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劲云徘徊,卿冷情意灰。
海珊瑚摊开宣纸,蘸墨写下这几个字,写罢还低声念着,细细咀嚼诗中意味。
她不喜欢这首短诗。这诗里,嵌入了风劲与云霓的名,诗意好深沉,韵味哀伤,教人读起来满腔不悦。
她讨厌这诗,若不是为了摹拟云霓的字迹,她不会选择写下这两句。
搁下毛笔,她捧起云霓以前习字的字帖,页页翻阅。这法子是花信教她的,为了不在风劲面前露出破绽,他希望她尽快恢复以往的字迹,而最快的方法,便是描摹从前的字帖。
于是她请贴身宫女搬出云霓从前的习字字帖,随意拣了一本来练习,而这本子里,光是这首短诗便反复写了数十遁。看来云霓似乎相当偏爱这首短诗。
为什么?莫非她其实偷偷恋着自己的表哥?那个花信口中聪慧活泼的公主,难不成也像一般少女一样,心底悄悄埋着说不出口的女儿心事?
她喜欢风劲吗?海珊瑚在书案前坐下,取来一迭短笺,一张张细瞧。这些短笺,全是樱染的,颜色粉嫩好看,还熏着淡雅的香气。笺上,有些是云霓的心情笔记,有些是她与人来往的字句。
她好奇地念出其中一怅,「花容不曾改,初心未敢忘。」
这张没有署名,也不似云霓的字迹,是谁写给她的?花容,花容……莫非是花信?海珊瑚心神一凛,仔细一瞧,果然觉得这字迹和花信确有几分相似,也许是他几年前送给云霓的。
如此说来,他果然对云霓存在着好感,只可惜云霓的意中人不是他。
海珊瑚冷峭勾唇。
这些人呵,一个个都是傻子!她漠然想着,提起毛笔继续习字。
光阴流逝,暮色渐沉,一股异样情绪缓缓在她心头漫开。她垂下头,仔细端详刚刚写就的字。奇怪,她写字的笔法似乎进步得很快,前阵子还握不稳毛笔,一味歪否扭扭呢,现下却已能精准地落笔。
她取来字帖,压在宣纸下比对,惊异地发现她下笔的方向、力道、技法,几乎和云霓完全一般。怎会如此?她颤抖地掷开笔,心怦怦直跳。她才刚开始拿云霓的字帖来描摹啊,只写了一下午,竟然便成功模仿了她的笔迹?
明明不久以前,她的宇还丑得让人不忍卒睹啊!
「这怎么回事?」她迷惘地呢喃。
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她怔想,恍惚之间,太阳穴又隐隐犯疼了起来。
怎么又头痛了?她懊恼地咬牙,伸手捧住晕沉沉的脑子……
「怎么一副傻呆呆的模样?在想什么?」带笑的声嗓在海珊瑚身后扬起。
她一震,回过头,迷蒙的眼与一双湛眸相接。「风表哥?」
「妳没事吧?霓儿。」湛眸敛去笑意,深思地凝视她。
「我、我没事!」她急急站起,勉强自己勾起微笑,「你怎么忽然来了?」
「我来瞧瞧妳。」风劲视线一转,落向纸张散乱的书案,「妳在写字?」
「啊,是。」她一颤,连忙弯身,收拾案上一团混乱。
「别忙。」风劲按住她的手,拾起其中一张纸,「风劲云徘徊,卿冷情意灰?」念罢,剑眉挑起,似笑非笑。
这下糟了,他该不会是误会她暗恋他?海珊瑚粉颊微热,思量着该如何应对,还来不及计较出法子,风劲已笑着开口--
「妳不必瞒我,我早知道了。」他淡淡地、若无其事地说道。
她一怔。他早知道了?
「妳以为我迟钝到看不出妳对我的心意?」风劲微微一笑,拿着那张墨迹,在角落一张毛皮座椅坐下,好整以暇地端详着,「我早看出妳这小丫头脑子里转些什么念头。」
海珊瑚扶着桌案,颤颤落坐。他早看出云霓偷偷喜欢他了?
「不过我一直以为妳早就抛却这不切实际的少女情怀了。」
她抛却了?
