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课程结束,F大的资讯大楼总是人满为患。大楼里电脑的数量自然不及学生数量,谁的手脚快,谁就能霸占使用免费的电脑。
“佩文……”净眉从主机旁探出半张小脸,一脸的沮丧。
在msn上聊得正起劲的刘佩文先是被熊熊冒出的净眉吓一跳,想骂人时发现竟是自己的好友,而且脸上还挂著像被遗弃的小狗般沮丧的表情,表情转为无奈,叹口气问道:“干么?又没抢到电脑啦,小慢?”
明明她们两人几乎是同时抵达资讯大楼,她不懂为何净眉就是占不到位置。
不过,这样的结局似乎很符合她的绰号“小慢”。
净眉苦著脸点点头,可怜兮兮地双手奉上磁片。“佩文,可不可以帮我列印?”
因为动作太慢而抢不到电脑的净眉,为了列印HEAVEN花坊去年下半年度的会计报表,不得不向好友刘佩文求救。
刘佩文看著净眉半晌,终於伸出援手。“真拿你没办法,拿来吧!”
“佩文最好了!”
她开心地搂著好友发出欢呼,只差没有拉著她跳起舞来。
意识到所有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刘佩文头疼地揉揉太阳穴,随手拉了张椅子到身旁。“坐下吧!”
净眉乖乖坐下,一脸的感激。
幸好佩文愿意帮忙,不然今天绝对来不及把报表交给老板娘。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康捷的错!如果不是他提醒她他们两人已经接过吻的事实,害她失眠大半夜,她也不会睡过头,以至于来不及在家列印报表。
想到这件事,就连带想到与她住同一栋楼的邻居们一张张“恭喜你终於转大人了”的暧昧笑脸,以及康捷那抹坏坏的笑意。
净眉几乎呻吟出来——
该死的康捷,她真会被他害死!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在做某件爱做的事时很会叫……天哪!
“小慢……叫出来了。”档案还真不小呢!
净眉霍地拍桌站起,又羞又窘地大声澄清。“我说过我叫出来完全是不小心的!”
死寂。
电脑教室里的笑语喧哗在瞬间静音,数十双眼睛全部朝她扫射过来,连刘佩文也张大了嘴看著她。
净眉为时已晚地失声惨叫。
毁了!她冰清玉洁的淑女形象……
呜呜……可恶的康捷,都是他害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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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保加利亚玫瑰、紫檀、麝香草的香味拿掉,另外加入拉萨茶香。”
康捷拿著实验室送来的气相层析图谱,很快的用红笔将代表保加利亚玫瑰、紫檀、麝香草的波峰圈出来。
研发部主任陆和中看见自己和研发部同仁们苦心调配出来的结果被一名刚进公司没多久的调香师推翻,心中很不是滋味。
“可是拿掉了这些,这瓶香水就没有前味了啊!”
一般香水的香味结构是呈“嗅觉金字塔”型,也就是当香水接触皮肤後,会以前、中、後味三个层次逐渐散发香味,可是康捷竟然打算反其道而行。
“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无视於陆和中铁青的脸色,康捷继续在图谱上圈出四个红圈。“茉莉、橡木苔、劳丹脂和薄荷的味道也不要了。”
“你……你打算连後味也省略?!”
这样一来,整瓶香水不就只有一个香味了吗?
“对,拿掉前、後味,只要保留山茶香、涩松子香、茶叶结合树脂橡胶木香及琥珀木香就够了。”
丢开红笔,康捷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是净眉去花店上班的时间了。
他今天不仅打了电话去查她的班表,也上网抓了一份她的课表,把她的作息时间摸得一清二楚。
“不行!我绝不同意!”陆和中抓起图谱,指著被他删除後硕果仅存的五种香味,激动地反驳道:“这样的味道太缺乏层次性,我们的品牌信誉会因为这瓶香水全毁的!”
“别那么顽固好吗?当年CHANEL制造N?5时,不但不保留花香原味,还在香水里加入乙醛,连瓶身设计都被讥笑为药罐子,种种反其道而行的制造手法却反而使这支香水畅销八十多年。”和这个老古板共事实在枯燥,真不懂这样的人怎能待在研发部。
“但那是因为对方是CHANEL!”
这小子以为他是谁!姿态也未免端得太高了吧?
