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
凌绝琅竭力保持冷静,因为他看得出珍此刻要说的话一定很重要。
轻叹一声,珍幽幽地开口道:“你可能不知道菲妮这些年来一直有胃痛的毛病吧。几年前她刚出道的时候,因为太过用心投入在工作上,现实的压力加上饮食不正常的结果,让她患得慢性胃炎。
“后来虽然调养到一定的程度,但只要有一餐忘了吃,就很容易有复发的迹象,偏偏菲妮是那种什么都忍着不说的人,就算身体真的不舒服也没有人看得出来,真是让人担心。”
“真的吗?”凌绝琅不掩担忧地问。
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健康有这样的问题,加上她也未有任何不正常的情况,他自然更不可能知晓。
“哎——”雅俐长长叹了口气,“妮妮真是太可怜了,她的枕边人居然一点都不关心她。我们都知道妮妮把工作看得很重,但那是因为工作一直是妮妮长久以来的寄托,她可能还不太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感觉,就算少了一点依赖,也不能毫无体谅地把什么都怪到她头上啊!”
“就是说嘛!”苏也加入挞伐的行列,“菲妮向来是很少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但她看起来却十足是失恋的模样,每天把自己埋进无止境的工作中,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个伤了她心的人,让人看了好心疼啊!”
“她……”听到她们这么说,凌绝琅一颗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轮到珍开口了,“至于菲妮对于感情过于退缩的原因,我想或许和她父母的婚姻有关,我对实情并不清楚,但她可能会愿意告诉你。菲妮的冷情并不是天生的,如果有能让她信任的男人,我想她一定会渐渐表现出热情的一面,要怎么引导她就是你的工作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苏口气不善地道:“菲妮一向是把工作看得很重没有错,但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拼命了,简直是不要命地接Case,什么工作都来者不拒,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一定会出问题的。”
“就是说啊!”雅俐连忙附和,“我昨天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脸色很不好,可是我又不能硬押着她上医院。现在她手上还有多得数不清的工作,我真怕会听到她撑不住的消息。”
珍也跟着叹气,“照她这样虐待自己身体的方式,万一要是发起病来一定很严重,偏偏又没人能管得住她,唉!”
三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危言耸听,一字一句都深深地扎进凌绝琅的心底。
“她现在到底在哪里?”他已经被这些女人弄得失去耐性了。
雅俐看了他一眼,对他那焦急的神情感到满意,“好吧,看你可怜,我就告诉你好了……”
才刚说完绯堇葵在哪儿,就见凌绝琅飞也似地往外冲。
“他走了唉!”苏一扫不悦的脸色,恢复了开朗的笑颜。
“跑得真快!”雅俐以钦佩的口吻说。
“我想,他对菲妮的心是真诚的。”珍满意于这样的结果,也是该收兵的时候了。
“那我们现在呢?”苏向好友征询意见。
“这是难得的机会,我们也跟过去瞧瞧吧。”雅俐提议道。
“也好。”珍还有另外的考虑,根据她的计算,绯堇葵也差不多该到极限了,“我们走吧!”
???
绯堇葵强撑着走在伸展台上,胃部一阵阵的抽痛几乎打乱了她的脚步,脸上的彩妆掩饰住她苍白的脸色,但无神的双眼却瞒不过任何人,只有以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来转移注意力。
为了忘怀凌绝琅离开自己的心痛,她拼命用工作填满所有的时间,让自己没有心思去想念他。
但这样做显然并不成功。
他的身影充斥在她每个思绪的空隙,愈是想排拒就愈是清晰可见,终于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凌绝琅的存在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占据她的心、她的思想、她的每个行动。
她已经不能没有他了。
可惜,太迟了……
绯堇葵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后台的,挂记着自己还有三套展示的服装,脚步却虚软得差点无法走回更衣室。
“葵……”
好熟悉的声音。
最近常常出现这类的幻听,绯堇葵不敢转头找寻思念之人的身影,怕又是另一次的失望。此刻胃部的抽痛又再一次袭上她。
“葵!”
凌绝琅赶在她曲膝倒地之前将她护在怀中。
绯堇葵抬头一看,“琅……”
真的是他!
