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你是关允阡,是从金陵来的?”连晋南一头雾水地瞧着眼前的男子。
他如果是关允阡,那前些日子来下聘的男人又是谁?
“是的, 世伯。”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连晋南现在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人人都说自己是关允阡,那他的宝贝女儿不就有嫁不完的相公了?
“所有的事,我爹在信里全都交代清楚了。”关允阡自怀里取出了关茂生的亲笔信。
接过信,连晋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相信他所说的话。
“你真的是允阡!”连晋南心中的欣喜已经大过先前的惊讶。
看他剑眉英挺、五官端正,身形又高大,这样的人中之龙才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
当初的婚约虽然草率了些,但是他没看错,替玉钗找到了一个好相公。
“你爹的身子还好吧?”那天订亲没见到茂生兄,令他担心了好一阵子。
“家父的身子时好时坏,所以无法亲自前来,若有失礼之处,请世伯原谅。”
关允阡生性冷漠,不善交际,可是今日是他登门拜访,不得不逼自己要彬彬有礼。
听他的谈吐,远比那个关允铨好上几百倍。幸好那时是将玉钗许配给允阡,要是许配给允铨.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身子要紧,这没什么好失礼的。”
“不!再怎么说都是我们失礼,我爹想要见世伯的千金,应该亲自前来才是,不该只派我来接她。”
关允阡一句“世伯的千金”,就将他和连五钗之间的婚约撇得一千二净。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连晋南也知道了关允阡的意思。
既然他无心履行婚约,他也不能强人所难。可惜啊!他无缘和这么优秀的男子当翁婿。
“想要见小女,只要捎封信来,我就会派人送她去关府,贤侄实在不必大老远赶来接她。”
“这是应该的,要是让玉钗妹妹自行前往,难免会落人口实。”
娘子变成妹妹,这是关允阡最大的让步,当不成夫妻,他可以认她当妹妹。
闻言,连晋南只能干笑,无法再说什么。
“小女的事,相信茂生兄应该听说了吧?”他知道关孟贞回去后铁定会大肆宣传一番。
“家父知晓!”
“我不反对让玉钗跟你回去,可是玉钗肯不肯,我就不敢保证了。不如你留在庄内住个几天,让我好好说服玉钗,令她答应同你回金陵。”
连晋南心想,关允阡大概以为玉钗真是个疯子,要是让他知道玉钗没疯,再加上玉钗有着倾城倾国的容颜,他一定会动心的。
虽然这么做卑鄙了点,可是为了女儿的终生幸福。他不得不略施小计。
其实,关允阡原本是想带了人就走,但是他又无法拒绝连晋南的好意。
“多谢世伯!”
“我叫戴总管带你去客房休息,今晚我就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替你洗尘。”
“关公子,请随我来吧!”
“有劳戴总管了。”
就这样,关允阡随着戴总管进入连家内苑。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月牙门、行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廊。
“小姐,不好了!”
甜儿一路大声嚷嚷地冲进连玉钗的闺房。
慌张的甜儿没有发现连玉钗正坐在大树旁的秋千上,她进了房门,四下梭巡都不见连玉钗的人影,她着急地四处寻找她。
一出房门,甜儿这才发现连玉钗正悠闲地坐在秋千上,闭着眼享受因秋千摆动而迎面吹拂的清风。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
“找我有什么事?”连玉钗听见甜儿的声音,才睁开眼睛。
“小姐,不好了!”甜儿猛然想起她找连玉钗的用意。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我可好得很,哪有什么不好?”连玉钗不悦地娇斥。
她吃得饱、睡得好、玩得开心,自从摆脱了和关家的亲事,她的日子更是过得自由自在。
这甜儿一进门就说她不好,分明就是触她霉头。
“小姐,我当然不是说你不好了,我的意思是说——大事不好了!”
“什么人事不好?难不成我大姐又失踪了?”
“大小姐没有失踪,她非常好。”甜儿急忙澄清。
要是让老爷和夫人误会她在说大小姐的闲话。那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不是我大姐,难不成是二姐?难道我二姐被二姐夫休了?还是二姐夫又出去风流,二姐气得休夫回家?”
“也不是二小姐,二小姐和二姑爷可相亲相爱得很,一点争吵也没有。”
“咦?不是我大姐,也不是我二姐,那是谁大事不好了?难不成是我爹,还是我娘?”
连玉钗不停胡思乱想,她着急地跳下秋千,急着想去探视她的爹娘。
“不是老爷,也不是夫人。”甜儿赶忙阻止连玉钗。
要是被老爷、夫人误会她造谣,她铁定会被剥掉一层皮。
“那究竟是谁?”连玉钗被甜儿磨得失去耐心。
“是小姐……”
“我?我怎么了?”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的。
“小姐,关允阡刚刚上门求见老爷,说要带你回金陵见病重的关老爷。”
“什么?”不是她听错了,就是甜儿说错了。“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关允阡上次才被她吓回去,原以为他再也不敢提起婚事。怎么才不过几天,池竟然登门提出这样的请求。
“关允阡请求老爷让他带小姐去见病重的关老爷,老爷不但没有赶他走,还将他留下来住几天。”
“天啊!”这个消息令连玉钗有些措手不及。“我爹他这么做,分明就是默许他带我走嘛!”