「我记得我很久以前就告诉过妳,身为公主,妳的婚事由不得妳作主,也别妄想诗歌里那些浪漫爱情--妳忘了吗?」风劲闲闲问她,唇角噙着的那抹笑意,近乎残酷。
海珊瑚怔望着他。这男人,根本不在乎云霓对他的一片情意,他简直是冷漠,冷漠到伤人。当云霓听到他这番训诫时,想必心碎了吧?
不过,他大概也不在乎她会心碎吧。
「在你眼底,我只是一颗棋子吗?」她冲口而出。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问,神色一沉。
他生气了吗?海珊瑚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镇定。她现在是云霓,是公主,她不怕惹他生气。
她决定像个公主一样骄傲地抬起下颉,直视他,「你要我在羽竹国二皇子跟雪乡国国王之间择一而嫁,你想利用我的婚事让千樱得到好处吗?」
他深思地望她,半晌,冷冷一笑,「找以为妳早明白了。」
「我是……早就明白了,我只是想,也许你会体谅我的心情。」
「我该体谅吗?」风劲淡淡反问。
这话问得好。他为何要体谅?云霓充其量只是他的表妹,至亲骨肉都未必能血浓于水啊!
海珊瑚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掠过如此冷情的想法。那是云霓的想法吗?还是海珊瑚的想法?她已然弄不清了。她到底是谁?为何会来到这深宫内苑……
「妳看来彷佛很困扰,霓儿。」风劲来到她面前,俯身望她,「妳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谁,你又是谁?她几乎有股冲动想这么回答他,可她终究没说出来,只是苍白着脸,定定望着他。
风劲探手抚过她冰凉的颊,「别告诉我妳是大受打击,霓儿,我教了妳这么多年,到如今还勘不破情关吗?」他低声问,语气半含嘲讽。
呵,他这人真坏心啊,明知会伤人,还如此欺负一个姑娘家!她微微瞇起眼。
「说话啊!霓儿,回答我!」见她久久不语,他揪拢眉,厉喝道。
她倔强地保持沉默。
「我是这么教妳的吗?连这么点小事都看不开,将来怎么为人君?给我清醒点!」他掌掴她脸颊。
他打她?
海珊瑚心跳一停。他如此严厉地斥责她,还打她,一定很痛,一定很痛……她直觉抚上颊,意欲压抑即将袭来的麻辣感,可过了许久,那疼痛感始终不来。
她不痛,居然一点都不痛。她愕然望着风劲,他眼色冷冽,薄唇抿成一直线,他看来好似很生气,可他掌掴她的手劲却轻得可笑。
「妳别怪我,霓儿。」他捏住她下颔,又是那种轻柔得近乎邪肆的口气,「我这也是为妳好,给妳一点小小教训。」
这叫教训?他称这不痛不痒的耳光为教训?
海珊瑚忽地轻声笑了,仰望他的眼莹亮。
「妳哭了?」风劲拧眉,拇指来到她眼角,懊恼地替她拂去泪珠。「这点小事就掉眼泪?有这么委屈吗?妳啊--」
「不是的。」她摇头,「我这眼泪,不是因为委屈。」
「那是为何?」
「因为我开心。」她拉下他的手,孩子气地拿他的大掌裹住自己的小手,「因为我懂得你并非完全不在乎我。」
她说什么?她又在做什么?风劲震惊地瞧着她,瞧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他绷着下颔,心下初次感到不确定。
「霓儿,我打妳耳光,妳一点也不生气吗?」
「我干嘛生气?」她浅浅一笑,「这又不痛。」
不痛?瞪视她粉嫩的脸颊,他承认自己的确没使太大劲道,但对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而言,这已是严重侮辱。
「你故意放轻了力道,对不对?风表哥。」她嫣然笑问,亲昵地玩弄着自己与他的手。「我知道你舍不得伤我。」
他舍不得伤她?风劲猛然抽回手。她怎会有如此奇异的念头?一向淡漠冷酷的他会舍不得伤害任何人?
