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排练场地。
蓝媚儿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颜之介排练:心里仍旧记挂着他还没说出口的那段过去:虽然她嘴上说没关系,等他想通了再告诉她,然而当然还是希望他能尽早告诉她,她也才能想办法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不自觉地轻叹口气,觉得喉咙有点干哑。「唉,原来恋爱的感觉就是这样……心情起起伏伏、为他担忧为他心烦……」
「事情有这么严重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颜之莫,于是懒懒地打招呼:「是你喔,来探班啊?」
「怎么?这么冷淡?」他优雅而笑,坐到她旁边。「我是听说昨天这里的大厅上演了一出浪漫爱情喜剧,想说今天来瞧瞧,看是否有那个运气亲眼目睹。然而看妳现在一副苦情女的模样,是不是表示我白跑这一趟了?」
虽然语含惋惜,但他眼中却有着满满的愉悦,心里着实替之介与媚儿感到高兴。
她脑袋缓慢地接收到这个讯息,然后才慢半拍地想到这件事情的糟糕面,叫了声:「啊?」有人看到了?
「听说之介在大厅等了一段时间,不惹人注意都难哦。」
「啊?」她嘴巴张成O字型。「这样……会不会怎么样?」
他依旧笑得优雅,摊了摊手。「什么怎么样?顶多上报喽!」
「上报?」她瞪眼,那不就全部的人都知道了?
她觉得头有点昏昏胀胀的。「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顶多替妳跟之介办一场婚礼喽!」他倒看得很开。
她瞪他。「婚礼?我跟颜之介?」
「不然还有谁?」
她指向台上正在演奏的人。「颜之怀啊。」
她当然愿意跟颜之介举办一场婚礼,然而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颜之介可是「颜之怀」哪,她才不要嫁给「颜之怀」。
他笑。「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让之介回复原本的身分啊。」
她轻斥:「你说得倒容易!」
他扬眉。「到目前为止……妳都没有任何进展吗?」
她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有些无奈道:「我还是不知道他与颜之怀的纠葛,从他口中还问不出什么,而我原本以为琴房里面会有关于颜之怀的事物,却完全判断错误。」
「妳进去过琴房?」
她点头,为他的诧异感到不解。
「媚儿,妳还不懂吗?」他眼神抹进少见的柔软,感动道:「琴房里面本来就没有关于之怀的事物,琴房是属于之介完全私有的天地,而妳进去了,表示--妳已经在他心底了。」
听到这一番话,她忽然觉得脑袋里的温度有直线上升的趋势,又轰隆轰隆的像有人在她耳边打鼓……
「咦!」忽然注意到台上的情况,颜之莫轻叫了声。
「嗄?」她呆愣地应着,觉得头顶像压了千斤重似的。
「之介向我们冲来了哪!」他道。
她缓慢地转头看往颜之介的方向,发现他果然往观众席方向而来,但还不至于用「冲」的,顶多只是大跨步而已,颜之莫形容得太夸张了。可是颜之介脸上的神情紧绷严肃,的确不像是要来与他们闲话家常的样子就是了。
颜之莫双手环胸,玩味笑起:「我又没对妳怎么样,难不成之介的醋劲大到只要在距妳三步之内的男人都要统统驱赶离开?」
他话还没说完,颜之介就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但他完全无视颜之莫的存在,眼神只专注在蓝媚儿身上。
「怎……」
她刚一开口,他的手掌忽然覆上她的额头。
才半秒,他脸一沉、眉一皱,确定道:「妳发烧了。」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发现她有些异样,到了会场,她的情况似乎有愈来愈不稳定的迹象--整个人显得疲态又反应迟缓,他推测她应该是昨天淋雨着凉感冒了。在排练时他不时担心着她,见她跟之莫在对话时的反应,他判断她极有可能发烧了,再无心排练,现在一摸她额头的热度,就完全确定她果然发烧了。
「我发烧了?」她喃喃跟着复诵,原来她一直觉得浑身不对劲就是因为她发烧了啊……奇怪?他怎么会知道?真是太神奇了……嗯,她有多久没生过病了?好几年了吧……
她绽开双唇冲着他一笑。真奇怪,虽然她生病了,但她现在的心情却出奇的好耶……
古怪看了眼她异常愉悦的笑靥,他牵起她的手,铿锵一句:「我们回家。」
就这样,在演奏会前一天、到场排练不到两个小时,更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颜之介就这样理直气壮地带着蓝媚儿离开会场。
直到两人消失在出口处,在场的乐团团员、主办单位策画小组人员以及现场工作人员……等等,还回不过神来--现在是怎样?发生了什么事?主角走了要怎么排练?明天就是演奏会了耶……颜少会回来吧?他只是一时尿急吧……对吧?对吧?
