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忻弘又看见丁巧莉上了那个男孩的车。
那个男孩长得一副运动员的骨架,魁梧而粗枝大叶;长相也太粗野,怎么看都不像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尤其是他骑车的速度,自己不要命就算了,还不把丁巧莉的命当命看。
徐忻弘简直把人家挑剔得一无是处。
他气愤,气愤丁巧莉怎么会跟这么没品味、没内涵的人在一起,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在图书馆看见她挽着一个瘦如竹竿的男孩,看起来是有点才气没错,却苍白得像个东亚病夫,出事时他连自己逃命都有问题,怎么保护丁巧莉?他还曾在西子湾遇见她,她当时跟一个黑得像原住民的男孩在一起,那真使他气炸了,温婉可人的丁巧莉什么时候变成了交际花?她怎么可以这样玩弄她自己的感情?
更令他气愤的是:徐忻弘到哪里去了?接她上下班、陪她上图书馆、跟她去弄潮玩水的,不正该是他吗?为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还是他又把她拱手让人了?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这么百般受苦,不是错得太离谱了吗?
“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徐忻弘特地等在客厅,准备向弟弟讨回一个交代。
徐忻弘抿嘴一笑,哥哥终于肯理他了,心里的负担着实减轻不少。“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跟我讲话了。”
“莫非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手段?”徐忻弘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你把所有的人都当作工具?”
徐忻弘不明所以,搔着头问:“你在说什么?几天没开口,就变得语无伦次了?”
“别跟我装聋作哑。”徐忻弘巴不得能把弟弟揪起来痛殴一顿。“你没有给她你的爱,更没有好好的跟她在一起。你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唯一的宝贝?你到底有没有把她当作你的生命?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她?”
徐忻弘被吼得莫名其妙,反射性地也回以吼声:“有!当然有!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在爱她,我对她至死不渝。”吼完,他竟然对自己质疑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下过这样的决定?很快地他就得到答案了——没有。他走不进丁巧莉的世界,也未曾真正注意过丁曼雯。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让别的男人像苍蝇一样围在她身边,与她晨昏相对?莫非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要不然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在她身边出现过?”徐忻弘认真地质问弟弟,他不相信他有什么天大的借口搪塞他。
“在她身边?谁?谁与她晨昏相对?”简直不可原谅,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占去了他一直无法达到的位置?“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不是你?”徐忻弘冷峻地说。“我以为应该是你。”
“会是我的,当然会是我,我需要的只是时间。”徐忻弘向徐忻弘保证,他知道现在除了勇往直前,再也不能回头了。他该有明确的举动和肯定的表示。
“时间?多久?我不希望在我退出之后,你又让她被别人抢走。”那他不但会扼腕、捶胸顿足,还会受尽煎熬、折磨,甚至心疼至死,因为他相信没有人能比他更懂得疼她、惜她、欣赏她。“你能做到吗?你能做到给她安全感,给她保障吗?你会一生一世都守着她吗?”
徐忻弘闻言心情不禁凝重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严肃、这么深入的问题,他只是一再幻想着在缤纷唯美的世界里,她是他唯一的女主角,是他梦幻的天使。
一生一世?多么漫长呵!他会守着她一生一世吗?只用点头,“你好”、“再见”这句话,几个动作?他跟丁曼雯可以打屁、天南地北,或者对她发工作上的牢骚,跟丁巧莉根本没几次照面的机会,虽然他一心关切的是丁巧莉的一举一动,而不是丁曼雯那些引不起他兴趣的话题。
尽管如此,但当他想起那一夜自己如何苛责徐忻弘时,就更让他骑虎难下了。他既然能对亲大哥如此残忍,他就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做到徐忻弘所能做的事。
“那你呢?如果换作是你呢?你会死心塌地守着一个女孩吗?”徐忻弘无心挑衅,只是想问问他能不能做到对他要求的程度。“就这样毅然决然放弃单身汉无拘无束的生活?”
