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和煌紫跌下的悬崖很高,想从原来的路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他决定沿著河岸往下游走。
这一片人烟罕至之地,到处长满了奇珍异草,沈翎利用这些珍贵花草,敷在煌紫的伤口上,没几日就已痊愈。
「这里好美!简直是人间仙境!」煌紫叹息著。
沈翎微微一笑,「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不问世事,快活似神仙,你说好不好?」
她怔怔望著那抹阳光般的笑,「其实,你笑起来满好看的,怎么平常都不笑?」
他有些意外,摸摸自己的脸,「是吗?」
煌紫点点头,「好像别人欠你很多钱。」
「小丫头!」他轻轻敲了下她的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条项链,戴在她的颈项上。
她低头一看,是阿爹留给她的玉石。
「你修好了。」煌紫欢喜地搂著他。
沈翎望著她充满喜悦的小脸,心也跟著飞扬起来。
他摊开右手掌,掌心里躺著一只玉佩。「送你!」
她感动地捧起它,端详片刻后,她将玉佩塞回他手里。「这玉佩给你吧。」
沈翎有些愕然,「怎么啦?」
她一反常态的扭捏,「我们一人一个,就当作……就当作……」
他轻吻下她的芙颊。「定情物。」
煌紫羞得满脸通红,「我哪有这样说。」
「好,没有。」他轻咬著她小巧的耳垂,不时顽皮地呵著气,弄得她痒酥酥的,煌紫只觉身体越来越热,却不知该怎么办。
「别闹了!」
他忘情地吻著她的额、她的眉。「又没有人会看……」
突然,煌紫推开他,指著河流问:「那是什么?」
沈翎顺著她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大木桶浮在水面上。
「只是个木桶罢了。」他将注意力转回身边出尘的美丽佳人。
「蛇、蛇!」她惊恐地跳到他背后。
「别怕。」沈翎抬头一看,唉!又是那条「手下败将」。
煌紫疑惑地瞧著他,「它为什么要吃木桶呢?好奇怪。」
突然,自木桶里传来破碎断续的哭声。
「天!是个小孩!」她仔细倾听,然后紧抓著他的手。「木桶里有个小孩,快救他。」
不等煌紫说完,沈翎早巳冲过去,在巨蟒张嘴的同时,抢救下那个小孩,两人平安的回到岸边。
小男孩慢慢地止住哭声,接过煌紫给他的手帕,用力地把脸擦干净,露出清秀的小脸。
「好可爱的小男孩。」
沈翎搂著她,「将来我们也生一个……不,生一打。」
「你这个坏蛋!我又不是母猪!」她使劲地打他。
「谋杀亲夫啊!」他笑著喊道。
煌紫白他一眼,「不跟你闹了。」
沈翎在男孩面前蹲下,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蓝奇。」
「蓝奇……蓝奇……这名字好熟。」她喃喃地念著,侧头想了想,蓦地脑海灵光乍现,「你是不是枯田长老的孙子蓝奇?」
听见这话,蓝奇抬头,细细地瞧著她。
煌紫是有些变了,虽然她仍天真,但眉眼之间有一股淡淡的沧桑,和孤寂的忧郁。
「公主!」蓝奇认出她,冲上前去环抱著她的腰,不肯松手。
「煌紫公主,我好想你哦!」小小的脸蛋绽放天真的笑容,那是见到族人的欢喜。
沈翎站了起来,微笑地看著他们的重逢,心中也替她高兴。
「蓝奇,你怎么会在木桶里?」她非常好奇,忍不住问。
他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煌紫连忙安慰他。
「公主……」他抽抽噎噎地说…「你离开塞里后,小如公主就出嫁,可是……」
「可是什么?」煌紫著急的问,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可是过没几天,有个很凶的大坏蛋就来到塞里,叫族长把公主交出来,族长说公主已经嫁给他了,大坏蛋说没有,就一直打族长……」
「阿爹有没有怎么样?」
「族长吐了好多血,大坏蛋说,如果三天内没见到公主,就……」他黯然低下头,「阿爹和其它长老商量,要把我送走,但我不要离开阿爹,结果阿爹生气的打我。过了几天,村子突然著火,到处都是火,好可怕……」
煌紫忍不住哽咽地说:「不是说好要迁移的吗?怎么 会变成这样?」
「我看见好多人收拾东西离开,阿爹本来说要送我去跟大家会合,可是……来不及……」
「别说,别再说了!」
煌紫紧紧地搂著他,躲在沈翎的怀里,彷佛寻求安全似的。
「阿爹把我放在木桶里,然后丢到河里,他叫我要找到公主,告诉公主,永远不要回去……」蓝奇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小年纪的他,很清楚地知道,一旦离开塞子,就可能再也见不到爹了。
她抬起湿漉的双眼,无语问苍天。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好不容易盼来的讯息,竟是这样的消息,阿爹还好吗?塞子还能重建吗?