唯一镇定如常的只有颜之莫。他双唇扬起的弧度像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回家?真是教人期待的用词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别墅里。
「不要不要不要!」蓝媚儿紧紧抱着棉被,头埋在枕头中,以沙哑的声音任性道:「我不要去看医生!」
「媚儿……」床边的颜之介一副苦恼的模样。「可是妳已经烧到三十八度半了,不看医生是不行的。」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她耍赖叫道。
「好好好,不去不去,妳别叫,伤喉咙。」他安抚,虽然她的声音只是轻微沙哑,但听在他耳里却是万分不舍。
从排练会场回来后她的状况就持续恶化,过中午后已经烧到三十八度半,他决定带她去看医生,没想到却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弹。
他只能站起身,打算再去帮她换个冰枕,她忽然从棉被中露出半个小脸,不舒服地皱眉道:「我不要去看医生,我要喝姜汤。」
「姜汤?治感冒的吗?」
「嗯,你去把老姜拍一拍,然后用五碗水小火煮成一碗,再加一点黑糖,我要喝。」她理所当然地对他指使道,与平常的蓝媚儿显然大不相同。
其实她生病的时候会很任性、脾气很大,这是她鲜为人知的一面。身体不舒服嘛,生病的人最大。
「好,我马上去弄。」而颜之介竟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俨然变成了一只忠狗,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她生病了啊,什么都依她。
两人的角色就此互换。
好一会,颜之介终于熬好了姜汤,小心翼翼地捧着碗端到蓝媚儿房间,发现她已经睡着,但似乎睡得不怎么安稳,眉间轻锁。
他定到床边放下碗,轻叫她:「媚儿。」
「嗯?」她从喉咙发出声音,想睡极了。
「姜汤熬好了,起来喝吧。」
「不要。」她没睁开眼,直接皱眉摇头。
「乖,起来把姜汤喝下就可以继续睡了。」他哄她。
「我不要。」她翻身不理他,任性到极点。
「媚儿,起来喝下吧。」他又轻哄,摇了摇她的肩膀,又摸了下她的额头,不希望她继续高烧下去。
发现她完全不理会他,他只好将她半扶起身,坐到她身旁让她靠坐在他身前,轻拥着她,空出的一手捧过碗端到她面前,哄道:「来,喝下吧。」
她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对上他担忧的眼,半晌,像是才终于清醒过来似的,忽地悠悠一笑。「颜之介。」
「嗯?」
「你是颜之介耶……」
他一惊,伸手摸向她的额头,她该不会烧坏脑袋了吧?
「嗯?怎么啦?」她还是有些迷迷糊糊。「你是颜之介啊……」
他皱眉,她的热度已经开始下降了啊,怎么会傻不楞登的?
他只好答:「我是啊。」
她笑,像是很高兴似的。「你在照顾我哪……」
原来她想说的是这个,他放心一笑,道:「妳生病了啊,当然要照顾妳。」
她又一笑,告白:「我喜欢你喔。」
他愣怔,整个人僵了下。
她笑得迷蒙,有点像喝醉酒的人,反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咦!」
「你啊,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她抱怨。
「媚儿,先喝下姜汤吧,快凉了。」他回避话题。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她拗起脾气,执意要一个答案。
「媚儿……」他有些无奈,却更在意她的身体状况。「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妳的烧赶快退,其它的我们改天再谈吧。」
她干脆耍赖。「我不管!你要先告诉我--你也喜欢我,我才要喝姜汤。」
「媚儿……」他开始苦恼了,要怎么说服一个生病又固执的人呢?
「颜之介,」她义正辞严。「从我认识你开始,任性不讲理的人都是你,好歹你也公平一点,换我任性看看啊!说喜欢我又不会少你一块肉……咳、咳!」她愈说愈大声,拉扯到喉咙,忍不住咳了两声。
听在他耳里真是好生心疼,慌忙安抚道:「好好好,妳别激动,我说、我说--我喜欢妳。」
「嗯,很好。」她笑得满足,又问:「那你爱不爱我?」
他叹气,融合些许的无奈与满心的真诚,点头。「爱。」
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苦苦抗拒竟如此轻易就被化解,自己内心黑暗的苦楚就这样简单地消融在她的纯真里,对她的情感说出了口,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彷佛洪水引流到正确的渠道般,理所当然得教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怎么可能不爱上她呢?她的乐观、她的活力,在在吸引着如荒漠般枯竭的他,而她的坚强与韧性更是彻底的拯救了他。他怎么可能不爱上她!他怎么可能放弃她!