都怪公司为了省钱,让一个刚出大学校门没两年的小角色来充当调香师,哼!迟早公司的商誉会毁在这家伙手里。
“那又怎样?我们也可以创造属於我们品牌的传奇。”
懒得和陆和中争论,抓起桌上的另一张纸摺成相片大小塞进口袋里,然後起身脱掉白色实验衣甩上肩,居高临下的俯视著陆和中那张气得变形的脸,嘴角露出无赖的笑意。
“这瓶香水不是被定名叫‘纯粹’吗?那就纯粹到底吧!”
说完,康捷不给面子的当场走人。
被漠视得很彻底的陆和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冲著他的背影大吼:“站住!我话还没说完你想去哪?”
康捷挥了挥手,连头都没有回。“回家帮女朋友做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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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以……”她轻喘著。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他低喑哑地说著,目光灼热。
他的指滑过她私密的花园,来到盈满花蜜的花办。热流从他所碰触的那一点如电流般的流窜到四肢百骸,她攀紧他强壮的颈项,红唇逸出娇柔的嘤咛。
他弓起身,灼热的欲望冲入她的体内,她失声叫了出来,只能身不由己的攀住面前的精壮男体,感受他一波又一波强劲的冲刺……
好……好痛!
无端被人敲了一记,净眉错愕地抬起小脸,只见不知何时进来的康捷扬著不怀好意的笑容,指著她手上的证据。
“又被我抓到上班时间在偷看小说!”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净眉手忙脚乱的想把小说藏起来,却被他大手一伸,从她的掌握中抽走。
“上次来也看到你躲在柜枱後面看小说,这玩意儿真有这么好看?”
当他看见封底充满暗示意味的文案,一双剑眉越挑越高。
“快还我!”
她又窘又气的想放狗咬他,可惜花坊里没有养狗。
“‘我俩没有明天’?”他打鼻子里轻哼一声,像是对如此煽情的书名轻鄙至极。“啧啧!原来你喜欢看这种小说?不知道内容都写些什么……”
康捷正要去翻阅时,净眉却发出失火般歇斯底里的尖叫。
“啊——还我!快还我!”
她又抓又抢的把书从他手中夺回来,一张小脸红得像是随时有中风的危险。
“怕我看?不会是色情小说吧?”人不可貌相,原来这个清秀佳人性好此道。
净眉的表情彷若被雷击中。
“哦~~原来真是色情小说?”他还拉长了声音暧昧的问。
这个男人……真的很讨厌!
“要……要你管!”
虽然嘴上凶巴巴,但是她脸上羞窘的红云却弱了几分威势。
“看样子,这间花坊的生意很清淡,才能由著你上班摸鱼。”上回来和这回来,都没碰上半只小猫,康捷自然作如是想。
净眉恼火了。
“你到底来干么?”他不会是专程来查她上班认不认真吧?
康捷将手上提的东西往柜枱上一搁。
四四方方的纸盒散发出香喷喷的味道,看起来很像是便当。
可是康捷怎么会好心买便当给她?
“这是什么?”为了确认,她还是问了。
康捷瞪了她一眼。“便当啊!你看不出来吗?”
她的传导神经比别人慢三倍也就算了,难道她的视神经也有问题?
净眉被他的答案吓了一跳。
“你……你为什么买便当给我?”
想毒死她吗?而且,他为什么笃定她还没吃晚饭?
她一脸害怕的样子让康捷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痛扁她一顿。
“就像饲主定时喂饲料给宠物的道理一样,了解?”
她会了解才有鬼!把人比作宠物,净眉还觉得颇受侮辱。
“我是人又不是你的宠物!”她握紧小拳头气愤抗议著。
康捷突然眯起眼睛。
“你说什么?”
那个吓死人的表情又出现了。每次只要她不顺他的意思康捷就会摆出这种脸色来,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模样,偏偏怕恶人的净眉就吃这一套。
她慌乱地摇手,陪著笑脸。“没、没什么……我只是……饿了!对,我饿了!”
净眉急呼呼的从袋子里拿出温热的便当,因为太急了,便当还滑了一下,幸而康捷的反应够快,一把接住。
“慢慢来,便当又不会跑掉。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要是饭菜洒了,他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她被他骂得缩起肩膀,一脸尴尬,但是,当她看到他的大掌正好叠在她的小手上时,脸上又是一阵热辣辣的狂烧。
他的手好大喔!手指又长。她一面吃饭一面盯著他的手出神地想著。男人的手都是这么大的吗?可她记得老爸的好像没这么大呀!更别说他手指肥短……
“吃饭就吃饭,盯著我的手看做什么?”
