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打他、打他!”乐思欢一脸兴奋地在一旁伸手乱挥,仿佛自己在场上跟人家厮杀一样。
上官秀坐在她的身边单手捂住自己的脸,摇头兼叹气,他无力地说:“你够了没?拜托你淑女一点好不好?”
“啥?为什么?我现在是男人呀!”她得意地甩甩高束而起的头发。
“你……唉……”他真的没辙了。
“喂,你看他们三人谁打得比较好?”她指着场中正在奋力厮杀的三人。
上官秀略移坐姿,认真看了下,淡淡地口道:“都好。”
这时,三人已然收剑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韩希开口,“上官兄,你看我们三人谁较占上风?”
乐思欢又抢着答话:“他说都好。”
“喔?”
“对了,你们干嘛都一直在打架?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她天真地问道。
卫风嗤笑,“拜托,这是比试,你也可以说是练武,就拜托你别说是打架好吗?”真是,把他堂堂一个风流倜傥的才子说得跟市井小民一样。
褚琅知道卫风还在记恨果子击脑之事,遂替乐思欢解惑道:“我们三人从小一起练武,实质相当,所以一直以来难分轩轾,我们说好只要有一人得胜,就推他为大哥。”
“就是打赢便当老大吗?”她扯扯上官秀的衣袖,附耳问道。
“嗯。”
“那不就跟我家乡那群土匪一样?打赢了就等于抢赢了地头,害我常常讨不到饭吃——”
“好了,好了,别想过去的事了。”上官秀怜悯地轻拍她的肩,柔声安抚道。
“啊,对了,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好不好?”她双眼一亮,拍手叫道。
“但说无妨。”褚琅说道。
“这样吧,你们四人去打,打赢了谁就当老大,我看还真巧,你们四个都是独子,大伙干脆结拜好了。”
褚琅双眼一亮,“这个提议甚好。”
“不错。”韩希也赞同。
只有卫风一声不吭,但也没反对。
“不好,”上官秀瞪了乐思欢一眼。“别出这种馊主意。”
“咦?不好吗?”乐思欢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
“别勉强人家。”
“不,”褚琅朗声说道,“上官兄这是嫌弃我们兄弟三人吗?”
上官秀接收到韩希等人的目光,只得摇头,“不,我只是——”
韩希抢白,“既然不嫌弃就别再说了,我看就这样决定好了。”
“那你呢,”褚琅话锋一转,对着乐思欢问道。
“我,”她连忙摇手。“我不行。”
“为什么?”褚琅问道。
“我不会武功呀!”乐思欢一脸遗憾,天知道她多羡慕会武功的人。
卫风手中长剑一扬,剑身闪着冷芒,“我看闲话休说,现在就开始吧!”
韩希皱眉,“可是上官兄手上没剑——”
“无所谓,”上官秀走至场中。“不一定非有剑不可。”
卫风认为上官秀简直是在侮辱他们三人。“哼,届时可别输得太难看!”
褚琅拍拍卫风的肩膀。“来吧!”
