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倾泄而下,毫不留情地打在屠昕薇的脸上,疼痛感悄悄蔓延至她的全身。
她还有感觉,她没死!
勉强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绿林,枝叶因雨水而湿漉漉的。
「这是……哪里?」意识还未完全恢复,她却在见到不远处的身影之後迅速挣扎著起身,朝他奔去。
铭熙趴在水边,下半身还泡在水里,肩上和腹部的伤口流著血,鲜血顺著水流而去,怵目惊心的景象教她几乎不敢直视。
她赶紧将他拖离水边。
「铭熙?铭熙?」她喘著气,拍著他的脸颊。他的苍白教她心惊,他动也不动的躯体更是让她担忧,不知所措。
不,她不能软弱,她要救他,无论如何都要救他!
屠昕薇的目光四处梭巡著,两侧是高不可攀的崖壁,毫无人迹,他们似乎陷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境中了。
「铭熙……」她撕下裙摆包扎他的伤口,见鲜血渗出布料,她的心抽痛著,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若不是因为她,他不至於弄成这样啊!
她好後悔自己的愚行,她若待在京城,不到这里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而她用尽心思计较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又换得了什么?
是他的救命之恩,是欠他的伤啊。
是她的倔强、她的好强造成了今日这景况,尽管她证明了自己不是只会依附的藤蔓,她的心还是空洞的。此时,只希望无数的忏悔能化为力量,她一定要救他!
「对不起……」
昏眩感不住地朝她袭来,她发现自己全身热烫,似乎受了寒。
她知道自己已撑不了多久,所以她必须尽快为两人找到栖身之所。
收拾起悔悟的心,她忍著不适,使劲地拖著铭熙一步步的往前走。
也许是他们运气好,终於在她即将昏过去之前让她找到一处山洞。
将铭熙扶进山洞里安置好之後,她很快便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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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铭熙失踪了?」消息传回庄亲王府,庄王爷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日前二媳妇才失踪,他对亲家难以交代,如今二儿子也失去消息,双重的担忧教他顿时手足无措。
「我们在集集山附近寻遍了,就是不见二爷的踪影。」
「那铭淇呢?」
「将军押著那帮土匪,准备近日起程回京。」
「阿玛,铭熙为了避开昕薇,才请旨肃清集集帮,现在集集帮已毁,就算他平安无事,也许短期内不会跟我们联络。」铭沄说道。他听玉晴说过,铭熙离开後,昕薇一直过著如隐居般的日子,他想,他们两人的感情并未因有了婚姻而改变。
既然两人明显的闪避对方,不如……
「你的意思是铭熙是故意不让我们找到?」庄王爷吹胡子瞪眼睛,气愤之余还有著不明白。
「也许吧,我也只是猜测,不过,依他的性子,会做出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您想想,他回来便得面对一个他不爱的妻子……」
「胡闹,昕薇明明是他自己选的。本来还打算等他回来後,要他自己去把昕薇找回来,现在可好,两个人都不见了!」
「阿玛,不如您向皇上开口,请皇上下旨结束这桩婚姻,铭熙得到消息便会回来,也下至於害了昕薇一生,我们对屠家也算有个交代。」
「这算什么交代?」庄王爷仍气愤末休,想不透铭熙的想法。
「总好过害了两个人一辈子吧?阿玛,姑且不论铭熙现在的去向,这事早晚都得解决。」
半晌,庄王爷终於点头。「也罢!这醇胡闹一场的婚姻,就让它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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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火光映入眼帘,登时,屠昕薇宛如受到惊吓似地飞快坐起。
「醒了?」醇厚熟悉的声音自她身侧传来。
她一凛,视线移至他的身上。「是你。你的伤……」
「这点小伤不碍事,倒是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真的没事?可是你流了好多血,真的没事吗?」
她环顾四周,这是间简陋的房舍,除了一张桌、两张椅、一张床之外,没有多余摆设,但上头却没有厚重的灰尘,想来这里有人住。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大概是猎户暂时休息的地方。我们运气还不算太坏,能在这里待上几晚。」
「你是说,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几个晚上?」屠昕薇惊呼。她昏迷了这么久吗?除了头还有些沉重之外,她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嗯,大概四、五天了,你一直昏迷不醒。」
「你的意思是你醒过来之後找到这个地方,还把我带过来?」她不可思议地问。他伤得那样重,居然还能救她?