“没……哈哈!没事!”她又挖了一筷子虾仁炒饭到嘴里,这才发现他为她买来的饭盒出乎意料的美味。“这是哪一家的炒饭?好好吃喔!虾仁也好鲜美,我下次也要去买。”她由衷地赞美著。
康捷双手环胸,居然对她笑了起来。
净眉心中不由得小鹿乱撞。
他笑起来……其实满帅的嘛!
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笑容,咧开薄唇露出闪亮白牙的那种!
以前康捷的笑总是打鼻子里哼出,给人一种毛毛的感觉;不然就是笑得一副心机深沉的样子,再不然就是不屑的冷笑……总之,这回是他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
不过,夸奖他便当买得好吃值得他这么得意吗?
“等我心情好再做给你吃。”他拍拍她的头,让净眉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他的宠物了。
“哦!好。”
她乖乖地点头,满脸幸福地品味口中松软好吃的虾仁炒饭。不过三秒钟以後,她的脑袋好像捕捉住一个可疑的字眼。
“做”?!没错啊!他刚刚是这么说的——等我心情好再“做”给你吃。
等、等一下!这顿饭是他做的?!
净眉像冲天炮一样的跳起来,拿著黏有饭粒的筷子激动的指著他——
“你……你骗人!”
“哔”的一声,康捷按停了多功能手表上的码表,读出上头的数字。
“四秒半。”
她居然过了四秒半之後才有反应,难怪她朋友都叫她“小慢”,依他看,应该改名叫小龟或小蜗牛什么的比较合适。
可恶!这男人竟然还给她计时?!
“管它几秒半!你老实说,这炒饭其实是你去买的吧?”
“是我做的。”
不!这不可能!她捧著双颊,在心里失声惊呼。
“我不信!你的手艺怎么可能会比我好?”
只身在外求学又不喜吃外食的她,早就练成了一手人人称羡的烹饪厨技,她所住的公寓里,上上下下邻居们的胃都被她收服了,连挑食的佩文都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直说开业不成问题,但他……他根本有圆山大厨的水准了!
老天爷真不公平!照理说,像康捷这种家境又好长得又帅的人,应该配给他一个愚蠢的脑袋才对,再不然,也总要有什么他能力所不及的事才平衡,但截至目前为止,这男人好像样样都难不倒似的……
啊!难道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缺陷吗?
她的视线往他的下腹瞟去,无奈被过高的柜枱挡住,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得作罢。
“我了解你的感受,”他居然露出那种怜悯的眼神,把净眉气得发抖。“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我的天赋,手艺比你好也是应该的。”
“你是念什么科系的?”他该不会是念餐饮或食品类科系吧?
“C大化工。”
念化工?那就更没道理了!
康捷斜睨著她。“还是不信?”
“不信!”还附带一个鬼脸。
“明天一下课就到我家,眼见为凭,如何?”
“去就去!”
明天正好下午没课,去他家正好可以把上回忘在他家的伞领回,也顺便去厨房坐阵监督,就不信他变得出什么花样!
真好骗。
净眉完全没有发现,康捷的俊目闪过一抹光彩,唇角也微微地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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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堂课下课钟才敲响,学子们便纷纷背著背包从教室里走出来。
“毛主席一定是存心要整死我们。三篇报告!三篇啊!他以为我们是超人喔?变身一下就可以振笔千行吗?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都要打工的吗?他难道忘了两周後要期中考吗?”
刘佩文像火车头一样的冲出教室,沿路开骂惹得众人侧目,就连净眉都不敢出声劝,深怕扫到台风尾。
净眉吃力的抱著课本与笔记本,努力跟随著在人群中冲锋陷阵的佩文,再一次哀叹她收拾书包的动作委实太慢,完全跟不上气冲冲的好友。
走在前方的刘佩文从系主任骂到教授再骂到讲师,最後又把台湾的教育体制批评得体无完肤後才想到净眉。
“小慢?小慢?”咦,人呢?刘佩文回头搜寻娇小身影。“小慢!”
“啊!我在这儿。”听见好友的呼唤,她连忙把课本随便往背包里一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怎么啦?”
“我饿了,而且我今天心情很不好,走!陪我去吃麻辣锅!”她拉著净眉往校门走去。
“ㄟ~~可是……”
“你不想吃麻辣锅吗?”
