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中醒来,梅絮儿的头疼得有如火在烧。
一夜宿醉,脑子清醒得很慢,眼皮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足足在床上翻腾了好半天,她才缓缓忆起昨夜的一切。
「都怪那个狄冠宇!」她脸色难看的躺在床上申吟着,知道自己不该碰酒,只是没想到一碰到狄冠宇,她就连三个姊姊的耳提面命也全忘了,胡里胡涂的便喝醉了。
不过,她懊恼的时间没多久,嘈杂刺耳的电话声响了起来,差点震破她的耳膜。
她愠怒的拿起话筒,另一头便已传来左韵灵调侃似的笑声。
「絮儿,今天觉得怎么样?酒醒了没?」
梅絮儿闻言,不悦的哼了声,强忍着愤怒道:「你还好意思说?要是你昨天不提议去唱什么歌,我现在的头也不会痛得跟什么似的。」
左韵灵却皮皮的笑道:「唱歌不是我提议的,是班长提议的。」她撇得一干二净。
「可却是你提的建议啊!」梅絮儿难掩愤怒的指责。「我的酒量一向不好,根本是一滴酒也不能碰的,结果昨天喝了那一口,害我吐得整个人都虚脱了,我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也不晓得。」
原本还在笑的左韵灵却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后,蓦地愣住了。
「你连你是怎么回家的也不晓得?」
「是啊!」想到这里,她又是一把火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看我喝醉了也不会送我回家,居然还放我自己一个人摸黑回来,我可是喝醉了耶!你晓不晓得这有多危险?而且我昨天晚上还让坏人跟踪了,真是吓死我了。」
「坏人?」左韵灵一听,诧异极了。「什么坏人?」
于是,梅絮儿便把昨夜自己所有记得的一切全部说出来,边说还边打着冷颤,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左韵灵听完,愣了几秒,终于爆笑出声。
「你说你拿高跟鞋狠狠的往那个『坏人』的头上敲?」
虽不明白她在笑什么,梅絮儿还是老实的道:「是啊!他是坏人啊!当时我吓坏了,下意识就这么做啦!我这可是正当防卫。」
她居然还说得如此义正辞严、大言不惭的?
「如果我告诉你,你口中所谓的坏人,其实就是狄冠宇呢?」
梅絮儿万万想不到这个可能,马上便反驳:「这怎么可能?我昨夜记得很清楚,那个人绝对不是狄冠宇。」
左韵灵忍住笑意,提醒道:「你忘了你昨天喝醉了?」
「这……」这回,她可说不出话来了。
左韵灵忍不住开始狂笑。「昨夜我们大家见你喝醉了,所以拜托狄冠宇送你回家。谁知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当着大家的面拒绝、让他下不了台,昨天你可真够绝的。」
左韵灵的话,梅絮儿是半点印象也没有。「我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了。」左韵灵坏坏的嘲弄。「你的记性本来就不好,再加上你昨天晚上又喝醉了,任何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当然一点记忆也没有,亏人家昨夜还抱了你好久呢!」
梅絮儿一听,震惊不已。「你说昨夜狄冠宇抱我?」不会吧?
左韵灵认真的点头道:「是啊!你昨天喝得醉醺醺的,自己倒在狄冠宇身上;他没有办法,只有一直抱着你、让你睡觉喽!瞧瞧人家对你可真够仁至义尽的,你却狗咬吕洞宾,居然还拿他送给你的高跟鞋打他,我的天啊!我可真是佩服你,连好人坏人也分不清。」
听完她的话,梅絮儿仔细想了一想,真有些印象了。
因为,她隐隐约约的记得,昨夜在她难受的狂吐时,好像有一双手温柔的拍打着她的背;而在她害怕的时候,轻轻的将她拥入怀里安抚着,那个人……不会刚好就是狄冠宇吧?
「天哪!怎么办?」一想到极有可能是他,她尖叫出声。
「怎么办?」左韵灵幸灾乐祸的直笑。「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只知道你昨天虽然拒绝他,他还是义不容辞的答应护送你回家,结果呢?他这个护花使者好处没捞着,反倒惹来一身腥,我真是替他不值哦!」
「可是那是因为我全忘了啊!」梅絮儿焦急的澄清。
「是哦!一句忘了就撇得干干净净了。」
「左韵灵!」梅絮儿终于忍无可忍的低叫。「你不要把我说得好像我对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好吗?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他自己也不好啊!就算他临危受命、答应送我回家,那他应该对我表明身分,干嘛像个坏人一样偷偷摸摸的跟在我后面?难怪我会误会嘛!」
「所以你就可以拿他送给你的高跟鞋打他?」
左韵灵一针见血的话,堵得梅絮儿哑口无言。
「怎么,没话说了?」
「你要我说什么?」这会儿,梅絮儿已如泄了气的皮球般,一点劲儿也提不起来。「你说得的确没错,我是不该拿高跟鞋敲他的头,完了完了,我看我们两个的梁子肯定要因此结得更深了。韵灵,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可怜兮兮的哀号,转而向左韵灵求救。
左韵灵却只是淡淡的道:「你别问我,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答应的。」
「你没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梅絮儿着急的扯着电话线。
话筒的另一端沉默良久,最后左韵灵才开口:「向他陪不是。」
果然,梅絮儿一听,恼怒的叫道:「我为什么要向他陪不是?」
她的反应早在左韵灵的预料之中。「所以我说你不会答应啊!」
「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必要答应。」梅絮儿飞快的说着,气炸了。「为什么不是他来向我低头?毕业那一天的仇我可是还没找他报,你现在却要我去向他认错,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嘛!」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喽!」
梅絮儿想也不想的大吼:「当然是不愿意。」
「可是你怎么不想想他在狗爪下救了你,而且还体贴的送了你一双高跟鞋,最后还送你回家?他不仅让你免于狗吻、被人耻笑的可能,还保护你免去坏人的觊觎;可是反观你呢?却在这里翻陈年旧帐、细列他小学时的不是,现在到底是谁在计较呢?」
梅絮儿一听,当场傻眼了。「你居然胳膊向外弯?」
