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原野被她千娇百媚的央求声迷惑住,没有多想就不禁说道:「把你的手绢给我。」
倪羽裳一听,连忙从袖袋里掏出手绢递给他。
慕容原野接过手绢,对角拉成长条状绑在眼睛上,手绢上那股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淡然香气轻飘入鼻,使他瞬间心神为之舒畅。
「我绑好了,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摊摊手。
倪羽裳缓缓转过身,轻拉起他的衣袖下摆。「公子,我现在牵著你进船屋,你小心走。」
「姑娘,你应该拉住我的手才安全点。」语罢,他的手往袖摆一探,一把拉住她柔软的小手。
女人的手都这么好摸吗?他在心中惊叹。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自然要过女人的身子,可那纯粹是欲望的宣泄,从没刻意去感受女人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倪羽裳嘴里抗拒著,手却任由他紧握著。
嘴里抗拒是基於礼教,手任由他握著却是因为她清楚他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她喜欢小手被他包裹住的那份温暖、安全感。
「姑娘,相信我,我无意轻薄你。在这摇晃的船上,蒙上眼睛很容易失去平衡,我可不想摔个四脚朝天。」慕容原野抓著她的手紧了紧。
倪羽裳突地掩嘴轻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连笑声都这么好听,慕容原野心中再次惊叹。
「你笑什么呢?」他不禁好奇地问。
倪羽裳饮起了笑,羞赧地回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想到你四脚朝天的模样,那一定很有趣。」
「那我更不能放开你了,免得跌个四脚朝天,让你看我笑话。」他的手掌微微收紧,牢牢地握住她的小手,却不至於让她感到不舒服。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真想要看你笑话,我只是顺著你的话,不知不觉就想到了那好玩的样子。」
她拉著他小心翼翼地迈开步伐,带他进入船屋。
她的琵琶刚刚掉入河中,幸亏船上还有古筝;倪羽裳让慕容原野安然落座後,立刻走到古筝前坐下,开始她的工作。
拨动琴弦、试了几个音之後,倪羽裳在心中挑了首适合此刻气氛的曲子,便开始弹奏起来。
一开始的旋律平稳,还听不出倪羽裳音律精辟之处,直到平稳的旋律骤然拔高转低,一会儿清脆悦耳、一会儿幽咽低喃时,才牵动著慕容原野的情绪,完全沉浸在优美的琴音之中。
一段前奏之後,倪羽裳轻启薄唇,出声和著,琴音和歌声交融出另一种无懈可击的契合,教他心情舒畅、心醉神迷,完全无法自拔。
怡香院的花魁果然名不虚传,让他听到了意想不到、未曾听过的美声旋律,他非得好好谢谢吴汉不可。
吴汉是慕容原野的贴身侍从,他这次会包下这艘怡香院的画舫三天,全是吴汉的提议。这回,慕容原野预定在秦淮停留三天,会停留这么久,也是为了让吴汉有多点时间回家乡探亲,以解他爹娘思子之苦。
慕容家对待奴仆一向如此有情有义。
慕容府的产业集中在几个大城,由慕容原野和慕容流云分别掌管巡视,而慕容原野每年总会经过秦淮一回。
秦淮河畔酒家林立,可他从没在此上过青楼,在巡视产业的途中,他有太多的公事要处理。
吴汉就是担心他回家探望爹娘的这三天,没他在一旁提醒他不要太累了,便建议他听听曲、欣赏欣赏秦淮河的风光,放松一下累积的疲累。
秦淮河的风光他方才已览尽,如今又闻这宛如天籁般的歌声,让他疲惫的身心顿时倍感舒畅。
现下看来,吴汉的建议果然是对的。
一曲弹奏完毕,倪羽裳纤指划过琴弦悠悠收指;慕容原野紧接著开口,他有满腹疑问。
「你叫霓裳?」
「是的,公子。」倪羽裳轻声应道。
「霓裳,我肚子饿了,蒙著眼睛我没办法吃东西,所以我必须拿下手绢。」其实他是想看她的容貌——听了她的琴音和歌声之後更想。
「不可以、不可以!」倪羽裳连忙从古筝前起身走到他身边落座,接著说道:「我喂你好了。」
「你要喂我?」慕容原野神情微微一凛,「你常这么服侍男人?不是说怡香院的花魁卖艺不卖身吗?」
她的纤弱飘逸、琴音歌声,让他觉得她犹如犯了天规被贬落凡尘的仙子。
可她要喂他吃东西、服侍男人的举动,却在刹那间推翻了他对她的好感,神情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倪羽裳闻言,连忙解释:「你千万不要误会,霓裳的确是卖艺不卖身。我之所以提出要喂你吃东西的要求,是因为你蒙了眼睛,我绝对没喂过男人吃东西,若是这个举动引来你对我的怀疑,我可以马上就离开这里。」
她的语气随著她焦虑的心情抑扬顿挫,除了好听还真情流露,慕容原野一听便完全相信了她的话。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他坦然道歉,他不该误会她的。
「没关系。」她微笑接受。
「为什么来卖唱?家里缺钱?」他忍不住又开口。
「自然是缺钱。」她顿了顿,「否则,谁愿意这样抛头露面卖唱?一个不好,可是会毁了一个女人的名节。」
「女人的名节的确是很重要,我可以帮你脱离卖唱的日子。」他当下决定替她赎身。「家里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你要帮我?为什么?」她吓了一跳,「你不会是像其他男人一样,先要求看我的容貌,再决定是否要把我娶回家吧?」
她希望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已有未婚妻是事实,他若有这样的心思,置她这个未婚妻於何地?
