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
台湾东岸某县市的一角,某间小教堂被阳光照耀得一片金黄,正门上方以彩绘玻璃拼成的圣母怀抱圣婴像,有如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中,令人心生崇敬。
教堂内外,理应宁静安详的氛围,现在却笼罩着嘈杂的骚动,就见三三两两、一身肃杀之气、看起来心狠手辣的江湖兄弟在教堂内外走动。
此地正要举行一场婚礼。
教堂前头的骚动益发清晰,连后方偏僻的盥洗室都听得一清二楚,表示前来观礼的人潮愈来愈多,响起结婚进行曲的时间也愈来愈逼近。
女盥洗室内──
洗手台上明亮的方形长镜里,映出一张精致无瑕、艳丽动人的妆颜。
妆颜的主人一身柔美低胸白纱礼服,乌黑长发盘起的脑后,簪以白色玫瑰装饰成的头纱,然而,苦着的俏脸、紧蹙的柳眉、垮下的红嫩小嘴,在在破坏了她这甜美装扮应有的幸福滋味。
她是这场教堂婚礼的女主角、新娘子──沈娃娃。
没有大多数六月新娘脸上该有的羞怯与欢欣,她的表情只能用宛如即将站上断头台来形容。
沈娃娃一脸郁卒站在镜子前,一身沉重不便的白纱压得她只想放声大吼,问题是,她根本没那个胆,只能挫败地捂住俏脸,当一只不肯面对现实的鸵鸟。
「还有十分钟典礼就开始了,新娘子,妳好了没?」女盥洗室外,传来等着帮新娘子提起曳地纱裙的媒婆催促的声音。
「还没……」闷闷的嗓音从娃娃指缝间流泄出来。
十分钟后,她就要嫁人了,想到自己即将和一个根本称不上熟悉的男人同床共枕、共度一生,她就觉得心好慌,坐立难安到胃酸开始分泌过多。
而且,那个男人还是个帮派份子!
「还要多久?」
「不知道……」岸上的离水鱼,圆嘴一张一合的,苟延残喘。
「什么不知道!妳难道要让新郎和来头不小的宾客,全体等妳一个人吗?」若是得罪那些人,那可不得了,谁也担待不起的!
媒婆不放心,在外头也等得不耐烦了,便直接冲进盥洗室催人。
「哎唷!新娘子妳在搞什么?妳看妳把妆都弄花了!」肥肥短短的大掌豪迈一挥,拍掉新娘子捂在脸上的小手。
娃娃低叫了声,低头看见白色丝质手套沾染了红红蓝蓝的化妆品,她轻轻甩了下被拍疼的小手,怯怯道歉:「对、对不起……」
「走走走,快回新娘休息室去补妆,宾客都到齐了,时间快来不及了!」媒婆半拉半推,迭声催促新娘。
宾客到齐了,意味着结婚典礼即将开始。
唔,她的胃又有点痛了……
「等……等,我想上厕所……」新娘子哭丧着脸。
「妳不是才刚从厕所出来吗!」不然进去摸这么久干嘛?