乐思欢在一旁像看戏般,兴奋地大叫:“加油、加油、可别输哟!”她虽没指名道姓,可大家都清楚她这话是对谁说的。
上官秀只觉窘得希望她立刻闭上嘴巴。
“上官兄和令弟感情很好?”韩希羡慕地问道。
“差强人意。”他看乐思欢丝毫没有闭上嘴巴之意,狠狠地瞪去一眼。
卫风摆开架式。“来吧。”他第一个先攻,其余三人皆接着运气发动攻势。
几个回合下来,四人几乎势均力敌,又几个回合后,褚琅长剑一个上扬,挑掉了卫风手中的剑柄,冷森的长剑随着拨出的力道竟直挺挺地朝乐思欢的方向射去……
“啊!”乐思欢双膝一软,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尖迎面而来。
“小心!”上官秀心底一惊,二话不说就飞身前去挡下长剑,却不慎被锋利的剑身划伤了手掌,但长剑经他这一拨,改变了原有的剑道偏了方向,最后竟插在乐思欢头上几寸处的树干上,剑尖深入树干三寸,还余力未歇地摇摆晃动。
四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原有的动作,甚至忘了呼吸,直到过了片刻,乐思欢身子一软,昏了过去,这才唤醒僵住不动的四人。
上官秀第一个闪至她的身边,扶她起来,忙乱中乐思欢头上的发髻松开,一头乌亮的秀发像黑瀑般泄了下来。
卫风等三人又是一惊,乐思欢惨白的小脸、软弱无骨的柔态皆大大地震撼了他们。
“天哪,她是女的?!”褚琅第一个回过神。
韩希只喃喃念道:“我就知道……”
卫风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学艺不精,让人挑掉手上的剑,乐思欢也不会被吓得晕过去。还好最后上官秀那以身挡剑的一记,否则以剑身没入树干三分的力道,乐思欢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我看你们赶紧将她送回庄内,我这就去请大夫。”说着,他一个飞身,瞬间在树林内消失踪影。
“啊!救命呀……”
夜半三更,乐思欢一身冷汗地惊坐起身,眼睛才眨了两下,上官秀便已闪进房内。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道。
乐思欢凝着无助的幽瞳望着他,“我……”
上官秀大致上了解是什么状况了。“你是作噩梦而已。”
众人将乐思欢送至卫庄后,卫风也紧跟着将大夫“拎”回卫庄,经过大夫一番诊断后,确定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开了几帖调养气血的药方后取了银两就离开了。
不久,卫风也赶至房内,看见乐思欢已经苏醒,高兴地打招呼,“你醒了?”
乐思欢一见卫风,轻哼一声,瞪了一眼,没好气地回道:“我醒了,你是不是又要报果子之仇?”
卫风一愣。
“别这样,风不是故意的。”
卫风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怎么会为了一点小事和她计较这么久?“好了,是我不对,我这给您赔礼了。”说毕,他深深做了个揖。
他这举动逗笑了乐思欢。“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啦!”
“这样吧,明日我设宴款待,就当是我给小姐您赔礼好了。”
“嗯,好……什么?!”她倏地睁大眼睛。“你叫我什么?”
“他们都知道你是姑娘家了。”上官秀开口道。
“是啊!”卫风接着说。
乐思欢惶惶然地往后挪了一步,拥着被褥瞪向上官秀,恐惧戒慎地说:“你可别再逼我穿女装。”
她倒不在乎被视破性别,而是很在意还要穿那捞什子女装,绑手绑脚的,多不舒服。
她率真的模样更赢得卫风的好感,遂替她声援道:“不穿就不穿,我相信上官兄不会逼你的。”
上官秀只得点头,“不穿就不穿吧。”说真的,以她大咧咧的行为举止要她穿女装,还真不成样子。
“那么明天就把韩希和褚琅找来,你们就办个结拜大会好了,如何?”她一脸兴高采烈地望向上官秀。
“嗯,好啦。”他不禁无奈地想,为什么遇到她之后,好像她变成了做决定的那个,而他却沦落到只能点头的命。
“来、来,大家今晚不醉不归。”卫风举着酒杯邀大伙同饮。
“我们三人斗了那么久,这下子可分出胜负来了。”褚琅笑道。
卫风点头,“嗯,昨天的比试,应该是上官兄得胜。”
“不错,上官兄徒手和咱们三人过招,还救了欢儿一条小命,武艺超群,我自叹弗如。”
“欢儿?”乐思欢皱着眉。
上官秀笑道:“自从知道你是女娃儿后,他们决定往后就这样称呼你了。”
乐思欢想了想,笑逐颜开,“也不错,挺好听的。”
“欢儿,以后你就当我们小妹了。”
“我才不要。”
“啥?”众人齐呼出声,“为什么?”
“我不是不喜欢你们,只是我一定得要离开这里的,我还有人要寻呢!”
在京城中找不到老乞丐等人,她心想他们是不是有更好的地方要去,这才会和上官秀一同到洛阳,毕竟听说洛阳也是个丰饶之地。
“有人要寻?”韩希不解。
“说出来,我们可以帮忙。”褚琅豪气千云地说道。
“对啊,你就留在这里,我们可以集结三庄的人力去找。”他们的产业遍布中原,人脉广泛,找人应该很容易。
“不,”这次出声的是上官秀。“我这次出门就是希望能游历神州,既然我们此次有缘结成异姓兄弟,相信往后见面时日还有许多才是。”
“对呀,我也不知道他们人在哪儿,怎么找?我甚至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只知这一个叫癞痢头,一个叫大头,一个叫狗叔。”
“癞痢头?大头,狗叔?”
