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其实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有点惊讶。”她嗫嚅,有些抱歉脱口说出的伤人话语。
一下的大惊、一下的失措、一下的反省、一下的悔过……那阴晴不定的表情变化得如此丰富,最后停格在歉意满满的可怜表情上……
室内一阵静默,并没有柳飘飘所想像中的勃然大怒,那对师兄妹只是看着她,用一种让人打心底发毛的专注看着她。
现在是怎样了?
这对师兄妹是在考虑杀死她的方式吗?
就在柳飘飘暗自惊慌中,那面无表情的白衣女子竟出声附和,“我也厌倦吃那些足以毒死人的菜色。”
稍稍的停顿,冷冷的语调又道:“你最好有师兄说的那么行,要是你的厨艺跟你的身子一样的弱……”
利刃一般的冷厉目光扫来,不用多加言语,光是那冻死人的一瞥就有足够的威吓能力。要不,柳飘飘不会瞬间失去辩驳的能力……她应该要大声声明自己不是厨娘,她压根没答应过这回事,但她这会儿只能默默的被赋予这项使命——厨娘。
“好啦好啦!厨娘就厨娘。”柳飘飘垮着脸,这一瞬间真的是认命了。
想想也好啦!如果能成为他们认定的厨娘,就表示即使她完全不懂这些奇人异士的来历,即使她个人怀疑,这些只能称之为怪人的冰原人种极有可能变态得以杀人为乐,但以目前来说的话,她的一条小命暂时无虞,至少在被嫌弃之前,她都是安全的。
认清现况的她,幽幽一叹——
“好了,在我被毒死或饿死之前,你们谁能告诉我,厨房在哪里?”
***
堂堂绿柳山庄的九姑娘,武林盟主独生爱女,竟沦落到在不知名的小宅当起了厨娘,这要是在一个月前有人这样说,怕不笑掉柳飘飘的大牙,可如今……
“少、少爷?您当真的吗?真要让这小娃儿暂代老冯的工作?”抓着锅铲,杵在灶前的老人家露出一脸的为难之色。
冷凝的视线直盯住锅中那一团冒着焦臭烟味的黑色不知明物体,些微的嫌恶感流露出,那就是答案。
“少爷,这小娃儿还病着呢!还是让她养好病再派她工作好了,再说这午餐就快好了,急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下我给您送去。”老人家一片好心,而且极不想浪费他已花费的辛苦。
“不要。”斩钉截铁。
“可是……可是老奴已经快做好了……”
“你自己吃。”毫不留情。
老人家张大了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在那凌厉的注视下,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得黯然放弃争论。
被这样冷血又无情的对待,柳飘飘其实有些同情老人家,但将心比心,她也不想吃锅中那团又黑又臭的东西,只得在抱歉中,默不作声的看着老人家收拾善后。
除了厨艺不佳,老人家的手脚倒是利落,很快就收拾好厨房,端着他的“心血”要离去。
在经行柳飘飘的面前之时……
“伯伯。”柳飘飘忽地开口叫住老人家,看着那盘连蛊毒都能毒死的食物,她实在无法不管,“那个……如果可以,请您一起尝尝我的手艺吧!”
老人家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安。
“这样好吗?”不确定的视线不住往一旁掌权的人看去。
“没关系,我只是要煮点粥,材料多放点就行的事,并不会多费什么功夫的。”柳飘飘保证。
老人家偷偷的、偷偷的再瞄一眼那掌权的年轻男人,见他没有表示,忍不住咧嘴笑了,“那就有劳姑娘了。”
快乐的倒掉那盘不知名的物体,老人家踩着太过轻快的步伐离去。
柳飘飘含着虚弱的笑容目送老人家离开,心中百味杂陈。
原来……原来连老伯伯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刚刚那盘玩意儿是会毒死人的……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真的是认命了,柳飘飘踩着尚虚弱的步伐,进到厨房里头找寻食材。
这时就要感到庆幸,有赖她那个挑嘴的八师兄,过去为了彻底征服他那张嘴,她可是下过一番苦心做过训练的。
而且她还真有那种天赋,要知道,当她习艺成功时,煮出来的那桌菜色,就连广珍楼的大厨叔叔都夸她手巧,连说幸好她并不以此为业,要不,他也没脸再留在广珍楼继续做大厨。
不比其他杂七杂八让她胡混瞎摸,最后都只学到皮毛的技艺,对于厨房之事,柳飘飘自认还有那么两下子,要不然,洗洗切切也才那么一下子,一般人可没办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煮出这么一大锅子色、香、味皆十足的芙蓉及第粥。
本事,这就是她的真本事啊!呵呵……
伴随着自我满足的傻笑,大汤勺一下又一下搅拌着大锅,冉冉白烟顺着热气升起,带着浓浓香味飘啊飘的,光是闻那味道就够教人食欲全开。
靠在肉墙,柳飘飘露出虚弱的笑容,非常满意这一大锅的成品,决定等下她一定要吃上一大碗,好好的犒赏一下她过度空虚的胃……慢!
搅拌的手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柳飘飘一脸的困惑。
肉墙?哪来的肉墙啊?
