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的假期过得太快,快得让吕方齐与江茱萸还来不及细细体会,便又回到了台北。
冬天的日出来得迟,清晨六点起床时,天还未亮,犹是暗蒙蒙的一片阒黑。
“阿齐?”怀抱中猝然失去大暖炉,江茱萸迷糊地睁开眼,“六点到了吗?”
才刚下床的吕方齐听见妻子的轻唤,原已走到更衣室的脚步又踅回床边。低头看着妻子整个人缩在厚厚被子里的模样,他低低地笑了,“有那么冷吗?”
“唔!”她咕哝一声当作回答。
全世界恐怕只有他看得到她这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吧!他突然想到。
在外人面前的她冷若冰霜且沉默寡言,可是只要一到他跟前,她那隐藏得极机密的迷糊、傻气、任性就都一古脑儿地跑了出来。
她会跟他吵闹、跟他撒娇,生气时会咬他、高兴时会吻他,有不满时会嘀嘀咕咕地念他,难过时会躲在他怀里哭,顺便把眼泪、鼻水糊在他身上……
更重要的是,她爱他。爱会骂人的他、爱会咬人的他、爱老是欺负她的他、爱双面人的他……
想到她在浴室里的告白,他嘴角不禁勾起得意的微笑。
她爱他的事实他早在她大学为他多修会计这一门辅系时,就隐约猜到一些,只是那时他实在怀疑她怎会爱上一个压榨她的男人,甚至还一度以为她是被他虐待过度脑袋傻掉了,直到后来发现她对他的吻毫无抵抗力后,他才逐渐接受这项事实——这个傻女孩爱上他了!
因为爱他,所以能忍受他一切无理的要求;因为爱他,所以选择会计当辅系;因为爱他,毕业后她舍弃已录取她的研究所改到鸿洲上班。
她以为他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吗?吕方齐摇头笑叹。
两年前他的突然病倒显然让她心有余悸,事后也才会毫无预警地挑会计做辅系。想来当时她就已打定主意毕业后要进鸿洲吧!因为她主修的是植物,而若没有半点商业知识,是不可能被鸿洲录取为正式职员的。
她想进鸿洲帮他,像许幸和大贵一样地在他手下做事,帮他分忧解劳。
顾忌到他在鸿洲的身份地位,所以婚前她向他要求将他们的婚事保密,好让日后她在鸿洲工作不会绑手绑脚,同时也兼顾到了她的傲气。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有依赖他的关系升迁、受重视、受礼遇的可能。
虽说她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但若非早臆测出她的心思转折,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说要隐瞒起两人是夫妻的事就隐瞒的。
公司里有人欺负她他也知道,甚至是谁他都一清二楚。虽然对于那些基于各种穷极无聊的原因欺负她的女人,他是挺讨厌的没错,不过不可否认的,他也曾希望她们的排斥能让茱萸知难而退,打消继续待在鸿洲的念头。所以即使他对茱萸在会计部的处境心知肚明,却从不曾暗中干预过。可是显然他的小妻子比他的估计来得有韧性,不但待了下来,在工作上更是表现得相当出色。
他看过几份她经手的报表和文件,老实说,她真的做得挺不错的。可见她当初在修会计学分时,是真的用足了心在学习的。
但尽管她再用心,他还是不认为让她待在鸿洲是个好主意。
“你不是要下楼去游泳吗?”江茱萸躲在被窝里眯眼往外看。
按照往例,今天他的晨运是到大楼一楼的室内温水游泳池晨泳,怎么却坐在床沿发呆?
“你要跟我去吗?”很难得的,他提出了邀请。
她忙摇头,“不要!”她是个旱鸭子,到了泳池也只是玩水而已,根本算不上是运动,那还不如不去。
“你最近很懒哦!”他隔着被子拍拍她浑圆的屁股。以前偶尔她还会早起陪他作运动,但近来却几乎没有过。
他的指控让她不服气地嘟囔,“你还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难道这是我的错?”
她小脸冒出了被窝,冷冷地白他一眼,“不是你是谁?”
“瞪我?”他蹙起浓眉,伸手掐住她双颊,“嘿!说清楚!我哪里错了?”
拍开他的手指,她委屈地抚着被掐红的脸,“要不是你说什么冬天天冷,热量消耗不足,所以每天晚上……”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终于弄懂她的意思,他邪邪地一笑,“所以每天晚上老找你一起运动,好消耗热量,所以才让你早上没精神?”
