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怕了你 第九章
作者:温芯
  汪蓝想哭。

  手上端著盘乌漆抹黑,看不太出原来形状的东西,鼻尖嗅著那怪到极点,难以形容的味道,她挫败得直想掉泪。

  这是蛋糕,她花了好几个小时照著从网上下载来的配方,一步一步仔细制作的,她甚至精密到用量杯来量分量,拿磅秤来秤重量,像做什么重大实验似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结果从烤箱取出来的成品,却是这么一团莫名其妙的鬼玩意儿。

  她完全失败了。

  原本,她还对这蛋糕寄予厚望。她知道他爱吃甜点,她想,外头买的不如自己做的有诚意,如果她能亲手为他做一个巧克力蛋糕,他肯定会感激涕零,说不定就此对她另眼相看了。

  坊间的爱情教战书籍不是都这么写吗?要讨好一个男人,首先就是讨好他的胃。只要她能哄得他的胃开心了,还怕他的人、他的心不乖乖飞过来吗?

  可是她做不到。

  汪蓝端著烤盘,坐倒在地,挫折地望著烤焦的蛋糕。

  她做不到,她把他家里搞得一团糟,她惹恼了他,还气得要她签下一份什么都要算钱的爱情合约,没有钱,他就连一句好听话也不会对她说。

  她究竟在搞什么?她怎会如此失败?

  「这什么玩意儿?」一道略带嘲弄的声音从汪蓝身後飘来。

  她惊颤一下,跳起身。「是……呃,是蛋糕。」

  「这叫蛋糕?」他探出手指,刮了刮外层厚厚的焦皮。

  接收到他不敢相信的眼光,她羞赧得想挖个地洞钻下去。「好像、好像烤焦了,哈哈。」一阵乾笑。

  「不是好像,根本是焦得彻底好吗?」他毫不客气。「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在厨房里生产出垃圾来,佩服佩服。」

  垃圾?他说她做的蛋糕是垃圾?

  她低下头,望著那一团焦黑变形的蛋糕,果然觉得比垃圾好不了多少。

  他没说错,她这蛋糕……的确像垃圾。

  淡淡的刺痛感浮上她眼眶,她咬紧牙。

  「你这东西该不会是做给我吃的吧?」

  「对啊。」她强迫自己轻快地应道。「只是没想到会烤焦了。」

  「你从来没做过蛋糕吧?」

  「嗯。」

  「也没下过厨?」

  「偶尔会煮个面之类的。」

  「怪不得了。」他似笑非笑。「从没做过的人很难一次就成功的。」

  他这是在安慰她吗?

  她扬起头,心下浮现一丝希望。「你要不要尝尝看?给我一点意见?」

  「你要我吃这玩意儿?」俊眉古怪地揪拢。

  「吃吃看好不好?」她软声求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感觉,好像只要他肯赏脸吃一口,她就能排开胸臆里那浓浓涩涩的酸苦,眼睛也不会那么痛。

  「……」

  「拜托你,就吃一口嘛。」她很少这样求人。

  他板著脸,瞪著她,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似的拿指尖挑了一小口,送入嘴里。

  「怎么样?」她满怀希望地问。

  「……还不错。」

  「还不错?」她惊愕地倒抽口气。怎么可能?

  「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不过还挺好吃的。」

  「真、真的吗?」汪蓝兴奋地抖著嗓音,一颗心像长出了翅膀,几乎要飞出九霄云外。

  他说她做的蛋糕好吃呢!虽然烤焦了,外表糟糕透顶,可是他说好吃呢!

  天哪!天哪!

  她开怀得不知如何是好,搁下蛋糕,捧著滚烫烫的脸,又是叹息,又是儍儍地轻声笑。

  「……记得记帐。」黎明淳突如其来地说道。

  「记帐?记什么帐?」她侧头看他,红艳艳的颊畔滚动著迷人的笑涡。

  「还用问吗?」他面无表情,眼色深沈难懂。「当然是刚刚那句话。起码值个两千块吧?」

  「两千块?」汪蓝茫然,心鸟折断了羽翼,在云雾里跌跌撞撞。「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收钱?」

  「当然要收钱。我们才刚签了约,你不会那么快就忘了吧?」

  他要跟她算钱?刚刚的称赞只是计费的甜言蜜语?