左韵灵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就事论事。在我看来,他或许早把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全给忘了,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倒是你,我不是早说过了吗?男人的度量没那么狭小的,说不定他现在希望可以重新和你成为好朋友,你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
「我没有斤斤计较。」梅絮儿大声的反驳。
「好好好,他没有斤斤计较,你也没有斤斤计较,斤斤计较的人是我,这总可以了吧!」
知道她发怒了,梅絮儿才不甚情愿的让步。
「你要我怎么做?」
「既然你不想道歉,那就示好吧!」
「示好?」梅絮儿纳闷的皱起眉。
「是啊!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还送东西给你,你去向他道个谢,然后请他吃饭,这应该不为过吧!」
梅絮儿有些迟疑地道:「非得要这么做吗?」
冷冷的音调从另一头传了过来:「你说呢?」
知道自己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梅絮儿认栽了。
算了算了,就当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了。
不过答应归答应,梅絮儿还是硬拖延了好些天。
本来嘛!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要不是左韵灵在她耳朵旁叨叨念念的,她根本就不可能会答应这个荒谬的提议。
而眼前,感受到对方那投射而来的灼热视线,梅絮儿难堪得如坐针毡,当下懊恼起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轻易便答应这个可笑的提议。
「你找我出来就为了发呆?」坐在她对面的狄冠宇环起手臂,噙着抹嘲弄似的笑瞅着她。
「当然不是。」梅絮儿略显狼狈的说着,脸颊因他的注视而烫红。
怪了,为什么每次只要见到他,她就表现得不像自己了?
「那是为了……」
「请你吃饭。」感受到他不以为然的眼神,梅絮儿强忍着怒气道:「很谢谢你那一天救了我,而且还送我一双高跟鞋,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装作不在乎;所以我决定请你吃饭,好报答你的好意。」反正,她是不可能会向他道歉的,宁死不屈!
「就这样?」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错愕不已的看了他一眼。
「不懂?」狄冠宇噙着抹阴邪的笑,咬牙切齿的说:「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那天晚上的事。」
梅絮儿的心当场漏跳一拍。「我是忘了。」
她想都不想就撇清,反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你不会真忘了那天晚上拿高跟鞋猛敲我的头的事吧?」他不和她打哑谜,直接挑明了讲。「我好心好意送你回家,你不感激我不打紧,反倒把我当坏人似的脱下鞋子就往我头上猛敲,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吗?」
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便指责起她来,梅絮儿被吓住了。
「我……」
「你什么?」狄冠宇故意用轻柔的语气说着,眼神却锐利得骇人。「我好心的救你,你却反过来咬我一口。你说,我们这笔帐该怎么算?」
梅絮儿吞咽着口水,在他逼人的目光注视下,终究克制不住紧张的啃起手指来了。
「我真的全忘了,我的记性向来不好,再加上喝了一点小酒,我……我是一点酒也不能喝的,因为我酒量很差,所以……所以这真的不能怪我,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更不是存心这么对你的。」
心思细腻的狄冠宇发现到了她下意识的小动作。
「你很紧张?」怒意不见,改由笑意取代。
「你怎么知道?」她又惊讶又错愕。
急坏了的梅絮儿压根儿就没发现自己习惯性啃咬手指的动作,早泄漏出她的紧张,兀自纳闷着,不明白他是何以瞧出来的。
只是,狄冠宇没有回答她,撇着唇角转移话题:「所以,你今天来是打算向我陪不是的?」
梅絮儿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但在他犀利的注视下,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你认为一顿饭抵销得了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吗?」狄冠宇一脸平静的道,实则在进行撒网的动作。
梅絮儿不安的推推眼镜。「我对你有造成任何的伤害吗?」
「要不这是什么?」
随着他拨动头发的动作,梅絮儿清楚的看见他额上那明显清晰的红色肿胀,彷佛是被人以尖硬的物体碰撞出来的,她的脸羞愧的涨红,心虚的低下头直绞扭着双手。
「那该不会是……」
「你的杰作。」想起那一幕,他唇边的邪笑加深了。「所以你说,一顿饭抚平得了你制造出来的杰作吗?」
他咄咄逼人的眼神与言词,激出了梅絮儿潜藏的愤怒。
「我刚才不都说了,我全忘了吗?所以这一切根本就不能怪我,要是你不偷偷摸摸的跟在我后面,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
狄冠宇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你说什么?」
梅絮儿紧扯着身上的灰色外套,吓坏了。
「我没说。」天哪!他的眼神好可怕。
「一顿饭?你真当我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你?」狄冠宇语气温柔的说着,抽搐的唇角却泄露出他的狂怒。「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好几年的小学同学,我是不是应该好好的想一想该怎么回报你送给我的『见面礼』?」
「不用了。」梅絮儿当下挥舞着双手,粉白的小脸被吓得毫无血色。「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伤害我,如果一顿饭不够,我可以请你吃两顿饭、五顿饭甚至十顿饭,这样总可以了吧!」她天性向来容易紧张,被他这么一吓,马上温驯得跟只小绵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