她试探性地问道:「公子是否已成亲?」
「尚未成亲,不过已有婚配。」他顿了下,「我想帮你不是因为想把你娶回家,未成亲前我不会先纳妾。」
他这个回答让倪羽裳有被尊重的感觉。
「想帮你是因为我有那个能力,也有兴趣要帮你;不过,我也很有兴趣看看你的容貌。」慕容原野戏谑地道。
「请公子莫再对我的容貌有兴趣,我真的是很丑很丑。」倪羽裳连忙摇头。
「你若坚决不让我看,我也不好强求。」他勾唇一笑,「这样好了,你让我摸摸你的脸,我可以用感觉的。」
「摸我的脸?可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好吧!
「就算答谢我救了你,你不会连这也拒绝吧?」慕容原野打断她的话,讨起了人情。
若非难敌心中对她容貌的强烈兴趣,他慕容原野岂是那种会要人情的人?
他行事总率性而为,却不失原则和精明,既是率性而为,又怎么会小鼻子、小眼睛的要人情?
跟她要人情?这教她如何拒绝?再说,用摸的会不会让他摸出一个模样?她是绝对不能让他认出她的!
倪羽裳正思忖著该如何是好,慕容原野已凭著感觉伸手抚上她的脸。
「公子!」倪羽裳惊呼一声,直瞪著眼前的男人。
「无不要说话,让我感觉你的模样。」
他的手指早已开始顺著她五官的轮廓轻轻移动,教倪羽裳无法拒绝。
他的动作好亲密,让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除了担心他会摸出一个所以然外,还有肌肤相触带来的异样感觉,让她既心慌又羞涩。
慕容原野轻抚著她的脸,也感受到她脸颊上的温度愈来愈热,猜想她肯定是正害臊著。
奸可惜,没法亲眼目睹她娇羞的模样。
他的手指由上往下,慢慢地感受著……
她的眉毛细而长,该是道柳叶眉;睫毛也挺浓密的;鼻子巧挺,他确定既没塌;也没朝天;嘴唇不薄不厚,是张樱桃小口;至於脸形嘛……是张瓜子脸,他可以确定。
这样一张脸就算不是个美人,也不至於丑到无法见人,她为什么怕让人看见?莫非长过麻子,留下难看的疤?
他的手指轻滑过她的脸庞,那光滑柔嫩的触感,让他更加肯定她脸上非但没有坑坑洞洞,更不是一张麻子脸。
那他更不懂了,她为什么怕让人看见?
