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不断在胸口漫开,河水不断从口鼻侵蚀著她的身体,她想叫却叫不出声,因为,湍急的河流已将她吞噬……黑暗渐渐淹没了她的知觉,手脚僵硬、眼前昏黑。她知道自己再过不久就要面对死亡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她又醒来,感觉身子仍飘浮在水面之中,但他还是无法动弹。过去训练有素的游泳技巧完全派不上用场,她只能任由身体随波逐流……接著她又昏厥过去,这次程湘绿以为自己真的就要完蛋了。
像被某种东西缠住了身子,程湘绿突然地觉醒!恐惧的心理让她认为自己已被死神抓住,所以她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想喊救命,但她却睁不开眼睛、挣不开死神的束缚,耳边只传来轰隆隆的水声……
自己一定就要死了,因为,她竟然看见了林俊浩的脸从她眼前拂过!
是的,俊浩;她不想死,她不想离开他!他们的恋情才刚开始,她怎么,舍得抛下这段情死去呢?程湘绿凄厉地呐喊,希望他的身影别从她眼前消失……她想要活著,她真的想要活著跟他厮守一生!
“俊浩,救我!”
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喊出声後,意识便再度被黑暗夺走了。
江水滚滚,几千、几万年来,长江流域便已在这片土地上孕育生命;看似风平浪静的江面,其实内藏波涛汹涌。若非诸此水性的渔夫或硬汉,任谁也不敢轻易尝试跃入江中与水神搏斗。
一头乌黑的脑袋从水里窜出,他不苟言笑地拖著程湘绿的身子往船边游去;而在船上等待的人一见他们浮出水面,立即严阵以待地迎接他们的到来。
“先把她抬上去。”壮硕的男人拱起她的身体道。
“是!”船上的人一齐应声,奋力地抬起程湘绿湿漉漉的躯体。
男人稍作喘息,以不费力的姿势一跃上船,立刻有人为他递上披肩挡风,但他却迅速拿下披肩,盖在被他救起的女子身上。
“刘逸,她还有呼吸吗?”男人转向蹲在地上的男人询问。
“呼吸尚有,但脉搏十分薄弱,恐怕有生命的危险。”对方回覆。
“船上确没有多余的房间?”男人又问向另一名男子。
对方摇头道:“所有房间都已挤满了人,没有多余的地方腾给这位姑娘了。”
男人双手抱起甲板上的程湘绿,两个人的水滴不断地渗入地板。“刘逸,你跟我进来。吕稽,由你负责船行方向,一有动静,马上通知我。”
他低头往怀里的人儿一瞧,那副粉嫩精致的脸蛋,是自己跳水抢救她之前所始料未及的。除了一头与时下姑娘不同的短发,她的五官容貌,却是美得令人心动!黛眉如画诗意淡雅,那副薄俏的双唇虽因溺水而显得苍白无色,却仍犹然丰润诱人;还有那双在水面上几度睁开的眼眸,那是他见过最慑人魂魄的含烟瞳眸。
他大步走人船舱,随行在後的刘逸,趋前为他推开房门。
“刘逸,吩咐伙夫准备热水,迅速送至我房里。”他把全身湿透的程湘绿安置在床铺上。
刘逸的脸上流露出难色。“大人,让一名来路不明又衣著奇特的女子留在您房里,这似乎并不妥当。”
的确,身穿两件式棉质睡衣的程湘绿,在他们眼里是诡谲与怪异的。虽然在长安城里的仕女皆爱穿酥胸微露的紧腰华服,但像她穿得如此绵薄与稀少的女子,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过。
“照我的吩咐去做。”慕靖楠不需要向属下解释,他只是下达命令。
“是!”纵有疑虑,但他也不敢违背慕靖楠的指示。
刘逸作揖行礼,而後恭敬地退下。
深沉的双唇紧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咳;慕靖楠弯下身,想为她解开湿淋淋的外衣。搞了半天,他还是脱不下程湘绿那件有前排扣的上衣。於是他只好动手撕破她的衣裳,免得她因暴露在空气中而著凉。
然而,当她的上衣被自己撕破时,他简直僵了!这女子竟然没有穿著肚兜及亵衣,粉嫩的上身仅罩著一件奇怪的布料,而那双雪白的胸脯在极少的布料下,清楚地袒露在他眼前,看得他双眉紧皱、血液逆流……
他不悦地低喃一句,迅速地解决掉那件奇怪的亵衣还有她的裤子,然後拉过蚕丝被覆在她身上,为她取暖。