“你还笑?”她羞得直嘟嘴瞪他。
“要我不笑可以,陪我作运动。”
“我又不会游泳,下去做什么?”她傻呼呼地认为他还是想找她一起游泳。
他挑高了眉,诡异地盯住她,勾起了嘴角。“谁要你去游泳的?”
“不去游泳那要干嘛?”她依旧迟钝得可以。
“干嘛?”他笑得可淫荡了,“当然是……”他慢慢地爬上床,出其不意地钻进被子里,在她的尖叫声中回答道:“找你作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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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运动”结束已是七点零五分。
换好上班所穿的浅蓝色套装,江茱萸缓缓走到厨房。
淡淡的食物香味窜进了她的鼻息,望着丈夫在锅炉前忙碌的高大背影,一股莫名却强烈的幸福感倏地袭上心头。
她得承认,她有一个超级恶劣的情人,却也有一个完美无瑕的丈夫。
究竟自己是何时爱上他的,她已经忘了,也许是第一眼,或者是在他开始恶整她时。总之不会太晚,因为她太清楚自己认识他多久,就已爱他多久。
当她惊觉自己竟然对他这个恶魔动了心,那种直撞进心头的震撼及难以置信是绝非笔墨能形容的,一度她还怀疑过自己是否就是人家常说的被虐待狂。
为什么会爱上他?他既恶霸又暴力,喜欢威胁她,生气的时候阴沉得可怕,还老在别人面前装好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值得她倾心的地方。这样的男人凭什么吸引她?难道就只为了他长得帅、真心微笑时很迷人、身材棒得筒直是个标准的活动衣架子?还是他有钱、有能力,是个让所有女人趋之若骛的金龟婿?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直到有一天,他请贵哥在“莱园”吃饭,心血来潮顺便找她当陪客,等菜一上桌,她顾忌到自己不能吃化学调味料,而迟迟未动筷,没想到坐在她身旁的他竟低声说:“吃吧!我吩咐过了,用的全是天然鸡精。”
当时那一句话,远比她苦思再久都还要有用。
原来,原来她是爱上了他不算体贴的体贴!
刚当上他的管家时,她还不太会做菜,常常把菜炒糊了、把肉烧焦了,甚至不知道菜里除了盐巴外,还要放味精调味。可是他不但从不曾抱怨,每次吃饭还总是捧场地把菜吃光光……他是常欺负她,但从不曾挑她真正的缺点嘲笑她、捉弄她。后来她逐渐领悟到,他之所以爱惹她生气,其实只是想看她卸下冷冰外表后,情绪失控的气急败坏模样而已。
从小,她的性子就是冷冷淡淡的,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即便是面对最亲的父母兄弟,她仍是这个样子。若不是遇上他,激出了她个性里隐藏起的另一面,让她知道自己也是会生气、尖叫、大笑,也是个有情绪的人,她还真要以为自己就会像个木头人般过一生了。
感谢上天让她遇到他。她衷心地想。
低沉的笑声穿透她的思绪,引她回过神来。“你傻笑的样子挺可爱的。”
他的嘲笑令她立刻收回了刚才的感谢。他的优点永远没他缺点多!
“还站那儿做什么?你再不吃早餐,上班要迟到了!”他边端菜上桌边催促道。
“哦!”他的话让她下意识地蹙起柳眉,虽然隐约觉得不对劲,但还是乖乖到餐桌旁坐好。
突然她瞄到桌上的便当盒只有她的,“阿齐,你今天不带饭吗?”
“我中午时不会在公司。”
“跟客户吃饭吗?”她没发觉他的答非所问。
他脱掉围裙,坐到他的位子上,“快吃吧!粥要凉了!”
“阿齐!”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嗯?”他低头喝了口清粥。
“你今天早上怪怪的。”
他挑起浓眉,“是吗?”
她用力点头。“以前你从不催我吃早餐,也从不催我上班!”他反对她到鸿洲上班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你太敏感了吧!该不会——”他忽然勾起一抹邪笑,“我刚刚没把你喂饱,所以你才找我碴?”
