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再听到客厅有任何声响,任孅孅也顾不得欧阳采风或许还在门外,便推门而出,想看看客厅的情况如何。
她一推开门,就见到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欧阳烈一人,哪里还看得到欧阳采风的人影?!
“烈大哥,你没事吧?”任孅孅小心翼翼地走到欧阳烈身边,关心地问道。
欧阳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点,看似平常的反应,在任孅孅眼中却隐隐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烈大哥的眼神变得好遥远,似乎完全没听到她的问话。
“烈大哥?”任孅孅又喊了声,再伸手推了推他,希望能唤回他的注意力。
虽然烈大哥总板着张脸,但她从没见过他这模样……就好像失魂落魄了似的,教任孅孅担心极了。
方才这两个男人到底谈了些什么?为什么烈大哥会变成这样?
欧阳烈才回过神,就见到任孅孅皱着一张担心的小脸,秀气的细眉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结。
“怎么了吗?”欧阳烈瞧了瞧蹲在自个儿跟前的小人儿,想知道她为什么一脸的烦恼。
“我才想问你是怎么了。”任孅孅站起身,但口气仍不减担忧。“那个欧阳采风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一从房里出来,就看到你失魂落魄的坐在客厅。”
而且……他看起来好寂寞啊!
寂寞?!任孅孅对这突然跃入脑中的形容词皱皱眉,为什么烈大哥会寂寞呢?她就在他的身边不是吗?!
“失魂落魄?”欧阳烈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他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而表情也慢慢变成一○一号的扑克牌脸,算来,已经很久没有人看得破他的伪装了。
但现在,她却看穿了他的情绪?!
这是否代表了什么意义?
又来了,又是那寂寞的模样!
任孅孅突然感到有些生气,为什么他看起来会这么寂寞呢?!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要!”任孅孅不由得叫出声,而双手更不自觉地环住了欧阳烈,像是要以这个动作,来确定他还好好地待在这里、并不会消失不见。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让任孅孅习惯了生活里有欧阳烈的存在,她依赖着地、享受他的呵护,那感觉,比家人更加亲密。
任孅孅完全不敢想象,如果结束了这样的生活,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欧阳烈一惊,他抬头,看到任孅孅一脸坚决地紧紧拥着地,好似会天长地久地一直抱下去。
“孅孅,又怎么了?”欧阳烈故作轻松问道。她今天似乎特别反常。
“烈大哥,你不是只有一个人,孅孅会陪在你身边的,只要你说一句好,孅孅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告白似的话语毫不犹豫地吐出,任孅孅的眼神认真。
追些话一字一句,都敲在欧阳烈心上,他看着眼前坚决的小人儿,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反应。
“孅孅你——”
“烈大哥,我不知道那个欧阳采风对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但我愿意与你一起分担,你不必一个人承受痛苦的!”
烈大哥一直对她很好,任孅孅也很清楚,自己为烈大哥带来多少麻烦,所以,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她也希望能为他分担苦恼。
任孅孅不明了这心情代表了什么意义,她只知道,烈大哥对她很好,因此她也要对他很好、很好才对。
采风的出现,为他带来莫大的冲击,内心深处那黑暗的一面,似乎也被采风给勾起,但现在孅孅的话,却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了那蠢蠢欲动的妄念。
是的,他已经答应过母亲不报仇的,怎么能够轻易破戒?!
“我没事了,孅孅,你不必担心。”欧阳烈拍了拍仍紧紧环住他的小手,要任孅孅别再这么紧张。“真的吗?”小脸靠近他,却仍带着狐疑的表情。
“我已经没事了。”欧阳烈几乎失笑,但当她的气息轻吐在他脸上,欧阳烈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太过接近了。
淡淡的清爽气味从她口中吐出,那是他们共用的牙膏气味,突地,一种亲密的感觉,细细缠住欧阳烈的心。
共用一条牙膏、同睡一张床、早上一起起床、夜里一块入睡……他们生活中一切的一切,都紧紧相依着。
她总是依赖着他,不管他工作得多晚,却坚持着为他等门,因为,夜里如果没有他的陪伴,她会睡不着。偶尔,她会为他煮顿饭,虽然不是什么大厨级的料理,甚至常常会搞错盐和糖,却别有一番“家”的味道……
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夜里有个小小人儿,会偷偷窝进他的怀抱,然后隔天一早,为了不打扰她的睡眠,他只能无奈地脱下自己的上衣,为她的战利品再添一件……
这些生活中的小片断,却组成一幕幕令人留恋的回忆。
那是……一种很家庭式的温暖。
“家庭吗?!”欧阳烈不由得苦笑,“家”这个字眼,他有多久没有想起了?
