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儿被松绑,头上的麻布袋拿开后,并不意外自己站正在宝家的大厅中,因为只有她爹这般阴险的人,才会使出这样的手段。
「贵儿,妳回来得正好,爹有好消息要告诉妳。妳被皇上封为皇后,咱们家要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了!」宝万金的胖脸抖动着,笑得万分亲切的迎上前来,手欲搭上她的肩。
「想飞黄腾达的人只有你吧?」甩开他的肥手,她冷淡地道。
「妳怎么可以这么说呢,爹可是为了妳好,进了宫后,妳就有无尽的荣华富贵可享,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啊!」对于女儿这样无礼的举动,他并不介意,仍然笑着道。
「荣华富贵?」她冷哼,「只怕女儿没这个福分。」
「妳说这是什么话,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将妳送进宫,如今妳说出这样忘恩负义的话,当初爹的苦心都白费了。」
他皱着眉头,一副锥心至极的模样,教宝贵儿差点怒极反笑。
难道他以为她还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娃儿,轻易地就能被虚假的亲情所蒙骗吗?
之前不愿拆穿他,是想留点情分,好让两人日后相见,如今看来是不必了,因为他的贪念已经毁了她的幸福,她此生都不愿再见到他。
「女儿不想见爹继续虚伪下去,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好了。看你是要我进宫之后,跟皇上说你对我下毒的事,将你推出午门杀头;还是要给我解药的方子,让我现在就离开?」至少还可以谎称她忽然失踪,让他留住一条命。
宝万金知道女儿已经知道他下毒的事,亲切的笑容霎时变得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妳知道,没有我手上的解药,下场会是如何?」
「我死了,你一样没有好处。」她挑眉道,
「这很难说。」宝万金瞇眸盯着她,表情阴森。「如果妳能撑到拜完堂后才死,便算已拥有皇后的名分,而我,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皇上的丈人。」
宝贵儿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突然惊觉,明日就是月底了,如果发病时没有药可以吃的话,她不但可能虚弱得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没等见到皇上的龙颜,就因此香消玉殒了。
「你……你想杀了我?」她瞪着他,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现在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明天乖乖的当新娘子吧,说不定我到时心情好,赏妳半颗解药,让妳多活半刻再死也说不定。」他得意地仰首大笑。
宝贵儿背脊僵直,身侧紧握的拳头隐隐颤抖。
连女儿也忍心杀,她爹真的是鬼迷心窍了!
孤立无援的她,不由得想起吴常,顿时充满信心。
她知道他人脉极广,本领非常,发现她失踪了,一定有办法尽快寻来的。
「别高兴得太早,到时候谁先死也说不定。」宝贵儿冷然道。
「什么人有这个能耐?」宝万金仰头畅笑,陡然问沉寂半晌,之后像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笑得更大声了。「妳说的该不会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吧?」
听说那个人是贵儿的保护者,不过是个文弱的书生,能奈他何?
「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救我出去的。」她曾看过吴常暗中练剑,因此有信心地道。
「任凭他有再大的本领,也不过是一个人,只要他敢碰皇后一根寒毛,就会被外头的侍卫不留情地碎尸万段,哈哈哈!」
宝万金猖狂的笑着,面容有如鬼魅般恐怖。
因为他的靠山是皇上,谁敢挡住他的发达之路,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她不甘示弱地瞪着他,阵子里有着坚定。
「妳以为我在说谎?」
看着无动于衷的女儿,宝万金心中不快,扬手打开门屝。
宝贵儿看到屋外的景象,顿时惊然。
没想封爹竟然向皇上要了这么多御前侍卫来!
前方约三十人的侍卫正屏息以待,冷肃的面容,闪着银光的刀芒,瞬间让她手脚冷透,寒意直窜心头。
面对这群高手摆出的阵仗,吴常纵使有绝顶的武功也孤掌难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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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
谁来救我?
