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的梵曜百货,人潮汹涌,每个楼层都被大批涌入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
傅惟心正忙着帮客人结帐,她将衣服折好收进纸袋,再在袋口贴上有着百货公司名称的胶带。
「谢谢妳。」送上一个亲切的笑容,她将纸袋交到顾客手中。
她在这当专柜小姐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说实在的,她蛮喜欢这份工作的。
「终于全走光了。」惟心的同事雅音吁了一口长气,走到站在柜台前的惟心身旁说。
从百货公司一开门,她们的柜内就涌进许多人,她们忙了好一阵子,现在总算可以喘口气,休息一下。
「是啊!」惟心动手整理被翻动过的衣物,趁空档赶紧将店的门面打理好。
就算现在店内没人,但外面的走廊上仍有许多人在走动,随时都会有人走进来。
她们所在的这一楼层,是百货公司所规画出的精品区,在这层楼的专柜全都是世界知名的品牌,所以她们的顾客,大多是些非富则贵的有钱人。
「喂,明天的休假,打算怎么过呀?」雅音转向她,朝她暧昧的眨眨眼。
「妳说呢?」惟心不答反问,将问题丢回给她。
「我知道,要和妳的阿娜答去约会,是吧?」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知道了还问?」惟心睨了她一眼,还是据实以告,「他明天请半天假陪我,我们要一起去看场电影,然后去吃晚餐。」
「啧啧啧,感情这么好!」
「妳现在才知道啊。」她才不理会她的消遣,俏皮的回话。
想起黄谷维,她的心头泛起微微的甜蜜。
他们高一认识,从高二开始交往,他们相约一起北上念大学、一同走过大学时代,经历他服兵役的两年时间……他几乎可以说是她生命中,除了她父亲以外,唯一重要的男人。
「你们都交往七年多快八年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对于惟心这个交往多年的男友,她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他退伍才一年多,工作还不稳定,等我们经济基础稳固些,才会谈到婚姻。」早在大学时代,他们就已有共结连理的共识,她认定他是她生命中的另一半,至于签下那只婚姻契约是迟早的事,不急。
只不过,他最近似乎有事瞒着她,她猜,他该是有向她求婚的打算,因为昨晚挂电话前,他用很严肃的口吻说,明天有话要告诉她,她想,大概是结婚这事了。
「说真的,你们交往这么久,妳有没有偷吃过?」
「当然没有。」惟心曲起食指,给了她一记爆栗子,外加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问这什么问题?居然怀疑她!她对爱情可是很忠贞的!
「那他呢?他有没有出轨,做出对不起妳的事情过?」雅音揉揉发疼的头壳,止不住好奇的继续追问。
「妳觉得呢?」她故作神秘的对她一笑。
「我觉得呀,男人全是些靠不住的东西。」
惟心但笑不语,对她的话不予置评。
「妳别只是笑,快告诉我。」她可是标准的好奇宝宝。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最起码,他没被她发现过有任何古怪的地方,「但是我相信他。」她对黄谷维可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再说,要是不能信任彼此,这段感情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劝妳还是注意点好,男人啊……」雅音留个话尾,还装模作样的摇着头,要她自己想象她保留的那些话。
惟心仍只是微笑,手上的动作没停过。
「嘿,对了,」雅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靠在惟心的身边,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们那个过了没?」
「那个是哪个?」惟心皱起眉,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就是『那个』呀!」她加重语气,「那个」二字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看惟心还是一脸的不知所以然,她索性挑明了说:「就是做爱,我们俗称炒饭的那档事。」她激动的微微提高音量。
「妳小声点,我们现在在公众场合!」惟心摀住她的嘴,紧张的望了望四周,深怕她的话使她们成为注目的焦点,「在这种地方问我这种事,妳羞不羞啊?」她不怕羞,她都替她脸红。
「有没有嘛?」她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没得到答案是不会甘心的。
看惟心的脸突然之间红得跟西红柿一样,她便摆出一副我明白的样子,「怎么样?他强不强?大不大?」她三八的又再追问下去。
「妳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装傻地企图闪避这个问题,脸更红了。
她以为她这样就能躲过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太小看她雅音了。
「少来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他行不行?我跟他又还没、还没……」她说不下去了,俏脸不只红了大半,连耳根子都泛起红晕。
「不会吧!你们交往这么久都没有过!?难道他都没向妳提出要求过?还是他有隐疾?」她一脸的不敢相信,直肠子的她,口无遮拦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能怪她有这种想法,他们可是交往八年,不是八个月!一个男人居然可以忍受这么久只有精神、没有肉体的生活,她现在倒是佩服起黄谷维来,前提是他真没背着惟心在外面偷吃的话。
「妳怎么这么说?」惟心赏了她一个白眼。
「我说的是实话。」雅音倒不认为自己的发言有何失当,「他真的都没要求过吗?」要是没有的话,她能够推断——他真的有病。
「他是有要求过,可是都被我找借口躲掉了。」提到这事,她自己也觉得挺苦恼的。
她知道交往中的男女朋友,感情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很自然而然的,就会发生更进一步的关系,但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搞的,每次一到紧要关头,身体就会自动要她喊停。
每当黄谷维对她有一些比较亲密的动作,她就会有意无意的躲避,不是她不愿意,可是她就是觉得感觉不对,她对这样的自己觉得奇怪,也对他的包容和体谅觉得感谢。
「哇啊,我看妳大概可以算是异类了。」八年耶!她的朋友当中,可以坚持这么久的,就属她。
「妳别取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惟心的情绪全写在脸上——苦恼又带点无奈。
「那妳不担心,他会因为这样变心吗?」
「我相信他不会,毕竟我们都在一起八年了。」要变的话,早变了,何必等到八年后的今天?她对他有信心。
而且,在一起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她对他的感情早已超越过爱情,把他当成家人,她认为他对她也是如此,不会这么轻易说变就变的。
「我劝妳还是别那么自信,男人不盯紧点,是很容易作怪的,尤其像妳这样的情况,要更当心点!」雅音好心劝告道。
惟心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的态度让雅音看不出,她到底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她心急的再补一句:「不听我的劝告,到时真要出了事,可别找我哭诉。」
嘴上虽这么说,但若真被她料中,她还是会很有义气的借出她的肩膀的,谁要她们是好朋友呢!
