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封靖江看著韩行睿,很不习惯看到他这么无助的模样。
「怕下次再有这种『意外』发生时,我不在她身边。」
封靖江这才发现韩行睿在发抖。他从未看过天不怕、地不怕的韩行睿啥时有这样懦弱的的表现……他会心一笑。原来,韩行睿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韩行睿语透恐惧,「我不能把她一直锁在我身边。我希望她能成为左右手,如果我将她锁在身边,她就没有机会察觉自己的能力。我不希望埋没了她。」
「你跟她谈过了吗?」
韩行睿摇头。
「她不会连你喜欢她也不知道吧?」封靖江相信韩行睿就是有让他喜欢的人以为他讨厌她的本事。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愈是爱不释手,就愈说不出喜欢。这种方式很恶劣也很幼稚,但韩行睿就是改不过来。
韩行睿沉默不语。
「天!你都被雷打到遍体鳞伤了,对方竟然还不知道你爱她?」封靖江瞪大眼,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著韩行睿。「我看她对你也有意思啊……」
「我知道。」他本来打算那天晚宴结束后就向卫笙绵表白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那你何必拒她於门外?」封靖江多想捉著韩行睿,对他灌输恋爱多美好的观念。
像他,自从生活中有了芥蓝菜后,就无法想像没有芥蓝菜的生活。虽然她被狠心的韩行睿调到法国去,但他们每天都会通一个小时以上的越洋电话、写E-mail,一周还有三天相约上网以视讯聊天。
这是一种很克难的恋爱方武,但他乐此不疲,每天都在数日子,数著他亲爱的芥蓝菜回来的日子,然后他会在自己的PDA上面写著等芥蓝菜回来,他要对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韩行睿这白痴竟然把喜欢的对象往外推?!难道他不知道恋爱是一件好事吗?
「我怕她怪我。」韩行睿懊恼的低头,一脸孬样。
「她如果怪你,何必天天来看你?你是因为受伤,连判断力也一并下降吗?」封靖江实在难以忍受。
「Lance,你什么时候这么热血了?」看封靖江热血沸腾的模样,韩行睿有种想逃的冲动。
「我只是希望你也幸福。」毕竟相交十几年,他希望身边的人也跟自己一样快乐。「虽然你看起来什么也不需要,但是人再怎么坚强,还是有脆弱的时候。你有事业、有地位、有朋友……还缺个爱人吧?」
「我实在不习惯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韩行睿露出真诚的微笑,反手搭上封靖江的手。
「你的个性要改改。我们都了解你,但她呢?」封靖江不清楚韩行睿与卫笙绵进展到什么地步。他只见过卫笙绵一面,那时韩行睿的举止让他明白他很喜欢卫笙绵,但之后的发展他并未参与。
「我不知道。」韩行睿失意一笑。
他知道他是一个在情感表达上有缺陷的男人。他与封靖江这个恋物的男人在某种程度上颇为相似,差别在於他有自觉,而封靖江压根没感觉。
「你要跟她谈谈吧?」
韩行睿警戒地看著摩拳擦掌的封靖江,「你怎么这么热心?」
「我等不及要看到你戴著避雷针被雷打到啊!」封靖江露出一个好大、好恶心的笑容。
「那是什么鬼比喻?」
「亚瑟说的。」封靖江恶心地双手交握,「当他见到苏的第一眼时,就像是戴著避雷针还是被雷打到的感觉。」
「苏大学时可没现在这样亮眼。我一直很怀疑亚瑟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
「你少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很慌张,但就这么一次,你能不能卸下你的面具,以你原来的面目面对她呢?」
韩行睿沉默了。他迎上封靖江友善的目光,不由得一笑,「你长大了。我没想到小封封竟然能说出这番大道理……我实在太感动啦!」
「你被车撞死算了!」封靖江气吼。他在眼他讲正经的,他却装疯卖傻!要不是手机正好响了,他绝对让他伤上加伤……
封靖江瞪韩行睿一眼,起身背对他接起电话。「喂……芥蓝菜?我好想你……对呀……那变态怎么可能有事?他命大得很……万一他真的死了,没关系,还有我们在……巴黎热不热?你要小心天气变化哦……台北啊?最近晚上都挺凉的。我有新买的『莉莉』陪,你也要好好照顾『米莲』……」