她又满足一笑,乖乖喝下姜汤,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那以后要多说给我听,不要我叫你说你才说,知道吗?」
他温柔笑道:「好。」
看着他如此温柔的神情,她不舒服的程度当下减少了大半,她感动的低语:「再说一次。」
「我爱妳。」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晚上。
蓝媚儿等于是睡了一整天之后,烧退了,病情也好了大半,可是却也睡不着觉了。
「我身体本来就很好,睡一觉就百病全消。」她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对坐在旁边椅子上陪她的颜之介说道。
他看她一眼。「所以妳现在睡不着了?」
她小脸微皱,也很苦恼。「是啊,怎么办?」明天是演奏会第一天哪,她可不希望自己顶着一对熊猫眼参加。
「我去帮妳泡杯热牛奶。」说着,对她一笑,便起身离开房间。
不一会,他端着一杯热牛奶和几个小点心到她面前。「喝杯牛奶、吃点东西应该就会想睡觉了。」
她一骨碌地坐起,像个小孩般开心地接过;对于让他照顾的感觉相当喜欢,终于可以明了一个女人被宠着的心情,尤其今天的晚餐是他亲手下厨做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仍然教她十分高兴又感动。
见她灿亮如冬阳的笑,他心中的冰霜又融化了一层。
「怎么了?」见他神色有些异样,彷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启口的模样,她问。
他坐到她身边,轻抚她脸颊,神情温柔而感激,真挚道:「媚儿,不管我的过去如何,我都必须感谢神将妳带到我身边。」
她闻言,知道他准备告诉她关于他的过去了,于是同样真挚地说道:「不管你的过去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
他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感动得无法言语。
她低语:「如果离开了你,谁来和我斗嘴?谁来弹琴给我跳舞?谁来照顾我?谁来为我半夜冲泡牛奶?」
他微笑。「我知道还有其他人愿意为妳做这些事情的。」这么说不是因为嫉妒或不高兴,而是在给彼此找退路--如果她最后选择离开他,那至少还有其他人照顾她,而他也会因此而感到放心与感激。
「可是那都不是你。」她坚定看进他的眼,道:「傻瓜,你还不懂吗?我爱的人是你啊,任何人替我做这些事都没有意义--除了你。只有你才能够让这些事成为印刻我心中的印记啊。」
她知道他还在犹豫,紧握着他的手,坚定不移地说道:「我爱你。」
「媚儿……」他感动万分,也真挚道:「我也爱妳。」
深吸口气,他道:「那……就换我说一个床边故事给妳听吧。」
她对上他的眼,点头。
凝视着她,他缓缓开始叙述道:「从前,有一对双胞兄弟,两人自小就对音乐有兴趣,于是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同时被送往国外学习钢琴。在遥远的异国,两人就只有彼此可以相互倚靠,遇到事情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彼此是对方最亲近的人……」
低下眼,他神情陷入回忆中。「然而,随着年纪渐长,两人虽往同一条路上前进,但彼此的个性却在无所察觉之中渐渐往不同的方向发展,那自然天生的本性竟教两个相同基因的人发展出完全不同的性格……」
「我……喜爱音乐,当我忘我的沉浸在音乐国度之中时,渐渐忽略了之怀的想法与心情,两个人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已经忘了该不时去与对方沟通……」
「在我们十六岁那一年,当我正骄傲地站在台上领取世界青少年钢琴比赛首奖的奖状时,我就该发现他对我的羡慕与嫉妒--但我没有,而且后来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都让我以为他并不在意……」
「他就这样隐藏压抑了好几年,直到有一天,我在他桌上发现他将要发表的乐曲乐谱竟与下久之前我所谱写的乐曲十分相似,甚至相似到无法不让人起疑的程度。我当时惊讶困惑不已,而他那个时候正巧进到房间来,我立即以不能理解的质问眼神看向他……」
说到这里,他静默了下,像是被翻腾而起的回忆冲激得像夜晚的海洋般激荡澎湃。
她将他的手包覆得更紧,给他支持与安定的力量。
他看她一眼,轻吸口气,续道:「我永远都记得他那时的眼神,那是一双满含怨恨愤懑而又压抑太久的眼神……他以绝断的语气对我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太自我中心,凭恃自己的琴艺将你以外的人全踩在脚底下!你花三天时间轻易就练成的乐曲,我却得花一整个月的时间去练习,而你竟然还残酷地在我面前像只骄傲的孔雀展示羽毛般的炫耀你的创作乐曲!自始至终,你就只想到你自己,完全没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你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为他那满脸痛楚揪心不已。
