想溜,却因过量而醉得不省人事,警方逮捕他的时候,他还在车内睡觉。”
水柔是当时的验尸官,她永远忘不了那惨不忍睹的尸体,用“血肉模糊”来形容并 不夸张。“邻居也说,他俩常常吵架,不过那晚吵得特别凶,还不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最后是因为一直听到尖叫,邻居越想越不妥,才报的警。”
“嗯。”贺羲平站在卧室门前。死者是在这儿被警方发现的,仍躺在地上血泊中、 用白笔画的人形框框,代表一个生命的终止。
现场依旧处处可见挣扎的痕迹,干涸变色的斑斑血迹怵目惊心,凶手的残忍令人发 指。
“由这些混乱……的情况,死者是……从厨房一路……躲到客厅,再……爬到卧室 。”贺羲平剖析。
想想多恐怖呀,凶手居然能毫无忌惮地杀人、砍人,虽不至于是在大庭广众,但隔 了一道墙的旁边上下都有邻居ㄝ。
“如今罪证确凿,凶刀上全是王阿富的指纹,他要跑也跑不掉。”水柔赞成他的推 敲,但她认为他想翻案是白费力气。
“我家的菜刀……也都是……我的指纹。”一陷入案情,贺羲平的口吃就没那么严 重,言辞上亦懂得反驳。
“你相信王阿富说家里是他掌厨的话?”水柔扬起粗细适宜的柳叶眉。
“你若杀了人,会把……凶器留在现场,而且是最……明显的地方?”这太不合情 合理了。
“他喝醉啦,醉汉的行为本来就不在常规中。”
“是吗?我……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贺羲平换上特殊眼镜。透过镜片的绿 色萤光,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肉眼无法看到的证据,像沾在墙上的小血迹、家具上的指 纹等等。
“你到底想找什么?”事实已然摆在眼前,水柔不解他的动机。
“不……不知道。”贺羲平直率地摇头。“要找到了……才知道。”
“嗳,也只能这样喽。”水柔认命地戴上特殊眼镜。她是法医人类学家,专门负责 尸骨的分析,到现场勘察其实是第一次。
“死者的……男友呢?”贺羲平忽然开腔。
“经调查,死者的男友可能是绰号叫阿海的卡车司机,不过他那天晚上在家里和朋 友打麻将,有四个人帮他做证。”水柔不晓得他问这干么,他在资料上不是看到了吗?
“他那天不是……不舒服?”贺羲平就是看过阿海和那些人的供词,才感到事有蹊 跷,因为在时间上太巧了。
“没错,阿海的朋友说阿海那天拉肚子,跑了厕所好几趟,后来干脆回房里休息。 这之间,其中一位叫阿旺的,曾抽空去房间探过一次,还喊了他几声。”水柔有点不明 白贺羲平在想什么。
“不过阿海……没回答,不是吗?”贺羲平反诘。
“嗯,阿旺想他八成是睡著了,也就没再吵他,接著他们打了整夜麻将,直到第二 天早上,阿海才起来和他们一起吃早餐。”水柔渐渐嗅出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是哪 儿。
“阿旺有进去……房间确定阿海……‘真的’躺在床上,还是……仅在门口大略… …瞄一眼?房里的灯……是暗的,还是亮的?”这些答案关系了阿海有无涉嫌犯罪。如 果房灯是暗的,阿旺又没进去,那床上就算是用枕头盖著棉被,门口的人可能也看不出 来。
“这……”那时警方已认定凶手是王阿富,因此似乎没追究得那么仔细。“你的意 思是……”
“阿海家和……王阿富家很近。”贺羲平一步一步地诱导她。
“他们是背对背的两栋公寓,后面只隔了一条防火巷……”两家的地理位置若以大 门计算,大约要走十分钟,但若是后面能直通……则仅需一份钟。“慢著,你该不是怀 疑阿海杀了死者?可是阿海住五楼,死者的家在三楼,除非……”
“除非……什么?”贺羲平越来越欣赏她的冰雪聪颖。
“除非他会飞,才能不经过大门,又避开在客厅打麻将的朋友,由公寓后面从五楼 飞到三楼来行凶。”水柔目前唯有想出这个可能性。
“我们来看看……能不能飞。”贺羲平笑得很有把握。
***
环顾这两房两厅的平面,只有厕所和厨房的窗是与后栋相对。
厕所窗太小,贺羲平于是打开厨房的窗户,外面另封有铁窗,铁窗上装有逃生门, 而逃生门是唯一的通路。
“锁住的。”水柔指著逃生门上扣著的锁钥。
“目前的通讯……那么发达,也许他能叫……死者先打开。”这是很容易解决的问 题。
“你认为……”水柔沉吟。“他利用进厕所时打电话给死者?”