她又欠了他一次,屡次的救命之恩,只怕今生她还不了了。
铭熙点头,「你高烧不退,我只有靠自己了。」
听他这说,她羞赧地红了双颊。
「既然你没事,我们来谈谈。」
「什么?不……我的头还好疼。」她心虚地道,两手抱住头。
「还想用应付葛隆那招来敷衍我吗?舞薇,你到底是谁?」
「我……我就是舞薇啊。」
「别骗我了。从我们被葛苹包围的那个时候开始,你一直叫我的名字,而我确定自己不曾告诉过你我的本名,你认识我,对不对?」
屠昕薇低著头不说半句话,也不肯面对他质问的眼神。
她还没有理好思绪。当时她只希望两人能逃过一劫,过去的事便不再追究,没想到铭熙的敏锐竟让她此时就必须面对这个难题。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难道是你心虚?」铭熙眯著眼,想知道答案。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说?你认识我,对不对?」他咄咄逼人,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他知道她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个身分,所以极想了解真相。
「好吧,我是认识你。我是容祺贝勒派来帮你的。」她只好随口这么道。
「容祺?你是容祺的人?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还有,容祺的信里怎么没提?」
他激烈的反应让屠昕薇感到吃惊,她深吸一口气才道:「我是贝勒爷府里的舞娘,必要的时候才执行任务。因为这次事发突然,再加上贝勒爷认为愈少人知道我的身分愈好,所以便没向你提起。」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
她暗暗吁了口气,转移话题,「现在我们该如何回去?」
「你都怎么跟容祺联络?」他不答反问。
「云裳楼的嬷嬷红英。」
「什么,她竟没告诉我?」铭熙捶了下床,受伤的肩头很快地渗出血,但他视若无睹。
见他这么愤怒,她不禁愕然,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她明明知道我对你、对你……她竟然没说?」想到日前他在云裳楼里强抢舞薇的举动,他不免感到难堪。他的迫切,他的想望,红英明明知道,却摆明了看他笑话!
屠昕薇无语。他对她怎样,尽管他没继续说下去,她却心知肚明。当日如果不是葛苹,他们或许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但,在他还排拒著「屠昕薇」的时候,她和他若是结合,她还是不会快乐。
「你对我怎么样?铭熙,我知道你已经娶妻。」她的声调突然一冷。如果此时是摊明一切的时机,她要他许下承诺。
铭熙叹了口气。既然她是容祺的手下,他的事,容祺一定都告诉她了,她可是为了此事迟迟不接受他?他思忖著这个可能。
「舞薇,我并不爱她,娶她,是皇上的旨意。如果你介意,我回去後马上请旨休了她。」
他的毫不考虑与无情震住了她,虽知这是一对不相爱的夫妻最终的结果,但从他口里说出来,她仍受到不小的打击,良久说不出一字半句,
「给我一点时间,等我们回去後,我会让皇上答应我们的,再不,容祺也一定会帮我们。」铭熙扳著她的肩,好言劝道。
「是吗?问题是,我并不爱你。」屠昕薇两眼空洞,心似被掏空般。
取消他们的婚姻,她只得到一纸休书……
他可想过她的未来会如何?
「你爱的,你爱的。」他的指尖掐进她的肌肤内,「你只是被道德、礼教束缚住了,等我拿到圣旨,你就是我的了。」
他的一相情愿几乎令屠昕薇窒息。他的爱恨是这般强烈,对於他爱的人,他可以温柔体贴;对於他不要的人,他无情无义,就算是得罪所有人也不在乎。
他怎能如此待她?
「答应我。」铭熙望著她,眸底盈满深情。
「你说什么?」
「等我拿到圣旨,嫁给我。」
她淡然一笑,不相信他真能够随心所欲,永远都能想什么得什么。
见她笑了,铭熙心情大好,像是受到鼓励般,拥著她的腰,低头吻住她的唇办,狂肆地吸吮了起来。
「唔……」令她措手不及的亲吻突然袭来,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抗拒,但铭熙及时抓住她挣扎的小手,压制在身後。
他灵活如蛇的舌滑入她的口中,汲取著芳香的蜜津,更在找到她的舌之後恣意的纠缠苦不放。她闪躲,他便紧随於後,不给她一丝挣脱的空间,想要与她相伴的意念如此强烈,不愿罢休。
他的手很快地贴上她的衣裳,透过薄衫传来的热气几乎烫伤了她,像火球自她的衣襟开始燃烧,更燃进了她的胸膛。
「不可以……」她瞠大了眸子,试著抗拒他。
「可以的。」他在她耳边诱哄,烘热了她的耳根。
她全身热烫了起来,隐隐的红晕在她的颊边、颈间和胸口泛开。
他深幽的眼倏地转为灼热,她姣美的曲线与带著邀请却又羞赧的胴体撩拨得他欲望急涌,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你真美。」
「啊……」屠昕薇攀著他的颈项,柔若无骨的身躯只能倚著他,只能任由他在她身上点燃火苗。
「喜欢吗?」他抬头问道。
她微闭著眼,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软若无骨的手攀著他,像是等待著他的垂怜。
他深吸口气,飞快地褪去身上仅有的衣物,跪在她的前方。
刹那间,亲昵、尴尬的氛围充斥著四周。
「铭熙……」她紧张地看著他。
他无言,以膝头分开她的大腿,昂扬用力地送了进去。
「啊——」屠昕薇被这突来的充实弄痛了,她立刻咬住下唇,极力忍耐著。
铭熙本欲急速在她体内冲刺,但在感觉到一层不应该存在的障碍後停顿了下来。「你、你是……处子?」
怎么可能?