「他最后吼着:『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会恨你一辈子!一辈子!」丢下这最后一句话,他突然转身跑出屋子。当时,我惊愕地站在原地没有追出去,可是屋外随即传来一阵刺耳的紧急煞车声以及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当我回过神追出去看时,之怀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叙述这段过往像在夜海的汹涌浪涛中泅泳了一回。
她发现他额间竟不断冒出冷汗:心疼地赶紧为他拭去。她可以理解他的痛楚,那种凌迟与折磨,换作是她,她也无法承受。
一而且,最教人感到折磨的事是……之怀发生意外之后住进加护病房的那两天,两天之中,他没睁开过一次眼、没说过一句话、没动过任何一只手指头,也没显现过任何一丝清醒的意识……最后,他就像是要报复我似的,在一个无星无月的暗黑深夜中,以最惨烈的方式急救了十三次……却还是宣告无效的告别了人世。」
故事终于结束,像终究沉没进无底深海中的一艘小船,他整个人像失去重心般的虚软无力。
以为他已经说完,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低垂着头的他又突然抬头,并且反抓住她的手,神情沉痛地开口说道:「所以,之怀的死是我的错,是我亲手杀了他,我的双手染着之怀的鲜血,我是杀人凶手……这样妳明白吗?我是杀死之怀的凶手啊!」
见他宛若槁木死灰般的沉痛神情,她心头一惊,捧起他的脸,搜寻他眼里仅存的些微荧火,凝锁住,定定说道:「不是,不是你的错,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是颜之怀他本身个性太偏执于与你比较的结果,是他看不开胜败名位才会酿成的悲剧。」
他缓缓看她一眼,她手心的温暖是支持他的力量,然而罪恶感还是狠狠压在胸口,他不知道该如何卸下……
见他回复些许精神,她赶紧道:「颜之怀说你自私,但他自己不也一样?是他自己压抑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对你说,也没想过要跟你沟通,却在最后将一切责任怪罪于你,这不但是一种自私,更是一种咎由自取。」
他摇头。「如果我能够多注意他一些、多关心他一些,在他需要我的时候多陪他一些……也许就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了……」
她皱眉。「就算如此,那也已经是过去了,人生无法假设另一种如果。其实你自己一定也很清楚,颜之怀的死的确是意外,但你认为他的死是你间接造成的,所以才会将所有的愧疚感和罪恶感往自己身上揽。」
她为他的伤痛心疼得紧紧拥住他。「但那都已经过去了。你听清楚了吗?你没有必要一直背负这样的罪恶感。更何况你已经用他的名义开了演奏会,你已经替他达成他的梦想了,你为他所做的已经够了。」
「真的吗?」他下巴抵靠在她肩上,紧紧捏握着她的衣角,低哑道:
「真的已经够了吗?」
「那不然我替你承担!」她喊。「你把这样的罪恶感分给我,我替你背负!」
他惊讶地退开身看她,彷佛她说了一件天方夜谭似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听了他的过去,她没要离开他,竟然还说要与他一起背负?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心疼地说道:「之介,你不是凶手,你也没有可怕到教人却步的过去,你怕的……其实是你认为自己没有权利得到幸福。在你的潜意识中,你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就是你得到了幸福、拥有了一切,颜之怀却躺在冰冷的地底下什么都没有。所以你才会以颜之怀的名义开演奏会,并且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包括我。」
他再度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竟然可以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最深层的痛苦,教他惊诧不已。正如她所说,只要他获得了一些什么,他必定会随即产生罪恶感,只因他拥有了,之怀却什么都没有。「拥有」本身已经是一种罪恶--这样的咒障两年来不断缠绕着他,几乎快教他窒息了……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之介,我不可能离你而去,所以你也不要赶我离开,我们一同面对你的过去。」
他摇头。「我怎么会赶妳离开。」
「那就相信我的存在是你应得的幸福。」她定定看着他。「我理所当然该是你的。」倾身轻轻吻住他的唇,是承诺,也是平抚他此刻汹涌的情绪。
「媚儿……」他脑中一片混乱,而她的吻更是搅乱了他所有思绪,他困惑地看着她美丽的脸庞,身体的温度开始上升……
「答应我。」她以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的,低语。
「什么?」他低哑回问,已经有些记不得她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她的抚触教他的神智混乱如一摊烂泥,而且,他是被她传染感冒了吗?怎么身体这般灼热……
「答应我就是了。」她在他耳畔迷蒙低语。
「好,我答应妳……」
她柔柔笑起。「那我似乎该回报你些什么才对喽……」