「我还想再去一次……」水眸周围的泪珠都要滚出来了。
见惹人心怜的娇颜一脸泫然欲泣,媒婆直觉以为新娘紧张过度,于是乎放缓了声调,握住新娘的双手安抚轻拍。
「好啦好啦,别紧张,大家又不会把妳吃掉。妳要上厕所就快去,我回新娘休息室拿化妆包和捧花过来,妳在这里补完妆就直接到礼堂。」
媒婆匆匆忙忙掉头离开,嘴里还不停嘀咕:「结个婚也能吓成这样,那今天晚上洞房,不就直接昏倒给新郎看……」
远去的嘀咕,音量不大不小,被娃娃听见一大半。
洞房……
娃娃脑海浮现那个虎背熊腰、满脸横肉刀疤的新郎,知道他新婚之夜将会肆无忌惮地索取、享用他身为丈夫的权利──
一声声惨绝人寰的痛叫在她黑色的幻想深渊中回荡,那是她的尖叫声,而且愈来愈害怕、愈来愈凄厉,她的灵魂也被推入万劫不复的黑色漩涡。
娃娃猛甩脑袋,颤抖的小手扯紧了胸口的低胸礼服,精致小脸顿时像被泼了一整罐白色油漆,比白纱还要白。
不……不行,那个男人身材那么魁梧粗壮,大家都说他精力旺盛,逞凶斗狠、叫阵械斗从来没有拚输过;而且听说女生的「第一次」会很痛,如果又加上男方不懂得温柔以对,她一定会被活活整死的。
想到隔天平面与电视媒体会大肆报导,某新娘于新婚之夜光溜溜猝死在床上的新闻,她就觉得好可耻。
呜呜,她不要死在床上……
逃吧,沈娃娃,快逃吧,不逃妳一定会后悔。
此时,娃娃慌乱的心底深处,出现某道坚定的声音。
谁?谁在说话?
是神吗?
神爱世人,想必祂也不希望见证这桩没有爱情为基础的婚姻,眼睁睁看着她惨遭蹂躏吧?
没错,要逃就只能趁现在了。
浑身发抖的娃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鼓起勇气往盥洗室门口凑去。门扉被开了一条缝,慢慢探出一张怯生生的精致小脸。
四下无人。
以前耶诞节学校举办报佳音的活动,她跟着来过这间教堂几次,印象中教堂有个后门。现在大家都聚集在礼堂,后门也许没有人。
娃娃打定主意,脱下阻碍逃生的高跟鞋拎在手上,双手提起笨重的裙襬,蹑手蹑脚往记忆中的后门迅速移动。
一路上,心脏几乎跃出口的她,看见几个一脸摆明了不好惹的「兄弟」,所幸都没被他们撞见。借着茂密花丛的遮掩,她提心吊胆来到教堂后门。
太好了,门是开的,没锁上!
可是也糟糕,后门左右各杵了一个穿花衬衫的「兄弟」在站岗。
可恶,出不去,怎么办……要怎么引开那两尊凶神恶煞?
引开?!
藏身在花丛后的娃娃灵机一动,深呼吸,孤注一掷扯开喉咙大叫──
「教堂里有人砸场子,快去帮忙!」
后门那两尊凶神恶煞一听见有女人喊叫,满心只想到要保护上头的人,无心细究是哪里传来的声音,所以果真上了当,火速赶往典礼会场。
眼见机不可失,娃娃一鼓作气,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抓着裙襬就往朝她招手的光明之门跑──
「新娘子跑了!」
「看,在那里,大家快追!」
「新娘子、新娘子!沈娃娃,妳在干嘛?站住别跑呀!」
不知道是谁看见了她,是谁在鸡猫子喊叫,是谁下达了追捕令,反正她的逃亡之旅已经被发、现、了!
她倒抽一口气,回头看见不少人马往她追来,再回过头,看到路边正巧有一个以遥控器打开车门的男人,他正坐入银色跑车内,发动引擎。
情急之下,她想都没想,打开那辆跑车最靠近她的车门,整个人狼狈地塞入副驾驶座,「砰」地一声,用力关上门!
「小姐,妳?」
刚从对街港式饮茶馆买完午餐的风巽,讶异地看着钻进他车上的艳丽美女。
「快开车,快!」娃娃急声催促。
「嗯?」乍然听闻银铃似的细嫩嗓音,他怔了怔,一时之间沉浸在她好听的说话声中,没注意到她说话的内容。
「开车呀!」这男人怎么一动也不动!
殊不知,任何人遇上此等突如其来的阵仗,反应差不多都是这样。
风巽微微皱眉,细框眼镜后的温和俊眸冒出不解的疑芒。
「小姐,妳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与这个女人素昧平生,她突然跳到他车上叫他开车,他就开吗?
「他们追来了,你快开车呀!快一点、快一点!」她呼吸急促地看着车后挡风玻璃外逼近的人群,小手拚命狂扯他的衣袖,几乎要尖叫了。
谁追来了?
