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的话,容飞羽更加肯定是她做了什么,才能把他这个将死之人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只是……她到底是做了什么?
蓦地,他想到一个可能性──过毒!
他曾听闻过这样的秘术,据说,此术能将身上毒素转嫁到他人身上,只是,进行此术的两人必得是男女各一,因为此术所采用的是阴阳交合之理,在这样的前提下,才得以体内的毒过继到另一人的体内。
如果,传闻中的秘术若真有其事,那么,在他误以为是"幻觉"的场景中,那些春色无边、不该出现的场景便有了合理的解释──雪雨懂得这传闻中的秘术!
而她,就用她的清白之躯为他过毒,用她自己的身子,换得了他这会儿的健康!
"你把赤蝎炽的毒转移到你身上了?"容飞羽大胆假设。
"不碍事。"雪雨间接的承认了他的臆测。
"怎么可能不碍事?"过度的震惊让容飞羽感到有些些的晕眩。
总算明白了,他这时反常的神清气爽是从何而来,又为何雪雨的脸色会坏成如此,原来、原来是因为他身上赤蝎炽的毒全转移到雪雨的身上去了。
"赤蝎炽的凶狠歹毒,我比谁都清楚,你……你怎么……"握着她的手,心中的激动让容飞羽一度难以成言。
"没事。"雪雨并不放在心上,"我长年试毒,体质大异于常人,毒过到我的身上,对我的影响并不大。"
"胡说!"见她苍白似鬼,连美丽的樱唇也变得毫无血色,容飞羽才不信这样的说词。
更何况她右肩上的包扎,已明明白白的显示,她有伤在身,本身已自身难保了,要他如何相信她这时的话?
"就算你的体质大异于常人,就算真像你说的,赤蝎炽对你并无影响,但我相信,那绝不是在你身上负伤,自个儿体力已经不济的时候。"
让他一语道破后,雪雨不说话,只是疲累的闭上美目。
见她此时委靡憔悴的模样,容飞羽一颗心拧得死紧,他确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作心痛。
"没人制止你吗?"想到其他人全是加害她变成如此的帮凶,让他感到痛心疾首,"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你做这种事?"
"不干其他人的事。"闭着眼,雪雨淡淡的更正,"他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无法怪罪他人,更加重了容飞羽对她的怜惜之意,"你这是何苦呢?"
对于他的问题,雪雨无法回答,因为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那种不计一切也要他活下去的执念是怎么来的。
既然她自己都不懂了,也就别指望她能回应他这个问题。
见她不语,容飞羽握着她发凉的手,不用想,只有一个结论……
"雪雨。"他柔声唤她,简白而直接的开口说道:"再把毒过回我身上吧!"
美目睁开,直勾勾的看着他。
瞬间,没人开口,时间就这样静止着……
四目交接当中,没来由的,雪雨觉得想笑。
在她至今的人生当中,一直没什么机会让她体会无忧无虑之类的正面情绪,因此,她其实并不太了解什么叫作"笑"。
可是很奇怪的,她就是明确的知道,这时充斥在她心中的陌生情绪,正是所谓的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委靡清丽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别闹,我这么辛苦的才把毒过到我身上,怎可能再白耗力气的过回你身上。"她觉得荒谬至极,可心中除了荒谬感,还有一种淡淡、淡淡的不明情绪,像暖泉滑过,让她觉得心口暖暖的。
"你听我说……"容飞羽是绝对的认真,"我情愿死,也不愿意让你代我受过。"
在他的凝视下,想笑的感觉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让雪雨感到更陌生的感觉。
她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整个心全教一种她不明白的陌生情绪给涨得满满、满满的,而那股陌生的情绪非常的强烈,强烈得让她有些的发慌、无法言语,下意识的回避他那一双满溢柔情的瞳眸。
"雪雨……"
"我真的没事。"她匆匆打断他,失序的心让她继续回避他的注视,"我拿捏过了,虽然吃力,但还挺得住。"
"你不要骗我。"容飞羽只当她是在试图安慰他。
"我不骗人的。"她觉得受到了污辱。
她可是着实的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让她拿捏到好时机,在她撑得住而他还有一口气时,勉强来得及的行功救他,他怎能怀疑她的话?
