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
严老先生的遗体被缓慢推出,深夜三点,他就这么一句也没留的,与世长辞了。
严烨握紧了拳,迟迟不敢掀开白布确认,
湛蓉看他一眼,虚弱的稳住脚步,踏上前想伸手帮他。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她明白他的哀伤。
“我自己来。”他拦下她的举动。
白布掀起那刻,时间是静止的,严老先生面容和缓,走得还算安详。
难过的,是活著的人,是还有感觉、还会不舍的人。
“爷爷……”严烨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他只有一声叫唤,低沉沉的,然后……他把十指握得泛白,再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严烨,别这样……”湛蓉陪他跪下,覆住他双手——他那双瞬间冰冷的手。
她宁可他有点反应,激动也好、哭喊也好,只要他发泄出来,她不想看他连难过了也要强忍著,但他似乎连她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严烨?”她摇晃他的手,要他看她。
“我没事……”
他抬头,眼神是空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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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祚政病逝后,严烨变得更沉默。
他不分日夜的守在灵堂,丧礼的事不假他人之手,湛蓉想帮他,他一个挥手拒绝,她只能默默守在他身旁,心疼他的一片孝心。
做完告别式之后,她好说歹说,总算劝服他将后续留给别人处理,奸好去休息。
“我煮点东西给你吃好吗?”一进家门,她在他后头殷勤问道。
他没有搭腔,湛蓉当他默许了,望著他一身沉黯的黑服,明显消瘦下来的脸庞,她心疼不已。
“你等我,我马上好。”伯他忘了,她又说一次。
严烨终于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给了一个回应后,无声无息走到沙发坐下,两手交合抵额,眼闭上,依然沉默。
她默默叹息,她的丈夫太过压抑了,她不知从何安慰起……
“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滚开!”
一阵吵杂声响打破了屋内的沉静,严烨蓦地张眼。
湛蓉看他一眼,他疲累的双眼让她有点不忍,她决定先去了解情况。
“少奶奶,他们硬要冲进来,我拦不住,对不起!”佣人束手无策。
“罗嗦什么!我们是严烨的长辈,不能找他是不是?”两男一女凶恶的站在大厅门口,姿态甚高。
湛蓉挡下他们的去路。“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有重要的事要找他谈,让开!”身材略微发福的严立万眼神蔑视,丝毫不把她看在眼里。
“他累了,请你们改天再来。”她不以为严烨会想在这时面对他们。
“你当你是谁?不过才刚嫁进来,连你伯母我都不认得了!?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严陈碧瑛尖嚷,一看见耿湛蓉就火大。
她说起来也算是严家的长媳,可惜丈夫是庶出,她跟著没地位,而耿湛蓉偏偏就是有她没有的好运,年纪轻轻居然可以掌管整个严家。
“大伯母——”湛蓉当然认得这一身名牌的美艳妇人,不只她,她也认得他们当中体态矮胖、横眉竖目的是大伯父,而一旁清秀高瘦的人是叔叔。
“别叫得这么好听,我们不是来攀关系的。”严陈碧瑛冷嗤一声。
“既然这样,那你们来做什么?”湛蓉动气了,严烨说过,她可以不用理会他们的。
“讨钱啊!严烨吞了我们的钱,这一亿他今天一定要还来。”
“我也是有一亿……”严祚平怯懦的替自己申诉。
“知道啦!不会说让我来说!”严陈碧瑛气势高傲。“让开!没看见我们要进去!”
爷爷尸骨末寒,他们就只想著要分家产,湛蓉气愤,怎么可能妥协!
“很抱歉,爷爷的遗产全交由律师处理,如果有问题,那你们也找错人了,请回。”她下了逐客令。
“你赶我走?好啊!你摆什么架子?”严陈碧瑛出手推她。“叫严烨出来,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粗鲁!湛蓉被推退了数步,脑中闪过这两个字眼,当是对严陈碧瑛的评价。而且,被这么粗鲁的推扯也不是第一次,上回在医院她就已经领教过了。
这次,她不会再这么逆来顺受。她用力挥开严陈碧瑛的手,但反作用力却让她往后跌去——
“啊!”