「你放心吧,风表哥,我以后一定都乖乖听你的话。」她柔顺地宣称。
「即使我把妳当颗棋子?」他讥诮地问。
「棋子也分三六九等啊,有丢了几枚也不心疼的小兵,也有一失去便全盘皆输的将帅,我在风表哥眼底,算得上一枚将帅吗?」她认真地问道。
「当然算得上。」他直觉应道,嗓音略微沙哑,「妳是千樱未来的女王啊。」
「我就知道。」她眼眸一亮,笑逐颜开,「就算是棋子,我也是很重要的棋子呢。」
他没听错吧?她居然为了自己是一枚重要棋子感到开心?风劲不可思议地瞪她。
「你一定想问我,当棋子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对吧?」她彷佛看透他脑海中的念头。
他整肃表情,「妳不妨告诉我。」
「因为能当棋子,就表示这人有存在的价值。」她一本正经地回答,「这就表示我不是没有用的,不是吗?」
「……」
「而且以后若是我当上女王,那我就是千樱国的最高主君了,好多人都得听我的话,他们也都会成为我的棋子。」她顿了顿,淡淡地、诡谲地一笑,「这不是很好玩吗?」
好玩?她觉得好玩?她把治理国家当成一场游戏了吗?
这是云霓吗?他认识的云霓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风劲敛下眸,掩去深思的眼神。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正当他沉吟时,书房门口传来一阵清脆声响,原来是云霓的贴身宫女拉动了帘上的串珠。
「启禀公主殿下,御膳房要上晚膳了。请问摄政王是否要留下来一同用膳?」
「知道了。」海珊瑚扬声应道,明丽的瞳阵点亮期盼之色,「风表哥,你要留下来陪我用膳吗?」
「今晚不成。」
「为何不成?风表哥还有政事待处理吗?」
「不是。有人在流风宫等我。」
「是女子吗?」她追问。
剑眉一挑,「是又如何?」
「她陪你,会比我陪你更有趣吗?」她好认真地问。
他愣了愣。她怎会如此问?
「你告诉我,她能为你做什么?我一定也都能做到。」
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风劲嗤声一笑,忍不住想逗她,「她能陪我上床,妳也愿意陪我吗?」他故意扯起她一束发络,邪佞地把玩着,「如果妳也愿意,我就留下来。」
她没有回答?份颊瞬间染红,像熟透了苹果,嫣美可爱。
「晓不晓得上床是什么意思?就是一个女子与男子交欢,懂吗?」他笑道,拿那束青丝亲昵地扫过她桃色脸颊,「还是我需要解释得更详尽些?」
「不、不用了。」她尴尬地偏过颊,「我懂。」
「知道自己做不到了吧?」他恶意地问,摊开手掌,乌黑的发丝从他指间轻盈地溜下。
她默然不语。
「妳乖乖用膳,我先走了。」没等她回应,他潇洒一摆手,转身离去。
她不是滋味地凝望他玉树临风的背影。
他就要走了,与另一个女子寻欢作乐,那女子一定很美,容姿艳丽,她会在床第之间与他拥抱相偎,他会很疼她、很宠爱她……
莫名的冲动教海珊瑚仓促地起身,「风表哥,等等!」她追上风劲,扯住他袍袖一角。
他旋过身,「还有何事?」
她蓦地一窒,呆呆迎视那深不见底的眸子,「我、我想跟你说--」
「说什么?」
「我……我可以。」她喃喃。
他蹙眉,「妳什么?」
「我……可以。」她总算下定决心,哑声说道,「若是风表哥希望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
「妳!」风劲震惊地瞪她,「妳懂得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懂。」她点头,樱唇浅抿,又是那种让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妳……简直胡闹!」他厉声斥她,「这不是一个公主该说的话i妳以为自己是花街柳巷的娼妓吗?」
娼妓?她脸色刷白,「我不是--」
「妳说这话就是!」他气急败坏。
「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堂堂王女,何须这样讨人欢心?妳没有身为公主的自尊吗?要如此奉承一个男人?」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吗?」
「大错特错!」他毫不留情。
「我不懂。」她迷惘地望他,嗓音发颤,「我跟邻国的王室联姻,委身嫁给一个我连见也没见过的男人,难道就不算奉承吗?」
「那是为了千樱的利益!」
「为了千樱,所以和邻国王室结亲,跟为了让你开心而讨好你,有何不同?」她不解。
「千樱和我,怎能相提并论?」他冷冷驳斥。
可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啊。千樱也好,他也罢,若是她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们随时会抛弃她,不是吗?