她双脚一软,见到了他,让她连仅存的力气都消失了。
“葵!”凌绝琅急忙扶住她,她苍白的脸色几乎连舞台的浓妆都遮掩不住了,“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看到他,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却也因此让以意志力强压住的胃痛在瞬间爆发出来。
“琅……我的胃……好痛……”
她的意识渐渐涣散,最后整个人沉入黑暗,安心地昏倒在最信任的人怀中。
“葵!”凌绝琅被她失去意识的模样吓到了,立即将她横抱起来,“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是啊,快去吧!”随他后头跟来的珍在一旁开口,蹙眉看着已支持不住的绯堇葵,“我没想到她会这么严重,其他的事就由我们来善后吧。”
珍的身上已换上绯堇葵本该换穿的下一套展示服饰,脸上也化好与她相同的舞台妆。
她们三人在路上就已经商量好,决定由身材、风格与绯堇葵最相近的珍来接替她的工作,反正现在正业是服装设计师的她是三个人之中最清闲的,在这种时候为了好友两肋插刀是必要的。
“好了,珍,你该上台了。”
雅俐赶走了珍,再对凌绝琅说道:“妮妮接下来的工作我们都会帮她处理好,要她安心地养好身体,别再让我们担忧了。”
当然,接工作的是当仁不让的珍,她只要出一张嘴说一说就成了。
“那就拜托你们了。”
凌绝琅向还留在原处的苏与雅俐点头致意,便抱着瘫在怀中的绯堇葵匆匆离去。
???
“哎呀,不好!”等到凌绝琅抱着绯堇葵离开之后,苏才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雅俐怪异地瞄了她一眼。
“我忘了问凌大哥要把菲妮送到哪家医院,这样我们怎么去探病啊?”苏神情懊恼地说。
“拜托!你少来了,回家去抱老公才是正事,你以为人家卿卿我我的时候还需要你去打扰吗?别当电灯泡了,不然那位凌先生可是会给你脸色看的喔!”雅俐发表中肯的看法。
“说得也是。”苏耸了耸肩,“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个嘛……”雅俐优雅地噘着嘴道:“咱们等着接喜帖就行喽!”
嘿嘿嘿,她已经可以想见赢得蜜月基金的未来喽!
不过仔细想一想,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当初她们议定的彩金是由输的人负责胜者的蜜月旅行基金,可是若要得到这笔钱,不就表示自己也要随着踏入婚姻的坟墓吗?
这……会不会有点得不偿失啊?
???
“绯小姐的胃病是因为过度的精神压力与饮食不正常所引起的,这次还好及时送医,等她清醒之后再观察一个晚上就可以出院了。
“不过要恢复到原先的健康状态,还是需要长期的调养,饮食方面也要相当注意,最好是能把造成她压力的因素解除,或是到国外度个假,彻底地放松身心,对她的身体会比较好。
“还有,请尽量劝告绯小姐,别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照她这么个操法,下次要是再发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凌绝琅坐在单人病房中,握着绯堇葵没有知觉的手,医生的嘱咐仍不停回旋在他脑中。
当他亲眼看着绯堇葵昏倒在自己怀中时,心头就像是被尖锐的刀子狠狠划过一样,极度的痛楚让他几乎无法承受,差点以为会就这么失去她,强烈的恐惧占据了他整颗心。
在这一刻,他才明白一件事——
他已经不能没有她!
在他还弄不清楚的时候,她早已在他的心里占了极重的地位,让他只想疼她、宠她、怜她、爱她,不管有没有得到回报,他都无法停止自己的付出。
深情如许,只愿相守。
当他的心里只容得下她,完全不把别的女人放在眼里,这样的情形除了爱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紧紧握着绯堇葵的手,凌绝琅疼惜地注视着她苍白的面容,轻轻呼唤着她,“葵,快点醒来吧,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她依然平静地沉睡着,没有半点动静。
“葵,醒醒吧,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对你的付出全是我心甘情愿的,唯一想要的回报是你对我的在意,我已经得到了,不是吗?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把自己的身体弄成这样,你知道我看到你这个模样有多心疼吗?”
医生说这会儿已经是她该清醒的时候,凌绝琅很有耐心地在她的耳边轻诉,希望她能听到他的话醒过来。
“还有,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一句话一直忘了对你说,一句很重要,只有三个字,你一定会想听的话,猜得到是什么吗?如果你不快点醒过来,我就不告诉你了喔!”
他说话时还带点威胁,只想让她快些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葵,快点醒来吧!”
低下头,他带着深浓的情意,轻轻吻住她不似往常般红润的双唇……
???
绯堇葵觉得身体好沉重,摆脱不了笼罩着意识的黑暗。
但,渐渐地,感觉到凌绝琅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着,让她不自觉地集中意志,注意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浑沌的头脑无法分辨他所说的言辞,却仍然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慢慢地,她开始对他的话语有所反应。
“唔……”
“葵?”凌绝琅见到她似乎正微微皱着眉,立即兴奋地紧靠着她,“你醒了吗?”
“嗯……”
绯堇葵吃力地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对准了他,有点弄不清自己身在何方,无法连贯记忆中的印象。
“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凌绝琅关切地问。
“琅,你为什么在这里?”她微微转头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用干涩沙哑的声音问:“我在哪里?”