“你听清楚,”徐忻弘胀红着脸。“我们现在谈的是你和丁巧莉,而不是我跟任何人。”他气徐忻弘把丁巧莉比作其他的女孩。“我当然可以为巧莉放弃一切而无怨无悔,可是,先认识她的是你,先爱上她的是你……”他真不甘愿输在这先后顺序上。
他终究是失败了。他非但不能忘记她,反而思念一日比一日难捱,也许他会因此而受折磨一辈子。
“你还是这么爱她,是吗?那你怎么会这么干脆就放弃她呢?我知道我那天是很冲动,可是你也不该这么意气用事啊!”徐忻弘蹙着眉,没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客观。
“你不会恨我一辈子吗?你不会心有不甘吗?我不是那种会为女人舍弃亲情、友情的人,但是我希望我的牺牲值得。”真的是牺牲,这种牺牲无以名状,无法形容,却是比任何所能比拟、斗量的牺牲更惨烈。“难道你到现在还不能够肯定自己的心意?”那就太不可原谅了。
“当然不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我无论如何都会追到她。”
“那丁曼雯怎么办?始乱终弃?”徐忻弘但愿问题不会像表面上看到的这么复杂。
“她?”徐忻弘的脑海里浮现了有关她的记忆,那是澄清湖初识时的点点滴滴。虽然之后他们也有过不少同进同出的机会,却因为他一直漫不经心,所以,那些只是模糊片断的画面,有的根本未曾在他的脑海里驻留。
一直存在心头的是她爽朗、豪气的笑声,好像天底下没有难得倒她、值得她烦恼的事,她应该不会太难过的——他几乎可以确定。
“我们之间几乎没有感情。”他之所以会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接近丁巧莉。
徐忻弘扬嘴一笑。“希望如此。”
丁巧莉踩着曼妙的步伐,走在回家的巷道 上。今天充当护花使者的是丁曼雯的同学——徐永安,昨天是阿靖,前天是小胡的哥儿们——胖胖。
丁曼雯把她打扮得亮丽抢眼,犹如绽放的玫瑰。她不但强迫丁巧莉穿起全身曲线展露无遗的套装,还逼她穿上两、三寸的高跟鞋,更要她不时更换发型、每天记得上妆……
她简直快被这些原本不存在的繁复动作烦死了,尤其是还要冒着扭到脚的危险,穿上高跟鞋……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当她上了妆、梳了头、穿上高跟鞋,往镜前一站的时候,她简直快迷死自己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妩媚,那么动人,那么……有自信。
“姊,告诉你吧,女人一旦上妆,就会变成漂亮的蝴蝶,不引人注目还不行咧!”当时丁曼雯是这么告诉她的。
“你等着吧,他很快就会再次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丁巧莉每天不厌其烦地用心雕琢自己,就是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到时候,要杀要剐,要煎要煮,只怕你不忍心而已。”
丁曼雯说得志得意满,丁巧莉也被传染,相信这是绝对会到来的一日。
虽然他一直没有在她面前出现,可是她知道他就在她身边。他的车每天就停在那几个固定的地方;她上下班的公车站牌附近、图书馆的停车场和她家巷口。
他就是一直不肯在她面前出现。丁巧莉绞尽脑汁,费尽思量,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这一切。
她曾经想过主动去问他,却一一被自己的迟疑所征服,那一阵子,她每天都为自己该不该主动前去而挣扎不已。
直到丁曼雯对她说:“去找他干么?向他投降?争气点好不好?现在你们比的是耐力,你要是先去找他,就前功尽弃了。”说得也有道理。“别去在意他,我会‘派’几个班上的猢狲来陪你们玩的,相信很快徐忻弘就会撑不下去。”
丁曼雯就像她的定心丸,三两句话就使她纷乱不已的心安定下来。
今天她搭公车回来,因为徐永安突然有事,所以不能按计划接她下班。
丁巧莉想到为了自己的事,竟然动用这么多人,耽误他们这么多时间,心里就非常内疚。
“大姊你别这么说,丁丁是我们的同学、汪汪是我们班班长,赴汤蹈火我们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啊!”当时秀秀是这么说的,在场的还有小胡、蚊子、小珍、胖子、鸭子、宗宗……反正就像办同学会般,占去了阿媚所打工的肯德基半层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他们那天对徐忻弘做了确认:他们在三楼楼梯口放了“清洁中”的牌子,由阿媚把风,注意他的举动,兼把他介绍给其他人。
那一天她从靠马路的透明玻璃旁,看见了他。即使是背影也令她怦然不已。
“我有话要告诉你。”
丁巧莉一心想着这几天来丁曼雯一手安排的事和自己的改变,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一旁等待多时的徐忻弘,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她的心像受到莫大的撞击般,几乎要破体而出。
丁巧莉转头看见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礼貌性地挤出笑容。“曼雯不在家吗?”