看著与女友情话绵绵的封靖江,韩行睿心头空空的,感觉黑色的空虚将他吞没。
他好想见卫妹妹,好想抱她、亲她、捏她……
可是他却将她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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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笙绵一直低著头,保持沉默,杨聿桓自她微微抽动的肩膀看出她的情绪起伏,却无意安慰她,推她入病房后,即留下她一人离去。
卫笙绵起身坐到床上,拭去滚落的泪水,安慰自己她太敏感了,其实一切都没变,只是韩行睿刚醒,有太多事情等待他决议,所以才会……
可是……她不得不想偏。
那抽离的手,就像一把刀狠狠砍在她的心上,留下一道不可抹灭的裂痕,让她好难过……
「呜……」卫笙绵低头饮泣。虽然她老早决定只要暗恋韩行睿,暗地付出关心就好,但她还是被韩行睿的态度伤害了。
本来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
卫笙绵哭著哭著,便睡著了。后来她醒过来,也只是一直盯著天花板,什么也不想做。
「卫妹妹?」陌生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卫笙绵抬起无防备的哭脸,迎向声源,见著韩嘉羽,忙胡乱擦著脸。
韩嘉羽递出手帕,她狼狈的接过擦拭。
「对不起……手帕我会洗干净再还你……」
「不还没关系。」韩嘉羽轻声细语,身上有一抹淡淡的清香。
「睿……副总裁的病房在同一层,前面出去转弯直走第三问病房,你可以去看他。」
「我哥命硬得很。我比较担心你。」韩嘉羽把韩行睿说得像霹雳星球的霹雳猫一样。
「我只是轻伤,副总裁一直到刚刚才醒过来……」卫笙绵勉强扯动唇角,红肿的眼眸望著韩嘉羽与韩行睿五成相似的脸,不由得发愣了。「嗯,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总之他醒了……」
「你不会因为这样就想抛弃我哥吧?」韩嘉羽担忧的问。
「啊?」卫笙绵不明所以的望著她,泪水滑落眼眶,她忙用手帕擦去。「我们没有在交往。」
对,都是她单方面的心情而已,韩行睿只有吻她,那对他而言不代表什么,她也不是什么清纯美少女,她知道接吻不会怀孕……可是她也知道上司与下属是不会接吻的……
韩嘉羽一愣,随即微笑,「我哥是个怪人。」
「他是变态。」卫笙绵直陈。即使喜欢他,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变态是假的。
「我知道他很变态。」韩嘉羽为自己有个怪哥哥脸红,「但他是个好人。」
「我知道。」卫笙绵咽下哽咽,「但是我们没有在交往。」
「嗯……我哥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韩嘉羽不由自主的心疼起卫笙绵,关切地望著她。
「没有。」就是没有她才伤心。要是韩行睿能捏她的脸颊两下,她还觉得比较正常。问题是他没有,而且他看起来超乎常人的正常──别人眼中的正常,套在韩行睿身上反而变成异常。
「这代表他很生气,不过一定不是气你,而是气自己。」韩嘉羽握住卫t绵的手,惊喜地叫出声,「你的手好小、好可爱哦!」
她忍不住捏卫笙绵的手,觉得她的手好软好细,捏起来好舒服。
「韩小姐?」可怜的卫笙绵脸上还挂著泪,一脸无辜的任韩嘉羽捏手,i后因为太过错愕而毫无防备地被她捏脸颊。
「难怪我哥这么爱你,原来你这么好捏……我可以抱抱你吗?」韩嘉羽此时完全露出真面目,原本高贵冷静美丽的形象在卫笙绵心中划下一道裂痕,然后破裂。
「韩小姐?」卫笙绵想退开,无奈她坐在床上,而韩嘉羽还没徵求她的I意就整个人扑了上来,让她的后脑与背都撞上墙。
后脑的痛还比不上对於韩嘉羽可怕拥抱的震惊。
「韩小姐?」卫笙绵颤著声音唤。「你没事吧?」
她真正想问的是:你们韩家是不是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没事。」韩嘉羽终於在卫笙绵窒息前松手,放她自由。「我只是好感动。」
「感动?」卫笙绵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让韩嘉羽感动到眼眶泛红含泪。
「其实我妈妈也是车祸死的。」韩嘉羽迳自转移话题。
「呃?」卫笙绵一愣。韩嘉羽的妈跟韩行睿的妈是同一人吧?所以韩行睿的母亲也是车祸死的?
