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悖卿忙不迭的扑奔上去,跪在儿子身旁,惊慌得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幸好申屠列在一旁,提醒她为战戢把脉。
脉象杂乱而微弱,显然是内伤。师悖卿连忙自怀中取出护心丹,化在水中让战戢喝下。
之后,申屠列大手抱起战戢,轻功一施,立即奔向他的房间。
师埙卿追随在后,沿途不忘向天空抛出一支红色焰火。并向路过的仆人交代,“三大夫若来了,即刻带到城主的房内,不用再通报了。”
仆人们连忙应允。
那支红色焰火代表战家发生紧急事件,立即召唤城内医术最高明的三大夫。这样的事三年前也曾发生过,因此兵器城的人们一见到红色焰火,就会进入警戒状态,并立刻通报三大夫。
不到一刻钟,三大夫已来到战地的房内,围在床前的申屠列和师悖卿随即让开,好让他看诊。
只见三大夫的手搭在战戢的脉搏上后,脸色便凝重起来,并且不停的摇头。
师悖卿站在一旁,吓得眼眶都红了。老天爷,这是她和撼天唯一的孩子,千万别让这孩子出了什么差错,不然她怎么向地下的撼天交代啊!
好一会儿后,三大夫转身取来他随身的药箱,拿出一只金针,告诉师悖卿,“城主旧伤复发相当严重,老夫先用金针护住城主的心脉。”说完,他一止即将金针刺入战戢胸口上的穴道。
“三大夫……”师悖卿几乎说不出话来。三年前撼天被送回来时,三大夫也是说了同样的话,只差儿子这次没有中毒而已。
她微微颤抖的看向三大夫,希望这一切都还有挽救的余地,即使要她折衷、要她立即死去她都愿意,只求能让儿子平安无事。
“夫人,老夫照实说。即使用金针护住城主心脉,也只能维持七天,若七天内无法我到治越的方法。恐怕……回天乏术。”他已尽力了。
师悖卿一听跌坐在椅子上,感觉魂魄快要飞出身体。老天何其残忍,教她在一年内失去丈夫和儿子。
申屠列一听,气得口不择言,“你算什么大夫?根本就是个庸医。”
“老夫惭愧,学艺不精,当年救不了老城主,洽不好少城主。”如今又一大夫既无奈又自责。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快想想有没有办法救人啊!”申屠列几乎要冲上前去揪住三大夫的衣襟,要不是看在三大夫还得救人,年纪又一大把,他早就一这么做了。
“唉,世上只有一人有把握救城主,可是……”三大夫叹了口气。
“可是如何?把人找来不就得了?你们若不去,我去……”申屠列拍拍胸脯,豪气万千的应道。
“三大夫,”师悖卿一听连忙抬头。“您说的可是十多年前归隐的‘仙声’华怀恩?”这是十几年前江湖上相当闻名的人物,她自然是知道。
“是啊!只是她与‘鬼气’阎无命隐居九崇山,只怕请不动啊!”十多年来,上九崇山请命的人不在少数,却全部无功而返。
“请不动,绑来不就好了。”申屠列是北方人,较不清楚中原的江湖规矩,再加上他的年纪也算轻,根本不明白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谈何容易?光是‘鬼气’那一关就过不去,怎么请得到‘仙声’呢?”师悖卿并不是灭自己威风,而是江湖上根本无人过得了“鬼气”那一关。更何况是年轻气盛的申屠列。只怕他刚踏上九崇山就被踢下来了。
“岂有此理,学了一身医术难道不是救人用的?请个大夫还得过五关斩六将吗?”申屠列完全不明白江湖中人说退隐,便是不再插手江湖上任何事,管他是要杀人还是救人。我才不以理会。”
“淳,”师悖卿也是很为难,看看申屠列,又看看三大夫,最后视线落在昏迷不醒的儿子身上。
她何尝不想试一试,只是九崇山路途遥远,就算日夜奔波、快马加鞭来得及赶回来,却无法保证一定请得到“仙声”,而且还有“鬼气”那一关得过,“这实在很难啊!”