对於她的身分,慕靖楠除了纳闷外,无法提出适当的解释。这名女子为何会坠落长江之中?这一带虽有外族番人出入,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打扮的异族女子;而且她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西域那边的金发番人。究竟她是如何进入汉人的领土,恐怕只有等她醒了才有答案了。
“大人,热水来了。”厨房的伙夫捧著热水在房外敲门。
慕靖楠在确认她的身子完全被丝被覆盖後,才应声道:“端进来。”
伙夫进来後又退出,他将热水挪到床边,为她擦拭冰冷且沾污的身子。
入夜後,程湘绿的身体开始发烧了。尽管他不断地为她擦拭身子,却仍无法抑制热度在她体内蔓烧。船行至此,距益州尚有一段距离,除了眼睁睁看她受梦魇折磨外,这个令吐蕃及蛮獠闻之色变的剑南节度使,也只能束手无策。
部下刘逸来舱房敲了几次门,他都将他打发掉,甚至连晚膳都没出去吃。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担心这名女子的安危?总之在她醒来之前,他不想离开。刚毅的容颜上浓眉深锁著,他听见昏睡中的女子不断地呓语:
“救我……俊浩……救我……俊浩……”
听到她嘴里低唤著其他男人的名字,竞令他的心情相当不悦。为她拉好被单,慕靖楠转身站起,踱出他的房间。
掌舵的士兵见他来到甲板,立即上前禀告:“大人,船在明天天末亮之前即可抵达牛埔港。”
这次回长安觐见皇上,是每年例行的边防报告;身为边防疆域的重镇将军,他的心还是挂念在益州城上。若非情非得已,他万万不愿离开边疆一步,以防敌人伺机起乱。
慕靖楠是众边境节度使中少数武官出身的将官。十八岁那年夺取武状元的封号後,即连番得到唐皇的赐封。在短短数年间,已从京师副将擢升为边防大将军;而他叱咤风云、战无不胜的英勇雄姿,更是赢得京师里众多云英未嫁少女的心。
“大人,那姑娘的情况可有好转?”刘逸来到他的身边。
“高烧不断,情况不是很稳定。”除了在救起她的一瞬间,曾流露出一抹异於平常的情绪外,慕靖楠又恢复以往严肃的唇形。
“大人,明晨即可抵达牛埔港,不妨将那位姑娘交由当地衙门处理,我们才好策马赶路回益州。”他又谏言。
慕靖楠冶漠的脸上不露半点情绪。“这事我自有处置,明日再说。”
隔天船入码头,慕靖楠并没有将她交给牛埔县衙府,而是带著她继续往益州赶路。由於她的高烧未退,所以一直没有真正清醒过来;几次睁开眼见到他的面容,她在轻唤陌生男子的名字後,又随即陷入昏迷状态……
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牵扯著他,明明知道带著她是个麻烦,但他就是不愿在她未康复前丢下她。仿佛救起她之後,她的生命就是他的任务似的。
为了不耽误行程,下船後他毫无停歇地策马奔腾;又为了防止她二度受到风寒,他将她置於自己的前座,并以披风覆住她的身子,以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大人,前方就是驿站,今晚我们可能需要在这儿停了一夜。”刘逸策马来到他的右侧。
慕靖楠以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安排。由於只是回京朝圣,所以他并没有带太多的士兵同行;因此往返益州与京城之间,他也只是微服出门罢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一行人即抵达驿站。此时已是午夜子时,因此周遭环境显得格外静谧、清冶。慕靖楠将程湘绿安排在上等厢房里,并让下属向驿站之人要了一帖退烧药,煎了让她服用。
“你退下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慕靖楠挥下部属刘逸。
刘逸服从地退出了厢房。只是他不明白,一向不近女色的将军,为何会对一名来路不明又昏迷不醒的女子,如此地关切与照顾?自己服侍将军身边多年,还未见他对任何一名女子如此温柔体贴过。
她又梦见了古代的男子,只是这次的梦境与以往不同,他彷如真实地站在她面前,以近似林俊浩的温柔神情凝视著她;但不久之後,他与林俊浩的影像便又重叠。她分不清楚谁是林俊浩,谁是古代男子,在他的面容变得模糊时,她只能凭一丝微弱的气息唤著林俊浩的名字,期盼他能带她走出这不断轮回的梦境里……
“俊浩。”在一声低唤之後,程湘绿微微苏醒。她努力地睁开眼,但眼前的景致模糊。“我……这是哪里?”