「那时保镖也跟著我妈妈,但最后是全车的人都被烧死在车里……那时我哥才十五岁,人在日本,我十岁,人在台湾……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会出事吗?」
卫笙绵心一痛,摇摇头。
「我爸爸被黑道威胁。十几年前,黑道还很猖狂──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爸不受威胁,结果我妈出门的时候,车子的煞车被剪断,直接冲出山崖,车毁人亡……我哥没跟你说过?」
「我只知道他讨厌保镖。」卫笙绵明白韩行睿一直用吊儿郎当的行为来掩饰他的内心,偶尔碰触到,也会马上被他的保护膜弹开。
这是工作上的体认。下了班,她并不清楚他是怎么过的──即使他的行程掌握在她手中。
「对。」韩嘉羽握住卫笙绵的手,郑重的说:「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讨厌我哥。」说著,她忍不住一直把玩卫笙绵的手。
卫笙绵开始确定韩家人个个都是变态了。
「我没有讨厌副总裁。」是他讨厌她。
「他很喜欢你,你知道吗?」她是来阻止卫笙绵放弃哥哥的。
她那哥哥愈是对一个人认真,就愈会让那个人以为他讨厌她。所以他一直交不到女朋友……偏他又不让老头安排相亲,才会到现在仍是孤家寡人。
「是吗?」卫笙绵只知道她很喜欢韩行睿,从不知他喜欢她。「可是……」
「别可是了,我带你去看他。」韩嘉羽拉过轮椅就想带卫笙绵去找韩行睿。
「我刚刚才回来……还……」还被他赶回来。
话未能说完,卫笙绵已莫名其妙的被韩嘉羽捉上轮椅,像坐云霄飞车一样,被推到韩行睿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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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行睿冷著脸瞪著不请自来,又拉了椅子自行坐下的警官,以及站在他身后那两位身著制服的警察。
「你们不会在外面也找了人站岗吧?」
「不敢。」承办警官叹口气。
「警官先生这么爱来医院观光?」
「要不是有事,我也不会来。」
「我很好,很快就能出院,警官先生可以离开了。我原谅你来探望我却没带礼物的失礼。」韩行睿微扯动嘴角,却让人心生凉意。
「韩先生,请您体谅我们警方的难处。一天不捉到凶手,我们就一天难以对社会大众交代。我相信您也不希望我天天来访,扰乱您吧?」
「我不介意,反正我无聊得很。您这么关心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但是下回别忘了带水果来……对了,我不喜欢吃香蕉,所以别带『两串蕉』来。」韩行睿谈笑风生,凝看著警官,一双黑眸蕴满了沉暗浓黑的情绪,看得出其实他十分不悦。
警官与他对视半晌,突叹口气,请另两名警察先到外头去等候。
待他们离去,他才说:「韩先生,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几次针对你的意外,全是因为花莲度假村的投标案。你知道这些黑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次,他们差点要了你的命,但下一回,他们不会再失手。」
「所以?跟你们合作就能保证我不会再受伤害?」韩行睿痛恨的是他连累了卫笙绵。他根本不敢想像,若是卫笙绵……他全身一抖,发冷。
「韩先生……」
「我累了,请你出去。」韩行睿根本不相信警察,他宁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愿意提供任何消息给跟黑道一样黑、却自称是纯白无瑕的警察。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们!」韩嘉羽的声音大得可以传到一楼去。
警官闻声,起身开门,见韩嘉羽与卫笙绵被候在外的两名员警挡在外面,推著轮椅的韩嘉羽已经不悦到眉毛上吊的地步。
「请问你们……」
「我不知道我来见我哥还要经过警察的同意。」韩嘉羽眯起眼,气势毫不输人。
「原来是韩小姐。我们是警──」