关允阡和她已经非亲非故,他凭什么要带她回去见他爹?
连玉钗慌张地来回踱步,思索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
“该怎么办呢?”
“小姐,你想要跟关允阡去金陵吗?”
“当然不想!”连玉钗想也不想地回答。
“既然如此,小姐打算怎么做?”
“要是知道该怎么做,我哪会这么着急啊?”突地,连玉钗灵机一动。“对了!先前已经装疯吓过他,不如如法炮制好了。”
一想起他上次的惊惧表情,她就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既然他讨厌她这个疯子,那么她就再装疯一次,如此一来,他就会像之前一样吓得拔腿就跑。
“小姐,就用这个方法!”甜儿赞成连玉钗的法子。
“甜儿,快把我弄得像个疯子。”连玉钗迫不及待地想要吓退关允阡。
“是,小姐! ”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神神秘秘地关上房门,甜儿在里头尽其所能地弄乱、弄脏连玉钗的头发和衣物。
不多时,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肮脏不堪的连 玉钗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一路风尘仆仆,为了父命,关允阡不敢稍有停歇。现下到了连家庄,他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
“关公子,等会儿我命人打水来,让关公子沐浴净身。”
“谢谢!”
待戴总管退下后,不一会儿,有人端着散发浓郁香气的茶水进来,接着又有几名大汉提着热水进进出出,才一眨眼工夫,屏风后的大浴桶已经注满了温度适中的热水。
关允阡在屏风后褪下衣物,跨进浴桶内。
置身于氤氲的热气之中,整个人都放松了,他不由得怀疑起他爹的用意。
因为被他爹强逼,再加上连夜赶路,使他没有时间去细想这其中的古怪之处,现下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疑虑。
为什么爹非得要他见连玉钗一面呢?就算爹想见她,大可派任何人来接,不一定非他不可啊?
而连伯父也很奇怪,他后娘和弟弟先前的所作所为,害得连玉钗闺誉尽失,照理说,他见到他应该狠狠地把他赶出去,不该将他奉为贵宾一样地招待。
难不成……他爹和连伯父到现在还不死心。硬要将他和连玉钗凑成一对?
哼!他们实在太天真了!他早就有毁婚的打算,是不可能改变心意的。
一个完好的闺女他都不要了,更遑论是一个失贞又发疯的女人。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他一点也不想让别人乱点鸳鸯谱。
温暖的热气令关允阡昏昏欲睡,他的头靠着浴桶舒服的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有人闯入房间的声音使他惊醒,他火速地起身,勾起屏风上的衣服披在身上。
“咦?人呢?”
几不可闻的细微声音逃不过关允阡的耳,他将来人的喃喃自语听得一清二楚。
由声音判断,此人应该是一名女子。
他不动声色地躲在屏风后,等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连玉钗一推开门却什么人也没见到,屋里空无一人。
她在心中暗想,该不会走错房间了吧?可是她要来之前已经打听好了,关允阡的确是住在松竹苑没错。
四处梭巡了下,她发现床上放了一个包袱。
这个应该是关允阡的包袱,他不在房里,大概是出去了。
连玉钗在脑中不停地分析,得到了这样的结沦。
哼!关允阡不在房里最好,她就先躲起来,等他一回房,再出其不意地现身,保证他会吓得屁滚尿流。
躲哪里好呢?
连玉钗看了看房内的摆设,最后选择身旁的屏风。
就躲在屏风后头好了!
一打定主意。连玉钗就往屏风移动。
由轻巧的脚步声听来。来人应该是一名练家子。关允阡举起手,打算先下手为强。
见到她的背影,他的手立即落下,就在要打中她身子之前,他发觉有异,及时停下手上的动作。
这个女人头发凌乱,再加上她走路的样子,完全不像会功夫的人。
他没料到她走路轻巧是因为身子瘦小,再加上她刻意蹑手蹑脚,也难怪他会误判她有功夫底子。
幸好他及时停手,否则这一掌要是打中她,她一身细小的骨架恐怕会断成好几截。
连玉钗一退到屏风之后,身子却无法再后退,她以为自己撞到东西,好奇的偏过头。
当她一回头,一名头发正滴着水珠的男子正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瞧。
“啊——”她吓得发出尖叫,赶紧转过身子,倒退了好几步。
由于地上湿滑,她不小心滑了一跤,立即跌了个四脚朝天,嘴里还发出痛苦的呻吟。
“啊……”痛死了!