但是,越与任孅孅相处,家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他说她依赖着地,而他又何尝不是从她身上,去寻找“家”的蛛丝马迹?
失去的东西似乎总是教人特别怀念。
“烈大哥?”任孅孅歪头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苦笑起来。
这男人总摆着张高深莫测的扑克牌脸,教任孅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偶尔,她好似捕捉到他的想法,但下一秒钟,她又不确定了。
她希望自己不再是欧阳烈的负担,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能为这个男人做些什么,即使只有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忙也好。
可欧阳烈待她虽好,但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却从没因他待她好而改变过,不管何时何地,两人之间总会竖起一道看不见的透明高墙,让任孅孅只能隔着追面墙,猜测他此时的想法。
想要更加靠近他、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想望,让任孅孅的目光不断流连在他身上。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了解他的心思,能够在他又感到寂寞时,她可以微笑地对他说——
我就在你身边。
她还是没半点自觉,柔软的身子,似乎又更加靠近他一些,她身上某种清甜的香气,因为两人的益发接近,而飘向欧阳烈的鼻间。
那淡淡的香气,像是个甜美的诱惑,令欧阳烈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
终于,他倾身吻住那抹诱人的红,美好的滋味教他几乎是立刻沉迷下去。
那是她的唇。
她被吻了?!
突来的自觉,让任孅孅吓了一大跳,她瞪大水眸,不敢相信这件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眨眼、再眨眨眼,但那张酷脸还在她眼前,并没有在她眨眼后消失不见。
所以……她真的被吻了?!
第一次被吻,任孅孅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脑子也没有办法正常运转,只能呆呆地任他吻。
推开他吗?
可是,她并不讨厌他的吻啊!甚至可以说……她或许有点期待这件事发生。
抱住他吗?
那多羞人啊!任孅孅在心中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千百个念头在任孅孅脑中转过,但她却寻不出一个结论。
最后,任孅孅只能定定被欧阳烈抱住,任那薄薄的唇与她缠绵着。那感觉很奇特,她和他的呼吸似乎融为一体了。
很少有机会与他贴得那么近——晚上睡着后缠住他不算,因为那时她已经睡迷糊了,压根儿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任孅孅好奇地张大眼,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正闭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就在她眼前,一时童心大起,任孅孅竟数起他有几根睫毛,数得正兴起时,忽地,一双如黑耀石般的眸子住了她。
任孅孅的呼吸一窒,红唇也自动逃离了他,不意间,她的唇擦过他的,不知为何,一股电流流窜似的感觉,从两人擦过的地方奔腾而上。
她如受惊小鹿般扬住了红唇,水眸也瞪得大大的,像在看着某种不可思议的事物,刚刚那轻轻的一触,居然比先前的吻更让她觉得刺激……
任孅孅的呼吸不再平稳,她不敢开口,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害怕自己一开口会说错话。
害羞的感觉直到此刻才出现,任孅孅一张脸红得像能滴出血,她真的破吻了。
烈大哥为什么会吻她呢?他可是喜欢她?
怦怦、怦怦……
心跳得好快、好大声,仿佛这个空间只剩下她的心跳声。
在此刻,任孅孅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心情——她对欧阳烈并不是单纯的感激,而是……跨进了男女之情的领域。
曾几何时,这个男人占据了她所有心思,让她的眼中只看得到他,想跟他多相处、与他更接近。原来,她的身体比她的心更早发现自己喜欢她,所以,在她察觉之前,身体就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心跳得越来越急,因为欧阳烈居然又倾向她,那双黑色的眸再次攫住她,任纤纤想要逃离,这才发觉自己被困在他的怀中,大掌霸道地钳住她的腰,而她的人,正坐在他的大腿上。
任孅孅又是一惊,她是什么时候坐上他的大腿?!为什么她一点都没发觉?!
水眸仍是睁得大大的,因为那张酷脸离她越来越近了,任孅孅这才发现,从以前开始,只要被欧阳烈的目光锁住,她就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
这件事,并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
方才,她虽然被吻了,但出现激烈的反应,也是因为他突然张开眼,而现在,他这么看着她,让她紧张极了。
任孅孅既紧张,又期待,仿佛……什么事即将发生了似的。
“为什么捂住嘴?”他低低地开口,声音有几分沙哑,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掌下的女体柔软细腻,即使只是这样抱着她,那欲望便有如排山倒海而来,欧阳烈极力压下那欲望,他并不想吓着她。
他的小人儿,是需要细心呵护的。
听到欧阳烈的问话,任孅孅这才勉强对上他的眼,但随即,她又想逃离他的注视,她根本无法直视着欧阳烈,这对她来说实在太刺激了。
只要这样看着他,她就会心跳加速,压根儿说不好话嘛!
