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有云,众人皆醉,我独醒!
但是这句话,对正立於舞台中央的齐夜舞来说,该是……众人皆睡,她独醒。
漆黑的观众席中,空无一人,微亮的舞台透露著一丝诡异的气氛,安静的像是凝固般的空气里,只听到她平缓的呼吸。
蓦然……
一声清脆的弦声打破宁静,飞快的音乐充满整个演奏厅,像是突然有数不清的小天使在空中跳舞,连空气都不复原来的冷冽,变的热闹起来。
一头女人极欲拥有的微卷长发,随意的用著发带绑在身後,却仍旧不减她的美丽性感,不施脂粉的白皙脸上,依稀可见著她性感眸光下的原始清纯。
简单俐落的白衬衫加上牛仔裤,天气寒冷,她只在颈际加了条围巾,简单的装扮,轻易的将她美丽的体态显现出来,也把匀称的长腿勾勒更加修长,纤细修长的青葱玉指,正在肩颈之间的小提琴上灵活滑动著。
而她专心演奏时双目微闭的神情,全纳入一个全身著黑衣黑裤的男人眼中。
那男人双眼微眯,似乎有些讶异会在这里见到这一幕。
但一向粗心大意的夜舞丝毫没有发觉,在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内已经加入一个听众,仍旧专心的演奏著。
那男人挑了极暗的角落坐下,存心不让她发觉他的存在。
好整以暇的落坐,双臂在身前交叉摆著,修长的腿包在黑裤之内,这原本宽敞的座位对他来说,似乎太狭隘了。
炯炯有神的黑眸,瞬也不瞬的直盯著舞台上的夜舞,看不出情绪。
许久之後,夜舞终於停下,毫不淑女的在舞台上跳了起来。
不是跳舞,是原地……急气败坏的急跳。
「可恶可恶!究竟是哪里不对,为什么我再也拉不出之前的水准……」她大吼著,完全没有平常所表现的性感妩媚,像是个要不到糖的小孩。
坐在角落边的男人,不自觉的嗤笑出来,虽然音量不大,但是在寂静的演奏厅里,这声音却异常明显。
「是谁?」
夜舞停下急跳的动作,美目在漆黑的观众席中梭巡著,清亮的声音失去了平时的优雅,露出一丝惊慌。
安静……
空气中恢复原有的宁静,除了她的呼吸声,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我一定是恐怖片看太多了。」夜舞耻笑著自己的没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竟然觉得害怕。
或许该说,她竟然觉得孤单。
同样宽阔的舞台,却不复之前的景象,这令一向坚强的夜舞也觉得顿有所失。
几天前,她还与三位好友,一同站在这舞台上,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奋斗。
舒云筝因为家庭的私人因素回去台湾,让她少了一个可以聊天谈心事的好友;姚亮华则是为了追寻她的真爱,急忙追男人去了,一追,就到了加拿大;宁文,这个每天跟她斗嘴的女人,也在她的胁迫之下,尾随舒云筝回台湾处理事情,说是几天就回来,还说什么会处理她演奏会的事宜,现在却连影子也没见著。
「振作吧!齐夜舞,你没有沮丧的权利,演奏会迫在眉睫,怎么可以没有一丝斗志呢!」夜舞对著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大喊著,修长的腿又再度急跳著。
午夜两点,她根本也不用担心,有谁会听到她的自言自语与失常反应,只是奇怪的是,她为何老是感觉有人正掩口偷笑著。
「我一定是练琴练的快疯了。」她摇摇头的叨嚷著,大半夜的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里呢,光是要走过演奏厅外的那片树林,连男人都还得聚众同行,也只有她,生了这么一副天使的面孔,却有个比魔鬼还大的心脏。
不过,入门的钥匙还是她用了她的美色,千求百求的才向警卫伯伯拿到钥匙,没办法,谁叫她有个超坏的习惯,就是演奏会前习惯半夜练琴,然後……睡到日正当中才起床。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专心才可以。」齐夜舞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小的脑袋转呀转。「来做做伸展动作。」
这种简单的动作一向可以让她收心。
高举双手在头上交握著,一下子左弯、一下子右弯,舒展腰际的肌肉,而後弯下腰後,原地跳了跳,之後就是她最喜欢的抬臀运动。
也不管地上是否乾净,夜舞在舞台上跪了下来,双手与肩同宽的扶地,而後将长腿往後踢起,连续做个几下之後换脚。
