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这次再也不会醒来了!
但她回来了,当看到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龚子容眨了一下眼,又闭上,熟悉的消毒药水味,规律的机器声,她沉沉的呼吸--她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缓慢的呼吸声。
她再次张开眼睛,有些困难的转动着头部,意外的看到了颜家佑。
他正坐一旁打着盹,看起来似乎有些疲累,她想要伸手摸他,却提不起任何一丁点的力气。
颜家佑醒了,他先是眨了眨眼,目光落到床上,一看到她张大了眼睛,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来到她的床边。
「感觉还好吗?」他注意着她的一切。
龚子容虚弱的扬了扬嘴角,罩着氧气罩,连说话都吃力。她想问他,她是不是快要死了,但她没有办法开口。
「妳不会有事。」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颜家佑轻抚着她的耳朵,「我不会让妳有事,不过单单靠我一个人也不够,妳也得要答应我,一定要撑下去,知道吗?」
她眨了下眼睛,虽然动作轻微,然而她的头还是点了下。
他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她醒了--代表她再次闯过了一关。
只是只要一天没有等到适合的心脏,这种情况将会不停的持续下去,直到她的心脏功能全然失去的那一天。
她看出他脸上的担忧,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心疼。
他原本该是开朗阳光,现在却因为她--她疲累的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便又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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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护病房待了一个星期,龚子容在颜家佑的检查之后,终于可以转回普通病房。
「妳那天真的吓死我了。」简瑞淇进了病房,劈头便说。
「对不起。」她的语气依然有些虚弱。
「别这么说。」简瑞淇仔细的看着她,她更加苍白瘦弱,果然如颜家佑所说,她的身体是随着时间而损耗。
「我就知道妳又跑来。」当颜家佑一进医院听到简瑞淇又出现在台中分院,他就知道这女人又跑到了子容的病房来。
「我不能来吗?」简瑞淇瞄着他问。
他不以为然的回视着地,然后走到龚子容的床旁,也顾不得有简瑞淇在一旁,低头吻了她的唇一下。
「今天好吗?」
龚子容笑着点点头。
「真是羡慕死人了,」简瑞淇有些嘲讽的说,「怕我不知道你们有多恩爱,也不用在我面前表演吧!」
「因为我指望妳能够因为懂得非礼勿视这个道理而走人啊!」颜家佑也反讽了回去。
「你认识我不是一天两天,我最喜欢看人家亲亲爱爱,如果你们要在我面前演全套我也照看不误。」
要论口才--他明显输她一大截。
「其实我今天除了来看子容之外,还有一点事要找你。」简瑞淇对他挥了下手,「刚好你来,出来谈一下。」
语毕,她率先走了出去。
颜家佑不解的看着她的背影,但还是站起身,他贴心的替龚子容拉好被子。「我去去就来。」
龚子容点了点头。
「什么事?」他将病房的门关上,走向站在门口不远处等待的简瑞淇。
「她现在的情况还好吧?」
他点头,「还不错,只要不要太过刺激或疲累就好。」
「太过刺激?!」她闻言思考着,「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她,可是又怕刺激了她。」
他皱起眉头,「什么事情?」以他以往的经验,通常扯上简瑞淇的事情都是麻烦事。
「放心吧!我没有惹麻烦。」她对天一翻白眼,「我只是找到了一些数据。」
「什么数据?」
她考虑了一会儿,最后打开皮包拿出一个信封,「告诉你应该无妨。」
他怀疑的看了下信封,最后还是将信封接过手,然后打了开来。
里头有几张已经泛黄的纸张,包括了一张出生证明。
这个女婴是个早产儿,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几乎夺去她的性命,但却在当时被个在台南的王姓医生给救回来,只是可惜的是,这个女婴的母亲在生下这名女婴的当时心脏病发死亡,上头也记载着女婴母亲的病史。
遗传性的先天心脏病--他的脸色因为看到这些而越来越沉重,最后他越看越快。
包括这名女婴最后被送进了育幼院,在育幼院长大,到目前为止都受心脏病所苦。
「这是什么?」他抬头问着简瑞淇。
「子容跟我说过,她想要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她耸了耸肩,「所以我就叫之云要他们家的人出面去找。他们的效率还不错吧!没花多久的时间,他们就查到了,只不过--她妈妈在生她的时候已经死了,可以肯定一点,她的病是遗传来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病是怎么来的,只是……
「她的父亲还在?」他问。
「对,在子容出生前半年公费出国留学,而且在美国结婚拿到了绿卡,一直以来都没有回台湾,现在他在一家科技大厂服务,还是个年薪近百万美金的总经理。」
「他知道子容吗?」
「以数据来说,他应该不知道。」简瑞淇摇着头。
「不知道……」
颜家佑斟酌着眼下的情况,若让子容知道这些事,她或许会开心,但若是子容的父亲不想认她的话,又该怎么办?