「妳不要以为妳献身于我,我就会爱上妳。」他严酷地训她,「绝对不可能!.为了千樱,妳必须以处子之身成亲,否则未享福祉,先招祸端。」
她怔怔瞧他,「原来在风表哥心中,最重要的是千樱。」
「当然。」
「所以我才会成为你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她深思地低语。因为看重千樱,所以才会看重她、因此在风劲心目中,她永远不会是第一,最多只能是第二。
第二也不错。海珊瑚淡漠地想。能排上第二,表示她仍具有相当高的重要性,如此也足够了。她不敢奢望在任何人心中排上第一。
「我懂了,风表哥,我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了。」她冷静地说道。
「妳真的懂了?」风劲狐疑。
「嗯,我明白了。」她慎重地点头,又补上一句,「风表哥也毋需担心,我想讨好你,并非因为还对你存有儿女私情。」
「那是为何?」
她只是想向他证明她的价值而已。既然她对他的价值,已彰显在她能为千樱带来的利益上,她也毋需再讨好他这个人。
海珊瑚淡淡地笑,「我知道自己不能对任何人产生儿女私情,我也不会。」
「真的不会?」
「那对我并无好处啊!」
好处?风劲挑起一道眉。几时云霓待人世计较起对方能给子的好处了?
「你走吧,风表哥,别让人家久等了。」玉手轻轻推他。
这下倒变成她迫不及待赶他走了?风劲怪异地望着她清淡自得的笑容,胸臆间五味杂陈。她要他走是吗?他偏不。
「我不走了。」莫名的意气发作,他忽然回身坐下来。
她一愣。
「妳这趟回来,身子骨清减了不少,我得盯着妳多吃点才行。」风劲横伸手臂,扫住她皓腕,拉她在身旁坐下。「有我在一旁,妳休想挑食。」他威胁的瞇起眼。
他怕她挑食,亏待了自己的身子,所以要留下来陪她用膳?海珊瑚怔望着风劲,默然无语。然后,她忽地笑了,笑声清脆,宛如门帘上的串珠,相互撞击。
「妳笑什么?」风劲瞪她。
她不应,只是拉起他大掌贴上自己的颊,猫咪似的偎着,轻轻摩挲。
「你的手好温暖啊,表哥。」她作梦般的低语,仰望他的眸好似要渗出水来,「你对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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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劲对妳很好?!」
这天,海珊瑚来到花信的住处「花雾宫」,在花园里散步时,花信照例又问起她和风劲相处的情况,她据实以答,他却反倒不敢轻信。
「他真的没为难妳吗?」他狐疑地问道。
「没有啊。」她摇头。
「如此说来,他果真对妳毫不怀疑?」花信轻敲着扇柄,沉吟半晌,忽地展眉一笑,「太好了!云霓,做得好。」他赞美她。
她浅浅一笑。
「习字的情况呢?我吩咐妳读的书都读了吗?」花夫子又现身了。
海珊瑚眉目弯弯,「嗯,都读了。」
「真的吗?待我考考妳。」
花信随口问了几;z诗词,她应对如流。
「自从回到宫里,妳进步神速呢,云霓。」他欣喜地望她,「莫不是回到厂熟悉的环境,勾起了妳的记忆?这阵子妳想起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想起。」她否认,「只是--」
「如何?」
「我还是记不得从前的一切,可对这些书本上的东西,却似乎有些印象,偶尔脑子里还会忽然想起一些你没软我念过的典故,彷佛曾经熟读过--」
「当然熟读过啦。」花信笑着接口,「从前妳时常跟我一起读书的,妳恨我知识比妳渊博,还总爱拿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来问我,妄想着有朝一日能考倒我。」
「妄想?」海珊瑚扬眉,「找难道从不曾考倒过你吗?」
「妳说呢?」花信反问,又是一阵呵呵朗笑。
看来他和云霓从前必有一段很快乐的日子,他们总是一块儿读书,也一块儿玩乐吧。说不出的苦涩滋味蓦地涌上海珊瑚咽喉。是嫉妒吗?抑或是因为自己记不得曾经的快乐而感到痛楚?她真的曾拥有过幸福的生活吗?