“三大夫,您再想想,除了‘仙声’外!江湖上还有没有人有办法救治戢儿?”师悖卿两眼中透露担忧。希望还有其他办法。
“这……老夫想想。”三大夫抚着斑白的胡子,开始细想。
“大婶,让我去试一试吧。至少还有一线希望。”申屠列几乎迫不及待的想冲出去。
“慢点,先听三大夫怎么说。”她很感动申屠列愿为儿子辛苦奔波,但她却不希望因此害他送命,毕竟阎王门的首领武功之高,不是常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前一阵子我听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医术很高明,武功也相当厉害,有不少人猜测此人可能是‘仙声’和鬼气的徒儿。”三大夫想起了这样一个人物,还没说完话便让申屠列打断。
“叫啥名字?住哪儿?我去把他找出来!”他根本没耐心听完,直烈的性子在紧要关头更是鲜明。
“据说叫铸月。”
“铸月。”
“住哪儿不清楚。不过此人的脾气很怪,心情好才肯救人,心情不好,任人怎么求也没用,而且此人杀人也是一绝!往往是一剑劈下人的脑袋。”三大夫有些担心,毕竟这个人似乎也不易请来。
“然后还告诉别人,那个死人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对不对?”申屠列眼睛张大,嘴也笑咧了。
真是天助他也,前儿日才和戢在城外的树林遇上,那人的冷漠和最后说的那八个字还更让人印象深刻。也许铸月还在兵器城附近。“这么一来应该就更方便找到人了。
三大夫和师悖卿一愣,这家伙怎么知道?
“前儿日我和戢巡城时,在城外树林遇上铸月,我想。”申屠列看见他们惊讶的面孔,正想进一步提供意见时,师悖卿已冲到房门口,召来附近的儿个仆人。
“传令下去。城中所有人即刻在城内、城外方圆五百里,寻找一位名叫铸月的人。若有发现,立即向我通报。”
仆人们一接到命令,即刻奔了起来。
师悖卿站在门口,仰望苍天,双手合十,衷心的希望能找到人来治儿子的伤,那么她便是死,也心甘情愿。
◇ ◇ ◇
铸月将曝晒后的药草逐一分类,轻巧的放人药袋中。
原本她是不打算在破庙内多逗留的,但是这附近有一个沼泽地,四周长了不少稀有的药草,其中有几样是师父很喜爱的,所以她便多留了几日,等药草干了再准备上路。
将一切收拾好。她背起药袋,拿起随身的宝剑,踏出住了好一阵子的破庙。
因为她没有入城的打算,因此穿过树林后。便沿着城旁的小径走去。也许是多年的隐居生活让她不习惯人群。所以每到一个城镇,除非必要,否则她宁可多花一点时间走远一点的路程。即使绕这也无妨。
“呜,娘唤。”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稚嫩的女娃哭声。
那一声声的哭喊像根针似的刺人铸月的心中。唤起她自己幼年的记忆。每当她哭泣时,总有人温柔的将她抱进坏中细细的哄着、轻轻的安慰着,然后她就在“这样的温柔下”抽一噎,慢慢的停止哭泣,最后甜甜的睡去。
那细细的哭声勾起她心底隐藏的温柔,化去她脸上的寒冰,让她情不自禁的举步移向哭泣的来源处。
不一会儿,她见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嘤嘤的哭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铸月走了过去,顺从脑中那片温柔的记忆,将女孩搂进怀中,拍拍她,让她把情绪缓和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哭呢?”铸月低柔的声音像极了一个母亲。
“呜……找找娘。找……不到”女娃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的说着,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几乎要让人听不懂。
“别哭,慢慢说。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小女孩虽然哭得”身汗、涕泪满面,但钱月抱在怀中却是心疼无限。
当年那双温柔玉手抱住她时,也是这般心情吗?