口中说着,双脚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不喜欢与他独处,因为他一直给她危险的讯息——他希望她是他的情人,而不是情人的姊姊或朋友。
丁巧莉一直不忍心告诉丁曼雯这件事,希望徐忻弘能够知难而退,让这件事无波无痕地过去,不要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可是事情丝毫没有如她所愿的迹象。
“你等一等。”徐忻弘伸手拦住了她。他知道丁曼雯会在家,也知道她话中的意思,但是他今天是特地来找她的。这使他有点连自己也理不清的胆怯:他到底是怕丁曼雯撞见,还是怕面对这一份连自己都不确定的感情?或者只是怕遭到拒绝?
“有话到我家再谈吧!我想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丁巧莉实话实说,即使是熟悉的左邻右舍,即使是僻静的巷道总比不上自己家里来得自在、有安全感。最主要的是:丁曼雯会在、林素芸会在、说不定丁伟光也会在,那就可以对徐忻弘造成吓阻的效果。
“就在这里。”徐忻弘不愿再放弃这难得的机会。“这些话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你一直是这么霸道的吗?我能不能选择不听?”丁巧莉不由得生起气来。他以为他是谁,竟然想左右她?
“不行!”徐忻弘当真不屈不挠。“我今天一定要得到答案:你到底有没有注意过我?有没有为我动心过?有没有喜欢过我?”徐忻弘逼视着她,他今天不仅要让她正视他,还要得到肯定的答复、公平的机会。“我知道没有,一定是没有。否则你不会故意忽略我,故意去和别人出双入对。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那些人?”他今天一早等在丁家门口,遇到了来接她上班的那个家伙,证实了徐忻弘的话。“难道我没有跟他们公平竞争的机会吗?”
丁巧莉被这露骨的表白所震慑,顿时惶恐得不知所措。
这太出人意料了,她们的计划是针对徐忻弘,想不到却对徐忻弘起了作用,而且是激起了这么强烈的反应,把暗藏的危机全揪出来了。
“这是不对的,你有曼雯,她对你一心一意,你不该在这里跟我争什么公平竞争的机会,或者什么你有哪一点比不上谁。”丁巧莉用自以为最冷峻的方式,教他明白自己的立场。
“为什么?我有足够的权利、百分之百的资格追求你,你没有理由拒我于千里之外。”这真是讽刺!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接近她,她竟然拒他于千里之外。
“这么说你还不明白吗?你该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曼雯身上。”这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冥顽不灵了?
“我一开始就是针对你来的。”这样够明白了吧?徐忻弘干脆单刀直入。“我是因为你,才来你们丁家,才勉强跟丁曼雯交往,这样说够不够清楚?我甚至还因为我哥哥横刀夺爱而骂了他一个晚上,我不惜牺牲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只为了你,你了不了解!”
真是够清楚、够坦白了。丁巧莉终于知道徐忻弘突然说分手的原因了,也终于知道他没有给她的理由是什么了。原来他们之间的变化,是因为徐忻弘喜欢她。徐忻弘喜欢她,那曼雯怎么办?她不就成了徐忻弘的工具,整个感情事件中无辜的牺牲者?“那曼雯怎么办?你先认识的是她,而她也对你付出了感情,你不能说变就变,而且,我们之间是不会迸出火花的。”
“我从来没有为她心动过,也从来没有注意过她,更何况我先认识的是你,我甚至还拥有一张你的放大照片。早在半年前,我就开始喜欢你了,只是苦于不知道你的名字、科系而已。”这些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脱口而出,甚至难以分辨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眼泪,从丁曼雯的眼中无声无息地滑落,只希望这样的傍晚是一场梦,是自己的多心、怀疑所造成的梦境;母亲没有因姊姊的晚归而叫她出来看看;她没有听到这些话;这样的一个傍晚并不存在,而梦会过去,她会醒来,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是,它发生了,这么的真实,这么的震撼,使得她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丁曼雯靠在转角处的墙上,努力不使自己心碎、哭泣的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就在转角不远的地方,她能清楚听见丁巧莉所说的每句话,他们当然也会很轻易地因为一点点声音而发现她。不行,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去面对这一切,她还没有调适好自己的心情,她不能被发现——
“曼雯,你在这里干么?呕气不吃饭吗?”一向最晚到家的丁明崇,竟然在这个时候,从另一条巷道,下班回来。“怎么在哭?跟谁呕这么大的气?”