“对啊!”
上官秀不禁蹙起眉头,“那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他们三人捡到我的时候一个人想一个字,狗叔说他希望我长大后能很快乐,癞痢叔说如果得不到快乐还是得想得到快乐,后来大头叔就说,得不到快乐那换得到欢乐不就好了?”
“就这样?”褚琅简直不敢相信。
“就这样呀!”
众人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三个乞丐居然随便凑也凑出个像样的名字来,那他们还念那么多书干嘛?
褚琅笑道:“好在他们没把你给叫成乐、乐、乐!”
上官秀一听,忍不住大笑,遭到乐思欢一个大白眼伺候。
“哎呀,总之我得去找他们就对了。”她噘起嘴,恼怒地说。
“他们对你很重要?”褚琅不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废话!他们算是我的亲人呀,没有他们,我早就饿死了。”她送了褚琅更大一记白眼。
韩希突然开口,“有一件事我想冒昧请教一下,不知道大哥和欢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关系?”他现在已经改口喊上官秀为大哥了。
上官秀一怔,一来是有些不习惯人家对他的称谓,二来是韩希的问题有些令他不知所措。
乐思欢倒大方地开了口,“我是他的奴婢。”
此言一出,连上官秀本人都吓了一跳。
“我什么时候——”突然间,他忆起他们在客栈里的约定。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乐思欢瞧见众人的表情,不懂地看着他们。
卫风转向上官秀求证道:“欢儿说的是真的吗?”
“不错,”上官秀顿了下。“不过我现在解除她的职位了。”
“什么意思?”乐思欢又不懂了。
褚琅笑道:“意思是他不要你当他的奴婢了。”
韩希闷闷地望着众人不发一语,他心想虽然两人回答了问题,但其中的关系却只字未提,上官秀既要行走天涯又何必带个奴婢?况且欢儿根本也不像是名奴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隐情?
乐思欢眨着大眼看向韩希,“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韩希回过神,忙道:“没有,一时失神罢了。”
韩希的举动皆落入上官秀眼里,他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怕卫风和褚琅也都看出来了,只有这小妮子到现在还弄不明白。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再强留了,只希望大哥和欢儿能再停留些时日。”褚琅还有许多武艺上的问题要请教这位新认的大哥呢!
“来,喝酒、喝酒,为咱们的结拜再干一杯。”卫风笑声朗朗,盈满室内,更添豪气之情。
“起来,起来。”
乐思欢“呜”了一声,睁开迷蒙的双眼。“谁呀,这么晚还不睡?”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快起来,我有事问你。”一只大掌不放弃地硬是要将睡美人摇醒。
“不要啦,明天早上再说。”咕哝一声,她又沉沉睡去。
“别睡了,快起来。”他索性掀开她的被子。
“啊,好啦,好啦。”她生气地睁开眼,只见上官秀深幽的瞳眸盯住她。
“醒了?”他低沉地问道。
乐思欢怔住,为这不寻常的他而胸口窒闷、心跳加快……
天哪!她竟然没发现他长得那么帅,棱角分明的轮廓、性感的薄唇、炯炯有神的鹰眼,最重要的是他一身浑然天成的气魄……
上官秀没理会她的异状,只当她是清醒后惯有的呆滞,迳自问道:“你要离开我是不是?”
她回过神,讷讷地答道:“会吧。”
“为什么?”他突觉心口一阵扯痛。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顶多只算是朋友,当然——”
“住口。”他恶狠狠地瞪着她。“谁准你离开我的?”
“啥?”乐思欢愈来愈不懂,她又不是现在就要离开他,他生气个什么劲?
“我若没要你走,你哪里都不能去。”
她生气了。“为什么?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他眼眸骤冷。“别忘了你拿了我半袋银子,嗯?”
乐思欢倒抽口气,猜想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打算抱着银子找机会逃跑的念头?