“为什么?”他坏心地又接近她,愉快地发现她又缩了缩身子,而小脸也更红了。看来,她对他并不是无动于衷。
先前那一吻,她虽然静静地任他吻,但欧阳烈也清楚发现到她的心不在焉,原以为她并不喜欢自己,但现在……似乎不是那回事。
“呜……”被捂住的小嘴不由得发出悲呜,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会不会因为脸红过度而脑充血啊?!
“你这反应是讨厌我吗?”坏心人拉开她的手,小小的手被大大的掌包覆住,小手柔柔绵绵的感觉,让欧阳烈很是喜欢。
“……没有……”几不可闻地,她说道。
他的指腹正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那奇妙的感觉,让任孅孅浑身一阵颤栗。
“你、你别这样碰人家啦!”不习惯这亲昵的行为,任孅孅害羞地想抽回手,但欧阳烈却不肯放。“如果不算讨厌的话,那应该是喜欢我 ?”坏心人再次问道,活像非要让她脑充血不可。
“我、我哪有这么说……”任孅孅不由得气弱,掌心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觉得全身虚软,连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我不讨厌你,可也没说喜欢啊!”
这男人怎么这么可恶?!难道要她一个女孩子家先承认喜欢吗?!
“嗯?”黑眸又锁住了她,像在试探她话中的真实性。
“你别这样看我啦!”小脸红了红,抬手就想遮住他的眼。
但任孅孅忘了一件事——她的手还被他握着,所以她一抬起手,连他的手都跟着拉了起来,那模样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笑。
“讨厌啦!”任孅孅自暴自弃地垂下手,至于自己的手,就继续让他握着吧!
他的手大得不可思议,居然能够完全包覆住她,暖暖的掌心,煨暖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这感觉……让任孅孅觉得好安心、好安心,一时间,竟教她抛却了被追杀的不安及恐惧。
莫名地,任孅孅轻笑出声,看得欧阳烈一头雾水。
“怎么了?”他问,小人儿径自轻笑,独享自己的小秘密。
“……你的手……”缓缓的,任孅孅开口了。“大大的、好温暖啊!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被爸爸牵着手的感觉……”
童年的回忆被勾起,任孅孅想起幼时的她,总是摇摇摆摆地跟在父亲身后,小小的步伐跟不上父亲,心一急,干脆就放声大哭,最后,无奈的父亲只能牵着她,陪着她学步……
“我像你爸爸?!”闻言,欧阳烈的脸当场黑了半截,他可不想当她的父亲。
“并不像啊!”任孅孅一脸无辜,她何时说他像父亲了?
“那你刚才——”
“感觉!是感觉!”任孅孅摇着手,急急解释道:“是你的手给我的感觉,很安全、很像小时候被爸爸牵着的感觉,我可以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你,因为,你会保护我的。是吧?”任孅孅看着他,笑问。
“是的,你可以信任我。”淡淡地,他答。
简短的话语中,却包含着外人无法理解的承诺。只有这个承诺,就跟他对母亲的承诺一般,他愿意用一生去维护。
“烈大哥……”任孅孅觉得好生感动,虽然他的语气好淡、好淡,但她却听得出他的承诺,喜欢这个男人,还真是喜欢对了。
“不过,我可不想当你的爸爸。”郑而重之地,欧阳烈声明着。
“你——哈哈哈……”任孅孅不由得笑倒在他的怀里,这男人怎么这么不浪漫啊!他还真是扼杀浪漫的高手,喜欢上他,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你在笑什么?”欧阳烈拧眉,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笑话。
“不、不是……”任孅孅还是想笑,但看在这男人似乎一头雾水的分上,这才好心地忍住了笑。
认识了这么段时间,她渐渐了解他的性格,他对任何事都是一板一眼,平时也是不苟言笑,但有的时候,他却会一本正经地做出令人发噱的事。
偏偏,本人又不自觉……
这正是最好笑的一点。
“烈大哥,你喜欢我吗?”任孅孅知道,她只能靠自己自力救济了,要想从这正经的男人口中听到“喜欢”二字,说不定比登天还难。
“我不会去吻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任孅孅知道,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