瞥了眼照后镜内一干追赶而来的凶神恶煞,风巽似有所悟,再看她紧张到快哭出来的惊悸模样,他的胸口莫名一紧,心绪似乎也被她小脸上的慌乱所牵动。天气很炎热,她秀巧光洁的额头却冒出涔涔冷汗……
不管了,就依她,先走再说!
「啊!」
啪!
响亮的掴掌声伴随着低呼,在拥挤闷热的前座爆开──
「你、你摸我大腿做什么!」她颤声指控。
「我要找手煞车呀。」被赏了一记耳光的风巽,无辜地为自己的清白辩解,口腔内的舌头往旁边推推热辣的脸部肌肉。
唔,这个女孩子外表看起来很纤弱,力道倒是不小,他的脸颊火辣辣的。
「找手煞车就找手煞车,干嘛摸……摸我!」
「小姐,妳裙子太大件了。」他又不是故意的,视线不明,不小心就摸到了。
娃娃羞怒交集地瞪着眼前一脸无辜的男人,她咬了咬下唇,衡量了下局势,于是七手八脚把碍事的白纱裙抓到右边。无奈他言之有理,蓬裙的体积实在是太庞大了,她怎么抓都抓不拢。
呜!讨厌啦……是谁设计的烂礼服,又是谁替她挑选的,连上厕所都必须覆盖整个马桶、塞在车里像一团铁丝网的蓬蓬裙,到底哪里浪漫了?
「你、你帮帮我……」
「妳先别忙,坐稳了。」
不待她开口要求,风巽三两下就从一堆挤到他身上的白纱中,找到手煞车和排档。他放掉手煞车、推动排档,然后方向盘一转,踩下油门,动作一气呵成,俐落中不失优雅,银色跑车即刻插入车道。
静止不动的跑车突然往前狂奔,还没坐稳的娃娃因惯性作用猛地往后倒去,一只修长厚实的大掌伸过来抵在她后脑杓给她当肉垫,没让小脑袋直接撞上椅背,等她坐稳,他才不着痕迹收回手。
砰!砰!
后方枪声大作,娃娃瞪大水灿灿的明眸,愕然倒抽一口凉气,回过头。
他们竟然……
风巽也从照后镜中将对方警告的行径,一幕不漏地看了完全,清朗俊眉微挑。
「对空鸣枪?」他是不是惹上不该惹的人了?「这位小姐──」
「拜托你,现在什么都别问……」
她闷闷回应,在座位上心烦意乱地缩抱着自己。
风巽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黑眸摄入她蹙起眉头的绝美侧脸。暂时不去打扰垂头丧气的人儿,他目不斜视,专注在前方路况上。
「我是要麻烦妳系上安全带。」
银色跑车加速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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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咕噜──」
牛饮的噪音,在凉爽安静的疾驰跑车中规律响起。
娃娃囫囵吞完一盒五个小笼包、一盒四块港式萝卜糕后,红艳艳的小嘴又咬着吸管,把纸杯内350C.C.的冰镇绿茶全灌入肚子里,喝完还满足地「哈」了声,再用脱下来的婚纱手套擦嘴,连唇上残留的红色唇蜜一并抹去。
「这个好好喝,小笼包和萝卜糕也很好吃。」她打了个轻嗝,卸除人工彩妆的唇瓣仍然透出春樱似的粉嫩色泽。
银色跑车在公路上平稳行驶,风巽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随意支在车窗边,眼角余光瞥向坐在身旁活像非洲难民的女子。
「妳多久没吃东西了?」
虽然美味的小笼包、萝卜糕和绿茶都没了,至少她还给了他花钱买来的午餐一点好评,下手不算残忍。
她侧头想了想。「超过三十六小时有吧,今天早餐也没吃。」
「过度紧张?」新娘节食,无非是为了以最美好的体态穿上美美的婚纱,不然就是婚前恐惧症引起的厌食,依这个女人的情况看来,后者的机率大些。
娃娃垂首不语,才舒展没多久的细致眉头又拢了起来。