眼看要跟对方一样落地,湛蓉闭上眼不敢想像,下一秒竟被拦腰接住。
“严烨?”她回头看向她的丈夫。
严烨瞥她一眼,再看向其他人,深合的眼眸燃超了薄怒。
“哎呀——该死的!你敢推我——”严陈碧瑛狼狈爬起,恼羞成怒的想对湛蓉掴掌,却被严烨一个瞪视给逼退,吓得躲到丈夫后面。
“滚出去!”严烨神情冷峻,威吓的命令挟带著难得一见的狠戾。
“你挑的好老婆,居然这么目无尊长。”严立万哼了声,踏前一步,找到机会挖苦道。
“她做得很好。”严烨目光进出危险讯息,大有警告的意味。
严立万一惊,没想到严烨这么袒护一个买来的女人,还把她牢牢护在怀里,这点完全出乎众人所料。
“咳,我可以不计较她的无礼……”严立万自己找台阶下。
“我再说一次,没要你们向她道歉,已经够宽容了。”严烨眼神犀利。
“你——”严立万想发作,但立刻隐忍下来,对他多少有些顾忌。
“我们有事跟你谈,关于我和你叔叔各一亿元的财产——”
他话还没说完,严烨转身就走。
“阿烽,我们不知道你爷爷给了一亿这么多,虽然转让连玉珩时有签过一份切结书,但可不可以再跟你谈谈?”看他不理睬,严立平急著说明来意。
严烨停下脚步,斜侧的脸庞在阴影笼罩下,教人看得心惊。
他生气了!
湛蓉在他身旁看得一清二楚,他下颚紧缩,扯硬了脸部线条,他向来平静无波的双眼,有了不一样的波动,他真的生气了!
“严烨……”握紧他的手,她想劝慰,却只换来他一个拒绝的眼神。
他抽手,怒涛涛的气焰席卷著。
“在你们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他沉声问,一步步逼近。“爷爷给了一亿又如何?别忘了,是你们自愿签切结书放弃的。”
“话不是这么说……”
“够了!”他态度强硬,完全不想听那些似是而非的辩解,他早看透他们为了钱而变得面目狰狞的嘴脸。
“遗产全给你继承,你当然不管我们的死活,我认为不公平,我们、我们要平分!”严陈碧瑛狮子大开口。
严烨目光凌厉瞪视,将她吓得退了一步。
“严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他把她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奉还回去。
“那她、她凭什么也有一份?”怨怼的眼神扫向耿湛蓉。
湛蓉诧异,他们吵著要分财产,怎么会连她也牵扯进来?
“爷爷的决定容得了任何人来质疑吗?”严烨语气加重,愤怒的看向所有人。“我说最后一次,给自己留点尊严,也尽尽你们最后的孝道!”
“哼!严家就你最孝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滚出去!”他斥喝,谁还敢再多说半句!
“阿烽……”性格较怯懦的严立平被推到前头当挡箭牌。
“爷爷生前的遗嘱你们仔细听清楚,他不准任何人瓜分家产,所有产权登记在我名下,严家现在是我做主,我说了算,全部滚出我的房子!”根本不想看见他们,严烨终于大发雷霆。
钱讨不回来,严立万气在心里,与严立平相对望著,而严陈碧瑛标准的恶人无胆,早躲在两人后头。
碍于严烨的威严,气势上他们根本比不过,更何况是现在惹火了他。
“好,今天你不留情面,大家就撕破脸,往后走著瞧。”严立万等人临走前狼狈的撂下狠话。
他们一离开,空旷的大厅瞬间寂静下来,严烨一声不吭的往回走。
佣人们早都躲离了,望著他踏上楼梯的背影,她忽然惊觉到,不能放他一个人!她急步跟上前去。
严烨上了三楼。
站在楼梯口,湛蓉犹豫很久,最后决定闯入他的禁地。
没有上来过,不知道他在哪,顺手转动离她最近第一间房的门把……锁著的?还在怀疑里头是否有人,走道上却传出细微声响,她循著声音走去,推开一扇虚掩的门。“严烨?”
