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筱苓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车来到一户占地广大,有着高耸围墙和精致雕工的黑色铁铸大门前,那豪华气派的建筑,显示出这户人家的不凡。
「小姐回来了。」老司机一见红色跑车驶进大宅,便朝着屋内大喊。
老管家闻言,丝毫不顾两脚风湿所引起的酸痛,急急地杵着拐杖走出门迎接。
范筱苓甫下车,立即跑向老管家。「婆婆,你的脚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出来呀?」
「当然是要看你啦!」老管家拍拍范筱苓的手,连忙拉着她仔细瞧着,随后蹙起眉头,不甚满意的说:「你又变瘦罗……」
「才没咧!」范筱苓皱皱鼻抗议。「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一点也没变。」
「没关系、没关系,等会儿婆婆我非要炖锅鸡汤给你补补。」这种事向来是没得商量,老管家迳自决定。
「谢谢婆婆。」范筱苓高兴得在老管家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呵!她有口福了,婆婆的手艺好得没话说,那种散发浓郁中药味的补品,经她老人家的巧手处理,也能变得清淡香甜,那种美味连饭店里的佳肴也比不上。
「她在哪?」范筱苓瞥过二楼母亲的房间,怯怯地问着。
「在书房。」老管家好笑地看着自家小姐那难得的怯弱样。
「她……生气了吗?」
「生气倒是没有,但我看得出她很担心你。」老管家凭良心说,这对母女就是个性太相像,心底话都只会憋着不说,两人才会老是不对盘。
「是吗?」范筱苓打从心底不相信,好面子的母亲怎可能会不生她的气。
望见她眼底的质疑,老管家忍不住叨念:「你自个儿说说,像你这样一声不吭地给跑了,教我们怎么能不担心!」
「对不起嘛……」范筱苓抓着老管家的手不停撒娇。
「去去去,别一个劲儿地撒娇,先去看你妈。」老管家忙着赶她上楼。
尽管范筱苓心底非常不愿意去面对母亲,但终究犯错的人是自己,她理当向母亲道歉。
范筱苓沿着雕刻精致的旋梯走上二楼,心情沉重地穿过长廊,两旁精致的摆设和尊贵的装潢,搭配头顶上的鹅黄色灯光照射,让她彷佛置身在宫廷里,然而她那张俏脸上尽是一片愁云惨雾,直至母亲的书房,才停下脚步。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回来这个家了,家里的布置依旧,只是当年繁华不再,多了几分寂寥。
自从父亲温释杰过世后,范筱苓便搬出了生活十五年的家,刻意和母亲保持距离,因为自己答应父亲不再和母亲呕气争吵,而她自认避免争执的最好方法,就是两人减少见面。
范筱苓站在书房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才举手敲门。
「进来。」
听见母亲的应允,范筱苓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妈……我回来了。」母亲的管教严厉,让范筱苓在她面前总是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正视自个儿的母亲,尽管是面对母亲的背影,她依然如此。
范君芮缓缓转过身看着这个让自己头痛不已的女儿,她早就听见楼下老管家嚷嚷她回来了。
尽管已年过半百,范君芮依然雍容华贵,举手投足之间是那么的充满自信。
而身上那袭纯丝质改良中国风旗袍,轻柔且飘逸,典雅大方的苹果绿色系,更衬托出她的高贵气质,予人一种温婉娴雅的感觉。
「对不起。」范筱苓满是歉意地向母亲陪罪。
范君芮挥挥手,语气平淡地说:「跟我道歉没用,明天我们一起去詹家,正式跟他们道歉。」
「我知道。」范筱苓颔首应允。
「后天是你爸的忌日,别忘了。」知晓女儿对父亲的思念,范君芮提醒她。
继承家业的范君芮对外要管理公司上下,对内除了要注意家里的大小事外,又要母代父职抚养女儿,因此在范筱苓的印象中,母亲是非常严格的,也因此对她产生畏惧感。
相反的,鲜少回家的父亲十分宠爱她,总是将她抱在怀中,告诉她诸多豪门里的故事。与母亲相较下,她在心底自然将父亲幻化成一个永恒美好的形象,尽管他已去世多年,她对父亲的思念依旧不减。
在范筱苓的心里,父亲是个好看又极具魅力的男人,风流倜傥、潇洒成性,虽然入赘范家,却仍不改风流本性,喜欢流连于花丛间,大半时间都不在家;而这样的男人却有个很包容他的女人——她的母亲范君芮。
母亲对父亲的风流行径不看、不听不管,任由父亲去做他想做的,甚至也不曾听过她抱怨或伤心流泪;而这正是范筱苓不解的地方,不知是母亲忙碌得没时间理会父亲,还是她真是个很懂得包容丈夫的女人,完全不干涉丈夫的生活,或者她……从没有爱过他?