“战……步莲。姊姊,带我去。娘,好不好?”战步莲看着她温柔的眼神,小小的脸上充满哀求。
“好,你娘在哪儿,你知道吗?”对铸月来说,这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请求。
战步莲合着眼泪摇摇头。
“那你家住哪儿?我先送你回去好吗?”铸月知道自己不可能带着她走,只能送她回家。
“我家在城前面。姊姊,你先陪我去找娘好不好?我……”才说没两句,战步莲的呼吸又变得急促,涨红着脸,眼泪又快要落下来。
铸月摇摇头。“先回去看看,也许你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真的吗?”战步莲抬起头,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走吧。”铸月将她抱了起来,放弃绕道而行的念头。
往回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兵器城偌大的城门已轰立在眼前。铸月抱着战步莲毫不犹豫的进人城门,她们才刚走进城内。立即引来许多人的注视,喧闹的街道慢慢静了下来,
城内的人多半是识得战步莲的,因此一见她让个陌生人抱着便讶异的停下手边的工作,盯着这一大一小猛看,怎知这一看,倒让铸月收起温柔的眼神,再变回冷酷淡然的模样。
她终究不爱走进入目之中,纵使原本是柔情万千的心情也在这一刻化作片片飞雪,再度回到冰冷的外壳下。
才走儿步,战步莲的母亲已闻风而至,来到大街上。
“步莲……”她以为小孩弄丢了,如今失而复得,教她不禁热泪盈眶。
“娘。”战步莲原本攀在铸月肩上的手.在看见母亲时,便朝地伸去。
铸月蹲了下来,将她放在地上。看着她们母女相互拥抱,她心中的冰雪崩塌了一角。
“傻孩子,你上哪儿去了?”战步莲的母亲半责备半怜爱的问。
战步莲说出一切原委,最后指着始终站在她们身后一动也不动的铸月,以清亮的嗓音说:“是这个姊姊带我回来的。”
众人的眼光再次射向铸月,其中也包括了战步莲的母亲,他们心中全有一个共同的疑问——
眼前这个戴着面具,一身清瘦,又身背药袋,腰挂宝剑,身着篮灰素色劲装的是个女人,该不会是小女孩弄了,吧?
“多谢恩人。”战步莲的母亲抛开疑虑,拉着女儿跪了下去。管他是男是女,总之,这是她们的恩人。
铸月并不在意,反倒在母女两人跪下时转身欲离去,反正她把战步速送回亲人身旁,这也就够了。
“恩人,还未请教姓名?”战步莲的母亲抬头看见她正要离去,步连再度出。
铸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这是她第一次在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心中犹豫,要告诉她们吗?也罢,又不是见不得人,杀人时都没怕过了,现在算是做了件好事。又岂怕别人知晓?
“铸月。”她如同往常,冷冷的吐了两个字,连一丝丝的情感也没有。
不过,她没料到的是.她的名字一出口,整条街上倏地静得只剩风吹过的声响,然后在瞬间又骚动起来,甚至有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要挡住她的去路。
怪了,她和兵器城结了何等深仇大恨吗?竟然所有的人全想挡下她。
就在她不明所以时,战步莲的母亲又开口,“恩人,容我求您一件事,请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的城主吧。”
话毕,四周的城民也全跟着跪下,一个个恳请哀求,希望铸月能答应。
但是,众人又下跪又哀求,日月就是充耳不闻,冷冷的杵在原地,看着一地跪着的人群,心也不会动摇一下。
突然,有一双小手轻轻扯着她的衣角。
“姊姊,城主哥哥生病了,你去救他好不好?他对我们很好、很好耶?如果你不去看他,那他就死定了,而且再也不会有人对我们这么好了。”战步莲清澈的双眼透露着童稚无瑕,诉说着真心诚意,虽然这些话是她母亲教的,但是自孩童口中说出,却听不出一点欺骗。
铸月动心了,而对这唯一看穿她身分的女娃,她竟然无法拒绝,原因只是为了不让战步莲运脸上出现失望的表情。
就在她点头答应之后,师悖卿已须着一曼人来到。
“阁下便是铸月吧。我是师保卿,是城主的亲娘。”师悖卿身后是一群手下,怕的就是铸月不肯答应为儿子治伤,只好以武力相胁。
“我就是那日和你在树林相遇的人,我叫申屠列。”申屠列亦以为铸月是名男子抱拳自我介绍。
“废话少说。”她不想听这些人罗唆,若不是答应了小女孩,她早就一走了之,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请随我来、”师悖卿立即带路,迅速往战家方向走去。埘于铸月的态度,她并不在意,她明白少年得志,总难免心高气傲,有一些怪癖,江湖上这类的人并不在少数。
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大街,往战家走去?