煌紫掩著脸,泪水从指缝间滑下,她的心底在呐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
沈翎将她紧紧地搂在胸前,下巴顶著她的头顶,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她。
「我一定是扫把星投胎,才会有那么多的灾难……」她难过地低语,「小如死了,塞雅也因我而死,塞子也烧掉了,接下来呢?是蓝奇、还是你?不!我受不了你们一个个的离开我……」煌紫惊惧不安说。
「我和蓝奇都不会离开你,永远守在你身边。」沈翎保证道。
煌紫抬起一双美目,痴痴地凝望他,「是……真的吗?」
「真的,直到地老天荒。」沈翎轻轻地说。
她再也压抑不住满心的悸动,紧搂著他。
他的唇吻干她脸上咸咸的泪水,然后吻上等待的红唇,企图吻平她心中的伤,希望从今以后,她别再流泪。他的女人要像只快乐的小鸟,自在飞翔于天地间。
蓝奇呆呆地看著他们,不甚明了他们为什么会「贴」在一起。
「你们在做什么?」他讷讷地问。
他们倏地分开,煌紫的脸涨得通红,沈翎则是装作没事的整理衣服。
他咳了两声,望向一脸疑惑的蓝奇,「我在帮公主擦眼泪。」
「擦眼泪不是用手帕吗?」
「这个嘛……」他发窘的表情让煌紫忍不住笑了出来,感伤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蓝奇,来。」她向小男孩招手。
他乖巧地走过来。
「蓝奇,我们回去找阿爹好吗?」
他用力地点头,「好哇!我好想阿爹。」
「不行,太危险了。」沈翎反对。
「危险也要去!」煌紫坚定地瞧著他,「一切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怎能自私地逃避?」
四目相对,好半晌,沈翎沉静地点头。
「我和你们一起去。」
煌紫露出浅浅笑容,伸出柔荑与他紧紧相握。
阿爹,你要等我,等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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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数日,他们终于回到傲湖山庄,沈老夫人又惊又喜,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苓香忙著张罗补品。「少爷,你不见的这几天,老夫人差了好多人去找你,还有郡主也来帮忙找,但他们都找不到,还以为你……郡主哭了好几天呢!」
「娘,让你担心了。」沈翎歉然道。
沈老夫人扫了一眼他身旁的煌紫,淡淡地说:「姑娘,你还好吧?」
煌紫欠了欠身,「谢谢老夫人关心,煌紫没事。」
天真的蓝奇,扯扯她的衣袖。
「怎么啦?」她低头问。
「公主,我的肚子好饿哦!」
「公主?」沈老夫人疑惑地望向儿子。
「娘,煌紫是侗族的公主。」
沈老夫人转向煌紫,精明的目光不断打量她。
「公主怎么不早说呢?这一来,沈家不是招待不周了吗?」
煌紫坦荡荡地迎视她,「不,我很感谢沈翎的救命恩情,至于身分……即使我是公主,也只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其实我和一般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沈老夫人赞许地看著她,在这之前,她从不想认识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孩,但今天与她一谈,这女孩令她刮目相待。
「听翎儿说,你打算回侗族?」
「是啊!而且越快越好。」
「娘,孩儿要一起去。」沈翎接口道。
沈老夫人瞪他一眼,「又没说不准,你紧张个什么劲。」
他的脸红了起来,苓香忍不住掩嘴偷笑。
「公主,翎儿是喜欢你的,我希望--」沈老夫人讲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不解的看著儿子,「翎儿,你发烧了吗?怎么脸这么红?」
煌紫瞧见他的心事当场被揭穿,那发窘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
「娘,我人不舒服,先告退了。」话才说完,沈翎已一溜烟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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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紫将蓝奇留在沈家,与沈翎一起离开。
蓝奇吵著要去,她却死不肯答应,怕有什么万一,枯田长老的唯一孙子……
「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她苦苦一笑,「希望如此,我实在是怕极了。」
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肩上,她很喜欢这温暖的胸膛所带给她的安全感,彷若不论发生何事,都会有一股力量支持自己走下去。
怀抱著温香软玉,淡淡幽香直扑鼻端,引得沈翎的心一阵悸动,难怪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两人赶了数天的路,渐渐地,煌紫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景色。
煌紫挣脱他的怀抱,兴奋地展开双臂,在山林间奔跑:彷佛她仍然是不解世事的少女,自在悠游地嬉戏著。
骄阳恣意洒在她身上,让她像身披金袍的仙女降临凡尘。她跳著、跑著,一路跑回高增侗塞。
这一刻,沈翎发现自己更喜爱她了。
她不是气质优雅的仕女,她无拘无束,一如山间精灵,讨人喜爱。
他含笑地尾随著她进入高增侗塞,却见她伫立在十三重檐鼓楼前的广场。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
到处都是断垣残壁,没有热闹,没有繁华,只有一片死寂。
她心痛如绞,缓缓地走进塞子。
「我的天!」她惊呼著。
沈翎连忙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她却挥开他的手。
她的族人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他们早已气绝多时,尸体都腐烂了。
「阿爹……」她匆匆跑进屋子。
煌紫再也止不住心酸,跪在于亚族长身旁痛哭失声。
他的身上满是鞭痕、刀伤、剑伤,他双目大睁,彷若心事未了。
「阿爹没死,他没死……」她摇著亲爹,想摇醒他。「阿爹……」
沈翎抓著她,沉痛而哀伤的说:「族长已经死了,你让他安息吧。」
「我不相信……」她歇斯底里的喊著。「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祂不会的!」
面对家破人亡,教她情何以堪?