她应该说是焦虑大过于紧张。
自从终身大事底定后,她的情绪就处于烦躁焦虑中,加上天气热得不象话,前两天几乎是食不下咽。现在婚礼没了,她稍稍松了口气,饥饿的感觉才在体内大肆叫嚣。
婚礼没了。对,她逃婚了,到现在她都还讶异自己哪来的勇气逃婚,而且还是跳上一名陌生男子的车逃跑,在他车上吃着他的午餐。她直至目前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荒谬过……
眼前突然多了只干净修长的大手,娃娃楞楞地看着那只拿着尚未拆封的餐盒的手,纳闷的视线移向它的主人。
「还要不要?卤鸡翅。」风巽看着前方路况问。
娃娃嗅到鼻前淡淡的卤香味,她敢打赌那一定是用纯酿的甘醇酱油卤出来的风味,心动地咽了咽口水。
「要给我?可是,这样你的午餐就……」全被她吃了耶。
「到下一个城镇可以再买。」他唇角微扬。
也对,除了深山野岭外,台湾到处都有卖吃的,只要有钱就不会饿到肚子。
她接过犹温的餐盒,一边打开盒盖,一边偷偷打量起身旁的男人。
刚才忙着「逃难」,没仔细注意这个伸出援手的男人,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他五官端正,朗眉飞扬,黑眸深邃,鼻梁挺直,薄唇挂着浅浅的和善微笑,挺拔的身型配上刚毅俊朗的五官,去当明星也绰绰有余了;而他脸上的细框眼镜无损于他的外貌,反而柔和了他的刚毅,给人斯文随和、充满专业形象的感觉。
还有,他的嗓音也很好听,一如他的外表,沉稳温和而不虚浮。
跳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帅哥的车逃婚,她还算幸运嘛……娃娃扯出一记苦笑,抓起一只鸡翅送入贝齿间啃咬──
哇,好好吃!
她又连咬了好几口肉质滑嫩、卤汁饱满的鸡肉,塞满食物的小嘴才口齿不清说道:「谢谢,我以后会把钱还给你……」除了这一身累赘外,现在她身上半毛钱、半张信用卡都没有,要还钱也只能等以后了。
「我比较在意的是,妳的目的地是哪里。」风巽「再次」问道。这个问题已经出现过不下十数次,因为,她老是学蚌壳闭紧嘴巴。
她又学蚌壳了──不,这次是狂啃鸡翅,不过他确定她有听见他说的话,因为她吃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虽然细微,但他察觉到了。
这位新娘该不会不只是搭个便车而已吧?
风巽有种比惹上拥有黑枪的人更麻烦的感觉。
「小姐,妳有权保持缄默,但这样让我很为难。」
「……」
过了三分钟,在风巽以为她又选择逃避,他正想开口再劝说些什么,她终于放下食物,对这个话题有了回应。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她垂下眼眸。
「总有亲戚朋友或同学同事之类的人能收留妳吧?」
娃娃垮下纤薄的双肩,不作声。
「没有吗?麻烦妳仔细想一下。」除非情况特殊,不然一般女孩子都会有几个要好的闺中密友能收留她几天,不是吗?
「他们不会收留我的……」与其说「不会」,不如说「不敢」。
她这么一提,风巽想起那两声对空示警的鸣枪,看来她的情况比较特殊。
「『问题』解决不了,所以妳才选择逃婚?」
娃娃偏头思索着他的话,嫌恶地皱起柳眉。「对!」
「那妳现在有什么打算?」无论开枪的人是婚礼哪一方人马,他都不想过问别人的家务事,当务之急就是解决身边这个棘手的麻烦。
她摇头,显然不想多说。
「妳该不会要我收留妳吧?」
他随口说说。
真的是随口说说。
瞥了眼身旁那双雾气氤氲、直瞅着他看的怯怯大眼……
早知道不要说!