一身的宝石珠翠宛如铁链般锁住宝贵儿的颈项、手脚,紧缚得教她快窒息,只能在心里吶喊着,希望有人能来解除她的痛苦。
「吉时已到,起轿!」
花轿里的她泪流满面,喷吶声犹如丧钟响起,为她此生的幸福送终。
忽然间,一道贯耳的怒吼划破嘈杂的人声。
「她是我的女人,谁也不准动她!」
吴常带刀闯进迎亲队伍里,将她救了出来。
「有人要劫走皇后,快来人杀了他!」见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坏了好事,宝禺金连忙嚷道。
胆敢在天子面前放肆,只有死路一条。
侍卫们纷纷拔刀,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团团围住他们俩。
「别怕,我会保护妳的!」
吴常将她护在身后,执刀杀退了一个个侍卫,但还是不断有人蜂拥而至,
「吴常,你还是快逃吧,别管我了。」见情况不对,宝贵儿心惊地道。
「不行!我一定要带着妳离开。」
刀剑如雨般落下,他闪过一剑,想对她扬起唇角表示没事,蓦然间感觉一股灼热的剧痛从腹部袭来,他往下看去,有把利刃已经穿透他的身躯。
「不!不要啊--」宝贵儿看见他腹间鲜血顿涌,声嘶力竭地喊着。
她将他抱在怀里,试着压住伤口止血,但那汩汩鲜血仍不停地从她的指缝流出,感觉到他生命正在流失,她的心止不住地颤抖着。
要是他就这样丢下她不管,她会恨他一辈子的!
「吴常,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不是答应过永远不会放开我的手,就得说话算话!」
她哭得伤心,如雨般落下的眼泪纷纷飘落在他的脸上,让他好心疼。
「别再哭了,我会守住对妳的承诺,至死……不渝……」吴常想举起手臂拭去她的眼泪,却已无力,只能用剩下的最后一口气说出不变的心意。
「不要!吴常--」
宝贵儿霍然惊醒,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因为梦境太过真实,她的心不住惊跳着。
怎么办?明天就是皇帝来迎亲的日子,她有预感吴常真的会来,也害怕这样的事真的发生。
梦中,当那一刀刺向他时,已经让她惊骇万分,如果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她的心一定悲恸得淌出鲜血来!
不行!
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拭去两颊的泪痕,宝贵儿深吸口气,决然地披衣起身。
她要保住吴常的命,为他挡去所有的危险,就算要她耗尽气力也无所谓。
宝贵儿望着窗外的夜色,知道离天亮尚早,众人都在沉睡中,她悄悄地打开房门,往书房而去。
那里藏有她自如离去的秘密,希望能够再次发挥功效,明日让他们俩安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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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冬儿和几个丫鬟一进房,便发现宝贵儿揪紧眉头,脸色惨白的靠着床柱喘气。
「下好,小姐又发病了,我去跟老爷拿药!」
「小姐不是发病,只是身子虚弱了点。」宝万金穿得贵气逼人的走了进来,见众丫头担忧地立在旁边,忍不住吼道:「妳们这群懒散的丫头,快把小姐扶起来打扮,不然误了时辰,看我会不会痛打妳们一顿!」
众丫鬟吓得一颤,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宝贵儿扶起来梳洗换装。
跟他斗,就是这个下场。宝万金得意地看着虚弱的宝贵儿只能如同傀儡般让人穿戴凤冠霞披和金银首饰,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还能怎么样?
他开心的正要去外头招呼宾客,冬儿赶紧拉住他的袖子求情。
「老爷,给小姐吃药吧,小姐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身子都快撑不住了。」
「蠢丫头!脸色差,多上几层粉不就得了。」他用力甩开她,绝情的离去。
冬儿哭着对宝贵儿道:「对不起,小姐,都是小的没用。」
「别哭……我不会有事的。」
除非见到吴常已安全无虞,否则她不会倒下的。
宝贵儿只能虚弱地垂眸养神,让众丫鬟们搀进花轿里。
她闭着双眼,虽看不见外头的景致,但可以听见人声鼎沸,花鼓啧吶的喧嚣声如同梦境一般的响起。
我不会让恶梦成真的。
她握紧了双手里的东西,在心里暗暗发誓。
「等等!她是我的妻子,你们不可以带走她!」
听见熟悉的嗓音和兵器交错声同时响起,宝贵儿霍然睁目,掀开红盖头,用尽所有的力气冲出轿外,奔向吴常。
「他是我的夫君,你们不可以伤害他!」
吴常的面容看来有些疲惫,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身形感觉清瘦不少,但仍完好无缺的站在她的面前。
真是太好了!