“哪、哪有!”她涨红了小脸反驳。
“没有吗?”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不跟你说了!”她轻啐了声,低头乖乖吃她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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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叔?”吕方齐难掩惊讶地看着一大早就出现在他办公室的萧合洲。“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萧合洲淡淡地笑了笑。“昨天回来的。”
“昨天?怎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亟亟他们连声通知都没有。”吕方齐放下手提皮箱,将脱下的西装外套往壁橱里挂好。
“是我临时决定要回来,而且你不是在休假吗?为了不打扰你和茱萸,所以我要亟亟他们先不要通知你。”舒适地半坐在沙发上,萧合洲的眼光随着吕方齐走动的身影移动。“你这次带茱萸去哪儿玩?”
“我们没去玩,只是回老家看看阿嬷和爸,回程时顺道去茱萸娘家看看。”吕方齐边翻动办公桌上堆积了四天的文件,边回头笑道。
“表姑和表哥的身体还好吧?”
“都很好呢!对了!洲叔还是喝冻顶乌龙吗?”
看他作势似乎要亲自出去茶水间泡茶的样子,萧合洲不解地问道:“怎么许秘书她们不在吗?要你自己泡茶?”他记得吕方齐除了主要秘书许幸外,还有四个负责跑腿的助理秘书,怎么泡茶道等小事还得他亲自动手?
吕方齐闻言笑道:“现在才八点,还不到他们的上班时间。”
是啊!他差点忘了他就是想趁上班前将事情解决的!萧合洲蓦然想起。
“那就不用忙了。方齐……”即将开口的话题让他不安地咽了口唾沫,“你担任总裁特助已有七年了吧?”
敏感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吕方齐笑容微抿,“洲叔?”
“这次我们能成功的与格林集团合并,真是多亏有你。”萧合洲慢慢站了起来,原本就已严肃的表情中多了一份难以察觉的毅然决然。“其实严格说起来,我们鸿洲能有这样的成绩,方齐,你功不可没啊!”
对于他的赞许,吕方齐沉默以对。
故意忽视吕方齐不寻常的静默,萧合洲径自说着,“这一年年的看着你不断用心经营鸿洲,全心全力开拓鸿洲的国际市场,先是日本,再来是东南亚、美洲、澳洲、欧洲、大陆……我办不到的,你都替我办到了!方齐,我真的庆幸有了你这员不可或缺的大将——”
“洲叔!”吕方齐倏然打断他的话。“你想说什么?”他不是傻瓜,萧合洲一大早就到他的办公室来,绝不光是来这儿表扬他过去的贡献。
萧合洲被他这么一问,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望向吕方齐的眼中多了一份只用于敌人的锐利与防备。
吕方齐一凛,心中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在他放假的这四天里,鸿洲恐怕早已历经了一场人事大调动吧!而他总裁特助的职位应该也是在调动之列。
随着心头的领悟,吕方齐卸下了温厚晚辈的面具,不再掩饰那天生的霸气与阴沉。“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虽不愿承认自己竟会害怕一个后生小辈,但萧合洲乍见他两极化的改变,背脊确实倏忽窜起了阵阵凉意。
他实在无法想像,在同一躯壳的外表竟会因气质的转换而判若两人。
一样的身材、长相,甚至同一副眼镜、同款发型、同个打扮,可现在,任谁也不会相信他眼前这个阴森邪气的陌生男人,竟就是十秒钟前那个看来白净斯文、彬彬有礼、一派书生模样的吕方齐。
再一次,他为自己没能提早发觉出他蕴藏在温文外表下的深沉而战栗不已。这样一个浑身均是凌人气势的男子,绝无法久屈人下,迟早他会图谋起鸿洲!
顿生的压迫感让萧合洲勉强自己露出浅笑。“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我考虑了很久,决定升你为副总裁。”
“副总裁?”毫无实权且随时可能被裁撤的副总裁吗?“那晟晟呢?”
“你和他并列为副总裁。”没发觉到自己在他无言的直视下淌了一身冷汗,萧合洲显得有些局促地补充,“想想你父亲和你为鸿洲贡献了那么多,鸿洲今日的成就都靠你们父子了!这十几年来,除了阳明山那栋宅子和几家子公司外,你们说什么也不肯再接受我其他的馈赠,因此我才想将你由总裁特助升为副总裁。”
吕方齐的面无表情显得分外深不可测。
努力想在他面前维持自己身为长辈的威势,可是萧合洲却发觉越来越力不从心,就连说明听来都像商量。“方齐,我让镇学接特助的位子,让淙佑接峤贵的总经理——”
“峤贵调到海外哪个分公司?”连大贵他也不放过?