「请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吗?」韩嘉羽露出一个好甜美的微笑。
「嘉羽,不得无礼。」韩行睿的声音悠悠递送而来。
卫笙绵置於腿上的手握紧。那低沉带著犀利的声音跟之前赶走她的声音情绪是相同的,代表韩行睿还在气头上。
她有股逃离韩行睿的冲动,想躲到没有人找得到的角落……她不想面对这样的韩行睿,她好希望他快点恢复正常,不要像现在这么反常。
「进来吧。」韩行睿淡言,语间的冷意连韩嘉羽都不由得挺直背。
她朝警官颔首,越过他们,推卫笙绵进房。
「警官,我累了,明日请早。」韩行睿下逐客令。
警官知道韩行睿的难缠,只轻叹口气,要两名员警守在门口后便自行离去。
病房的门在身后合上,房内静得只听得到他们的呼吸声。
「大哥,你还好吧?」韩嘉羽率先打破沉默。
「死不了。」韩行睿靠上枕头,微合眼。
「呃,我烟瘾犯了,你们聊。」
「韩小姐?」卫笙绵终於发声。
「叫我嘉羽就好。我一会儿回来哦!」韩嘉羽拍拍卫笙绵的肩,推轮椅靠上病床边缘,给她一个媚眼,便先行离去。
「可是……」卫笙绵目送韩嘉羽离开,不知所措的回头,握紧的拳头关节泛白。
「卫妹妹。」韩行睿突唤。
卫笙绵肩一抖,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见他苍白的病容,心一揪,想握他的手又怕被他甩开,想低头,视线却忍不住凝定在他鲜见的病容上。
「你……你还好吧?」
「你呢?」韩行睿再一次听见卫笙绵那撕裂般的声音,眼眶一热,呼吸一窒。他深吸口气,直视她盈满关怀的眼眸。
「我很好。」
韩行睿注意到她的眼睛肿肿的,微皱眉,不悦的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啊?」卫笙绵眨眨眼,一颗泪就这么滑出眼眶,她忙拭去。「没睡好吧。」她不敢说她哭著睡著。
「来。」韩行睿盯著她,命令。
「哦。」卫笙绵起身靠近韩行睿,微弯身,与他的眼眸交会。
「再靠近一点。」
「我……我没洗澡……」卫笙绵脸红,别扭的说。
「快点。」要不是累到动不了,他会亲自捉她过来。
「哦。」卫笙绵坐上床沿,不自在的靠近韩行睿。她不知道要多近才算「再靠近一点」,只好一点一点慢慢的缩短他们的距离,直到近得不能再近,韩行睿也没叫停,她只好眼一闭趴到韩行睿身上。「这样会不会太近了点?」
韩行睿没有回答,但她感觉到有双手臂缓缓环抱住她。她心一酸,眼一涩,又想哭了。
「太好了……你会动……会讲话……有温度……」卫笙绵这回是喜极而泣。先前韩行睿的样子就像个清醒的死人,她始终不确定他是不是活著。
「对不起,卫妹妹。」韩行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该对不起的是我,我没有尽到责任。我好怕你有事……」卫笙绵把脸埋进韩行睿的肩头,嘤嘤哭泣。
「你没有错。」韩行睿无力的手轻抚著卫笙绵剪短的头发,「头发为什么剪短?」
这样让她看起来像个未成年的小女生。她双眼黑白分明、微红湿润,皮肤白里透红,嘴唇咬得红滟滟的,活像被小男生欺负,大哭一场的模样。
「因为火烧到……副总裁,你还好吧?你一直没有回答我……」卫笙绵遏不住泪,抽抽噎噎的问。
「我不好。」韩行睿心一动,吃力地拂去她沾颊的泪。「你别再哭了,哭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都不理我……呜呜呜……」卫笙绵也顾不得上司下属的分际了。早在他吻她之时,他就破坏了这份该有的距离。她该告他性骚扰的,但是她也喜欢他,她不介意他吻她……她介意的是意外之后他刻意拉开距离,让她好难过。
「对不起……因为我怕……」韩行睿慌了手脚,他不知道怎么让卫笙绵不要哭,死命想要擦乾她的泪,无奈她太会哭,到最后他的手上全是她的鼻涕跟泪水,而她的泪还是不断冒出来。
「我好害怕……好怕什么都没说,你就……就……」
「我喜欢你。」韩行睿深吸口气,语音微颤的在卫笙绵耳边轻道。
「我要说我喜欢你……虽然我知道你只是爱捉弄我,可是我现在不说……呃?」卫笙绵猛地顿去话尾,愣愣的望著韩行睿,眼泪与鼻涕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