◇ ◇ ◇
回到战家后,连片刻也不曾耽误,铸月立即被请入战戢的房内,跟着进去的有师悖卿、申屠列和三大夫。
她走至床前,探头看了一眼,伸手撑开战戢的眼皮,连探看脉搏也没有,便丢一句话,“我不治这种病。”
众人面面相觐,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铸月不治这种病?他们千辛万苦等到的就是这一句话吗?
“为……为什么?”师悖卿不明所以,心中的恐惧又扩大。她的戢儿有救了,为什么?
“说了不治这种病。”铸月有些不耐烦的再说了一次,并且已准备要离去。
“这是什么理由?你倒是说清楚!”冲动的申屠列一听请来的人想敷衍两句就走,心中大为不悦,一跨步便如一座山似的挡在前方。
铸月睨了他一眼,不打算说第二次。
“请您告诉我,是不是戢儿没救了?”师悖卿好不容易问出口,她一点都不想说出这句话,但这是唯一大夫不肯治病的原因。
“他不是没救,是我不想救。”铸月淡淡的开口。
“不想救?”师悖卿愣住了,那么言下之意是说戢儿仍是有救的。
“你是不是个大夫啊!他有生命危险,你竟然见死不救,还说什么不想救!”申屠列握紧的拳头就快要不受控制的挥上铸月的脸.
“哼!”铸月冷哼一声别过头主,一点也不想看见他那张狰狞的丑怕脸。
“请您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药不易取得,才使您不愿意救他?如果是您交代一声,就算再远,我们也会去找来的。”师悖卿仍希望铸月能为战戢治伤,她打算不计任何代价都要将爱儿治好。
“夫人,不是药物的问题,是令郎本身的伤就有问题。”铸月道出事实。她原本大可走掉的,但一想到那小女孩的恳求,即使她不为人医治,也得说清楚。
“这是什么意思?”师悖卿不明白。
“犯不着问了。”这家伙分明就是不会治,“才说一堆废话来骗人,千万别信他。”申屠列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
“我会不会治用不着你来说。”铸月也微微动怒,侮辱她的医术便是侮辱她师父,这高大的家伙不可原谅。
“申屠列,你给我出去,”师悖卿也发火了,他三番两次的侮辱人,连她都看不过去了,更何况他们是有求于人的那一方。还如此无礼。
申屠列憋了一肚子气被踢出门外。
“抱歉,请您再说明白些吧。”师悖卿为了儿子,即使遭人冷淡对待仍不发火。
“令郎看来是旧伤复发。实际上是心病引起的,他的内伤少说有三年了,无法根治的原因在于令郎心中并不愿把伤治好,因此延续了三年,一日练功过度,引起在伤复发,自是不可收拾。
“而且,就算我现在救得了他,他心中若仍是不愿将其根治,那么我救了也是自救,还不如不救,以免浪费时间。”铸月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免得她老是纠缠不清。
“还是请您救他吧。我求求您。”师悖卿听完,已明白铸月口中的心病是什么。但她却不能放弃儿子啊!
铸月仍是摇头,并迈开步伐打算离去。
这时,师悖卿突然“咚”一声跪了下去,“不管他日后如何,现在请您先救他吧。我不能让他就这样去了啊求求您!”
