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一点印象,向晴绕了好多冤枉路,终于找到位于小巷子里毫不起眼的--「愿者上钩」。
推门进去,店里头还是像上次来时一样,有些阴暗且冷冷清清。
向晴探头探了老半天,还是没有人出来招呼,直到出声呼唤,才从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妳来了。」古悦心见到她没有太多的惊讶。
「妳怎么知道我要来?」惊讶的反而是向晴了。
古悦心越过她,走过去玩弄陈列的玉石,从容的说:「就算妳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妳的。」
「找我?为什么要找我?」从第一眼见到她,向晴就觉得这个女人难以捉摸,全身上下像是藏着许多秘密,周围被一团白雾包围着,无法一眼看穿。
「这不是重点。」放下玉石,古悦心转身面对她。「找我有什么事?」
「喔,是这样的,我想跟妳谈谈那个夜明珠的事情。」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夜明珠?妳想要?不过……价钱可不是妳出得起的喔。」
「不是的,并不是我想要,我要了也没用啊。」向晴连忙摆摆手否认。「我只是想请妳把它卖给莫总,夜明珠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莫怀山叫妳来的?」古悦心狐疑的看着她。「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他竟然要妳来当说客?」
「妳误会了。」向晴大力摇着头解释。「我和他没半点关系,他也没叫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
「妳就那么有把握,我会听妳的话?」
「其实我也知道,我没有任何说话的立场,但我还是厚着脸皮来了,这个夜明珠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我诚心的请求古小姐,妳就用合理的价钱卖给他吧,妳不但能赚到一笔钱,他也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这样大家互谋其利,不是很好吗?」向晴努力想说服她。
「嗯……妳说的有道理。」古悦心点头,但语气迟疑,彷佛考虑着什么。
「这么说妳答应卖了?太好了,我要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向晴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看来古悦心没有想象中难缠嘛,她还是讲道理的。
「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还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个条件,如果妳答应的话,我可以考虑把东西卖给他。」
「到底是什么条件?尽管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但我一定会努力做到。」向晴有些好奇,自己既不有钱,也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她可别开太困难的条件啊。
「放心,这个条件很简单,妳一定可以做得到的。」古悦心停顿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向晴。「我要妳离开莫怀山,永远不再和他见面。」
「什么?」向晴忍不住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我再说一次,如果妳答应离开莫怀山,永远不和他见面,我会考虑把夜明珠卖给他。」
「可是……我和他……」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妳喜欢他对吧?」古悦心肯定的说。「妳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惜妳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我看见妳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妳对他的感情不单纯,我没有说错吧?」
向晴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古悦心见状,便继续往下说。
「我也不怕让妳知道,我喜欢他,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上他了,我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不希望妳在旁边搅局,如果妳真的为他着想,就赶紧退出,否则最后伤心的人会是妳。」
古悦心的直接,让向晴一时间不晓得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沉默着。
「没关系,妳用不着现在就答复我,我给妳一些时间好好考虑。」古悦心大方的说着。「就这样,等妳有答案后再跟我连络。」说完,便准备送客。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向晴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向古悦心。
「我现在就可以给妳答案,妳所说的条件,我办不到。」
「妳确定?」
「没错,先别说他对我到底有没有感情,就算他不爱我,我也不可能会答应这种条件的。」她一脸义正辞严,小脸上焕发着正义的光芒。「爱不是一件东西,可以说不要就不要,说放弃就放弃,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只代表我对他的感情太过脆弱而不真实,才可以这么轻易说出『放弃』两个字。