连续几个循环之後,夜舞的胸口上下起伏著,白皙的脸庞也添了红粉。
她一向不喜运动,因为讨厌全身湿答答的感觉,所以不用几下的功夫,就已经气喘如牛。
稍事休息之後,果然又恢复精神,当她再一次拿起提琴时,总算比之前进步。
时间很快的过去,转眼已经快五点。
「可以回家睡大觉了。」一个大呵欠伴随著她的话回汤在空中。
夜舞揉揉眼珠,做著这几天以来,每天重复的动作……把乐器全收好、拿起一旁的大外套、切掉电源、星目微闭的倚著墙走到出口。
闭眼睛是用来培养睡意,反正只是一条长走廊,也不怕撞到东西。
而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在眼睛适应黑暗之後,就看著她直朝自己走过来,他缓缓的站起身,挡住她的去路。
「唉唷……」没预期会撞到东西,夜舞的鼻子结结实实的撞到一个庞大的「物体」,况且,这「物体」还挺硬的。
「是谁摆了个东西挡姑娘的路……」摸著疼痛的鼻头,夜舞自言自语道。
「是谁让你进来这里?」一个没有温度的男音出现在头顶上。
「还不就是警卫伯伯吗?他可是很……」夜舞直觉就答了话,可是当脑子开始运转时,她被吓到的程度可不小。
「救、嗯……」她的惊叫声还没出口,红唇就被狠狠的捂住,她惊慌的松开手上的外套之类的物品,连忙抵住那「不明物体」不停欺近的动作,只是她的右手却仍拿著她吃饭用的家伙,就是她的小提琴。
就算在惊慌的此时,她仍旧记得,提琴是摔不得的!
她恐惧的眸扬起,藉由门口的微弱光线,轻易的发现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
五官深刻而英俊,却过於冷硬,精锐跋扈的浓眉下,是一双凌厉的鹰眼,紧抿的薄唇,像是从来不曾笑过。
是个男人!
还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一直以来,还没有哪个男人曾让她燃起兴趣,但是这男人光是这张脸就足以让她屏住呼吸。
这个想法一窜到她脑子里时,她的担心就消失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怒气。
「你大半夜的跑来这里吓人,存的是什么心啊?」她一把打下他覆在红唇上的手,像是被踩著痛处的猫。
她讨厌这男人的无礼,有神的黑眸与暗夜融成难以解读的深沉,让人看不清他眸心里想的是些什么。
至少,不是赞赏、也不是迷恋!
「你在这里做什么?」那男人质问著,眸子里仍旧没有温度,连语气也冷的可以,半夜时的冷风还让她觉得温暖多了。
「不关你的事!」夜舞顶了回去,水眸里透出明显怒气。
虽然她对外的表现一向是性感柔媚,打遍男人圈无敌手,只有几个挚友才知道她的火爆脾气,这男人却轻易挑起她的本性。
「相信我!」他低沉冷冽的嗓音正传递著不知名的讯息,黑眸里满满自信。「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望著他缓缓靠近的脸,夜舞竟莫名的觉得呼吸困难,当他说话的热气拂到脸上时,她几乎以为他会吻她……
该死的是,她竟然存著期待!
「神经病!」夜舞冲著他大喊著,这时才发现,那男人竟然都同她说中文。「你到底是谁呀你?」
那男人听若未闻的伸出长指,轻轻划过她的颊,在她澄眸因惊讶而睁大的瞪视下,钻进围巾下的细致肌肤,缓缓的滑进她的颈间,轻易的感觉到她的喉间一紧,感觉到她吞咽的动作。
他的唇边出现一闪即逝的笑容,透著已靠近出口的微暗灯光,他可以轻易的读到她嘴边的紧张……是因他而起。
「用不著怕!我不会动你,我就算动遍身边的女人,也不动你!」
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说著,不复语气中的冷淡,火炬般的眸烧著她精致美丽的脸蛋。
她很美,这一点他绝不否认,只是,他从不动自己旗下的女人。
「你、你说什么?」过了好一晌,夜舞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甜甜地问著,甚至红唇还挤出了微笑,只有闪烁的双瞳,泄露真正的情绪,那种……想扁人的情绪。
「我说了,我不会动你!」那男人无所谓的又说一次,倾下身望进她的眸心,可以让她看出眼里有一丝不耐,似乎厌烦著做著重复的动作。
这个可恶的家伙,竟敢对她说这种话!夜舞的眸底怒气更甚,瞧这男人把她说的有多么不值。
从小到大,她的美丽总轻易的让男人拜倒,哪个人不把她细心的捧在手心里,只有这个人……眼底除了冰块,就没有别的!