“不是!是……”她低下头,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先跟别人有约了。”
“哦~~”刘佩文露出暧昧的笑容,旁敲侧击著。“你几时偷交了男朋友,竟然没知会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小慢!”
净眉大声否认。“不是啦!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喝!听你这么说,果真是个男的?”
糟糕!被发现了。
“我们系上的?”刘佩文开始逼问。
“嗯……不是啦!”
“我们学校的?”
“也不是……”
“那就是你在打工时认识的罗?”
净眉被追问得哑口无言。
老天爷!谁来救救她啊!
突然,校门外两声响亮的喇叭声从对街传来,净眉循声望去,看见穿著蓝T—shirt的康捷正跨坐在他的爱车上,朝她勾了勾手指头。
午餐时间,校门口一带充斥著人潮,康捷抢眼的外型吸引了众多董蔻少女的惊艳视线。
“就是他吗?”度数不足的镜片使刘佩文眯起眼睛,而後吹了声口哨。“长得很桃花,家底子也厚实。”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是只游戏花丛的花蝴蝶。
“你怎么知道他家境富裕?”
康捷从不曾刻意以名牌服饰彰显阔气,佩文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有钱会刻在脸上吗?
“小姐,买他那辆DUCATI Monster M900 SS的价格差不多可以买一辆小轿车了。”她家可是开车行的,骗不过她雪亮的双眼。
原来他的车子这么有来头啊!她居然一点也不知情。
刘佩文拍了拍好友的肩,笑道:“你的DUCATI先生在等你了,快去吧!不过,你得坚持一点,别让他太快得手。”
她胀红了小脸低呼。“佩文!”她是说到哪去了嘛!
刘佩文挥了挥手与她道再见後,净眉酡红著小脸过马路。
刚刚她们的谈话,不知道康捷听到了没有?应该不会吧?这里人车多,就算他的耳力再好也不可能——
“笨蛋!不要过来!”康捷在街道的另一头大吼,净眉却没有听见。
“叭叭叭——”
直到尖锐的汽车喇叭鸣声响彻云霄,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当净眉抬起头时,一辆轿车只距离在她三步远,眼看著就要撞上她——
一只大手用力将她扯入怀中,她的鼻子撞上一堵肉墙,疼得她龇牙咧嘴。
还来不及叫疼,康捷气急败坏的霹雳咆哮就直灌入她的耳膜。
“你该死的在做什么引你聋了啊!我叫你不要过来没听见吗?”
走路不看路也就罢了,看见车子来了也不会躲,送死也不是这种送法。
“对、对不起……”一看见他生气,净眉直觉的就说出这三个字。
却没想到,这三个字反而让康捷更火大。
“你说对不起干什么?你又没有对不起我!”
大声吼完,康捷就看见她害怕得缩起肩头,用一双小鹿斑比的眼睛看著他,一肚子的火气顿时被硬生生压下,转为数落。
“你能不能别那么漫不经心,试著专注一点?尤其当别人在叫你的时候,不要让别人喊那么多次还没有反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容易发生危险?还有,你的反应不要那么慢,这次如果不是我在场,你刚刚就出车祸了知不知道?”
净眉被他骂得低下头,老半天没有回应。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康捷的火气又上来了。“你又不是聋了或哑了,听见了不会应一声吗?”
她没有反应。
康捷蛮横的托起她的下巴正想开骂,却惊讶的发现她正咬著下唇,极力强忍著两颗凝在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珠,她忍得那样努力,连下唇都快被她咬得出血了。
康捷觉得自己仿佛被揍了一拳,脑袋呈现空白状态——
老天,她要哭了!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女人的眼泪,每次他要分手,历任女友们总会来上这么一招,早哭得他麻木不仁了,但是净眉的眼泪却有著致命的杀伤力,让他几乎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糟糕的混蛋。
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他仿佛有点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大声吼人。“不许哭!我又没有骂你。”
该死的!他明明没有说半句重话,为什么她一副要哭的表情?
“我……你……”
她哽咽着,说起话来字字相连,含糊不清,等她全部说完,他只听懂“我”和“你”两个字。
康捷闭上眼睛猛吸两口气,然後发挥生平最大的耐性问道:“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她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终於哭了起来。
“不……不要再叫我聋子了,我……我也不是故意……要这么迟钝的……我也不喜欢被叫作……小慢啊!谁教我小时候……中耳炎发现得太晚……听力已经受损……我已经很努力了……是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的责怪我……”
听到这里,康捷已完全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