徐忻弘与丁巧莉当然听到了丁明崇的询问,想也没想,他们立刻跑过去。
“曼雯……”丁巧莉不知该向妹妹说什么,只知道她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心里一定比自己当时更痛、更疼。
“丁丁……”徐忻弘也慌张无措,在那一刹那,他的心揪痛了一下,继之而来的是莫大的罪恶感。在看见丁丁泪眼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该下十八层地狱。
完全不知所以然的丁明崇,知道他们家最调皮捣蛋的小魔女会哭得说不出话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然而在这街头巷弄也不好多问,当下只好宠溺地说:“什么事回去再说,曼雯上车,哥载你。”
虽然离他们家,走路也用不着两分钟,丁明崇还是提议要丁曼雯上车,因为直觉告诉他:不论让丁曼雯再待在那里,或者让她跟巧莉、小徐一起走回来,都不妥当。人在伤心的时候是特别需要被呵护、关爱的,尤其是女孩子。
“你回去吧!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去接受一个伤害我妹妹的人。”丁巧莉说完,转头就走。
徐忻弘依然站在原地,忘了自己该有的动作!追上去挽留,或者骑车离开。
唯一的意识是:他错了,他伤害了一个会令他心痛的人,他从头到尾都错了。
“我替你去修理他!”丁明崇义愤填膺,
不管她过去如何破坏他的相亲,如何激怒他,如何与他唱反调,一旦让他知道有人欺负妹妹,他就会从心底生出捍卫的使命感。“叫他来向你赔罪!”
“赔不完的,哥哥,感情放下去了,任何代价都不能相抵……”丁曼雯将脸埋在手掌心,她现在除了无所适从外,就只有恨。爱得愈深、恨得愈深,恨她自己、恨徐忻弘、恨那段相识、恨这段缘分、恨所有鲜明的记忆。
她就是不恨丁巧莉,虽然她是徐忻弘忽略她的主要原因。
因为她是她姊姊,因为她也是一个牺牲者,她牺牲掉了一段恋曲,一个她所爱的人。徐忻弘也是一个牺牲者。他们全都是徐忻弘的牺牲者。
“曼雯,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也许我们是不该对徐忻弘报复的。我变成你们之间的第三者了。”丁巧莉十分自责,她看丁曼雯泪流不止,心里的罪恶感愈来愈深。
“姊姊,别这么说,你没有错,你也是一个受害者。”丁曼雯握紧姊姊的手,切身体会到被遗弃的感受,原来是这么痛。虽然她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危机,却不知道这一切远比她所能想像的要痛上千倍、万倍。而她们姊妹俩,竟同时尝到了这样的滋味。“我没有怪罪谁,我只是好慌、好乱、好怕,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她向丁巧莉投以求救的眼神。“姊,你当初是怎么走过来的?怎么能够这么若无其事?”
“谁说巧莉若无其事?”丁伟光这会儿从餐厅走过来。“她那夜彻夜未眠,天还没亮就肿着眼睛到后院去,一直呆坐到中午。”丁伟光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丁曼雯这一回的遭遇,让他的猜测得以证实。“然后,每天早上起床,咱们家就会有一只红眼睛的小白免。”丁伟光故作轻松地说。而他这一转移话题,丁曼雯果然不再沉于伤心了。
“当初我追你妈的时候,是一只瘦骨如柴的猫熊。”
“还说咧!我的经验最多了,千辛万苦追了半年,瘦了三公斤不说,最后人家竟然结婚去了,害我忧郁三个月,又未能雪耻地含恨一年……”说来说去都是丁曼雯的罪过。“一年NB123!也不知谁这么狠心,让我郁卒这么久!”
丁曼雯一听哥哥的话中有怪罪她的意思,也不管心里的难过,打算要跟丁明崇好好的斗一斗。
“好了吧,现在知道最惨的不是你了吧?”丁伟光看出丁曼雯表情里的涵义,适时出声。“现在,你们三个,吃饭去。”
林素芸赞赏地看着丈夫,他又摆平了这三个孩子,简直不是人,而是神了。
丁曼雯听话地挨上饭桌,心里已经不那么疼了,只是眼泪老是和进饭里,吃起来咸咸涩涩的。
丁明崇不停地把丁曼雯爱吃的菜、肉,夹进她碗里,又把他们时常抢得翻脸的鸡翅膀让给她。妹妹是至亲手足,在她最软弱的时候,他非但不能落井下石,还要对她无比的好——这是当哥哥最起码的“职业道德”。
丁巧莉则是挖空心思地想说一些安慰她、给她打气的话,也不知怎么搞的,她竟然找不到可以达到理想效果的话,这使她心灰意冷,只好跟着丁曼雯怏怏地吃着晚餐。吃着吃着,突然,从她的齿隙间蹦出一句话:“报复吧!”