「你去吗?」范筱苓怯声问道,语气透着些期待。
「婆婆会陪你去。」范君芮毋需思考,直接说着与往常一样的答案。
再也受不了母亲的绝情残忍,范筱苓不满地咆哮:「这么多年来,爸的忌日你都不去,这是为什么?」
范君芮仍是一贯地以沉默回应她的指责。
十五岁那年,原本坐在教室上课的范筱苓,突然见到司机与老管家来学校接她,告诉她父亲不幸发生车祸被送进了加护病房,家里的人一接到消息,便是医院发出的病危通知,而待她到达医院时已来不及见父亲最后一面,为此她痛哭失声,一连多日不吃不喝,经过了三年的时间才从悲伤中站起来。
人生的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也就是因为这样的不确定感,范筱苓对于亲人突然离去的恐惧,总是感到不知所措。未来就如同教堂里的红毯一样,终点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她无力承受那些,所以只能逃避。
「难道你就不能看在夫妻情分上去看看他、上个香吗?」范筱苓不明白母亲这些年来为何始终不愿去祭拜父亲。
一直沉默不语的范君芮以发烫的眼眸瞟过她,又缓缓地垂下螓首。「见到我,只怕他会更痛苦。」她知道自己站在丈夫面前,只会让他倍感压力而已,就像他生前一样,尽管他爱她,却反而躲着她。
范筱苓怔忡住,她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些年来母亲一直将所有苦涩默默地往肚里吞,没有怨言是因为她深爱着父亲;知道他玩累了,她还是会为他打开家门,因为她比任何人了解他心底的委屈和苦涩。
「妈……对不起。」范筱苓哽咽低喊着,为这些年来她对母亲的不谅解道歉。
「苓苓,你要了解,天下没有第二个你爸了。」范君芮意有所指地说道。
范君芮非常明白女儿之所以逃婚,除了缺乏安全感外,另一个重要原因便在于她对父亲的依恋,因此她在选择伴侣时,会下意识的以自己父亲作为蓝本。
「我知道了……」范筱苓垂下头。
还是母亲了解她,她明白自己会逃婚的原因是因自己眷恋父亲。
退出书房后,范筱苓的手指画过墙上油漆剥落的斑驳,直到此刻她才发现,父亲走后不仅带走了母亲的欢笑,连这屋子里的欢乐也一并带走了。
为了答谢彭逸皓对她的帮忙,范筱苓找了一天约他出来用餐。
可面对彭逸皓目不转睛的注视,她止不住阵阵羞意,浑身直发烫,绯红的双颊更像抹上了粉彩般娇艳。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范筱苓不自在地拉拉身上的衣服。
实在不能怪彭逸皓会直盯着范筱苓,瞧她身上这件前后V领细肩带印花丝质上衣,不仅露出她雪白无瑕的颈项,柔软的衣料还贴着身体曲线,展现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引人无限遐想。
久不见彭逸皓回应,范筱苓抬手往他眼前一挥,扰乱他专注的视线。「你这样看人很失礼哟!」
「以后别穿这件衣服了!」彭逸皓跋扈地命令。
「不好看吗?」范筱苓急切地问。不会吧!这可是她为了这约会挑了许久才选中的衣服。
彭逸皓先是摇摇头,黑眸迅速扫过餐厅四周,似乎是嫌这儿人太多了。
倏地,他的焦点回到范筱苓身上,不慌不忙地露出赞赏笑容。「事实上,你穿起来虽好看,但同时也让我的脑子完全无法思考。」说完,彭逸皓的眼睛还有意地瞟过她的胸前。
随着他的眼眸,范筱苓脸上的红晕从脸颊蔓延到颈子,含羞带怯的水眸四处飘晃,就是不敢和他四目对望。
「看你现在性感的模样,我当初真不该让你穿旧衬衫和破牛仔裤,那实在太糟蹋你的好身材。」彭逸皓轻佻地挑着眉,言谈举止间充满了邪魅的诱人气息。
谁不知男人甜言蜜语的背后都藏有不良企图,还不是想等女人被迷得晕头转向,方便施展狼人本色;可惜她范筱苓并非一般女子,她早已见识太多这类花花公子,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上当的。
「别说了。」避不开他紧盯不放的目光,范筱苓索性迎上彭逸皓的视线,「找你出来,是想感谢你前几天的收留。」
「你打算怎么谢我?」彭逸皓一副痞子样地瞧着眼前的可人儿。
范筱苓大方的双手一摊。「今天这餐算我的!」
「你还真是有诚意。」彭逸皓轻呼,语气里颇有不满。
「要不然呢?」见他不满意,范筱苓歪着头,干脆直接问他。
彭逸皓没直接回答,反而是换坐到她身旁位置,乘机挨近她,温柔地挽起她的手,柔声地提出他早就想好的要求。「跟我交往。」
彭逸皓向来觉得对女人单刀直入是让彼此迅速进入状况的最佳方法。
「你……你少寻我开心。」范筱苓根本不信眼前人所说的话,没好气地挥开彭逸皓的手,白皙的脸瞬间布上红潮。
「我是认真的。」
彭逸皓故作一副失望的表情捧心惨叫着,逗得她羞红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别玩了!」她没好气地出声制止。
「我是说真的,请跟我交往。」
彭逸皓一改轻浮样,认真地注视着她。
范筱苓则是戒慎地看着彭逸皓那明亮的眼眸,他的眼中似透着淡淡的懊恼。
「你明知我……」范筱苓似想到什么似地低下头,将欲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瞧见她逃避的眼神,彭逸皓干脆帮她接话。「逃婚是吗?」
范筱苓有些意外地抬眼注视他,颇讶异他对自己的了解,更诧异自己竟对他的交往请求扬起一丝不应有的心动,不自觉地在意起自己的不良记录。
「我说对了,是吧?」彭逸皓潇洒地笑着,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再次强调:「不管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我是认真的。」
范筱苓收回手,柳眉紧蹙地直摇头。
「你不信?」彭逸皓突然双手一圈,将她困在怀中,低下头对上他觊觎许久的娇嫩唇瓣作势要吻上去。
「你别闹了,快放开我,旁边有人在看!」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范筱苓被吓得拧紧眉头偏过脸,让他的吻落在她甩动的发丝上。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不信就算了!」彭逸皓忽然松开手撇过头,坐回她对面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