“你怎知峤贵被调去——”萧合洲猛然住口。他也真个傻了!凭吕方齐的头脑,会不知道他怎么处理被他视同异己的简峤贵吗?“我让峤贵去纽约。”
纽约?吕方齐勾起嘲讽的微笑,“让他担任特别专员?”
特别专员,顾名思义就是由总公司派遣至分公司的特别监督专员。高薪高职等,却毫无参与公司营运实权。这是当初鸿洲裁撤妨碍公司转型的萧家米虫时所用的手段之一,没想到现在竟又被萧合洲拿来使用。
在他的讽笑下,萧合洲难堪地涨红了老脸。“我这是让他有机会能多接触海外分公司——”他不成理由的说词在吕方齐冷笑斜睨下嘎然而止。
“洲叔,你何时决定升我职的?”
“何、何时?”他问得客气,萧合洲却答得结巴。“这重要吗?”
吕方齐笑了开来,“似乎不重要。好了!洲叔,你既然已给完通知,那么可以让我有点私人时间,整理一下我的东西吗?”
“这……”萧合洲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最后还是决定不把还是让他继续使用十五楼特助办公室的事说出口。“你先搬到晟晟的办公室去吧!明天我就让晟晟把办公室让出来。”说完他便逃难似地低头走出了办公室,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明升暗降的一方。
没分神去瞧他离开的背影,吕方齐待他一关上门,整个人顿时垮入办公皮椅。
即使早已预料到萧合洲可能会作出的决定,但真正要他面对一夕之间失去现有职位,倏然袭来的无力感还是重得让他难以承受。
不知沉思了多久,一声突如其来充满笑意的“吕副总裁”唤回了他的注意。
如他所料的,在他神游之际进入办公室的,果然是一脸神清气爽,完全看不出有丝毫失意难过的简峤贵。
“简特专!”他笑着回送一记。
“人事命令是在四天前发布的。”不等他问,简峤贵便道出他心中所想知道的一切。“在陈镇学一接替特助工作后,鸿洲便与吉康签定正式的合约。”
“没想到为了我,洲叔还真是连合作对象都不挑了!”吕方齐颇觉有趣地勾起嘴角。
萧合洲一直以为他之所以不愿与吉康合作的原因,除了早期顾虑到他们内斗会影响到出货外,最主要还是基于与老合作对象的情义与购料成本的考量,但实际上却正好相反。
成本和商家间的情义问题只不过是借口,事实是经过一翻几乎要分拆公司后的争夺,剩下来的吉康就像一个表皮鲜黄亮丽、内部却已被虫啃蚀一空的橘子,即使现任的总裁费尽心力想重整,却再也无法还原回本来结构建全的吉康。靠着前任总裁留下的庞大资产,或许现在吉康还可以撑上一段时日不见疲态,但顶多也只是个把年。若是萧合洲继续执着在与晋东的心结上,硬是要和吉康合作,难保届时他不会连想抽腿都困难。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简峤贵身子一挪,坐上了办公桌。“放着鸿洲让它被陈镇学和黄淙佑搞垮?你舍得吗?”把鸿洲扩展成今天这种局面的是方齐,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的商业帝国无缘无故亏败在两个好高骛远的傻小子手里,任谁也不能接受。
“舍得?”吕方齐挑高了眉,轻笑道:“舍不得又如何?鸿洲是萧家的,可不是我吕家的。”
简峤贵眸中精光一闪,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为什么不能是你吕家的?”
“你是说?”
简峤贵点头。
吕方齐敛起了微笑,望向支持他的好友的眼神里晦暗难明。
“方齐!”萧晟晟的大嗓门使他人未到声先到。
办公室大门一推,萧家三兄弟陆续冲了进来。
“方齐,你不能坐以待毙!”萧晟晟带头站到吕方齐跟前,劈头就是一句劲爆的谏言。
萧宿宿掠开老弟,“对啊!方齐,我们三个都支持你!”
萧亟亟虽没急着表态,但光瞧他一脸坚决的模样,就知道他和弟弟们是同鼻孔出气。
父亲的临时决定实在是证明了他真的得了老年痴呆!