沈翎抱起伤痛欲绝的她,走向内室。
倏地,有人大喝:「别进去!」
他警觉的一扬头,自门口闪进一个人影。
是好友辛子杰。
「里面有埋伏,别进去。」
辛子杰话声方落,自窗外射进许多箭,他挡掉大部分的箭,踉跄后退。
煌紫知道沈翎抱著她,势必难以脱身,她低声说:「放我下来。」
眼见情势危急,沈翎将她护在身后,并对辛子杰道:「你带煌紫先走,我断后。」
不料,辛子杰竟倒转剑柄,抵在他颈上。
煌紫吃了一惊,扑向沈翎。「别伤他!」
蓦地,身后一人拉住她,力道之大,她整个人跌入他怀里。
她抬头一看,竟是黑鹰。
黑鹰紧紧地将她锁在怀里,她的脸紧贴著他的胸膛。「这一次,你别想再逃。」
「放开她!」沈翎怒极大吼。「子杰,你竟背叛我!」
辛子杰哈哈大笑,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是你!」沈翎一怔,随即恢复过来。原来他们用易容术,加上情况危急,这才会骗过他。
「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雷神气的笑,利剑在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干什么?」煌紫惊惶地问。
黑鹰听出她语气里的紧张,扳过她的脸,粗重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毫不隐瞒他的醋劲。
「你喜欢他?」
她倨傲冷漠地斜睨他,目光中尽是鄙夷。
黑鹰抽出鞭子,唰的一声往沈翎身上抽。
「不!」
沈翎的胸膛瞬间多了一条血痕,但他不曾惊慌失措,依旧沉稳冷静。
「有种就跟我痛痛快快、光明正大的打,别尽使这些肮脏龌龊、卑鄙下流无耻的把戏。」
「你很会说话。」黑鹰目光凌厉地瞪视他,「我拔掉你的舌头,看你还怎么说!」
「你敢!」煌紫狂喊:「你敢再伤他一分一毫,你永远也得不到我。」
黑鹰闻言,停了下来。
「若我不杀他呢?」
她幽怨的目光和沈翎相对,在心里下定决心,绝不再害他,她要他活著,即使今生无法相守,也要见他平平安安,她已是万劫不复之身,就让她一个人下地狱吧!
煌紫别过脸,不让他看见泪珠滑落脸颊。
黑鹰见她竟为别的男人落泪,妒嫉得几乎要发狂,但他隐忍著,他要她的诺言,心甘情愿的跟著他。
「我……我嫁给你。」她含泪承诺。
「不可以!」沈翎沉痛的喊:「你不能拿自己的幸福来交换,你绝不能这么做。」
雷甩他一巴掌。「安静点。」
黑鹰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是真的吗?」
她点头无语,泪水像断线的珍珠。
「心甘情愿?」他再问。
「我有一个条件。」
「还敢谈条件,有没有搞错?」
「煌紫,不要。」沈翎绝望的喊。
她哀怜的眼眸痴痴凝望著他。
翎,能认识你,是我一生最美好的事,这刻骨铭心的爱恋,我会永远记住,你呢?也会记得我吗?
我爱你!原谅我无法陪著你。
「我要你把我的族人好好安葬,然后我要以侗族公主的身分出嫁。」
黑鹰狐疑地看著她,「你该不会乘机想逃吧?」
「逃?」她凄楚一笑,「我能逃到哪里?而且我不会武功,又怎么逃?」
煌紫指著地上的于亚族长,哽咽的说:「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岳父,难道不该安葬他?」
黑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会派人将你父亲及族人好好安葬。」
「族长,那这家伙……」
黑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光仍追随著他,不禁怒从心起。
「把他带回黑风塞。」
「你说过不会伤他的。」煌紫惊惧地说。
黑鹰霸道的揽过她,示威式的吻住她。她无法挣脱,亦不敢挣扎。
被制住的沈翎,看著心爱的人受辱,不禁要抓狂。
但他必须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著吧,有一天必让你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黑鹰抬起头,满意地看著她肿胀的唇。
「我会放他走的。」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等你正式成为我的人后,嘿嘿!」他冷冷的笑,「你最好努力的取悦我。」
「不许你污辱她!」沈翎气愤的大嚷。
雷倒转剑柄,往他颈项打去。「叫你安静不安静,自讨苦吃!」
「咚」的一声,他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