  「所以你并不是真的觉得好吃,」她喃喃。「只是哄我。」

  「当然是哄你。这也是身为契约情人的责任,不是吗?」他冷冷撇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你没听过吗?」

  心鸟跌倒在地,遍体鳞伤。

  「原来你不是说真话,原来你只是骗我。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干么要骗我?」好冷,她觉得全身发冷,身子凉了,心更凉透。

  「你不会想听实话吧?难道你要我告诉你那蛋糕难吃毙了,不如趁早丢去喂猪还比较实在吗?我如果真那么说,你不发飙才怪。」

  喂猪?其实他真正想的是建议她将蛋糕拿去喂猪?

  她颤著睫,哀怨地睇他,眼眶泛红,剠痛难忍。「如果……如果你真的觉得那么难吃的话,你就说实话好了,就直接告诉我拿去喂猪算了,我不会在乎,我才不在乎!」

  「你真的不在乎吗?瞧你现在,一副要哭了似的表情。」他嘲弄她。

  「我才……才不会哭。」她硬著脾气反驳。「才不会。我讨厌听谎话,我宁愿你说实话,我不要这种虚情假意,我不要、我不要——」

  这不是她要的,她要这些虚情假意做什么?要这些骗死人不偿命的花言巧语做什么?就算他哄得她飞上了天,飘飘欲仙,也不是因为爱她,只是作戏啊!

  她干么要谈这种虚伪的恋爱?她真是自作孽!

  泪水,悄然滑落。

  虽然她一直强忍著,虽然她警告自己千遍万遍不许哭,但晶莹的泪珠仍如清晨最初的朝露,在蒙蒙雾里一颗接一颗,楚楚可怜地跌落。

  她不要哭,她这辈子,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哭泣,她不为任何人哭,也不为任何事哭。

  她不要哭,她不能哭,不能让这坏心眼的男人看她笑话,他一定会笑她,笑得她从此以後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不要哭,才不会哭。

  她拚命告诫自己,一遍又一遍下魔咒似的逼迫自己,可是泪瀑一旦开了闸,不是她几句要强的话便能挡住。她双手抓著餐桌边缘,低著头,软弱地直掉眼泪。

  「喂,你不会……在哭吧?」黎明淳问话的嗓音紧绷。

  她不答话,拱著肩膀,十指紧拽桌缘。

  「汪蓝,你说话啊!」他语气开始不安。

  她还是一声不吭。

  大手半犹豫地伸过来,有些颤抖地抬起她下颔。

  「老天!」黎明淳倒吸口气,仿佛被她满脸纵横的泪水给吓著了,一时手忙脚乱起来。「喂,喂,你别哭啊!你怎么会哭呢?你、你、你——」他咕哝著,半天吐不出一句安慰来,只能笨拙地重复原先那句。「别哭了啊!」

  「我才没哭呢!」汪蓝拨开他的手,狼狈地吸了吸红通通的俏鼻,转身就走。「我要回家了。」

  好丢脸,她居然在他面前哭得像泪人儿,丢脸死了!

  「蓝蓝,你别走啊!」他焦虑地跟在後头。

  他干么还跟上来?她慌了,愈走愈快。

  「蓝蓝,你等等我!」

  她索性拔腿开始跑。

  她步履如风,他却捷如闪电,一下子抓住了她肩膀。

  「你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啦!」她挣扎。

  他不肯放开她,紧紧搂住她的腰,强迫她转过身来。

  泪涟涟的容颜映入他眼底,他脸色一凛。

  「你放开我啦,我要回家,你让我回家啦!」汪蓝拿双手揉眼睛,孩子气地又揉眼泪又跺脚。「人家……要回家啦,要……回家。」她哭得喘不过气。

  「好好,让你回家、让你回家。」话虽这么说,他却丝毫没有放她自由的意思。「别哭了好不好?」

  「就跟你说我没哭啦!」她还要逞强。

  他无奈,目光从她泪雾迷蒙的眼,巡过她湿润的脸颊,落定她紧抿著、像随时会拧碎的唇。

  他不禁叹息。「对不起。」他哑声道歉。

  他说对不起?她一愣,扬眸呆望他。

  「是我不好,我整你,整得太过火了。」他微微苦笑。「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你?」她愕然眨眼。

  他低下头,额头与她的相触。「我太坏了。」沈哑的嗓音搔弄她耳廓。「我不该故意欺负你。」

  他欺负她?有吗?