见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关允阡好心地上前要扶起她。
他一靠近,坐在地上的她来不及站起来逃开,只得用爬的逃离他的碰触。
见状,关允阡不悦地蹙眉。
他是好心想要帮她,既然她不领情,那他也不必白费力气了。
“滚出去!”他气愤地大吼。
这么愚蠢又笨手笨脚的婢女,他不希罕她的服侍。
听见他愤怒的声音,连玉钗不但没有恐惧,反而镇定住先前受到惊吓的情绪。
这里是关允阡住的房间,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不就是关允阡?可是,他怎么和先前的样子不同呢?
咦!而且,他还非常眼熟……他不就是之前自己在街上撞到的那个男人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
连玉钗有满腹的疑问,可是一时之间,却找不到人来替她解答。
这个男人会在关允阡的房里,想必他和关允阡的关系匪浅。既然他是关允阡的人,那她在他的面前也不能露出马脚,让他识破她装疯的事。
“相公!”她朝他飞奔而去,打算一把抱住他。
刚刚吓到她的新仇,再加上那日撞伤她的旧怨,现在要一并讨回来,她若不吓得他哭爹喊娘,就无法消除满腹的怒气。
见她朝他扑来,他一个旋身躲过,害她重心不稳又跌在地上。
可恶!连玉钗此刻已经气红了眼。
“相公,不要躲我嘛!”她娇嗔地说。
她这般沉鱼落雁的面貌,完全没有挑起关允阡半点疼惜之情,他只觉得恶心想吐。
胡乱认相公,这女人分明就是疯婆子。
连玉钗再度扑向他,不过这一次她已有准备,她打算在他闪开时,及时停住不让自己再跌倒。
不过很可惜,她忘了考虑地上的水。
她的脚突地打滑,无法使自己停下来,当她撞上大浴桶才停了下来,可是上半身却不慎跌人装满水的大浴桶。
水不停地自她的口鼻灌入,她想要呼救却喊不出任何声音。反而多喝了好几口水。
她不停地在水中挥舞双手,除了洒了一地的水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帮助。
虽然她是个疯子,他还是不忍见她就这么淹死。
关允阡好心地上前,一把将她由浴桶内捞起。
“咳咳咳——”一获救之后,连玉钗攀住他的身子,不停地咳着。
男女授受不亲,他本该立即推开她,可他却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顺气。
连玉钗现下只想大口大口的呼吸,根本没想到什么礼教,连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忘得一干二净。
室内有一对衣衫不整的孤男寡女相拥,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之间有暧昧不明的关系.
“你们这是做什么?”突地,连晋南领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关允阡心中一惊,立即推开连玉钗。
“我……”想要解释现在的情况,但是千头万绪,他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下子,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连玉钗被他这么一推,又跌到地上,她身上的衣裳更湿了。
“小姐!”甜儿过去想要扶起她。
可是,连玉钗不肯起来,反而像个孩子一般地嚎啕大哭,双脚还不停地猛踢。
她这么一踢,溅得众人一身湿。
“玉钗,你这是做什么?”连晋南不悦地质问。
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像个孩子般地使性子,也不怕让人笑话。
“呜……”连晋南这一喊,连玉钗哭得更凶。“相公不要我、你不要我,大家都不要我了!呜……”
“你在说什么?”连晋南头疼极了。
见状,甜儿知道连玉钗此刻是在装疯。
“小姐,姑爷和老爷都没有不要你啊!你不要哭了,再哭下去就会像丑八怪,这样就真的没有人敢要你了。”
听了甜儿说的话,在场的人除了关允阡之外都了然于心。
玉钗既然又故意装疯卖傻,那他就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甜儿,将小姐带下去梳洗。”连晋南故意将连玉钗和甜儿支开。
“是,老爷。”甜儿顺从地扶起连玉钗。
“相公,我要相公!”连玉钗不肯离去,坚持要抱着关允阡。
关允阡的右手被连玉钗勾着,他为难地望着傻眼的众人。
连玉钗在打什么鬼主意连晋南可是一清二楚,他偏偏不让她如愿,他得在她面前将她一军,好让她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允阡,这就是玉钗。如你所看到的,她就是这样疯疯癫癫。只要一见到人就紧抱着不放,硬说那人是她的相公。”
连晋南的解释关允阡可以理解,但是他无法忍受她这样缠着他不放。
“虽然你和玉钗有婚约、虽然你们衣衫不整地在房里相拥,但是我也不敢要求你一定得娶她,毕竟这么一个傻女,是没有人愿意接受的.这件婚事要履行与否全由你做主,我们连家不敢有任何意见。”
“世伯……”关允阡不敢直说不管连玉钗有没有发疯,他都不想娶她为妻。
“既然你爹想要见见我家玉钗,我就让你带回去,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护送我的宝贝女儿,不得有任何闪失。”
“谢谢世伯!”关允阡现下只想快点完成他爹交托的事。
见爹亲轻易地就将自己交给关允阡,甚至没有问她的意见,连玉钗就有满肚子的气,可是又碍于她是个疯子不能发作。
好啊!爹竟敢这样算计她,等她回来,她铁定会找他算帐。
哼!去就去,她才不怕去金陵一趟,反正她会要关家付出代价,不把关家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她绝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