“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通知刘公子。”驿站里的丫鬟正为她整理房铺;一见她苏醒,立即出外去通报。
程湘绿觉得头好疼,脑中嗡嗡尖叫的响声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待适应了身体的不适後,她才勉强起身。
抱著头颅,脑中闪过坠河前的那一幕……老天!她竟然没死!
她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跌出轮船,而林俊浩奋力拉著她的手腕,企图要拯救她,但当时的风雨实在太大,倘若她不放手,两人肯定会一起坠河身亡;於是她挣脱他的手臂独自掉落河中,但接下发生的事,她就完全没有记忆了……
这里并不像是医院,也不像在轮船上,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
这房间虽然有点简陋,但却非常乾净、明亮,有点像古街道上的古宅,十分地古色古香。程湘绿心想,也许她是教河边的人家所救,所以才会睡在古意盎然的红桧木床上。
不一会儿,她的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名身穿青衣长褂衫的陌生男子。
老天!这男人的头上竟还盘著发髻!当他走近床边时,程湘绿才惊讶地发现。
“姑娘,你醒了?我这就吩咐他们帮你熬些肉骨粥,让你吃了补充些体力。”刘逸弯著身子道。这是他这两天来,头一次能仔细看清她的容颜。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大人会私留她在身边,而不就近送地方官府处置。
“是你救了我吗?”暂不管他的奇装异服与怪异装扮,她必须先弄清处对方的身分,好请他通知导游那边,说她已平安无事。
他必恭必敬地摇头道:“不是在下,是我家公子从河里救起姑娘的。”
若不是她的身体十分虚弱、若不是益州有紧急事件需要大人连夜赶回处理,他也不会被单独留置在驿站负责照顾她的安危与起居,并在她痊愈後,还要护送她至益州。
对於他文诲诲的用辞,程湘绿还是不以为意,她当是大陆内地尚未开发的民情风俗。“谢谢你们救了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向你们借电话,好通知我的旅行团说我很平安,让他们安心?”
“电话?那是什么东西?姑娘,我完全没听过。”刘逸一脸的茫然。
“这里该不会落後到连电话都没有吧?”程湘绿惊惶地低问。
刘逸当然无法理解她的话,还自我猜测地说:“是信鸽的一种吗?”
老天!她真的要绝望了!这里不仅连电话通信都没有,而且当地人连什么叫“电话”都不晓得!
“这位先生,我是参加旅行团游长江,不甚掉落河中与团员分散。我必须尽快跟他们取得联络,否则他们会以为我葬身河底的。你能不能帮叫车,我要到最近的大城镇去,找到电话与他们联络上才行。要不然我会回不了台湾,因为我的所有证件都还留在轮船上。”程湘绿想以最短的文字表达她现在的迫切需要。
然而她说得再清楚,对刘逸这个唐朝人来说,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当他听到一些怪异的用辞时,他不时以皱眉拧鼻来表达他的疑惑。“姑娘。你究竟是何方人氏?为何你说的明明是汉语,但我却丝毫弄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台湾人,喔,可能你们连“台湾”都没听过吧?反正是离你们这里很远的地方。除了要搭车、搭船之外,还是搭飞机才能到达。”
搭马车、搭木船他是知道,但什么是搭飞机,他根本就没听过。
“姑娘,不管你从哪里来,我们家公子已经交代了,必须先将你送至益州听从他的发落後,才能还你自由;在此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虽然身子很弱,但程湘绿的气还挺盛的,她不悦地反驳:“虽然这里不是台湾,但你们也没权拘留我!我要见你们的公安,跟他们理论清楚!”
“公安”又是啥东西?怎么这姑娘满口净是乱七八糟的用语?
“不管你想找谁,在益州这一带,权力最大的就是我家大人。你有什么冤屈想申诉,也非得见到节度使大人才行。”
等等!方才她听到了什么?程湘绿将记忆倒回刚才的片段。
益州?节度使?
第一次听到“益州”这个字眼,她还不以为意;现在又听到“节度使”这三个字,她便不得不流露出诧讶的表情。益州乃是四川成都的古名,而节度使是唐朝掌管边疆藩镇的统治者。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人用这两种称呼?