  汪蓝茫然不解,儍儍地凝视他,认出他眼底不再像方才那样嘲弄讽刺,反而浸满了温柔,她心一动,又落泪了。

  「对不起,不要哭了好不好?」黎明淳误解了她的眼泪,以为她在气他,顿时又慌了起来。「这样吧,我弹琴给你听,你答应我不哭好不好?」他哄孩子似的哄她。

  她也果真像个孩子,一听他这么说,马上伸手揉去眼泪。「你真的要弹琴给我听?」

  他点头,淡淡扬著唇,笑意里染著某种说不出的、拿她没法子的宠溺。探出手,他揉了揉她的头。

  「过来吧,我弹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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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弹琴给她听。

  弹那首她最爱的英文歌,从在婴儿时期便听著妈咪温柔吟唱的曲子,那首她每当心情好时,总会自己偷偷哼著的曲子。

  汪蓝趴卧在沙发上,侧过还透著泪光的粉颜,看她一心迷恋的男人,坐在琴前,为她弹琴。

  他的琴音,有时温柔似水,有时激昂如电,更多的时候,是像根软软的羽毛,轻轻搔弄她的心。

  好像作梦一般啊……

  汪蓝叹息,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坐在自家窗前,偷听他以各种变奏、各种表现方式来弹这熟悉的旋律,每听一回,她的心便更深陷一分,如今她已完全跌坠在情网里,挣脱不开。

  她好喜欢这首曲子,好喜欢他呵!

  她想跟他一起飞,飞到月球上,和满天星星一起跳舞。她想吻他,更想被他吻;他的吻,甜甜的又挑动人心,比巧克力还够味。

  她该怎么办?

  「好听吗?」他忽然转过头来,微笑望向她。

  她的脸一下子发烧,心跳快得几乎迸出胸口。

  「你喜欢吗?」他又问。

  她赖在沙发上,羞涩地点点头。

  「那可以不哭了吧?」他的眼亮闪闪的,好似星星。

  「嗯。」她轻声应,容颜一侧,埋入沙发布里。

  好害羞啊!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看她?

  他一定把她当长不大的孩子,一下哭一下笑,一下耍脾气,一下又乖乖听琴声的小女孩。

  「你好像常常弹这首歌,你这么喜欢它吗?」撒娇似的甜嗓闷闷传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嗓音带笑。「难道你常躲在一边偷听吗?」

  「我才没偷听呢,是你自己弹得太大声了。」柔唇不悦地在沙发上揉擦。

  「这样说话不会透不过气吗?」他逗问。

  她直觉想摇头,但想一想,果然觉得鼻尖透不过气,侧抬起嫣红粉颜。「有一点啦。」

  他怔望著她嘻嘻儍笑的娇态。

  汪蓝被他看得不自在,心跳更加如擂鼓,在自己耳畔怦怦作响。她坐起身,掩饰地拨了拨发。

  「我很喜欢这首歌,小时候我妈常唱给我听。」她垂下眼,十指紧张地绞握。「其实也算是我的摇篮曲啦,呵呵。」又是一串儍笑。

  他不禁弯了弯唇。

  「你呢?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首歌的?」

  「在我念大学的时候。」

  「为什么会喜欢?」她好奇地抬起眸。

  他没立刻回答,微微一笑,转回头,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过琴键,织出一段美妙琴音。

  她心动地望著他笼著一团柔雾的背影。

  「我念大学的时候,系上有一个女同学,她老戴著副眼镜,脑筋聪明到不行,个性偏又别扭到极点,我们都觉得她像个怪胎,可是後来我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女生。」

  可爱的小女生?她听著他朦胧的敍述,心窝像浸透了梅子醋,开始发酸。

  「有一天晚上,天气很好,我经过学校湖畔的草地,看见她一个人躺在草地上。她的姿势,真的很难看呢,两手两脚摊开,像大字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女生躺得那么不文雅。」他轻轻一笑。

  她心一跳,偷偷汗颜。

  糟糕糟糕,她好像也属於不文雅那一类的女孩啊。她也喜欢躺在草地上,躺姿也像他形容的,丑到不行。

  呼!汪蓝憋著气,悄悄抹汗。

  「我走过去想劝劝她,女孩子穿裙子不要这样躺在草地上,结果一靠近她,却听见她在唱歌。」

  「唱歌?」汪蓝愣了愣。「就是这一首吗?」

  「对啊,就是这一首。」黎明淳低低说道。「她的歌声比巧克力还甜,唱的时候眯起眼,眉毛弯弯的、嘴唇弯弯的,好可爱。」他顿了顿,轻吁一口气。「真的好可爱呢!」

  汪蓝狐疑地眯起眼。

  她有没听错?她怎么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叹息的样子,很像在……发花痴?

  男人也会发花痴吗?