「我听见了。」惟心知道她要是不回话,她是不会放过她的。
「别光只是听见,要付诸行动才行呀!」她不放心的再叨念、叮咛道。
蓦然间,门外走廊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吸引住了雅音全副的注意力。
「妳看、妳看,是雷四少耶!我们家的总经理。」她兴奋得像中了大奖。
「喔!」惟心应了一声,头微抬一下,只见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右手插在裤袋里,左手帅气的拨拨前额的头发,举手投足间皆带着自信的丰采,只可惜惟心站的位置被柱子挡住了,没能看见他的脸。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大名鼎鼎的雷四少出现。
「他真的好帅喔!听说他是他们家现在唯一的单身汉,他三个哥哥结婚时,全台湾不晓得有多少女人扼腕呢!」她也是那些搥心肝的女人之一呢!她一脸陶醉的盯着雷四少。
那雷四少正和一位大美女在说话,大美女的标致五官就不用说了,纤细的身材,丰满的上围和一双雪白匀称的长腿,一瞧就知道是美女中的极品。
惟心欣赏着大美女,她对她的兴趣比对雷四少更浓。
「妳好像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惟心久久不语的冷淡,终于引起她的注意。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一个名花有草的女人,对别的男人有太多的兴趣,岂是一件好事?再说,她很满足能和初恋情人携手到老,自然对他以外的男人兴趣缺缺。
「看看嘛,又没要妳去钓他。」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结婚前,多看看、比较比较,婚后才不会后悔。
惟心对她的话不予置评,笑着摇摇头。
「啊!雷四少走了!哇!雷四少身边的女人往我们这边走过来了!」雅音说出她的新发现。
「是啊!客人上门,我们该工作了。」
「欢迎光临。」大美女一踏进店门,惟心的声音立刻响起。
大美女不屑的瞟她们两个店员一眼,径自走往店内两旁的衣架前。
「跩什么嘛!」雅音老大不爽的低声啐道。这种人她见多了,美则美矣,但眼睛长在头顶上,只会狗眼看人低。
惟心拉拉她的衣袖,要她小声点,可别被大美女听见她说的话,雅音则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上门即是客,做不成生意没关系,只怕她会向主管投诉她们的服务态度不佳,那她们可就惨了。
「小姐,有什么我可以为妳服务的吗?」惟心端着亲切的笑容,迎上大美女身边。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慢慢挑,等会有需要的话再叫妳。」一开口,就知道她习惯对人颐指气使。
「好的。」惟心退回柜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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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电影,吃过浪漫的烛光晚餐,傅惟心和黄谷维两人手牵手,散步回家。
现在不过是晚间九点多,街上还有许多的人,在这些人当中当然不乏一些牵手、揽肩搂腰的情侣。
惟心看着身旁的人,平心而论,黄谷维并不算是个美男子,只勉强称得上是斯文。虽然如此,她还是爱了他八年之久,毕竟外表并非是爱一个人的要件。
她想,他们应该会像现在这样,一辈子一起牵手走到生命的尽头吧!