她伤心欲绝的朝铸月磕头,只求能先救活儿子。
“夫人……唉!”铸月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是非救不可了。
◇ ◇ ◇
“在治他之前,我必须先声明,他得的是心病,药石罔效。所以我只治伤,而且他日后若再复发,我也不会救他.明白吗?”动手治疗之前,铸月先声明日后不管如何,也绝不再救战戢。
“明白,我明白。”一旁的师悖卿连忙点头,现在她只能顾及眼前,往后的事她无力多想。
“嗯。”明白了就好,她不希望日后招来任何麻烦。“你们都出去吧,门口留下他就好。”铸月指着好不容易获准进入战戢房中的申屠列,毫不客气的拿他当看门狗使唤。
“我?”为什么是他守门?戢又不缺守卫,干什么抓他下来代替?
“怎么,不愿意吗?我治疗的过程长达九个时辰。外面必须有人替我守护.而且连蚊子、蚂蚁都不能近身,否则我死不足惜,那家伙可就真的没救了。”铸月冷冷的道,一字一句仿佛轻描淡写,但把情祝说得极为严重。
其实她是存心整人,哪有可能连蚊子、蚂蚁都不得近身,她只是故意吓吓他罢了。
“太夸张了吧!”申屠列心中对这些话半信半疑,铸月的武功他见识过,但医术他没见过,也许铸月根本是个半吊子呢。
“信不信由你,做不做也由你,我没意见。”说完,她便不再搭理他,迳自准备起药草、金针等等。
“喂、喂……”申屠列喊了她两、三声都得不到回应。只好摸摸鼻子自动到门外站岗去了。
怎么说戢都算是他兄弟,他是非站不可了,即使是铸月故意整他,他也认了,谁教戢的命掌握在铸月手上,要叫他不做,他会良心不安。
“那拜托您了。”师悖卿不舍的再看儿子一眼。才退出门外。
好不容易等到这些人出去了,铸月才坐到床边,再次仔细审视战戢受伤的情况。确定损伤的程度,心中考虑要采用何种方式,并预估得花多久的时间治越他。
等一切判定好,她便拿出细长的金针放在一旁,然后一把掀开盖在战戢身上的棉被,因为必须下针治疗,她动手脱去他白色的单衣。
脱去单衣后,战戢精瘦却结实的身体一丝不挂的展露在她眼里,显然,铸月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
自她行医以来。男、女的躯体她看了不少,却是第一次有这种不自在的感觉。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他是醒着的,但是分明就没有。
不管了,抛下那不自在的感觉,她开始在他身上寻找正确的穴位,并依序扎下金针。
或许是夏天真的太热,门窗又全关上,闷热的环境已令铸月汗流夹背,不同于男性的女性体香随汗而出,萦绕在她四周。但她根本不在意,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扎针时,一滴汗自她额际滑下,流过脸和面具间的空隙。来到颌尖,带着她微微的体香落下,不偏不倚,恰巧滴人战戢微张的嘴间,湿润了他干渴的唇齿,和着他的唾液滑人喉咙,成为他的一部分。
很快的,两个时辰已在不知不觉中逝去,铸月好不容易将全部的金针准碓无误的扎人战戢的身体,她才松懈下来,一身是汗的深吐一口气,走到桌前倒了杯水,仰头喝掉它。
接着她取过桌上备好的纸笔开始写药方,由于战戢的伤她打算用“特别”一点的方式治疗,因此她花了一个时辰,开了四十九张不相同的药方,每张上头的药只有一、两味相同,其余全都是同样补气血却不同名称的药,并且她还注明了哪天哪个时辰需服哪帖药,存心弄得人眼花撩乱。
而负责抓药并煎药的正是那个侮辱她医术的家伙——申屠列。
铸月的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难得生性冷淡的她有兴致整人,而且她不止打算整申屠列,连躺在床上的战戢,也即将成为她整人的对象——等他醒后就明白了。