毕竟以他手边的这些数据看来,当年是她父亲抛弃她的母亲,在美国另娶他人,是个标准的负心汉。
「之云已经派人跟子容的爸爸联络了。」
颜家佑闻言十分意外。
「干么露出这种神情,以为我做事靠不住吗?」简瑞淇没好气的说。
他现在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她爸爸怎么说?」
「她爸爸很意外,」她顿了顿,「他打算来台湾一趟。」
「他愿意认子容?」
「应该吧!」她的口气带着嘲讽,「因为他老婆不孕,所以他结婚二十几年都没有半个孩子,现在凭空冒出一个也算赚到。」
她讲话很呛,却也贴切,所以颜家佑一阵沉默。
「你的女人,」她拍拍他的肩,「所以你决定吧!」
「谢谢妳。」他诚心的表示。
「就算功过相抵吧!」她笑了笑,「我找不到一颗新的心脏给她,就替她找她的爸妈。我进去跟她打声招呼就走。」
「这么快?」
「拜托,你少来了。」她嗤了一声,「每次都巴不得我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说我是个麻烦制造者,现在帮了你就觉得我是神了吗?」
简瑞淇就是简瑞淇,讲话永远不给人留任何的情分。颜家佑摇着头跟她进去向龚子容道别。
手中的数据他先放护理站,该不该告诉她,他需要一点时间思索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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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子容的报告显示一切稳定,颜家佑一边翻阅报告,一边走进她的病房里。
「颜医生。」龚以刚一看到进门的他立刻站起身。
「以刚。」他听到声音才将注意力从报告中移开,他对龚以刚点了点头。
虽然颜知说过叫他名字就好,但龚以刚依然坚持要称呼他为颜医生,见他如此,颜家佑也不好表示什么,只好随他。
「子容的情况很好。」颜家佑直截了当的对他说道,「这点,我想,我们都可以放心了。」
「是可以放心了。」龚以刚深深的看了龚子容一眼,然后说:「我的事务所还有点事,我先走一步。」
「这么快?」龚子容有些意外,龚以刚以往总是在这里留个大半天,今天却坐不到三十分钟就打算离开。
「对,」龚以刚点点头,「事务所有点事情。」
「是吗?」闻言,她也不好勉强些什么,「既然如此,那就再见了,开车小心点。」
「我知道,妳自己也小心,Bye-bye!」龚以刚对她挥了挥手,跟颜家佑点了下头便起身离去。
颜家佑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最俊垂下目光,感情的问题总是难解,龚以刚需要时间去解开心结。
「你在想什么?」亮着笑容,龚子容侧头看着他问。
「没什么。」他轻压着她,要她乖乖的在病床上躺好,「妳不能太累,知道吗?」
「知道。」她顺从的躺回去,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家佑,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妳想出院了?」
「当然。」她皱了下鼻子,「没有人喜欢像个犯人似的待在医院里。以前我只要住院一段时间,情况控制住了,医生就会让我回家。」
「妳回家要干么?」颜家佑好笑的看着她问。
「工作啊!」她理所当然的回答,「我都在便利商店打工。赚的钱不多,但至少可以维持一些基本的开销,我毕竟已经二十几岁,不能再造成院里的负担。」
他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头,「别傻了,妳以后不用再这么辛苦。而且,这次妳的情况还不稳定,要出院,我看至少还要等一个月。」
「那么久?」她的声调微扬。
「才一个月,很快就过了。」他细心的拨开她脸颊上的头发,「对了,我想告诉妳一件事。」
「什么?」
「我希望妳能有心理准备。」
看着他的表情转为严肃,她不由得收起了笑容。
「瑞淇派人去调查了一些事情。」
她露出不解的神情。
「妳不是一直想知道妳的爸妈是谁吗?」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激动的想要坐起身。
「不可以!」他制止了她,「不能激动,冷静下来,不然我不说了,听话,吸一口气。」
龚子容立刻听话的照做,然后她异常心急的紧盯着他不放,「结果呢?你快说啊!」
「找到她了。」
她惊愕的捂住嘴,有如在梦中。
颜家佑拉下她的手,然后将之包在自己的掌里。
「妳妈妈跟妳有一样的毛病,先天性的心脏病--她在生下妳之后就死了,来不及留下什么数据,只知道她是个未婚妈妈。」
听到这里,她的眼眶有点泛红。
「死了?!我妈妈死了?!在生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吗?」这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对。」他捏了捏她的手,「答应我,妳别胡思乱想,生老病死都是天意的安排,虽然妳没见过她,但我相信,妳妈妈一定很爱妳,才会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之下还把妳生下来。」
龚子容沉默着,缓缓的消化这件事所造成的冲击。
「我爸爸呢?」她像是鼓足勇气似的问,「你说我妈妈是未婚妈妈,代表她跟我爸爸没有结婚,那他呢?我妈妈死了之后,他在哪里?」
「他不知道有妳的存在,因为在妳妈妈生下妳之前,他就已经离开台湾,而且二十几年来,他也没回台湾过。」
「他抛弃我妈妈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上一代的事,我想,我们晚辈不懂也不便置喙。」
她不认同他的理论。
「妳爸爸要来……事实上,他已经到了台湾,只要妳愿意,妳立刻就可以见到他。」他抚着她的脸颊,「但当然--如果妳不愿意的话,大可不要理会这件事,就当不知道。」
对颜家佑而言,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状况,至于她认不认自己的父亲这件事倒在其次。
她沉默的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的露出一个笑容,「好!我要见他。」
「妳确定?」他再问了一次。
她肯定的对他点点头,「放心吧!如果我有任何的不适,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颜家佑弯腰吻了吻她,既然她决定见父亲,他立刻联络吴廷安--龚子容素末谋面的父亲。
龚子容要自己不能思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知道父母亲是谁的一天,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能多想,不然她会太过激动,而她不能激动,不然家佑会担心。地下停的在心中反复的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