更何况,他是一个人,不是东西,是不可以被让来让去、推来推去的,我答应妳的条件后,并不代表他就会爱妳、你们两个在一起就会幸福。他想和谁在一起必须由他自己来做决定,我没有办法帮他答应妳什么。」
小手握拳握得紧紧的,向晴激动的脸有些红起来了。
「那么夜明珠呢?妳不在乎他能不能得到夜明珠了?如果妳连这点小事都帮不上忙,又怎能说妳喜欢他?」古悦心咄咄逼人的问着。
「没错,如果我帮不上忙,的确是会难过,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能以爱之名,企图左右他的思想和行为,还冠冕堂皇的说一切都是为他好,这并不是爱他的表现。如果他真要我这么做,我会答应,但前提是--这必须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我们这两个不相干的人代替他做的决定。」向晴急切的说着,身体微微前倾。
「好吧,如果这是妳的决定,看来我是没有办法左右妳的,妳高兴怎么做就怎么样,反正对我来讲都没差不是吗?我想,凭我的外表和身家,应该不至于会输妳才是。」其实心中是有些佩服她的勇敢和想法,但古悦心表面上还是维持一贯的冷静自若,耸耸肩不置可否的说。
「如果这是他的选择的话,我会祝福你们的。」向晴不得不承认她所说的话。
古悦心是个大美人,艳丽的五官加上火辣的身材,是那种走在路上便会引来一堆蜜蜂或星探的人,再加上又是个古董店的老板,虽不知有多少财富,但肯定不至于太穷酸。
而她,一个八卦杂志社的小记者,没有背景、没有财力,就连外貌也只曾被称赞过清秀有气质而已,再说谁晓得这是不是安慰的话。
将两人的优缺点列出来后,发现两人根本就有如云泥之别,连比较都不用了。
莫怀山会选择古悦心,应该也是迟早的事情吧!他一开始可能对她的主动有些不习惯,但适应之后,他很难抗拒得了古悦心的魅力。
想到这里,向晴不免感到难过,但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她也只能认了。
「既然我们条件谈不拢,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慢走,不送。」
「那我就先走了,不过还请古小姐能多考虑考虑这笔买卖,相信莫总一定不会让妳吃亏的。打扰了,再见。」
向晴对古悦心点头致意后,转身拉开门--
当她见到站在门外的人时,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古悦心听到向晴的话,也朝门外看了一眼,并在看见来人时快步走过去,然后扬起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媚笑。
「莫总,来多久了,怎么不进来坐?」
莫怀山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凝重的看着向晴,那灼然的视线,看得她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你……都听到了?」她怯怯的问。
他该不会是在怪她自做主张跑来找古悦心,义怪她没答应古悦心的条件,不肯帮他这个忙?
「其实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向晴急忙想解释,虽然不知道亡羊补牢还来不来得及。
但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他粗鲁的打断。「妳跟我来--」
他二话不说拉了她的手就走,丝毫不管古悦心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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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被人拽上车,到车子停在一个向晴不认识的地方为止,莫怀山一直铁青着脸没有开口,直到引擎熄火后,向晴才小心翼翼的问:
「你在生气吗?」
莫怀山还是没有回答,双手挂在方向盘上瞪着前方。
「你不要这样,说说话嘛。」
她突然感到有些心慌,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在这种沉默下,向晴显得有些惶惶不安。
「谁准妳那么做的?」他终于开口。
「什么?」她没有听清楚他讲的话。
「我说,谁准妳管我的事情?」语气加重。
「我……我只是想、想帮上一点忙,那颗夜明珠似乎对你真的很重要,我想说不定多个人去说服古小姐,她就会愿意割爱。」她讷讷的解释。
「我有叫妳这么做吗?妳觉得妳凭什么插手管我的事?妳以为这么做我就会对妳另眼相待,甚至爱上妳?或是说妳有其它目的?钱吗?」
莫怀山知道她全是出自一片好心,但当他听到她对古悦心所讲的那些话时,心中却有股奇怪的感觉,像是内心深处什么东西崩塌了……觉得自己似乎变得不像自己,这种陌生的慌乱,让他不知该如何排解,也使得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用伤人的话语来防卫自己的心。
「不是的,我从来就没那么想过,我知道我长得不顶漂亮,又没有什么显赫的背景,和古小姐根本就不能相比,所以我从来没有期望过你会喜欢我,更从来没想过要从你那里得到金钱,我只是希望能尽自己一点心力,帮上你的忙。」
她不知道出自好意的这个举动,竟会引来他如此大的反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向晴难过的低下头,心里一直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像当年她一心想要帮学长走回正途,希望他用功念书,然而最后却得到那样的结果,她的一片好意真的是好意吗?抑或只是造成他人的负担、导致他人的厄运而已?