“嗯,”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
铸月转头看了战戢一眼,确定他只是单纯无意识的呻吟后,便不再搭理,接下来的六个时辰,她不打算做什么事,只是找了张椅子坐下闭目养神。
此时,门外传来极小声的喃喃自语.“天啊,这九个时辰都得站在这儿。我都等了三个时辰,已经拍死十只蚊子、十七只蚂蚁了,唉,无聊。”
申屠列冲动的脑子依然没发现自个儿被整了吗?铸月摇摇头,唉,孺子不可教也。
◇ ◇ ◇
漫长的九个时辰自辰时起.看着日正当中、日落.直至月出,再进入子时。
一等更夫告诉她要人子时已过,正式进入丑时时,铸月才睁开眼起身前去开门。
更鼓声敲过,门外的申屠列要时变得精神百倍,如同一只饿了许久的狗儿,直盯着门看。等待特赦令般,他眼神中又馋又期待的模样,实在辱没了他一名堂堂北方男子的气概。
当门内传来响声,有人打开门闩,将门向内“咿呀”一声拉开来,出现的是精神奕奕的铸月。
“怎么是你?戢人呢?”申屠列以为历经九个时辰的治疗,出来的应是活蹦乱跳的战戢,怎么会是铸月,于是话就不经脑子自动滑出口。
铸月冷冷的看他一眼,连回话的意思也没有,迳自走出房外伸伸懒腰。
申屠列见她没搭理他也不再问,一头冲人房内。这时师悖卿也来了。
“戢儿如何?还好吗?”她紧张的问铸月。
“啁。”铸月仍是平淡的回应一声,然后继续在院中赏月。老实说。她觉得精神好极了,休息了六个时辰,除了有些饿以外,其余的都很好,所以并没有立即要求要一间休息的房间。
“谢谢您!”师悖卿点头答谢之后,立刻转身进去探视儿子。
她才刚进去,便看见申屠列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像个煞不住的马车直奔向外,毫不客气的愀住铸月的衣襟,粗鲁的抓起她瘦削的身躯。
“你算什么大夫啊?我兄弟又没醒来。九个时辰你都在玩人命呀?”申屠列进入房内后喊了战戢好几声。就是不见战戢有任何回应。依旧一脸苍白的昏睡着,根本与治病前完全一样。一点进展也没,因此他感到相当愤怒,直觉的认为铸月根本就是庸医。
“哼!”铸月毫不在意的轻嗤一声,不屑与这等鄙俗野夫说话。
他根本是个没知识的家伙,世上有病人在看完大夫后就立即复元的吗?再说战戢伤得这么重。就算她采用最快的方法治疗,想要战戢睁眼醒来,至少也得等上三天,更何况她打算一步一步慢慢来。
“你这个庸医竟敢如此嚣张,我告诉你,若我兄弟没事,那就算了,如果他怎么了,我就要你陪葬。”申屠列威胁道。
“放手。”铸月冷淡而威严的说,一手暖额握住剑柄,这代表她即将动手,如果申屠列再不放开的话。他就会尝到人头落地的滋味。
申屠列猛然一推,不甘愿的松开手,他不是畏惧铸月。而是怕死了站在他身后拍他肩膀的师悖卿。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师悖卿按捺住满腔怒火,不容置吼的“请”他回房休息。
人说“一物克一物”,申屠列最怕的就是名震天下的兵器城夫人师悖卿,因此她一声令下后。他便像斗败的狗般夹着尾巴逃走了。
“大夫,让您受委屈了。”师悖卿深深感到抱歉,她的脾气虽烈,却也不至于家申屠列这般过分。
铸月放松紧握剑柄的手。微微一颌首,动手整理自己的衣裳,对她的道歉并没有多加理会。
“请问戢儿何时会醒过来?”这才是师悖卿想知道的事。
“五天。”铸月声调没什么起伏的说。
“谢谢您。”五天后便能醒来。师悖卿心中实在高兴极了,之后,她立刻找来一名仆人带铸月到客房去休息,自己则是进入战戢的房内照顾宝贝儿子。
进入客房休息的残月靠在窗边,心中想的完全是师悖卿为了儿子又跪又求又答谢的模样,她无法明白一个母亲怎么愿意为儿女牺牲至此。这一切又让她想起幼年那一段时光,让她一夜无法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