“老天!你知道现在是公元几年了吗?竟然还在用‘节度使’这三个字来称呼执政者。拜托!难道中共当局都没来教育你们吗?”
这会儿,刘逸实在忍不住要训她了:“姑娘,现在是开元十四年,乃是我大唐皇朝太平之世,你别把国号搞错了,否则是会杀头的。”
天啊!是不是这位老兄在开玩笑?“开元”乃是西元七百多年时唐玄宗的国号,距现在起码也有一千两百多年了。若说他们内陆地区民智未开,但也不至於愚蠢到这个地步吧?
“你说现在还是在唐朝,中国最强盛、富裕、民生康乐的年代?”
听到她如此赞扬大唐天子的政绩,刘逸不由得流露出得意及骄傲的笑容。“没错,我想姑娘一定是仰慕大唐的繁华富庶,才从远地方来投奔的吧?”
程湘绿一听,简直绿了脸颊!这里的民智果真未开,老百姓的观念竟然还留在远古时代!回到台湾,若把这事说给大夥听,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她吧!
再跟对方争执也无用,就姑且当作是古代人吧!反正到了大城市後,不可能还有人不知道现实社会是什么年代吧?
“我们几时可以前往益州?我必须赶快见到你们的“大人”,请他帮我找到我的旅行团,然後尽快跟他们会合。”她半古半今的语调说道。
刘逸还是搞不懂她的话;不过见她这个样子,应该可以禁得起长途跋涉到益州了。“既然姑娘这么心急见到大人,我们倒是可以马上出发。不过现在都已是傍晚时分,夜间赶路对姑娘可能有些不妥,我想还是明天一早再安排马匹上路吧!”
除此之外,程湘绿也无计可施。反正她现在头还有些疼,等明天再出发也不迟。
“那就麻烦你了,这位先生。”
“先生”可是对教堂教师的称呼,怎么这位姑娘口口声声称他为“先生”呢?
“姑娘,在下姓刘,单名逸,不是什么先生。”
经他一提醒,程湘绿才猛然想起,那个年代都称男人为‘公子’的,所以她立即入境随俗地回答:“谢谢你,刘公子,我叫程湘绿,你若不介意,可以唤我小绿。”
大人中意的女子,他可不敢腧越关系。“程姑娘,我还是这样称呼你比较好。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吩咐厨子煮些粥,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没吃半点东西了。”
昏迷了两天两夜?!那岂不是说。她已离开林俊浩他们这么久的时间了?
不行!她得赶紧联络上他们才行,否则他们会真当她就这么死了。
慕靖楠临走前,已吩咐刘逸为她准备汉人女装,因此昨晚程湘绿已换下身上那套来路不明的唐朝男装。原先她想问刘逸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但碍於对方是个大男人,她也就抛弃疑惑,隐忍在心中不问了。
看来,原先穿的那套睡衣已不知去向了;不过幸好胸前的项练怀表还在,这是林俊浩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可要好好地收藏。怀表并没有因为浸水而停摆,只是表里盖的照片因受潮而在边缘处有些晕染的痕迹,不过并无伤他的容貌。
临出门前,她打开表盖深深凝视,但愿自己很快就能与他见面。
昨天刘逸说要安排马匹上路,程湘绿以为是坐马车呢,没想到今早一出屋子,见到的竟是两匹高大的骏马,差点没把她给吓昏了!
“刘公子,难道我们要骑马到益州?”
刘逸以肯定的表情说:“是啊,除了骑马之外,没有更快的方法到益州了。”
上帝保佑!她只有在参加救国团的活动时曾略略登坐过马匹,而且当时还是别人牵著马儿跑,她光坐在马背上瞧。如今要她独自骑著马跑,那岂不是要她的命吗?
“我们可以搭马车或其它什么的去吗?”她苦笑地建议。
“若要在太阳下山前抵达益州,我们肯定要抄山路赶路,普通马车根本无法承受山路的崎岖,除非程姑娘想在半路再过一宿。”刘逸说道。
她跟外界失去联络已经有三天的时间了,若再拖延,对她而言更不利。如今之策,也只有硬著头皮上马了。“好吧,那我们快点赶路吧。”
等刘逸上了马,她才跟著跨上。因为若不学他的动作,程湘绿只怕自己会摔得鼻青脸肿,搞不好还会被马儿的後劲腿给踢得半死。幸好,这马儿好似受过训,温驯得很,让她如愿地安全上了马鞍。
刘逸回头一望,见她已上了马,双腿一夹,驾喝出声,坐骑遂奔驰而出。
但愿她还记得骑马教师所交的一切骑马技巧!