他可以忽视女人装可怜、扮柔弱的矫柔姿态,但就是无法对小动物般无辜怯懦又彷徨无助的眼神视而不见。偏偏她此刻的神情就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既期待他能给予她一点点有地方遮风避雨的希望,又怕会受伤害般紧张发抖地瞅着他,只差没咪呜咪呜蹭着他的腿恳求了。
风巽眉心绞拧,斯文气质显得阴郁几分。
「对一个陌生男人发出这种讯息,很危险,妳应该知道。」除非她是个不解世事的天真小女孩,不过她不是,否则她的眸光就不会透露出些许坦白的紧张了。
娃娃扁扁水嫩嫩的粉唇,无言以对。
虽然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像邪佞淫秽的大坏蛋,反而比较像是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可是她的生活环境从小就告诉她,人不可貌相,谁也无法预料外表愈正直诚恳的人,内心的变态程度是否也成正比。
「你……你会对我……图谋不轨吗?」
听见她略带轻颤与迟疑的困惑,他有些失笑。
「很难说,我先前不是摸了妳的大腿吗。」
「你不是故意的。」她摇头,替他辩驳。
「那以后呢?」他反问。
「什么以后?」
「男人的兽性是很难说的,尤其当身旁有个漂亮女人自愿追随。我毕竟是个『有需求』的正常男性,懂吗?」他「含蓄解释」。
娃娃被问倒了,暗抽一口气,黑白分明的清澈明眸惊疑地瞪着他。
「我、我的意思是……你好人做到底,帮我找个住处、借我一点钱,我会尽快找到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把钱还给你……」
「妳身上有带任何证件吗?」
「没有。」小脑袋纳闷轻摇。这男人不是已经知道她匆匆忙忙逃婚,什么都没带吗?
「连辨识身分的最基本证件妳都没有,有哪个正派经营的公司单位会愿意雇用妳?」他点明现实的一面。一个连假身分都没有的单身女子,所会面临到的困境,绝非普通人能想象。
听他这一说,娃娃焦急地咬起粉嫩唇瓣。
对喔,她只想着要逃跑,没想到逃开之后接踵而来的麻烦更是棘手,她连照顾好自己都有问题……那么,她该怎么办?
她泫然欲泣的无助模样让风巽于心不忍,于是温声劝说:「小姐,妳也应该清楚,逃避并无法解决问──」
「你会见死不救吗……」她苦着小脸,打断他未竟的话。
「嗯?」
「你、你如果不肯收留我,那我也只好四处流浪,也许过几天,你就会看到我横死街头的新闻……」「那个地方」她是不想回去了,要是这个男人真的丢下她,她彷佛已经预见自己的未来。
看着她强忍眼泪的模样,宛如被虐待的苦情小媳妇,风巽不由得皱起俊眉。
「妳不怕把自己送入狼口?」
他半认真半玩笑的语气,让娃娃有些局促,她深吸一口气,怯生生说:「无、无所谓……」
「妳知道我正要去哪里吗?」
「哪里?」
「阿里山。」瞥见她一脸写着「那我也去」的表情,风巽补充道:「妳不怕我把妳载到山上先奸后杀,弃尸荒野?」抱着吓阻她的最后希望,风巽把话撂得阴狠些。他不喜欢恐吓弱小,但这回情势所逼,他不得不「下海」了!
娃娃低叫了声,骇异地瞪着他,最后面如槁灰,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精神,吸吸鼻子说道:「要蒸要煮也随便你。如果你『好心』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有心理准备,那我已经准备好了……反正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死在你手上我还比较甘心……」至少,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风巽登时傻眼无言,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滑,轮胎差点打滑超出车道,又被他迅速扳正。
「妳知道妳在说什么吗?」这是哪门子「幸灾乐祸」的回答!
「我不要回去……」
自暴自弃到了某个临界点,娃娃豆大的泪珠从泛红的眼眶满溢出来滚落脸庞,终于放声大哭。
「哇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