「妳怎么了?云霓,在发呆吗?」花信察觉她的异样,关怀地问道。
她赶忙定定神,「没事。我只是--」眼珠儿一转,忽地闪过一丝淘气,「我前几天整理以前的短笺时,忽然发现一首有趣的短诗。」
「是什么?」
「花容不曾改,初心未敢忘。」她念出来,「那信笺没署名,不晓得是谁写给我的。」明眸直盯花信的俊容,只见那好看的脸,忽地漫开可疑的红。
果然是他写的。海珊瑚在心底窃笑,好玩地瞧着神情突然尴尬起来的花信。
是跟风劲学来的坏毛病吗?她发现自己挺享受这逗人的乐趣。
秋风吹来,一瓣红叶零落,海珊瑚摊掌接住。嫩白的掌心衬着霜红的叶片,煞是好看。
「你瞧--」她正想说话时,花信突地伸指抵住她的唇。
「嘘,噤声。」他悄声道,拉着她藏入一株梅树后。
她会意,安静地跟着他藏身树后,眼角瞥见不远处几名女子,其中一道淡紫色的倩影,似是紫姑娘:紫姑娘身边,还站着一个全身素黑的女子。
海珊瑚瞇起眼,仔细打量黑衣女子雪白的容颜,与脑海中花信所绘的图比对?确定她是千樱的护国巫女--水月。她板着脸,正冷声训斥着两名宫女。
海珊瑚听了会儿,猜测是那两名宫女对紫姑娘说了什么不敬的话,约莫是嫌她半边遭火炙伤的容貌太丑,配不上她们花雾宫的主人,结果招惹水月动了气。
后来还是紫姑娘主动替宫女们求情,水月才饶过她们。
「妳啊,就是太善良了,这种性格注定要受人欺负的。」宫女们退下后,水月不悦地说道,「没想到连在花雾宫里都要受那些宫女欺侮。」
紫姑娘只是微笑,笑容温婉坦然。
因为那半残的容颜,她想必受了不少凌辱吧?可她似乎一点也不怨,真是个温和良善的姑娘。海珊瑚悄然叹息,眸光一转,望向花信。他紧抿着唇,脸色铁青,显然大为震撼。
「花信对妳好吗?」水月偏冷的嗓音再度扬起。
「很好啊。」
「他知道了妳是--」
「他不知道。我们说好只当朋友。」
「只当朋友?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跟他……就这样了。」
「紫蝶……」
紫蝶?这声叫唤吸引了海珊瑚的注意力,之前紫姑娘一直坚持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这还是她初次得知她的芳名呢。这名字好听得紧呵,为何她要瞒着不说呢?
海珊瑚沉吟着,不一会儿,紫蝶和水月并肩离去,待两人走远后,花信才从梅树后走出来,海珊瑚也跟着走出来。
「那个黑衣姑娘就是水月吧?」她好奇地问花信。
他点点头。
「你不是说过,她为人很冷淡,除了风劲,对谁都不理不睬吗?」
「嗯。」
「那她怎么跟紫姑娘那么亲昵?她们两个看来交情似乎很好。」
「……我也很纳闷。」
「她刚刚好像叫紫姑娘『紫蝶』--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她的闺名呢。」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低声应道,表情阴郁。
看来他魂不守舍啊。海珊瑚冷冷撇唇,「你的表情怪怪的,还在为方才那两个宫女说的话生气吗?」
他不语。
「别气了,人家紫姑娘都不介意了,你又何必一副想杀人的模样?」
他依然沉默。
「花信!你到底有没听见我说话啊?」
「嗄?」他这才回过神来,「妳说什么?」
她哑然。这是第一次,他跟她相处的时候如此不专心,明明是和她在一起,心思却挂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说什么初心未敢忘!紫姑娘才不过救了他一命,与他相处了短短时日,他的心就变了!
所谓爱情,就是如此不堪试炼的脆弱玩意儿?可笑啊可笑!海珊瑚敛下眸,十指收握,原先静躺在她掌心的落叶瞬间被揉碎,残留几道血般的红痕。
她看着,飘忽地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