程湘绿对天祈祷,然後学著他的模样,重复了动作。
“啊!”当马儿冲出的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跌下去了!还好她猛抱著马脖子,又夹紧双腿,才没有摔出去。
等马儿跑了一段路,她渐渐熟悉策马奔腾的感觉,也才慢慢想起课堂中所学的驾驭之术。实际上好像没那么难,她真该感谢自己那堂骑马课没有混水摸鱼,否则今日就别想上马驾驭了。
昨日休息的地方,暂且就把它称作“客栈”吧。程湘绿心想,反正也找不出更适当的名词来叫它,所以只好以符合它古意盎然的古名来称呼。不过说也奇怪,除了这个名叫刘逸的男人装扮、说话怪异之外,就连客栈里的男女也都跟他一样,统统做古装人打扮,真是令人难以想像这个地方是怎么过日子的?
然而程湘绿的疑惑,在马匹奔驰过几个村落後便渐渐得到解答了。原因无它,只因沿路她看到的房舍与百姓,竞与古装戏里的模样相差无几!这个情况不得不令她怀疑是否自己是在作梦,否则眼前怎会出现古代人的景象?
“程姑娘,我们在前头暂歇用膳,午後再继续赶路。”刘逸让身下的马儿减缓速度,等她赶上之後才说。
她是有些饿了。虽然心里急著想要赶到益州去,但也不能不顾她的五脏六腑。
“太阳下山之前可以赶到益州吗?”在这里,她变得没有地理与方向观念。
“应该没问题。”他点头回道。
骏马的踢踏在原本清净的街道上扬起满天的黄土风沙,随後他们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脚步,将马匹交给客栈的小厮栓牢,迅速地解决了他们的中餐。稍作休息,用膳後没多久,又继续赶路前往益州。
对於愈来愈明显的异象,程湘绿不敢开口寻求解答。她怕自己愈问,会愈恐慌自己究竟置身何处?太诡异了,眼前所见到一切都太诡异!倘若这地方真的民智未开,但生活起码也不该停留在唐朝,而是较接近现代的清朝风俗吧!
她不敢想,也不敢问,只求尽速到达刘逸口中的益州,也就是现代的成都。
不过事情真的愈来愈奇怪了……直到他们到达益州城外,眺望著益州城的城门堡垒,程湘绿原本紧绷的情绪几乎崩溃了!
眼前的景象,确实是一座围墙环绕的古城。她见不到高楼大厦、见不到车水马龙,更见不到与现代有关的一切事物……那种感觉仿如置身电影情节当中,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好虚幻。
刘逸见她的脸色苍白,不禁关心地问道:“程姑娘,你不舒服吗?”
遥远的声音唤回程湘绿断线的灵魂,她颤抖著声音问:“这里就是益州城吗?”
“是啊,姑娘很快就可以见到节度使大人了。”
“你该不会骗我,这里真的不是拍片现场或临时布景?”明知道说出来是个笑话,程湘绿还是不肯死心地接受事实。
他又皱拧了眉头,显然无法了解她的含意。“姑娘,这里真的是益州城,你已经踏进我大唐天子的土地了。”
她该怎么告诉自己,她掉进了时光隧道、穿越了几世纪,来到陌生的年代、陌生的世界,周遭身边都是陌生的人?
老天!这太荒唐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呢?
每往前走一步,程湘绿的心情便往谷底多沉一截。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红砖瓦砾的宅院古色古香,一幅上古时代的画面呈现在她眼前;然而人们的笑声、喧哗、一举一动,却都离她好远,泪液开始湿润了她的眼眶……
程湘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完全麻木地骑著马,就连进入了官邸的後宅院,她自己都不晓得。
马匹一进门,立即有小僮跑过来他们身边。“刘大人,您回来了。”
刘逸轻松地翻跃下马,将缰绳交给小僮後,转过身来面对程湘绿道:“程姑娘,这儿便是剑南节度使大人的官邸,待会我先安排厢房让你暂歇,等我向大人禀告你已来此,相信他很快便会召见你。”
程湘绿没让泪珠滑落脸颊,别过头偷偷抹去眼角泪光。现在不是她哭泣的时候,她必须坚强地面对这一切。“麻烦你了,刘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