更何况……
"我有那么笨吗?救了你却让自己死了,那谁来跟你成亲?"
这么理所当然的话,倒是教容飞羽怔住了。
成亲……她……她还惦着这事……
忽然间,容飞羽紧绷的情绪一下松懈了下来,雪雨纳闷的看他躺下,然后一睑莫名的见他张臂将自己拥入怀中。
"你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他闻着她的发香,对着怀中的她轻喃道:"好起来了我们就成亲,不离不弃,相伴永世。"
后头的八个宇,教雪雨怔忡了好一会儿。
不离不弃,相伴永世……
心中一阵的激动,她尽了最大了力量,轻轻的回拥了他一下。
"嗯!不离不弃,相伴永世。"知道这一生都有他的陪伴,即便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很高兴,非常非常的高兴。
两人静静相拥着,雪雨听着他的心跳声,安适感教她整个人完全的放松再放松,忍不住的闭上了眼。
"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清掉体内的脏血,我们都会好好的,到时候成亲。"昏睡过去前,依稀听见她的细语呢喃。
容飞羽没敢扰她,静静的守护沉沉睡去的她……
"若你有不测,我绝不独活。"忍不住微微施力,将她拥得更紧。
不放手了,这时候的他,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走了……
轻吻了下她的发心,他以自己的灵魂起誓,"即使是死,我们也作一对鬼夫妻,你永远是我容飞羽的妻,唯一的妻。"
***
在雪雨所需要的时间当中,她狂吐了三次血,次次都是腥稠带黑的血液,教人沭目惊心。
所幸,到第四次时,她的吐血量明显变少,而且颜色也偏向正常,直到第五次后,吐血的情况止住,她就如她先前所言,整个人开始转好……转好……
并不只是她一个人在恢复健康,在她的身子排毒的时间里,过去一直孱弱体虚的容飞羽也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着。
一切是这么样的美好,直到这一日的午后……
"燕大小姐,请止步,雪姑娘正在歇息。"
"我不是找她,我找容大哥,我有事要同他商量。"
"别,雪姑娘正睡着,您有事要找爷的话,麻烦请等会儿再来。"
"走开!"
容飞羽就坐在床沿边看着,无言中看着燕敏倩不顾延寿的阻拦,直接闯了进来。
"爷……"
"不碍事,你先退下吧!"容飞羽没让延寿自责,温言遣他出去。
燕敏倩朝延寿露出胜利的一瞥,高傲如女王的睨着延寿出去。
"燕大妹子急着找我,有事吗?"搁下枕放腿上的书本,容飞羽问她。
燕敏倩瞪着他的手,除了原先拿书的那一只,他的另一只手正紧紧握床上熟睡之人的手,看得出原先他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边看书边守护着她入睡。
想到这儿,一股护意直冲上燕敏倩的脑,让她开门见山的直接问:"容大哥,我听说,您让几个师弟先行回绿柳山庄筹备婚事?"
在容飞羽徘徊鬼门关前,情况最糟的时候,丰年庆发出急讯,几个能赶来的师兄弟都来了,本以为得面对最糟的状况,要为这个二师兄送终、办后事,哪知峰回路转,亲眼见证了奇迹出现,然后在容飞羽的直接授意下,赶来的几个人接受了指派,又赶紧回绿柳山庄准备办喜事了。
听到这事之时,燕敏倩真是惊讶极了。
"您真的要跟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成亲?"她真的问得很直接,一点也不顾忌睡在床上的人,像是故意要说给雪雨听似的。
"几个师弟热心,就劳他们代理了。"容飞羽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这才接着更正道:"还有,雪雨并非什么来路不明的女人,她是小飘儿夫君的师妹,是我容飞羽的救命恩人,更是我容飞羽唯一认定的妻。"
燕敏倩眯起了眼,冷嗤道:"九姑娘的夫君不也一样是来路不明?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他的师妹也一样的来路不明,说到底,您就是为了报恩,报她的救命之恩才决定娶她的,是不是?"