「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他的额际流下汗珠,强忍著欲念。
两人因紧绷而渗出薄汗,汗珠沿著额际流下,沾湿了彼此。
他的腰又是一沉,陷得更深。
不一会儿,两人交欢的快惑渐渐在她身上蔓延开来。
「舞薇……我要你。」
闻言,她的心又是一动,羞赧地承认她也想要他。
不知过了多久,情欲攀至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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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醒醒!」
睡梦中,铭熙感觉到有人推他,立即翻身而起。
一夜交缠後的疲累,加上伤处未愈,让他的警觉性降低许多。
他抬眸一看,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睑。「你是什么人?舞薇呢?」
那男人体型魁梧,留著大把的落腮胡,身穿简单的猎装,想来是小屋的主人。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薇,我进来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屋里。」
舞薇不在?铭熙心中忽觉慌乱,目光四处梭巡著。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和那男人,她会在外头吗?他连忙奔出屋子,四周仍是空寂。
他背脊一冷。她走了?不告而别?
飞快的旋身往床铺一探,那儿是冰冷的,显然她离开很久了,而他竟一无所知!
他的心顿时跌落谷底,满脑子只想著她为什么会走。
是因为知道他有妻室,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吗?
他向她保证过的呀!他会休妻,会爱她一辈子,会……
也许是她的道德舆操守不允许她破坏他的婚姻吧。
不,舞薇,你错了,我并不爱我的妻子,我和她没有圆过房,你不是破坏者!他在心底喊道。
他多想让她明白,她所担心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渴盼似火,熊熊地燃烧著他,他脑子里想著的只有尽快见到她。
那男子打量著铭熙怪异的模样。「你怎么了?」
「没有。」铭熙敛了敛心神。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只有一条路可走,但我没看见有人来过的痕迹。」
「我是从崖上掉下来的。这位大哥可否为在下引路?」他想,舞薇一定是找到路离开了。接著,他想到云裳楼。舞薇打那里来,应该是回那儿去了,就算她没回去,红英也会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她。
希望自心中升起,他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她。
「当然可以,不过我好不容易才来一趟,要抓到大虎才离开。」
「我帮你。」铭熙立刻接口道。
那人露出狐疑的表情,「你的伤……」
「没问题的,这点力气还使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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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昕薇是逃走的。
她无法面对那一夜的放肆与激情,难以制止的情感折磨著她,所以,她不告而别。
也许是上天可怜她,让她找到了出路,且逃离铭熙不久後,便遇上容祺派来接她的马车。
她与铭熙的事并没有瞒过这个洞悉一切、善於权谋的容祺。她相信,自她接受他的安排来到这里,所发生的种种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而她会爱上铭熙,并得到他的关爱,想必也是容祺预料中的事。
「还有什么事瞒得了你?」她幽幽地说。八成只有藏在她心里的那个计画吧。
容祺神色自若,潇洒地挥挥手中的扇子。
「没错,你舆铭熙的事是瞒不了我,不过,有件事就没办法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她没有表情,对他的话兴趣不大。
见她没有询问下去的打算,容祺急了。她若没兴趣,这件事就不好玩了,於是他主动说道:「铭熙信里提到,要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他能够休离屠昕薇。」
她随即抬头,企图以无所谓的神情压过心中的黯然。「这已经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了、」
「何必装作无所谓呢?我看得出来你心里不好过。」
屠昕薇拒绝承认什么。
「好吧。」容祺耸了耸肩,「不过我要告诉你,皇上已经答应庄亲王的请求,可能在近日下旨成全铭熙,等我们回到京城後,你可以直接回屠府。」
这句话让她惊呆了。她原以为铭熙的要求不会被允许,至少……不会那么快。
她嫁进王府不过才数月的时间呵!尚是新嫁娘的她竟被休离,他真要她承受那样的难堪吗?
转瞬间,屠昕薇泪眼婆娑。为什么在她爱上了他以後,要尝到被遗弃的滋味?为什么在她献身於他之後,要她背负违背妇德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对於这一点,我没办法预料到,我没有想到庄亲王会请皇上下旨,并取得皇上的谅解……」
「什么都不重要了。」她摇摇头,拒绝再听下去。不论是谁取消了两人的婚姻,原意都是为了铭熙。
他不想要她,他们就如他所愿,替他解决「麻烦」,那么,待他要她的时候呢?
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不会成全他的,总不能每回都让他称心如意,而她只能躲在角落哭泣吧?
她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一回,他将承受生命中第一次挫败。
「既然皇上都下旨了,还请容祺贝勒送我回屠家。」
「你确定要这么做?不跟铭熙说清楚?」知道她的打算後,容祺有些诧异。他原本是想将她接走,让铭熙焦急一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不了,那没有意义。这一切的一切,就当是一场梦吧……」她幽幽地说道。
当是一场春梦,醒了,一去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