唯恐慕容原野摸太久,得知她的模样,倪羽裳的小手轻覆上他的大手,再轻轻地将他的手拿下来。
「公子摸过了,我再去弹奏一曲,一会儿过来喂你吃东西。」语罢,她连忙起身回到古筝前,再度拈指轻拨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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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羽裳回到怡香院之後,朱凤娘连忙跟著她回到後院竹屋。
「羽裳,你没露出马脚吧?」
倪羽裳面泛羞涩地摇摇头,「没有。」
朱凤娘一见她那副模样,心知肚明的问道:「你怎么了?慕容原野长得很俊俏是个是?」
倪羽裳点点头,脸上的绯红晕染得更深了。
「他能让你喜欢就好,否则父母之命又违背不得,万一他长得像猪八戒,你不嫁都不成。」她说的可是很多指腹为婚的人的梦靥。
男的怕指到一个母夜叉,女的怕被指了一个猪八戒。
「二娘,我今晚差点掉进江里,连面纱都掉了,还好是他救了我。」倪羽裳接著把整个经过说给朱凤娘听。
朱凤娘一听,惊喊:「你让他摸你的脸?」
她也知道不该,可是……「我无法拒绝。」
「他摸完之後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把你的模样说出来?」事态严重,朱凤娘紧张的问道。
倪羽裳摇摇头,「他没说。」
「没说就好,应该不至於摸出完整的模样。」朱凤娘接著责怪她。「不过,你不该和他说太多话。」
「没办法呀,他眼睛蒙住了,我得喂他吃东西,自然是要说话的。」她委屈的解释。
「羽裳,你很清楚你的声音很特别,将来他可能会经由你的声音认出你来,这该如何是好?」这才是朱凤娘所担心的事。
「我也有想到这点,可、可我真的不得不和他说话嘛。二娘,我想过了,万一将来他对我的声音有所怀疑,我只要不承认,他应该也不会太追究,反正天下无奇不有,都有极相似的人了,声音应该也有很相像的。」
朱凤娘听她有应付的法子,这才安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说的也是,只要你不承认,他对你也莫可奈何。」
「二娘,他说他会在这里停留三天,还要我明、後两天都上画舫弹琴唱曲,顺便陪他游秦淮河。」
两人一整个晚上,偶尔唱曲听琴、偶尔说说笑笑,过得是不亦乐乎,慕容原野便与她定了明日之约。
「什么?你还要去啊?还一去就两天,你不怕露了马脚吗?」朱凤娘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被认了出来,让慕容府知道她在卖唱、毁了婚事。
「二娘,我会小心的啦,你让我去好不好?人家……人家喜欢和他相处嘛。」倪羽裳柔声央求道。
她直觉地喜欢上和慕容原野在一起的感觉,那感觉是幸福的、安全的、甜蜜的、温暖的……令她眷恋。
总之,她心中盈满一堆喜欢、兴奋、无法脱身的感觉。
朱凤娘叹口气,「本想劝你来日方长的,等你进了慕容府的门,还怕没机会和他相处吗?可你都答应他了,就去吧。」
倪羽裳柔美的嗓音不是只有男人听了会神魂颠倒、拒绝不了她的要求,那些对她没有敌意的女人同样抵抗不了,朱凤娘就是其中之一。
至於那些对她有敌意的,自然是嫉妒她那柔美婉转、千娇百媚的嗓音,以及她那高超的琴艺。
一听朱凤娘答应,倪羽裳松了一口气,笑得好灿烂,「谢谢二娘。」
「不过得小心一点……」朱凤娘仍是不放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很小心,绝不会让他看见我的容貌。」倪羽裳再度拍胸脯保证。
「我不是说小心这个。」朱凤娘睨了她一眼。
「你忘了啊?每年到这个时候,天气总是说变就变,一旦大雨一来秦淮河就会涨水,要游秦淮河得小心一点。」
「我知道了。」倪羽裳乖巧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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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倪羽裳快快乐乐的离开竹屋,看到她这么高兴,朱凤娘也跟著满心欢喜。
她对倪羽裳好、为她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只为了要跟著她无忧无虑的过下半辈子,而是真把她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
而倪羽裳也没辜负她的疼爱,她能感受到倪羽裳依赖她就像是依赖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
此时,倪羽裳翩然登上画舫,怡香院的仆役也将酒菜端了上去,待一切准备就序,慕容原野立刻命令船夫将船划了出去。
船一划至河中,慕容原野便拉著倪羽裳来到船首,迎著晨风,欣赏著流向天际的秦淮河。
船顺著河流行驶一阵之後,其中一名随行的船夫来到船首。
「慕容公子,河上雾气有愈来愈浓的迹象,接下来可能会有暴风雨,我建议将船划回去较安全一点。」
慕容原野也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雾气愈来愈重,可浓雾中的秦淮河风光却别有一番朦胧之美,像极了霓裳给他的感觉,他实在不舍回航。
「雾气中的秦淮河别有风韵,你们若怕会有暴风雨就暂先停桨,也许待会儿雾气就散了也不一定。」
「慕容公子,我看我们还是将船划回去吧。」倪羽裳劝道。
「你也怕会有暴风雨?」慕容原野望著她。
倪羽裳回道:「每年到这时候,天气总是说变就变,一变就是大雨滂沱,大雨一来秦淮河就会涨水,小船容易翻覆,像这样的画舫虽不至於翻覆,却很难控制方向,也是很危险的。」
「好吧,连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回航吧。」
轰!
慕容原野的话才说完,一道闪电正好在此时划破天际,河面上的雾气愈来愈浓,风势渐渐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珠儿也滴滴答答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