  「那时候,我还真有股冲动,想伸手去掐她脸颊呢。」

  她屏住气。她没听错,他是在发花痴。

  「然後我就知道我完了。我身边那么多女孩子,一个个都想倒追我,一个个黏著我不放,我偏偏就是忘不了她唱歌的样子。」

  「有那么夸张吗?」汪蓝嘟起嘴,感觉胸口嫉妒的针在猛刺。

  黎明淳回过头,好无奈地望她。

  她蹙眉。「你干么这样看我?」

  他牵牵唇,苦笑。「真拿你没办法啊!」

  「什么?你说什么?」她没听清。

  他别过头。「没什么。」

  她不是滋味地瞪著他隐在阴影里的侧面。「你既然那么喜欢她,想必一定马上开始追她吧?」

  「当然。」

  「啊,那她一定被你扑倒了。」更不是滋味。

  「扑倒?」他不懂。

  「就是被你追到手了啦!」她没好气地解释。「你不是说自己很受女人欢迎吗?那她一定抗拒不了你这个大情圣喽。」

  他默然片刻,忽地,一声冷嗤。「哈!」

  「哈什么哈?」她又妒又恼。

  「你猜错了。」相对於她的懊恼,他显得深沈。「她可从来没把我放在眼底,事实上,我猜她可能根本不晓得我对她有意思。」

  「嗄?」她怔愕。

  「她是个很迟钝的女人,迟钝到让人很想杀了她。」

  「咦?」她怎么觉得这句话很耳熟?

  「我想她现在早就忘了我。」

  「什么?」迟钝的汪蓝总算在他淡然的话里感觉到落寞,她心一拧,急急安慰他。「不会啦,她怎么可能忘了你?你这么特别,又有才气,她一定……记得你的。」

  黎明淳抬起眸,啼笑皆非地望她。

  「真的!你不要钻牛角尖啦。」她以为他不信,更加热切地劝他。「她一定还记得你的。」

  他看著她,良久,忽地微微笑了。

  「这话由你来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他低声道,凝视著她的眼,好温柔。

  她屏息,被他看得脑海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跳下沙发,巴巴地来到他身前。

  「你别难过了,黎明淳,别这样。」她将他的头揽到胸前,哄小孩似的哄著他。「我相信她一定会记得你的。她如果不记得,只能怪她不识相,这么好的男人追她,她居然无动於衷?简直儍瓜一个!」

  她知不知道,她正在为他仗义痛骂的人,就是她自己啊!

  俊脸埋入她小巧柔软的乳峰间,黎明淳闭著眼,禁不住轻声笑了。

  这傻瓜,就是她自己啊。她竟还浑然不觉,真是败给她了!

  「汪蓝,蓝蓝,你啊……」他无奈叹息,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好。

  「你别难过了。」她还一迳拍他的背。「我知道了,你刚刚讲的那个女生,就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女神吧?就是你为她写歌作曲的女神?」

  「是啊。」

  ru具的是?」一语中的,她一点也不高兴,反而皱著张苦瓜脸,强迫自己不要太在意。

  没关系,她不吃醋,他现在心情不好,重点是想法子提振他精神。

  「你不要难过,黎明淳,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虽然我唱的可能没那个女生好听,不过我也会唱那首歌喔。」

  「你要唱给我听?」他在她怀里抬起头。

  「嗯。」

  他笑了,笑意染上眉眼,宛如星光灿烂迷人。

  她又滚烫了脸。

  「你别、别这样看著我笑啦!」她蜷起脚趾头,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快唱。」柔声催促。

  「嗯,好,我唱了。」她红著脸点头。「可是你不要一直看我喔。」

  他微笑,不置可否。

  讨厌!好坏心眼的男人,明知她害羞,还故意瞪紧她。

  汪蓝在心底低骂,却怕坏了他总算变好的心情,不敢说出口,只能转过眼,对著桌上一盏烛火,小小声地唱起来。

  「Fly  me  to  the  moon,And  let  me  play  among  stars.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她唱著,起先低低的,透著藏不了的羞涩,後来愈唱愈清亮,用了心,用了情,歌声更加甜蜜撩人。

  她唱歌的时候,眉弯弯,唇也弯弯,两颊红滥滥的,粉嫩得好似能掐出水来。

  黎明淳只觉一颗心融化,无法呼吸,更无法思考,只能痴痴望著她。

  她唱完了,目光仍躲著他。「好听吗?」

  「再唱一遍。」他哑声求她。

  「可是……」

  「再唱一遍。」

  她无法,顺著他的请求又轻轻唱了一遍。

  然後,又唱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她不停地唱著这首她和他都心动不已的英文歌,直到他忽然拉下她的头,擒住她娇软的唇。