她有些紧张、有些羞怯,却饱含更多的情欲温度再度轻吻他的唇,不知道求欢的正确步骤该是如何,只是依着欲望的本能将身体贴靠向他。
他低喘。「媚儿……妳在做什么?」她难道不知道她这样有多诱人吗?她身体的温度与他同样灼热,鼻息间尽是她的香气,贴靠着他的柔软躯体散发出成熟的女人味……在在教他心醉神迷。
「嗯……你说呢?」她当然是在诱惑他。
不希望他一直困在过去的痛苦不堪中,就得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而诱惑他应该是最好且最有效的方法了。
他呼吸变沉,像极力在压抑什么,轻推开她一臂之距,看着她沙哑道:「媚儿,妳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妳知道吗?」
她眨了眨眼,无辜轻问:「会有什么后果?」
「媚儿……」他瞇眼,看出她的用意--她太率真了,可以轻易从她眼中看出她的想法,理智一瞬间全灌回脑中,他拒绝道:「不行,妳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行?」
「媚儿。」他叹气。「我很好,妳不必藉此转移我的注意力。」
他在说谎,她看得出来,他的情况根本不能算是「好」。
她抬手以掌心熨贴他的胸口,轻问:「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妳,就因为爱妳,所以不希望妳在这种情况下牺牲自己。」
「你爱我,我也爱你,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有所进展?」她反问。「更何况我是心甘情愿的。」
「但不是在这种情形下。」这么做等于是卑劣的在占她便宜。
她摇头。「你知道吗?既得利益者其实是我--只要成为你的人,你就不会丢下我了。」
「媚儿……」他蹙眉不解。
她看进他的眼。「之介,你得承认一件事--想逃避的人,其实是你。」
他无言。
她说的没错。一直以来,不敢勇敢面对两人之间关系的人其实是他,从一开始他不愿承认自己爱上她,然后不敢相信她真的会爱上自己,现在甚至还害怕这份幸福的降临……是他太懦弱,活在过去走不出来,是他不应该。
他拧眉,低哑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她摇头。「你没有错,之介,你只是太善良了,总是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所以才会认为自己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她轻柔微笑。「可是你现在已经有我了啊,我会给你幸福的,所以你一定要忘掉过去往前看,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他轻抚她脸,充满感激地说道:「媚儿啊,妳是我唯一的光亮、我唯一的幸运与幸福。」
「我当然是!」她坦然且高兴地收下这份证美,但附加一句:「只要你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
「我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妳,妳是这般美好啊……」他温柔低语。「媚儿,我会努力的,努力成为值得妳爱、值得妳托付的人,『我会让妳幸福』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对,妳的存在对我而言已经是一种恩宠与幸福了,我答应妳永远不会背弃妳--颜之介永远都爱蓝媚儿,一辈子不弃不离。」
深情倾注在他的眼眸,温柔得可以化成水,教她看得有些痴了。
「一辈子不弃不离?」这句话美得像首诗。
「一辈子不弃不离。」他承诺。
她又感动又高兴地紧紧抱住他,一颗心快乐得像要飞起来。「颜之介,我爱你!」
他低抽口气,软玉温香紧紧贴着他,教他有些招架不住。「媚儿……」
他轻轻将她微推开身,她却顺势将双手环圈住他的颈项,又娇又媚地看着他,这是一种女性本能,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所代表的意义。
他已经被她诱人的身躯与魅惑人的表情迷眩得不能自己,却还是得咬牙强忍住,压抑道:「媚儿,我说过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
「我爱你。」她抢先他一步说着,声调低缓柔媚,脸孔距他仅寸许,水翦瞳眸迷离得可以滴出水。「没有附加的原因或目的,我是一个女人,你是一个男人,而我们彼此相爱,只是如此而已,只是如此而已……」
「可是……」
「不要想太多……」她低哄,又轻轻吻上他的唇。
他的理智被她这一吻全数消融殆尽,最后一丁点的自制力也荡然无存,低哑轻喊:「媚儿……媚儿啊……」
便转被动为主动,捧住她娇嫩的脸蛋回吻她,由浅入深,由轻吻渐渐深吻,两具躯体也贴合得更加紧密,不知何时,两人已双双倒卧在床上,缠绵拥吻。
他双手摩挲着她的黑发与她柔软的娇躯,细细轻吻着她的颈项,流连到她耳际,不断低喃:「媚儿,我爱妳、我爱妳、我爱妳……」
她已经无法思考,任情欲洪流将她卷进未知却充满期待的世界,他的手、他的吻是那般令她意乱情迷,她只想好好感受彼此体温的相合相融。
此时此刻,什么理由什么顾忌都已经不再重要。夏夜晚风中,情意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