“邻居不是说过……王阿富夫妻……吵得很凶吗?这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身为鉴识人员应懂得举一反三。
“所以阿海听到争吵结束后,就立刻打电话过来,接著死者放他进来,两人或许一 言不合,他动了杀念。”水柔透过铁窗审视对面的五楼,已经抓住贺羲平要描绘的草图 。“等杀完人逃出去,再把锁匙扣好,再用绳子爬回自己的家,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回 床上?”
“也或许不是……临时起意,他是……早有预谋,所以才能做得……这么……周详 俐落。”贺羲平拿出万用钥匙,三两下就把逃生门的锁打开,他伸出头缜密地检视铁窗 上的每一寸。
“因此不管王阿富会不会和死者吵架,他那晚都会杀她?”水柔蹙额。说真格的, 她会想辞掉法医一职,主因不外乎是眼前的这一切血腥令她憎恨厌烦。
“不。”他否决。“王阿富……那晚一定……会和死者吵架,不然就没……那么顺 利……背黑锅。”
“你是说,这也是在阿海的算计中。”乍觉毛骨悚然。
“嗯,应该是阿海……事先吩咐死者……当晚和王阿富……谈判之类的。”他陈述 出脑海里的见解。
“说不定也是他要死者赶王阿富出去的,他再藉此机会杀人,反正他有不在场证明 ,而邻居的证词对王阿富铁定不利。”水柔惊呼。人通常会被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主导, 阿海便是利用人的这个弱点,来完成这次的栽赃。
“你会不会……壁虎功?”这条防火巷并不宽,依阿海能设计出如此周密的杀人计 画,应该会考虑到有可能成为证物的东西,要用得越少越好。
“壁虎功?”水柔杏眼圆睁,话题怎会突然转到那儿?
她随他的视线看过去,他正在估量与对墙的间距,她顿悟。“你认为他……”
贺羲平领首,他朝下指著防火巷的地面。“你看,那么脏表示……很少有人走动。 ”
“所以就算他出现在这上面,合著是三更半夜的,根本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水柔拍手叫绝,又一次领教到“专家”的厉害。“你刚刚进来前,在楼下观察的就 是这个?”
贺羲平的分析不是不可能,她和警方怎都没有考虑到此层面?
“你懂了。”贺羲平原先只是怀疑,在看到现场后,他就知道他的判断没错。
“倘若真知你所言,那阿海这个人就太可怕了,我们差点让一个冷血凶手逍遥法外 。”水柔不寒而栗。
“这些目前也……只是假设。”他的工作模式恰好和律师背道而驰,他是先假设每 个人都有罪,再逐渐剔除人数,最后留下的,也就是嫌疑最重的。
但前提是必须要先找到证据,他的假设才能成立。
“嗯,这里交给你,我负责客厅。”水柔由不信到支持他的揣测是对的,她非要让 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为她这么多年的法医工作,画下完整的句点。
她走出厨房来到客厅,东看看,西瞧瞧,大门忽然被人从外往里推开,她以为是附 近好奇的小孩。
她笑著走过去说:“小朋友,这里不可以……”
话声未落,来人似乎吓了一跳,或许是没料屋内有人。在她尚未来得及看清是谁时 ,对方已使尽全身的力气推她一把。
水柔因为没有防御,整个人立刻飞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