  他又吻她了。

  她想,脑子晕晕沈沈。

  他不只吻她的唇,还有她的眼、她的颊、她敏感的耳垂、她发热的锁骨:他的手,还在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落下的吻之间,调皮地滑入她衣襟里,挑逗她从不曾让异性亵渎过的肌肤。

  她惊慌地喘息。

  「黎明、淳,你、你的手在干么?」

  「你不喜欢吗?」他抬起锁著情雾的眸。

  她顿时迷离。「我……喜欢。」

  「那我们就继续,好不好?」说罢,他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一把抱起她就往卧房里走去。

  进了房,他将她放上床。

  她震惊地瞪著他。

  他这意思,是要跟她上床?

  「可是、可是我——」她慌得口齿不清。

  「你怎么样?」他跟著躺下来,将她柔软的娇躯捞入怀里,与自己亲密相贴。

  「我还没……付你钱……」她可怜兮兮地说道,一面说,一面觉得委屈。「还是我先回去拿?」

  「儍瓜。」他吻她耳廓。「我不收钱。」

  「嗄?」

  「真正的感情是不能用钱买的,你还不懂吗?」

  她惘然。

  他的双手却没给她思考的余裕,趁著她不备,灵巧地解开她罗衫。

  「喂,你……」

  「嘘,别说话,」他堵住她的唇。「你的话太多了。」

  属於情侣们的浪漫激情夜,最怕的就是过多言语来杀风景,搅得一池春水波澜横生。

  这一点,汪蓝或许一知半解,黎明淳可是明白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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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我吗?

  喜欢。

  爱我吗?

  好爱好爱。

  你希望我也爱你吗?

  嗯。

  可是爱情定不能用金钱买的,你懂吗?

  那我该怎么办?

  用心来换,宝贝,用你的心来换。

  「用、心去换……用、心……换……」汪蓝呓语著醒来。

  她睁开眼,瞪著陌生的天花板,好半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然後,她恍然忆起昨夜的激情,一骨碌坐起。

  对了,这是黎明淳的家,她在他的床上呢!

  脸颊忽然发烧,她双手作扇,用力瘘了插。水灵灵的眼珠瞧著周遭,看到另外半边床榻被他的身子压出的凹痕,她不禁儍笑。

  昨晚不是梦呢,他是真的和她缠绵黏腻了一整晚,教她学会了所有做爱做的事。

  昨晚,好疯狂呢,疯狂到她现在想起来,心房仍怦然直跳。

  她迷离著眼,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仔细地品味昨夜的一切,一面想,一面笑,一面笑著,一面又全身发烫。

  唉,她从不晓得,原来做爱真的很好玩呢,虽然有点痛,虽然激烈的运动让她双腿严重发疼,可是当他与她合而为一时,那份温暖又甜蜜的满足感,令她幸福得恍如飞上天。

  唉,好爱好爱他呵。

  愈来愈爱他了,怎么办?

  汪蓝柔柔叹息,正要下床,眼角却瞥见床头柜上压著一纸撕成两半的合约。

  是昨天签的那一份吗?她愕然拾起,果然发现正是他强要她签下的爱情合约。怎么会撕成两半的?是他撕的吗?

  合约下,还压著一封短笺,她颤著手拿起来读。

  短笺上,只有短短八个字:出国远行,有缘再见。

  什么?这什么意思?他要去哪里?怎么这么突然?

  她惶惶然,随手一裹被单跳下床,也来不及换上抛落一地的衣裳,便急著在屋内找起来。

  「黎明淳,黎明淳,你在哪儿?」

  客厅、厨房、浴室,她飞快地搜了一圈,不见他身影。

  她乱了呼吸,踩著长长的被单,跌跌撞撞地又找了一圈。

  还是不见人影。

  她咬住唇,蓦地惊惧起来。不知怎地,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是遭人抛弃的怨妇。

  「黎明淳!你别躲了,别闹我了,快出来吧!」她尖声喊,不争气地带著哭音。

  为什么忽然出国远行?什么叫有缘再见?

  「我不懂,不懂哇!」他不理她了吗?就这样抛下她走了吗?有缘再见,那如果无缘呢?难不成一生不见吗?

  一念及此,她脑子一晕,双腿像果冻般瘫软。

  「别闹了,黎明淳。」她跌跪在地,木然的眼对著不存在的男人,喃喃自语。「你别又这样……欺负我……」

  短短几分钟,一颗女儿芳心,由天堂跌落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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