"我的这条命,是雪雨帮我捡回来的,对此,我非常的感激,感激雪雨,更是由衷的感谢上天将雪雨带进我的生命当中。"握着手中柔荑,忍不住微微施力……这只手的主人,正是世上唯一一个,让他想执手相伴一生的对象。
看着燕敏倩,容飞羽坦言道:"没错,就像你说的,我是感激雪雨,但会让我决定娶她,绝不只是因为感激之情,事实上,那份救命之恩唯一能影响我的,只是更加坚定了那份想守护她的心情。"
"说谎!你说谎!"激动的情绪让燕敏倩忘了敬语这回事,怒道:"你会决定成亲,只是因为你想报恩,更因为她够卑鄙,懂得用她的清白之身套住你,她知道饱读圣贤书如你,是不可能在毁了她清白之后,弃她于不顾的!"
"燕大妹子,你误会了。"儒雅的俊颜不改温和,解释道:"雪雨确实是套住了我,也确实是用她的清白之身救了我,但这是两回事,并不能混在一起解释,正如你所言,于礼,我确实该娶她以示负责,但现在我决定娶她,并不只是为了礼教或是为了负责,是因为她套住了我,套住了我的心。"
"那是你被她迷惑了才会这么说。"
"迷惑?"容飞羽失笑,"你要这么说也行,这么久以来,确实也只有雪雨能迷惑我,直到遇上了她,才教我懂得了……"
蓦地噤声,容飞羽不好再讲下去。
过去,有赖六师弟的异想天开,为防他有不测,环肥燕瘦,各样的佳丽都有,不知偷渡了多少回的"惊喜"入了他的房,只求先为他留下一息血脉,好确保万一。
特别是这一、两年内,他的身体益加的孱弱,六师弟就更见积极,甚至不惜对他用上了媚药,如此积极的程度,直让他这个二师兄对这番的热情感到无奈。
他当然明白六师弟的用心,但无奈他就是心如止水,对着那些被送进他的房、他的床、一个比一个娇媚惑人的美丽女子,他就是兴不起一丝的涟漪,每每总是在无可奈何的心情中先躲回书斋中,教延寿代为出面打发。
甚至是被下了媚药,教他难得动怒的那一回,他虽觉得难受,可依旧不想接近跟碰触那个倒在他床上,对着他搔首弄姿的女人。
那一次,在他发怒的情况下,六师弟出面,亲自送走了那女人,也亲口保证再也不送任何的女人进到聚福楼中,而他,接受了六师弟的保证后,忍着媚药发作的痛楚,昏睡了两日才结束那场风波。
是在那一次之后,他便认定了他的这一生将永远不会有动情的机会,永远都不会懂得什么叫情欲之念。
但直到雪雨的出现,直到那一日,他才知道……他错了!
如今的他,知道了什么叫情欲之念,还教动情的滋味给深深撼动着,而这一切,全因一个人而引起。
只不过这些私密的、纯个人隐私的内心话,他是绝不可能说出口,特别是对着燕敏倩这样一个大姑娘来说。
容飞羽于礼的噤声,不料,却让燕敏倩误会了。
"既然容大哥也知道你是被迷惑了,那事情就好办,赶紧回头是岸便是。"燕敏倩自以为是的劝说道:"用想的也知道,你现在只是一时被她的恩情给迷惑了,也让所读的圣贤书给困住了,要不然,像她这样野蛮不讲理,不知进退、行事又特异的女人有什么好?只要你赶紧清醒,看清楚,想清楚一点,就会发现她不适合你,一点也不适合你,你娶一个不适合你的人做什么呢?"
容飞羽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看着她,只反问她一句──
"适合?什么叫适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