“我再问你,卫风、韩希、褚琅三人,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们三个?”她真不懂他在问什么。“都喜欢呀,他们人都很好——”
“闭嘴!”他喝道,“我是说你会不会想嫁给他们其中一个?”
“老天爷!”她惊呼一声,“你在说什么呀?太扯了。”
他眯起眼斜睨着她。“不愿意吗?他们三人可都是家财万贯、文武俱备的人才哩,嫁给其中一个,你就不用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不好吗?”
“你简直无聊!”她瞪着他。“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我这里把我摇醒,就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无不无聊啊你?”
语毕,上官秀也觉得自己简直无聊透顶,他在干什么?为了韩希在餐桌上的一个眼神,他竟不安到这种地步。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继续追问,“你的意思是不会选择他们其中之一啊?即使他们对你有意思也一样?”
乐思欢不再搭理他,拥着棉被倒头就睡。
“喂,醒醒。”他摇着她。
“对啦、对啦,你说的都对啦!”现在她只想睡觉,要她承认她是丑八怪她也愿意。
上官秀自忖,他得赶紧带她离开这里,才能断掉韩希对她的倾慕,尽管他已认他们三人为兄弟,但也绝不准他们动她的主意。
没多久,乐思欢显然已熟睡,上官秀静静坐在床沿看着小人儿沉静的睡颜,一股无法言喻的甜蜜竟悄悄爬上心头……
“喂,起来,起来,别贪睡了。”
乐思欢不悦于沉睡中又被叫醒,因此坐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吼道:“到底什么事呀,一个晚上吵了好几次?”
上官秀丢了个包袱给她。“快,我们现在就离开这儿。”
“现在?”她看了下窗外,天色才蒙蒙亮。“有没有搞错呀?”
说着,双眼一翻,她选择倒回床上。
“快点,否则我带着‘你的银子’走啊!”
果然,乐思欢像被针扎到一样弹了起来,甚至冲到上官秀身边。“还来,还来,把我的银子还给我。”
“要银子就赶快跟我走。”说着,他便打开房门跃上屋顶。
“等等,别走,别走。”她在下头跳着、喊着,深怕上官秀真会带着她的银子绝尘而去。
上官秀在屋顶上坏坏地朝她一笑,“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
“要,要,你快把银子还我。”
上官秀满意地点了下头,飞身下地挟着她又跃至屋顶,翻过重重屋沿离开了三庄后,这才将她放了下来。
乐思欢在被他“挟着飞”的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深怕会因此掉了下去,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她铁定没命。
纵使她现在已经安全着地,双脚还是忍不住发软。
“天……天呀……”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飞”过一幢幢的屋舍。
上官秀好笑地睨她一眼,“你休息好了没?可以走了吧?”
她也回瞪他,“你客气点行不行?没事飞这么快,我差点就喘不过气来,要是我因此一命呜乎,做鬼也要拉你做伴。”
“好啦、好啦,还是快走吧。”他对她的“恐吓”毫不以为意,好心地扶着她慢慢走。
“对了,我们离开不用和他们三个讲一声吗?”
“我讲过了。”其实他只是在房间内留了一张纸条。
“喔,那他们怎么没来送我们?”
“我故意的,怕他们会留住我们,不想让我们走。”
乐思欢点点头,“说得也是,要是让他们知道,那我们就甭走了,我看你也不用去游历你的山水,我也甭去找狗叔他们了。”
“那么你走快一点吧。”她的脚步实在慢到像龟在爬。
“你没看到我已经走很快了,你还想怎样?”真是,自己走路像在赛跑还怪别人走得慢!
上官秀望了望回头路,深怕他们三人突然来逮他们回去。
“你被鬼赶是不是呀?不然你背我好了。”她索性耍赖不走了。
他叹了口气,“好吧。”说着,他背起她迅速地往前奔去,直到他认为已经脱离了三位义弟的势力范围。“喂,你在干嘛?”他朝背上的小人儿问道。
半晌也没听见有人回应。
“喂!”他动一动。
“啊?”这时乐思欢才如大梦初醒般揉揉眼睛。
“你睡着了呀?”他失笑。
“呜,现在醒了。”她跳下他的背,摸着肚子。“我好饿。”
他牵起她的手。“走吧,前头有一个村庄,忍耐一下就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