让那两个一向被他们三兄弟瞧不起的家伙管理鸿洲?别说方齐这当事人会有怎样的反应,就是他们三兄弟都忍不住要抗议。
因为吕方齐所以鸿洲才是鸿洲,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哪儿会不清楚?就只有长住国外,净信“小人言”的父亲才会以为就算踢掉了方齐,鸿洲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方齐,你放手去做,我妈也是赞成你的。”萧亟亟定定地看着他。他们老妈一弄清楚他们老爸这次回国主要竟是为了削方齐的权,立刻义愤填膺地要他们三兄弟来帮方齐对抗自个儿丈夫。
“你们都挤在这儿干嘛?”许幸一来就看见他们三兄弟居高临下地团团围住坐在办公椅上的吕方齐。
简峤贵一看到她来,噙着笑迎上前,亲热地搂住她的纤腰,俯身在她脸颊印上一记轻吻。“怎么那么慢?”
许幸边回吻自个儿老公,边娇嗔道:“你以为要联络那些股东开会会有多快?”
“联络股东开会?”萧晟晟不解地问道:“怎么今天有股东会议吗?”他这副总裁怎不知道?
“哼!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只会靠一张嘴巴说说而已吗?”许幸飞送去一抹嘲讽的浅笑,转头将手上的文件递到吕方齐眼前,“方齐,这是所有股东的同意书,足以让你在下午的股东会议上稳操胜算。”
吕方齐接过同意书,为他们夫妻雷厉风行的速度摇头笑叹,“你们都帮我打理妥当了,我不配合,似乎说不过去?”
“当然!既然老董事长对你无情,你又何妨对他无义?”许幸可没半分商场上的伦理道德,她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打开同意书,吕方齐淡淡瞄了下股东们的签名。“周董也签了?”
同意书上赫然签着晋东周董的大名。
“周董又不像咱们老董事长年纪大了,脑袋不清不楚,自然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值得投资的。”尽管当着三兄弟的面,许幸仍是毫不掩饰她对萧合洲的感冒程度。
“说得也是。”萧宿宿非但没生气,反倒赞同地点头。
眼前的状况着实令吕方齐有些哭笑不得。
大贵与他同遭虚悬,会有绝地反攻的心态自是应当,而许幸是大贵的老婆,与他同仇敌忾也是人之常情。但萧家三兄弟竟也插上一脚,来帮他扯他们父亲的后腿,甚至连婶婶也俨然一副“大义灭亲”的态度,这可就教他忍不住想为洲叔一掬同情泪了。
各个股东的股分总和不到百分之四十,本来应当是对萧合洲的决定没有太大影响力的,但如今婶婶和三兄弟一旦倾向支持他,等于是又有百分之三十的股分倒戈。拥有近百分之七十鸿洲股分做后盾的他,岂是只有百分之三十股分的萧合洲能动得了的?
“方齐,现在就差你一句话,干不干?”简峤贵直直逼视吕方齐,就是要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吕方齐慢慢漾开一记势在必得的朗笑。“箭在弦上,我会说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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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的,江茱萸总是提早十分钟上班。
将磁卡滑过刷卡钟,钟面上显示的时间正是八点二十分。
“茱萸,你在干嘛?”站在她身后也等着要刷上班卡的徐春华正巧瞥到她手上动作,赶忙阻止她,“你错按成下班键了!”
“啊!”江茱萸一声惊呼,立即改了过来。
“你是怎么了?”瞧她满脸罕见的恍惚,徐春华一刷完卡,便拉她到一旁。
眼前的江茱萸任她怎么看就是不对劲,虽然仍旧冷冷的模样,但隔着眼镜望去的晶莹大眼里不时流露的失神却让人看了心惊。
该不会是她请假的四天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没什么,谢谢徐姊。”江茱萸摇摇头。
“真的没什么?咦?你今天抹了腮红?”由于丽质天生,茱萸根本毋需化妆来缀饰她的五官,因此尽管上班依规定是要化妆,但她也总是淡淡地上些粉底、化个淡色口红就已明亮动人。可是今早一到公司,她怎么瞧都觉得茱萸看来就是格外不同,似乎是多了些什么她形容不出来的东西……现在她这么仔细一瞧,果然看出她两颊的绯红异常,这不是抹了腮红是什么?
“我没有。”徐姊为什么这么认为?
“没有?那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徐春华压根儿不相信她没抹。
江茱萸闻言赶紧抚上双颊,为手心传来的热度感到一丝窘迫。
早上阿齐出门时,跟她KISSGOODBYE呢!