找到他了!他坐在椅上抬眸看,屋内烟雾袅袅,地上散落著不少烟蒂,他的手上除了烟,还握著一瓶烈酒!
他并没有因她的闯入而生气,只是不理她,但她懊恼了,懊恼没有更快一点上来陪他,阻止他用烟酒麻醉自己。
湛蓉在他脚边蹲跪下来,取走他的烟,却夺不走他的酒,只好静静看著他喝。
“严烨,别不理我……”她轻唤。
他低头,对上她充满担忧的惶然神色。
“你不用陪我,我需要冷静一下。”而烟和酒是最好的调剂品。
“你可以对我诉说,或把情绪发泄在我身上。”她试著安慰他,她是他的妻子,当他不快乐时,本来就该帮他承担。
“我不是这种人。”他不是懦夫,更不会盲目到迁怒他人。
“我知道……我也明白你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但我不忍心看你这样,我舍不得你为难自己。”她真心的说。
爷爷过世了,她知道他很难过,却坚强的不说出口,他的愤怒是来自于心痛,因为他是个孝顺的人,他痛恨那些人居然选在爷爷出殡当天闹事!
“不用替我担心,我过几天就没事了。”严烨淡道,仰头灌酒,企图麻痹神经,他需要时间来沉淀。
湛蓉摇头,抬手按下他的酒瓶,他满身酒气,不能再喝了。
“你发泄出来好吗?这里只有我,我想陪你,看你这样,我连难过都不敢让你知道。”她缓缓的对他诉说她的恐惧。
严烨僵硬的移了下颈项,迷离的灵魂掠进她眼底。
他原本谁也不想理,可她一声声的叫唤,让他不得不正视她的存在。
“为什么不敢让我知道?”他的手轻抚她脸庞。
“我不敢……因为你有事也不对我说。”她仰头,脸颊柔顺的靠在他掌心里。那是种依赖,对彼此的依赖。
“你难过吗?”严烨问她。
“难过。”她承认,眼眶渐渐泛红。“我喜欢你爷爷,嫁给你当天,他努力握紧我的手,慈祥的对我说话,那一刻,我毫无理由的就喜欢他,所以他走了我很难过,但我的难过一定不比你深,可是,我却什么也不能替你做。”
“别说责怪自己的话,我没要求你陪我一起痛苦。”
“但我舍不得……”情感找到宣泄的出口,她的泪就这么当著他的面滴落下来。
“别哭,要懂得坚强。”看见她的眼泪,他明显怔住。
她缓缓摇头。“坚强的人只有你,我不需要,你不能哭,我替你哭……你的眼泪,我替你流……”
严烨身体一僵,她声声诉说,窝心的话撞进他心坎里,她的体贴、她的安慰打动了他,她是如此贴心,贴心到他想忽视都难。
发现她还跪著,他把她拉起,她重心不稳跌坐在他身旁,一声轻呼响起的同时,她的手偷偷拉了下裙摆,这动作却没逃过他的眼。
“不准遮。”撩高她裙子检查,她的膝盖因跪太久而红肿,也许免不了要瘀青了。他审视她的表情,没说什么,但眉心渐拢。
“不要紧的。”她一点也不在意,只是来不及阻止他的发现。
“你是个好妻子。”他喉头一紧,突然间,失控的情绪涌上心口。
她说得对,就算他再坚强冷漠,还是需要发泄情绪。
她傻气的摇头……下一瞬间,他冲动的抱住她、吻了她。
不压抑、不隐忍,她的善体人意教他深深感动,他再不能否认她让他起了想拥有的冲动。
严烨眼神暗了下来,逐渐加深的吻催化内心潜伏的激情,酒精混合她唇齿间的芳香,他不想要停止……他顺从自己的想望,唇舌激烈与她交缠,挑动她情欲,轻易让她止不住喘息。
“唔……”揪紧他衣袖,她快透不过气了!