「我不需要妳多管闲事,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妳多费任何心力。」莫怀山冷冷的说。
闻言,向晴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曲解别人的好意?这样做会让你比较快乐吗?」说着说着,她的眼神突然哀伤起来。「你总是把自己孤立起来,倔强的以为不需要朋友,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孤独吗?那会让我很心疼你的?」
「妳……」她哀伤的眼神,让他猛地心惊,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能看透他的伪装,听到他心灵最底层的声音。
看着她为他不舍,与他感同身受的表情,莫怀山忍不住长臂一伸,狠狠将她搂进怀中,搜寻着她的唇瓣……
像是要把多年来压抑住的情绪一次宣泄,他毫不怜香惜玉,粗鲁的啃舐着她的唇,直到她发出吃痛的声音,才让他的掠夺缓和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快喘不过气来,莫怀山才松开对她的箝制。
离开他的怀抱,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向晴大口的喘息着,直到调匀气息后才开口道:「为什么要吻我?」
这个疑问已经盘旋在她心里很久了,上次可以解释成一时的意乱情迷,控制不了的冲动,但这次呢?
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
是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所以不必顾虑太多,想怎样就怎样,抑或是他对她也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情愫?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吻我?」就算这个问题已让她的脸快要烧起来,她还是想知道答案。
「因为我……」有那么一瞬,看着她企盼的眼神,莫怀山差点就要说出她想听到的答案,最后理智及时地拉住他。「我想做的事情,从来不需要解释为什么,妳不用想太多了。」
听见他用没有温度的语气,像在说着事不关己的事情般,向晴像是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心跌入冰冷幽暗的湖底。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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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回来了。」走进已经好几个月没踏进的家门,向晴扯高嗓门叫唤。
自从向晴大学毕业后,便说要学着自己独立,在征得父母同意后便搬出去住,只有在放假才回来,有时候工作需要加班,回家的间隔时间就更久了。
向母从厨房走出来。「妳终于知道这里还有个家,还知道要回来啊!」虽然嘴里叨念着,但见到宝贝女儿,脸上还是不禁堆满笑意。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爸呢?」客厅里没见到人。
「他去附近公园散步,应该快回来了,妳去洗个澡换件衣服,马上就可以吃饭了。」炉上还煮着汤,向母交代完向晴后,又回厨房去了。
向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舒服的深呼吸一口气,不管走到哪里,还是觉得回家最好。
回到房间,一切摆设都和她搬出去前一模一样。向晴打开放在最底层抽屉里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放了条褪色红带子和一颗钮扣。
那条红带子是国一运动会时,学长得到两百公尺金牌时头上绑着的,运动会后她向他讨了来,要做个纪念,原本他还不肯给,说是带子沾上他的汗,有些脏,如果她想要有个纪念品的话,不如就把他的奖牌拿去,但她拒绝了奖牌,坚持要这条红带子。
还有那颗钮扣,那是那天她陪着学长在司令台罚跪,老师强行将她拉走时,学长和老师发生拉扯时掉下来的,她便捡了来,好好保存着。
她能保存下来有关他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在她心中不曾模糊的回忆外,就只有这两样东西了,就连那张有些泛黄的相片,也是趁他不注意时照下的。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但他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还忘了两人曾经拥有过的回忆。
这种相见,到底是幸或不幸?
如果可以让她重新选择,她会选择与现在的莫怀山相见吗?
不管答案是什么,过去的事情早已经发生过了,尽管再怎么不愿意,已没有可能重来。
「小晴,吃饭了--」
听见母亲的叫唤,向晴连忙把东西收好,放回抽屉里面,整理好心情到饭厅吃饭。
席间,父母还是像往常一样,闲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母亲还不断朝她碗里夹菜,直到里头的东西堆得像山一样高,她不得不阻止,母亲才停下来。
吃到一半,向晴装做不经意的提起--
「妈,妳还记得我国中时有一个学长,叫莫怀山?」
听到这个名字,向母的脸色突然变了,她紧张的放下碗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妳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看着父母紧张戒备的神情,向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孝,当年在学校闹出那样的事情,已经让母亲够头疼的了,再加上后来知道学长因为火灾而失踪后,她过了好一阵子行尸走肉的日子,也让父母担心得急白了头发。
对他们来说,「莫怀山」这个名词代表着不是美好的回忆,而是会伤害他们女儿的代名词。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随口说说。」
这些年来父母为她操的心已经够多的了,她已经长大,也该懂得孝顺,不应该再让父母为她担心。
就这样吧!
向晴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