心里头甜蜜得很,她和其它的女人一样,希望自己和心爱的男人,能像电影情节一样,和男主角有个完美结局。
「你觉得刚才那部电影好不好看?」那是部爱情喜剧,她一向偏好这类的电影,对恐怖片则是敬而远之。
虽然电影已经结束好几个小时了,但其中的浪漫情节仍留在她脑海中,令她印象深刻。
「不错呀!」听到她的声音,他侧过头微微一笑,回答她。
她也对他一笑,知道他没说出真心话。这场电影他从头到尾都看得心不在焉,男人嘛!都爱看科幻片,再不就是动作片,但他总是让她,陪她看她想看的。
可今天他特别的奇怪,除了看电影心不在焉外,连吃饭的时候也是,而且还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昨晚不是说,有话要告诉我。」压下心中的疑问,她想找些轻松的话题与他谈天。
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将两人相牵的手用力的前后甩动。
「我……我……」黄谷维结巴了,最后因不晓得该怎么开口,而宣告放弃,「算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改天再说。」
他思考了许久,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才能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只好先暂时压下这件事,而且他也还在犹豫,一个是和他交往八年的女友,另一个……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她没发现他的古怪,一心以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她到现在仍认为,他想向她求婚,只是苦于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
「没什么,以后再告诉妳。」他敷衍道,心虚得不敢看她。
「你怪怪的呦。」她眼角带笑的斜睨他一眼。
「没,真的什么事也没有。」他心虚地急着否认。
他的语气、他的态度都在在透露出怪异,她终于嗅出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你好奇怪,出了什么事吗?」她是出自一片真诚的关心。
「我告诉妳什么事都没有,妳到底要问几次?」他突然恼羞成怒的大吼出来。
她被他吓了好大一跳,他从未对她大声说话过,而今天他居然吼她!?她被吓得愣在原地,忘了继续脚下的步伐。
话一出口,连他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当下也明白他吓到她了,「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只是、只是我最近的工作压力太大,所以才会一时情绪失控。」他随意抓个借口,掩饰自己的怪异。
她愣住没多久便恢复正常,虽惊魂未定,但她仍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没关系,你别放在心上。」她知道他的失控让他自己也不好受,还反过来安慰他。
他们谁也没再说话,手牵着手沉默的走着。
穿过长长的暗巷,他们走到惟心住的大楼下。
这是一栋十楼高的建筑,惟心就住在这儿的六楼。
工作三年,加上家里的资助,她买下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住在这里什么都好,生活机能也很发达,惟一的缺点就是得先穿过一条长长的暗巷。
黄谷维曾劝她搬家,毕竟一个女孩子家,又在百货公司那种需要轮班、常很晚下班的地方工作,要独自穿越暗巷总是不安全。
不过惟心仍住在这,由此可知他劝说的效果如何了。
「我要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她的态度很自然,像方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相知久了,她知道他不是有意凶她的,但他的奇怪态度仍在她心中留下猜疑。
「我想上去坐坐、喝杯水,可以吗?」说实话,他觉得他们并不算是一对正常的情侣,她在这里住了半年之久,他进她屋里的次数,连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都十点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她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替他着想,怕他明天上班没精神。
「才十点多,只是上去坐一下,不会太久的。」他握紧了她的手,显得有些激动。
「好吧。」他的怪异让她直觉的想拒绝,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也说不出口,只好答应他,虽然她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搭上电梯到了六楼,打开门让他先进屋,她也随后跟进,将门给关上。
约二十来坪的空间里是全女性化的摆设,四面墙全是浪漫的粉红色,空间被简单的划分为一房、一厅和一个小厨房。
「要喝什么?」她将皮包、钥匙随意丢在客厅的桌上。
「给我杯水就行了。」他自己挑个位置坐下。
闻言,她进小厨房帮他倒了杯水来。
接过杯子,他并没有喝,直接放在桌上。他伸出手拉了她一把,让她跌坐在他身上,不由分说的便吻上她的唇。
推开他!这是第一个闪进她脑海里的念头,但她没有这么做,直到他的手碰触到她的前胸时,她才抗拒。
「别这样。」推开他的手,她让自己快速的离开他的怀抱,退到离他有几步之遥的位置。
「为什么?我们交往这么久,为什么妳还是不肯让我碰妳?」她的抗拒引发他积压在心里多年的不满。
「不是我不肯,而是我总觉得感觉不对。」她也不懂,为何她会对他的碰触觉得反感?
「感觉不对!?妳感觉不对了八年!」他指控,刚开始他可以说服自己,是因为她没有心理准备,但现在呢?她仍用同一句话回答他!
深吸了口气,他说:「今晚,我要留在这里过夜。」这句话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而是直接作决定。
他的语气在她听来,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可是……」情况怎会变成这样?她苦恼,任谁都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这不太好吧?」她急了,急着想找借口回绝他。
「没什么不好的。」他立即否决她的推托之词,这一刻他由着愤怒主宰自己。
离开椅子,他一步步的往她靠近,为了和他保持距离,她也不由得往后退去。
「你别这样!」她已经无路可退,被他逼进房间。
他飞扑到她身上,将她压倒在床上,他狂乱的吻着她,一个用力,他撕扯开她的衣襟。
「不要!」她凄厉的哭声与衣服破裂的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她不断的搥打他。
她的声音唤回他的理智,他一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立刻离开了她的身体、她的床。
惟心的眼泪不断落下,死命拉着已经破裂的衣服,遮住胸前。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愧疚袭上心头,他说不下去,毕竟眼前的事实让他无法辩驳。
「对不起。」再次道歉,除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外,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转身离去前,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中也已经作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