“你在医院。”凌绝琅温柔的回答。
“医院?”绯堇葵似乎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应该在工作,然后……”
“然后你因为工作压力过大,加上体力透支并发轻微的急性胃溃疡,正好昏倒在我的怀中,所以才会被送到医院来。”他见她还搞不清楚状况,立即为她解释。
“我……昏倒了?”她的表情有些讶异。
“没错!”凌绝琅一想起当时的景象就又慌又恼,“你知道当时有多危险吗?若是你再多撑一会儿,没能及时就医,很可能会恶化成胃出血了!”
“呃——”当时的记忆终于重回绯堇葵的脑海,她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真有那么严重啊?”
“你、说、呢?”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口气不善,先前的担心在看到她清醒之后,迅速转为不满,“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德行?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吗?把自己的胃搞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不过是让关心你的人担忧罢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绯堇葵摆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也不想想她会那样虐待自己是为了谁,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离去所造成的打击,她又怎么会难过得连自己的健康都抛诸脑后呢?
她那瘪着嘴畏缩的模样看得他只有叹息,无法再数落下去。
“琅,我好口渴。”
绯堇葵软软地说出她的需求,顺便用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免得老看着他不高兴的表情。
就算再不悦,凌绝琅也无法忽视她的要求,转身帮她倒了杯水,再轻柔地将她虚软的身子扶起,让她倚靠着自己的胸膛,把水杯凑向她。
“来,慢慢喝,小心一点,别呛着了。”
啜了几口水,绯堇葵满意地微笑道:“可以了,琅,谢谢你。”
“用不着为了这种事谢我。”他闷着声说,“只要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别再让我担心就好。”
她偷偷地觑了他一眼,“琅,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生气?”他知道她说的是先前他们争吵的原因,“在生气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我……我哪有!”
绯堇葵侧首听着他的心跳,虚弱的身体让她的情绪更容易产生起伏,忍不住微红了眼眶,“是你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的,人家……人家当然会以为你不想再跟我在一起了。”
“看来咱们彼此都误会了。”凌绝琅发出一声轻笑,轻抚着她的脸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葵,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要干涉你的工作,纯粹是关心你。我希望你能给自己适当的休息,顺便留给我多一点注意,而不是为了工作,就把什么都给牺牲掉。瞧你,这下弄坏了自己的身体,又得到什么好处呢?”
他轻叹一声,再道:“那个时候,我因为弄不清自己在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分量,所以才那么问,结果失望之余,你又显得那么不高兴,我想让彼此都冷静一下,才会先离开的,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嗯,我知道了。”绯堇葵更偎入他的怀抱。“以后有什么事,我们都当面说清楚好不好?”
她不想再有这种心痛的经验了。
“当然好。”凌绝琅深情地搂着她,他也舍不得再与她有片刻的分别。
“对了。”绯堇葵突然想到,“琅,刚刚你是不是在我耳边说要告诉我什么事?”
“你听到了?”他感到有些意外,反应不及地微红了耳根。
“对啊!就是因为听到你说得那么慎重,所以我才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的。”她煞有其事地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那么,听好了,”他扶着她的双肩,让她坐挺面对着自己,“我要说了。”
“嗯。”绯堇葵点着头,张大了眼注视着他,认真地等待他开口。
“那是很重要的三个字,就是——”深吸一口气,凌绝琅一字一顿地说:“葵,我、爱、你。”
她瞪着一双眼,小嘴微张,像是遭受电殛一般差点停止呼吸,“你……你说什么?”
既然“第一次”都奉献给她,他也不吝惜再来一次。
“我爱你!葵,真的,或许我领悟得稍微慢了一点,但回想起来,我应该很早以前就爱上你了,所以才会放弃所有的形象与坚持,就是缠着你不放,对你所有的干涉也是源于爱而产生的关心,相信我吗?”
绯堇葵投入他的怀抱,喜悦地道:“信,我信。”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他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回应,暗示地问。
“有啊!”她一副慎重的样子,“琅……”
“嗯?”凌绝琅紧张地期待着。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她的问话差点让他从床上摔到床下,就算她不说爱,至少也该回个“我也是”吧。
算了,爱情是不求回报的,不过浓浓的挫折感还是让他臭着一张脸。
“医生说只要再观察一个晚上就可以出院了。”他接着又道:“我打算安排让你出国一趟,好好休养身子,免得胃疾什么时候又复发,我可承受不了。”
“出国?可是我的工作……”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虑那些?!”心情不佳的凌绝琅恼怒地道。
“不是这样的!”绯堇葵瑟缩了一下,有点畏惧他那凌厉的眼神,“那些已经排定的工作总不能放着不管啊,那是基本的敬业精神,其实我也很想去度假的。”
她最后加的那一句话让凌绝琅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放心吧,你的工作自会有你那些好朋友帮你处理,你只要乖乖地听我的安排就好。”
“喔。”
绯堇葵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由主导形势的一方转变为被动的弱势,有点不太习惯,但因为对象是凌绝琅,所以还可以接受。
看来,他们的相处模式也会渐渐有所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