「我是哪里让你看不上眼?」气急败坏之际,夜舞一下子也没想到这话问的有多暧昧,只是一向对自己自信十足的她,却轻易的被他几句话给气疯了。
看著眼前气的发火的美丽女人,男人唇边扯了一个浅浅的笑,淡的不为她所发觉。
「很多。」简单明了的答案。
轰!
「你……」像是有颗超大的烟火在她的脑中爆开似地,她几乎不能相信她所听到的,张口结舌的指著他的鼻子。
察觉她的不可置信,他开始一项一项的「举证」,像是要证明他所说的话是事实。
他扬起长指,轻易的拉开她的发带,长指滑进她的发间,像把梳子般的滑开她的发,甚而还抓了几绺摆在她的颊边。
「像是你的头发可以让你的性感加分,不该绑起来。」男人的眼底出现一闪而逝的深浓眸光,有个冲动想把头埋进她的发间。
夜舞睁大水亮的眸注视著他的动作,该有的怒气没有出现,她只是很没有骨气的由著他的指,亲匿的在她的发间游移著,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你有美丽的颈子,不该遮住……」而後再自然不过的抽走围巾往地上丢去。
「喂……」她想拍走他的手,大声的抗议,只是出口的声音却有如虫鸣。
顺著她的颈,到了她衬衫外的白皙胸口,在锁骨上滑动著,夜舞直觉闭上眼,感受他宽大的掌若有似无的从她的柔软划过,倒吸了一口气。
她的深呼吸,让他原本已低空飞过她胸前的手掌,下意识的回过头流连一下,黑眸深处有著炙热的光芒。
「关於这里……我相当满意。」轻抚著她的柔软,他低沉的声音转为低嗄,黑眸里有他没有预料到的情欲反应。
接著,在她还没有从这类似「赞赏」的语辞中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顺著她身体的曲线,到了腰际……
「你太胖了。」不带情绪的声音再度出现。
什、什么?
又一次椎心的打击,把她原本不该有的绮情想法全给打碎。
她猛然张开眼,澄眸里除了怒气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不可置信。
她将近一七○的身高,只有四十八公斤,他敢嫌她胖?
「你到底是哪一位啊?」她恶狠狠的推开他的手,下意识的在全身上下,他所触摸过的地方全抹了一次,像是沾上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只是徘徊在她心底不为人知的是,他手掌轻抚过的暧昧感受。
「邢极!」他识相的收回手,手心却仍刺痒著,她颈间柔滑的肌肤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我不是问你的名字,我问的是,你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我?」她气急败坏的问著,隔著衣物传来他掌心的热度,似乎没有随著他的离开而退烧,让她把脑子也给烧坏了。
她真是白疑!
已经过了这么久,她才想起来这个这么重要的问题。
「你怎么来的?」像是从来不曾理会别人的问题,他只想知道他想知道的事,黑眸紧盯著她看,带著些许的若有所思。
他炙热的眸光没有让她觉得慌,只因为,她的神经已经被这男人的言语伤害的只剩愤怒。
「你管我……」夜舞扯著喉咙喊著,紧握的拳头恨不得往他脸上打去。
他的眉头微微一蹙,似乎不习惯听到女人的喊叫。
他的反应让夜舞露出浅笑,终於有扳回一城的成就感,不过,消失的很快。
「女人的声音,是用来呻吟,不是用来鸡猫子喊叫……」仍旧是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却仍是轻易的让她火气又起,加上……面红耳赤。
她扬起左手,作势要赏他一个巴掌,凌厉的怒气让她全没了平常的修养。
只是,这巴掌……半路就被拦了下来。
「你欠缺运动,连打人都没有力道,难怪你会说自己的技巧退步了。」他端正脸色,没有一丝的笑意,让他没有表情的脸,看来更令人……讨厌。
她想起她说这话时,空气中传来的嗤笑声……
「你到底在这里多久了?」夜舞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男人把自己的窘态看的一清二楚。
他耸耸肩,同样不打算回答。
「我如果能从你嘴巴听到什么答案的话,那真是天要下红雨了!」她不客气的用食指戳著他坚实的胸膛,纵使疼痛,也不愿放弃。
自始至终,她问了不下数个问题,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她还该死的把他的名字,邢极,记的是清清楚楚。
只是,这名字再细细想起来,怎么就是觉得有些耳熟……