怀疑事实是她所想的那般,她缓缓的,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超慢速度缓缓回过头,然后正正面对上的就是那一堵肉墙,正是她所想的那一堵。
而且,她这时才发现她的不知不觉,原来她不只是靠在这堵墙而已,这堵肉墙的一双手还正扶着她的腰,也不知道有多久了,正如她不知道她靠在他身上有多久一样……稍嫌呆滞的目光从腰部再慢慢的上移、上移,就看见那堵肉墙兼那双手的主人正低着头看她。
“煮好了?”对上她的视线后,肉墙的主人理所当然的问。
“还要再调味一下。”她傻呆呆的回应他的问题。
一、二!两句对话之后,紧接着而来的是一阵大眼对小眼的沉默。
对此,柳飘飘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已经不感到意外,甚至于她已经开始有点习惯因为他的惜言如金而起的对瞪模式。
有点昏昏的脑袋不适合思考“他到底在做什么”这样高深的问题,她决定待日后有机会时,再想办法进一步弄清楚这冰人的行为模式,至于目前,她有比这个更重要一百倍的工作——她得想办法先喂饱她自己才行。
默默抽回对看的视线,她看向扶在腰际的大手,提醒他,“我要找盐。”
没有第二句话,他如她所愿,贴扶在她柳腰上的大掌立即松开,还她行动上的自由。
她没有迟疑,一得回自由,踩着虚浮的脚步走向放置调味料的柜前,想快速又完美的完成煮食的工作,好早些喂饱自己。
只可惜事与愿违,突然的脚下一软,害整个人很没用的往前扑去。
惨、惨、惨,连三惨!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要是换成平时的她,这样的一扑当然算不了什么,但在她病虚无力又饿得头眼昏花的这时这刻,这样的一扑,没力气反应的她只能闭上眼,拿那一张据传是花容月貌的脸去迎撞面前的橱柜。
就算不去想事后的鼻青脸肿,她也能想见等下要面临的疼痛,而无力反应的她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紧闭上眼,迎接那份难以想像的痛……痛……痛……咦?怎么不痛?
柳飘飘困惑的睁开眼,发现柜子就近在她的眼前,只需再一咪咪,就那么一咪咪的些微差距,她就要直直撞上,一如她所想的那样。
那么,她到底是怎么避过这一劫,以半卡在空中的姿势跟柜子两两相望的呢?
胸前厚实的触感提供了答案!
瞪着那只手臂,因为它所在的特殊位置,柳飘飘没有任何尖叫或惊慌的行为,因为她在瞬间失去了行为跟语言能力,只能瞪着那只手,用力的瞪着那只手……
胸,她的前胸,她全身上下最柔软、最不许人碰触的禁区地带,有那么一只手臂、他的手臂,就这样大剌剌的占据在那儿……不只如此!更教人尴尬欲死的是,手臂前端的大掌还奇准无比的裹覆着她自认为发育得还不错的一方柔软。
虽然说,这是为了解救她而出现的行为,但……他哪里不勾,一定要勾住她这一部位,就不能换个地方拦下她直直往前扑的身子吗?
昏昏的脑袋在此时此刻变得更加的混乱。
教养跟理智在折磨着她,让她顿时之间陷入了一种胶着状态的为难当中。
毕竟,要不是因为这只手臂的义勇相助,她就要有十天半个月顶着一张花脸度日,而她将面临的疼痛更是避免不了,特别是在碰撞的那一瞬间,铁定会痛得她哭爹喊娘,于是她第一千一百次的后悔这一回离庄出走的蠢行。
但真要她向这只手的主人道谢?
打死她也做不到!
再怎么说,这只手所触碰的,可是一个禁区,一个事关她名节的超级大禁区!除非她疯了,要不,她是死也不可能会让任何的感谢话语从她的嘴里冒出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对,是要她怎样反应呢?
不等柳飘飘理出个所以然来,那只造成她大混乱的手臂稍稍施力,将她微倾的身子勾正,裹覆在她柔软之上的紧密贴触总算离开,改扶在她的柳腰上,一如先前那样,然后开口——
“你太虚弱了。”
一句,那只手臂的主人就给她这么一句,一把抓过她所需要的盐罐,塞给她后,以断不容抗拒的气势,扶着她回到大灶前。
杵在锅边,柳飘飘用小匙子分次将盐加入锅中,用她昏昏的头脑努力思索他刚才的话。
虚弱,他说她太虚弱了……嗯……确实是如此,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要不是因为靠着他,有他扶着,凭她现在站都快站不稳的样子,她根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煮好这锅粥,而且……而且要不是因为他在她撞伤自己之前一把勾住她,这会儿她可就惨了。
所以……嗯……想想的话……他应该不是存心要占她便宜的吧?
毕竟只是一眨眼之间的变化,在那紧要关头,他能适时避免她一场灾难就不错了,只是巧合,巧合让他碰触到她的最柔软,造成了她的难堪跟尴尬,但他其实是无心的,事实上,他原先该只是出于好心……咦?咦?!
突然想到,她会不会从一开始就误会了?
误会了他的冷酷无情,但实际上的他,或许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冷血与不近人情,一切只是她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祟?
这可能吗?有可能吗?
柳飘飘想得很认真,太过专心与认真,因此浑然不觉身后的他,那张宛若万年不化寒冰所凿成的冰冷面容,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痕。
星风看着自己的手,方才正正覆罩住那一方浑圆的手,显少有表情变化,断绝任何情绪出现的俊颜,竟破天荒的出现一抹困惑之色。
白烟冉冉,食物的香味四溢蔓延,随着空气中的流动飘啊飘……飘啊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