他们结婚半年多,这还是头一遭。以往他要上班前,都是在说再见时顺道恶劣地掐指她脸颊,哪有什么正常新婚夫妻该有的KISSGOODBYE。可是今天他临出门时竟然送了她一记甜得可以的法式深吻,莫怪她到现在都还回不了神!
“啊!茱萸!”邱宛如一看到她,立即笑咪咪地跑过来,“恭喜你!”
被恭喜得莫名其妙,江茱萸满眼的问号,“恭喜?”
“宛如,你恭喜茱萸什么?”徐春华可好奇了。
顾虑到徐春华在身边,邱宛如忙拉过江茱萸,低声说道:“恭喜吕特助升了副总裁,你现在可是副总裁夫人了啊!”
“副总裁?”江茱萸惊诧中带着茫然。她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喂!你们挡在路中间干嘛?”林亭葳尖苛的嗓音穿过三人耳膜。“你们不上班,别人还要上班耶!”
“别那么凶嘛!”邱宛如回她一个息事宁人的微笑,赶快拉着似乎有点失了神的江茱萸到她们办公区。“茱萸,怎么你不知道吗?这是你请假的第一天由老董事长亲自颁布的人事命令呢!该不会连吕特助也不晓得吧?”四天前当她听说吕特助正巧和茱萸一样休了四天假时,她就猜到他们夫妻很可能是要一同出去度假。因此既然茱萸到今天才得知吕特助升官的事,那吕特助本人也很可能还不晓得这事。
完全听不进邱宛如说些什么,江茱萸陷入了自个儿思绪里,茫茫然不知所措。
这就是导致阿齐一大早那些奇怪言行的原因吗?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升职的事?他怎么可以不告诉她?这么重要的事!
难道是因为他本来就不赞成她进鸿洲,因此也就不想让她知道他在鸿洲里的所有事吗?
她越想越困惑,而随着困惑而来的难过委屈,更是让她难以克制地生起气来。
“茱萸?”邱宛如看着她霎时刷白了的冷凝脸色,不禁一阵哆嗦,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该不会说错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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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邱宛如还真的说错了话。
“宛如,不是有空调吗?你怎么还穿外套?”中午休息时间快到了,谭湘宜椅子一转,越区来串门子。“咦?怎么你们这区那么冷?”她一靠过来,就感到阵阵寒意窜进骨子里。
邱宛如尴尬地笑了笑,没敢把自己若的祸说出口。
打从早上她同茱萸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以后,原本就已冷冰冰的茱萸这下子可更冷了!若说茱萸以前只是个性冷,那现在可是浑身冷了!瞧她也不过是坐在她身边,就被她那四射的冰温给波及,冷得只差回家抱棉被。
“啊!那不是开发部的韩主任吗?他到我们九楼来做什么?”谭湘宜瞪大了眼,直盯着刚走出电梯的韩主任。
她之所以会认得他,全拜林亭葳所赐。会计部几乎人人都晓得林亭葳在暗恋他。为了他,她不惜放弃进自家公司当高级主管的机会,硬是跑来鸿洲考试应征,千辛万苦就只为与他在同家公司上下班。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喜欢的却是——
瞧,他果然走了过来!
“江小姐!”韩主任腼腆地笑着,由他额上湿成一片的汗滴不难看出他的紧张。
专注在手上的电脑,江茱萸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佳人冷漠的反应实在是伤了他小小的自尊心。虽说他上不及他们鸿洲的五大天王,但不说他的出色外表,光凭卓越的工作能力使他年纪轻轻就已升为主任,前途一片光明可期,就足以让他成为众色女员工眼中评价颇高的黄金单身汉了!怎么一到她眼里,就成了不屑一顾的二流人物?
“江小姐!”他不死心地再喊了一声。
“韩主任!你怎么在这儿?”刚从盥洗室出来的林亭葳一看到韩主任,忙不迭地迎了上来,完全不顾什么女性的矜持。
“林小姐!”韩主任客气地一笑,试着不着痕迹地退后一小步,好避开她扑过来的身子。他是知道林亭葳喜欢他,不过既然他已心有所属,就不该给她太多遐想空间。“我是来请江小姐吃午饭的。”
林亭葳一听,整个浓妆艳抹的美丽脸庞立即黑了大半。
虽然对林亭葳感到抱歉,但他还是回头对一直没搭理他的江茱萸唤道:“江小姐!”