她松了一口气,以自己的身子护在他面前,并对他回眸一笑。「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吴常闻言,忍不住蹙眉。
伸出手臂,他将这个勇敢过人的小妮子揽入怀里。
「我好歹是个男人,这事可以由我来吗?」他没好气的间。
「那么,你可以为我扬起一阵风吗?」她甜笑着摊开掌心,手中有着细白的粉末。
「当然可以。」
吴常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将浑厚的内力注入手中的冷霜剑,眸光一瞇,翻手旋身,舞动的银剑便幻化成龙形。
「腾龙驭风!」他大喝道。
闪耀的剑身立刻卷起一阵狂风,向前方的人墙扫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一股强烈的香风袭来,反应不及的侍卫们纷纷吸入粉末,登时双脚瘫软。
「皇上,小心,有迷药!」
护驾的侍卫惊觉,连忙扬起剑挡去这股风势,让身边的黄袍男子安然无恙。
「那是……龙纹玉?」黄袍男子突然注意到宝贵儿腰间有块泛着青光的玉佩,眼睛不禁一亮,心中大喜。
踏破铁鞋无觅处,失踪已久的龙纹玉终于出现,这也意味着他心头的尖刺终于有除去的一日。
「皇上,我们还剩十二名侍卫,要追去吗?」御前侍卫恭敬地问道。
看着策马扬长而去的两人,黄袍男子目光坚定地下令,「别让他们就这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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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常带着宝贵儿出了城,突然发现怀中的她神色痛苦,立刻拉缰停马,将她抱进一座荒废的破庙里休息。
「宝儿,妳怎么了?脸色看来有些不对劲。」
「都是因为脸上抹了太多粉的缘故,我看起来很恐怖吧?」她怎么能够告诉他,身体里的剧毒已经发作多时,她活不久了。
「以后别涂胭脂水粉,我可不爱妳这样。」吴常皱起眉,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用这样的伪装掩去自然的面目。
「好。」宝贵儿想对他扬起笑容,奈何胸口气血突涌,让她蓦地呕出一口鲜血。
「妳发病了?」他面色大变,见她没有否认,立刻吼道:「为何要瞒着我?」
「不瞒着你,我们就逃不了了。」她气若游丝地道。
「我带了续命丹来,快吃下去。」他立刻拿出玉瓶,倒出续命丹要她服下,
「我已经发作数个时辰,毒早已渗入五脏六腑,丹药再也无法续命了。」她爱恋地抚着他的脸,舍不得放手。
为何老天爷对她如此残忍,让她才刚见到他就要与他分离了?
在死去之前,她不能留下任何遗憾。
宝贵儿像是想起什么,立刻从腰间取下龙纹玉。
「这个是你的东西,现在该还给你了。」
吴常接过龙纹玉,看见上头重新结了两只比翼的凤凰,心头抽紧,对她埋怨道:「妳都要离开了,现在给我『凤凰于飞』有什么用?」
「你不要生气好吗?我好怕你不理我。」她心慌地说着,又猛地呕出一口血,鲜红的血染在白色的帕子上,令人怵目惊心。
「妳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舍得对妳生气?」吴常惊慌地将她搂进怀里,心疼不已。
她刚刚是忍耐了多久的痛苦,才让他们安然离开,他此刻如果再苛责她,那就是混蛋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她靠在他的胸膛,强忍着被毒噬骨的痛楚,困难地启唇,「你知道吗?当我发现爹对我下毒时,我真的好难过,认为所有的人待我好都是有目的的,直到你在寒冷的雪地里不吝惜给予我温暖,让我觉得好高兴……这世间,总算、总算……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我了。」
这么长的一段话,对她来说实在太费力,她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说完,额间已经浮上一层薄汗,喘息不止。
「别说话了,我们去找大夫吧。」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那冰冷温度不由得教他心惊。
「没有用的,会解这毒的人……已经被我爹杀了。」宝贵儿的声音十分虚弱,像是即将用尽所有的力气。「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如果……如果我死了,请你好好活着……」
「我不能答应妳。」吴常眸光一凛,黑眸中有着被遗弃的怒意。
就算是死,他也会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找到她不罢休。
「你为何就是这样执着,教人放不下心?」她累极地叹了口气。
「我就是要妳对我放不下心。」他强硬地道。
「你是故意不让我安心离开是吗?」难耐涌上的疲倦感,她困倦地闭眸抱怨道。
「除非妳不爱我,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放手的。」
吴常坚定地说着不变的承诺,顿时让她心头盈满柔情,眼眶涌出湿意。
「好,为了你,我会再一次坚持到底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宝贵儿便昏倒在他的怀里,眼角的泪珠彷佛闪耀着不认输的光芒。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气若游丝,于是立即俯身封住她的檀口,将真气徐徐渡给她。
直到她的呼吸恢复平稳,他才停止。
「撑着点,我会找到大夫将妳治好的。」
他正将她抱起,却听见纷杂的马蹄声在庙门前停住。
「这是他们的马,他们一定在里头!」
「把门撞开,快点!」
门扉激烈的震动着,相信再过不久就会被撞破。
为了心上人,就算奋战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认输的。
吴常看着大门,举起冷霜剑,冷眸闪现嗜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