「你大半夜不睡,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对於她的评论他并不感兴趣,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印证心中的想法。
为了即将来到的任务,他派了人记录她的作息,做好事前的规画,原以为遇到的,会是个卖弄风骚的女人,毕竟,他听到的传言都是如此。
不过,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没长眼睛吗?」夜舞没好气的瞪著他,高举起手中的提琴。「我当然是来练琴的,难不成我还半夜到这儿跳舞。」
「我刚才也的确看到,有个人在舞台上猛跳。」邢极微薄的唇瓣掀动著,拐弯抹角的「笑」她刚才的动作。
虽然他的嘴角没扬起一分一毫,但是夜舞就是可以感觉到他的笑意。
「你、你、你管我!」你了个半天,她仍旧想不出任何可以反驳他的话。
「我并不想管,可是你不经同意就闯进这个地方,我就不得不管。」邢极露出不耐的样子,似乎他才是受害人。
「你有没有搞错?」夜舞冲著他的脸大吼著,他皱起眉退了一点,眉间的不耐更甚,只是没有发作。
「我有本事拿到钥匙进到这里,那是我的权利,你利用我已经开了门,进来妨碍我、取笑我,我都没说上一句,你倒管的挺多。」暴怒之下,夜舞没有发现她已经踮起脚跟,试图补救自己比他矮的弱势。
「你没说上一句?」他的俊眉挑起,无言的控诉她已经冲著他的脸,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
他不该接下这份工作!
这女人跟平常那些缠在他身边的女人大为不同,那些女人通常听话,唯一麻烦的只是争先恐後的想爬上他的床。
这女人不但嗓门大、意见多、还喜欢在他耳边吼叫著,更麻烦的是,光这么看著,他竟然想把她带上床。
「就算我多说了几句,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你自找的。」在夜舞粉雕玉琢的脸上,没有一丝认错的味道,只因为她太过愤怒,这男人从一见到她就挑剔个不停,活像她是他买错的奴隶、押错了宝似地。
「不是我自找的,是宁文找的。」邢极沉默了半天之後,冒出这句话。
天快亮了,他没空再打哑谜,也不想再听到她的吼叫,纵使他很习惯工作到半夜,但是凌晨五点?实是在太累人。
宁文?
由於太过震惊,这个熟悉的名字,在过了几秒之後,才进到她的思考模式里。
「这关宁文什么事?」夜舞的声音多了未曾有的慌张,她隐约觉得,她好像被宁文出卖了。
她用尽办法还是找不到宁文的原因,是因为她刻意躲起来?
宁文答应她,要到台湾帮忙处理云筝的事,只是一个藉口?
「我是你的新经纪人。」他冷冷的说著,只是黑眸中对於她的慌张,倒是露出一丝意外。
「宁文呢?宁文到哪儿去了?」几乎是慌乱的捉住他胸前的衣领。
就算是她与宁文常常斗嘴,但她至少还把宁文当成好姐妹,宁文不会把她交给这个完全不买帐,还将她挑剔的一无是处,严重打击她自信心的男人吧?
「我不知道。」一贯的冷淡,连解释都省了。
她的希望像气球一样,「剥」的一声破了,而她甚至还能在空气中听见那清脆的响声。
「不可能,她不可能这样对我的!」没来由的慌张……
不是为了宁文失踪,而是宁文的个性她太了解,要不是对她没辙,以宁文的个性不会将经纪人的重任,交给不信任的人,而宁文所愿意交付责任的人,必定是她的克星。
她扬起眼,再度将这男人的轮廓收进眼底。
冷硬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加上那随时紧闭的薄唇,还有还有……他那大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的闷葫芦,怎么可能是她的经纪人,宁文存心闷死她。
邢极理所当然的接受她的注视。
女人盯著他看的情形多的是,他倒不意外,让他觉得意外的是,这女人眼里的晴天霹雳是什么意思。
「我要换经纪人,演奏会是我的,我有权处理。」想了半天,她终於想到一个正当的理由,拒绝与这个男人相处所可能产生的机会。
邢极只是摇头。
「宁文说的没错,你果然不是个随人任意摆弄的娃娃。」
咦?
一个大问号从她的脑中冒出,他这话是夸她罗?
只是她的得意并没有超过两秒钟。
「这学校是我的!演奏厅是我的!连你演奏会所支出的款项,也是我付的!」
邢极像是陈述一件简单的事实,自在的看著她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黑,而後捂起耳朵,马上听到她的……
大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