一如前两次,回应他的只是江茱萸指上敲动键盘的声响。
旁观的邱宛如忍不住为尴尬已极的韩主任心生同情。若是平常的茱萸,面对他的有礼呼唤或多或少还会正眼瞧他一眼,点个头回应,但今天的茱萸心火正熊熊闷烧中,哪儿有心情理他!
“喂!江茱萸!你是懂不懂礼貌?韩主任在叫你!”林亭葳这下可火大了,一古脑儿地把受到心上人拒绝的难堪全发泄在江茱萸身上。她一把拉扯住江茱萸衣领,蛮横地逼她转过头来,“你说话——”尚未出口的谩骂词句,全在江茱萸比冰霜更寒酷的瞪视下消失无踪。
许幸难得到一次九楼,没想到一到,竟就让她瞧见亲如妹子的江茱萸被人勒住了衣领。“你这是在干什么?”
几个眼尖的认出了她是特助秘书许幸,赶紧乖乖喊了声,“许秘书!”
趁林亭葳为许幸的喝斥吓了一跳时,邱宛如连忙拉开她扯住江茱萸的手。
许幸忿忿地走向林亭葳,“你是跟咱们茱萸有仇是吧?凭什么动手动脚的?”
“许秘书!”韩主任待她骂完了林亭葳,才出声喊道。
“韩主任?你在这儿干——”她问到一半,倏地想起了自己来找茱萸的原因,“茱萸!”她转头抓住了江茱萸,本来气冲冲的表情瞬间成了惊慌失措。
许幸形之于外的慌乱让江茱萸心头登时狠狠一跳,再也挂不住冰冷的面具,“发生了什么事?”许幸吞了口口水,深吸了口气,缓一缓自己的着急情绪,“方齐……方齐不见了!”
乍听这消息,江茱萸愣了下,直觉反应是许幸在跟她开玩笑。“幸姊,这笑话不好笑。”她皱眉。“茱萸!”她的不相信让许幸深吸了口气,以再严肃不过的表情点头道:“我没说笑,方齐真的失踪了!我和大贵找遍了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方齐,连打他的手机也打不通。”
望着她再认真不过的表情,江茱萸这才意识到她话中的真实性。“你们有打过家里的电话吗?”许幸点头道:“打过了,但没人接。”在吕方齐他们夫妻还没从阳明山大宅搬到现在住的公寓之前,为了方便,她身上便拥有大宅的门户钥匙以备不时之需。就像现在这种情况,在以前,她便可以在他失踪之后直接到他家去找人,而不需要惊动茱萸,让她也跟着紧张担心。
江茱萸闻言抿紧了下唇,心头的慌乱让她茫然了片刻,不过还是随即拿定了主意,跷班回家看看!
“茱萸,你要去哪儿?”许幸看她干脆丢下了工作往电梯跑,忙三步并成了两步赶上。她一问完,电梯刚好停到了九楼,没办法,她也只有跟在茱萸的后头进了电梯。
“谁不见了?”谭湘宜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全会计部恐怕只有邱宛如才清楚江茱萸何以会莫名其妙地跷班跑掉。“茱萸的先生失踪了!”“茱萸的先生?”
众人一阵难以置信的尖叫,而韩主任更是被这讯息震得呆若木鸡。
“江茱萸已经结婚了?”林亭葳惊喜问道。
“嗯!而且她的先生还是我们公司的人呢!”邱宛如难抑心中蓬勃的恶劣因子,为待会儿他们会有的懊悔反应感到丝丝窃喜。
“谁?”秦卉珠好奇得不得了。
“你们应该都见过,尤其是在职训的时候。”邱宛如卖着关子。
林亭葳第一个想到,“他是人事部的人?”
“不是!”邱宛如摇头,“刚刚许秘书都说出了他的名字,怎么你们还猜不到?”
“方齐?吕方齐?”韩主任这会儿可傻了眼。“江小姐的先生是吕特助?”
他这一说,众人都傻了。
如果江茱萸的先生真是吕特助,那她们以前老是排斥、暗中欺负江茱萸,不就有可能会让她们因而被辞退?
“不对!”邱宛如的否认一下子抚平了众人忐忑不安的心,不过不到三秒钟,从她口中又吐出了更令人懊丧的答案,“他现在已经不是吕特助,而是吕副总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