“好主意!”丁明崇竟然全力赞成。“让他尝尝你的整人绝招!”
丁曼雯眨着泪盈于睫的双眼,一时无法接受这些向来只有她才说得出口的话。
“我会替你让他好看,让他生不如死。”丁明崇做出一个动作,让人随即联想到他正在扭断一个人的脖子。
“你们还没见识过我整人吧?”丁明崇玩心大起,竟然想“下海”整人了。
“想不想让我也试试?”丁巧莉竟然也跃跃欲试。“说不定我的点子比你们更高明。”
“我们三兄妹通力合作吧!”
丁家三兄妹第一次达成共识,决定破天荒的,同心协力完成这件“大”事。
嘿嘿嘿嘿嘿……
“我爱的不是她。”徐忻弘喃喃着。“我 只是憧憬她、幻想她而已,我对她没有爱。”
“你不该到现在才发觉,太迟了。”徐忻弘负着手,站在窗边,不胜唏嘘。
“那我该怎么办?我伤害了那么多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难道感情也能坐这山望那山高,别人的都比较好?“为什么放着手边的幸福不要,偏偏要去追求那遥不可及的美梦呢?”这是人不满现况的通病吧?
“我是太痴愚,太不切实际。可是这并不能怪我,人不痴狂枉少年,没有去尝试,怎么会知道结果?”只能当作是一条人生必经之路吧?徐忻弘自有一套仰不愧天、俯不怍地的说辞。
“现在你知道结果了吗?你满意这个结果吗?接下来呢?你还想求证什么?”徐忻弘讽刺着。他对弟弟那执迷不悟的说法,非常不苟同。“你不以为你该向很多人道歉吗?你不以为你该面壁思过吗?”
“也许你不会心痛,因为在整件事之中,你从来没有认真过;也许你不以为这是一件多了不起的大事,因为它对你而言只是一项消遣,”他不想把弟弟归在无情无义那一类,可是整个过程显示他就是如此。“可是别人会,别人会啊!”至少他自己会,也许还包括丁巧莉、丁曼雯。
“别人会,我也会!”徐忻弘开始向哥哥剖析自己。“我的心情很复杂,根本没有比你们好多少。”
“为了丁巧莉而去利用丁曼雯,你知道我有多内疚吗?尤其是当她百般讨好我,而我却无法把心思放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真觉得懊恼,自己当初怎么会那样?“你能感受那种咫尺天涯、时不我予的感觉吗?丁巧莉明明就在眼前,我却抓不到任何一个向她表白的机会,她的身边似乎有一层透明的隔膜,让我无法靠近。她把自己的心封锁了,我怎么也打不开、进不去……”那种无力感,真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的。
“那是你做得不够好,为什么她能接纳别人,却把你摒弃在门外?还有,既然你一开始就是为了丁巧莉,为什么还和丁曼雯藕断丝连?莫非你一开始就打算脚踏两条船?还是你根本舍不下丁曼雯?”
徐忻弘怔望着徐忻弘,好像心里某一件连他自己也不确定的东西,被肯定地指出来一样,使得他混乱不已的心,一下子明澈、清楚起来。
“刚开始,我只是拿她当作去丁家走动的理由,却不知何时开始,她变成我生活中极自然的一部分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生活中的爱情,我只知道:我不要她难过、不要她不快乐。”这感觉真是微妙,它来了,毫无脉络可循。“我想见她,非常想见她,我现在就想见她!”突来的一股强烈的思念和不安,使得他想马上出现在她身边。
在身边的,往往都不懂得珍惜,只有在失去的那一天,才发觉那原来是最珍贵的。但是,一切还来得及吗?
“曼雯、曼雯……”中原标准时间二十一
点四十分二十九秒,徐忻弘猛力按着丁家的电铃。徐忻弘跟在身旁,一方面是担心横冲直撞的弟弟,另一方面是想见丁巧莉。
出来开门的是丁明崇,他才刚收了打给夏芳莲的每日热线,而丁巧莉与丁曼雯才刚拟定了“作战计划”。女人的效率与决心是不可小觑的……
因果报应啊!千万不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