他的索求比平常还狂野,他口中的酒味好浓烈,恰恰呼应了他此刻激昂狂烈的吻。湛蓉感觉到彼此间不一样的悸动,那像是种呼唤,是他在唤她?还是她想要他?她分不清,只知道他给她的这一吻,令她有著微醺的感觉。
严烨环抱著她柔软的身子,手在她背上来回抚触,她软弱无骨的娇躯融化在他掌心……他抽不离诱惑,翻身,她落在他身下,她脸烧红,他全身灼热。他的手探进她裙底,火烫的眼狂放跳动。
“严烨……”湛蓉羞赧的低下头,手按著狂跳不已的胸口,她举手无措,只能唤他的名字。
她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但不确定是否要说出她从没有过经验。
“我——”才张口,又承接下了他掠夺的吻。
她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他夺去她呼吸的同时,也拉开她衣物,两人体温猛烈窜升,烧灼了两具身躯……
“严……烽……”她快要喊不完整他的名字了。
“别怕。”吻来到她胸前,扣紧她腰身,他粗喘,全身躁动,不能肯定是酒精使他茫醉,还是他的妻子蛊惑他,令他冲动又急切。
严烨把她双手搭上肩膀,搂紧她的腰,趁她来不及反应时,与她深深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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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蓉被一串悠扬的钢琴声唤醒。
掀开被单,缓缓坐起身,发现是在睡房的床上醒来,她突然愣住了。
她记得……是在一阵极致的欢快中昏厥过去的,之后发生的事……似乎没有印象了。
严烨呢?她转头四处寻找,身边没有他,突然感到好空虚……
嗯?又是那串低回缭绕的钢琴声,那琴声时而缓、时而急,低沉却不高亢,只有在急促弹奏时,会隐隐流泄出奔腾的情感。
是谁?她好奇不已,循著琴声走去。
记得大厅角落摆了架钢琴,在楼梯两个转角处向下俯视便可看见——
是……严烨!是他在弹琴,自然流泄的琴音出自他那双宽厚的手……
湛蓉静静聆听著,身子不自觉探过了头,影子落在白色琴架上,形成强烈对比。
严烨忽然停下动作,抬头往上看,看见她危险的动作,他立刻拧眉。
“下来!”他严格命令著。
她依他所言来到面前,忘了穿鞋的脚踏在地板上,他看了脸色更沉。
合上琴盖,他把她抱到钢琴上,双臂一撑,不准她落地。
“严烨?”她不明所以。她做错了什么?
“现在是冬天。”他提醒。
“我知道啊。”
“记得穿鞋。”
发觉他是在关心她,湛蓉唇边染上一抹浅笑。
严烨看得目眩神迷,脸缓缓朝她靠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他停顿住,忽然发现,要过她一回,竟然还忍不住想对她亲近,他两眼瞬间充满渴望。
她笑容收住,心跳瞬间加快,被他瞧得浑身燥热,她视线回避开来。
“你、你的琴弹得很动人,如果我会跳舞就更完美了。”纤手来回碰触身下的白色钢琴,她想像在他琴音伴奏下,自个儿舞姿曼妙的样子。
严烨突然皱眉,神情显得不自在,脑海闪过一场场绚丽的舞蹈画面……但不重要了!他想通了,对他而言,如洁仅是一个回忆,一切都已过去。
“可惜我不会跳舞……”湛蓉喃喃道,没发现他的转变。
他一敛容。“我的琴音不见得需要人伴舞。”
他很清楚拥在怀里的女人是谁、陪伴他的人是谁,也猛然惊觉,在占有过她之后,他肯定,就是她了,她就是他想一辈子守候的人。
“告诉我,睡得好吗?”他抚上她的脸。
知道他在说什么,湛蓉垂下眉睫,脸上的红晕说明了一切。
“湛蓉……”严烨深深凝望。
她轻抬起头。
“谢谢你。”他很认真、很认真的对她说。
“谢我什么?”她疑惑,更怕自己看错,他眼神里怎么有著款款深情?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他手背刷过她耳畔,带来了他不著痕迹,却又不容抹灭的温柔。
湛蓉静靠在他身上,气氛温馨和谐,她不想破坏与他这般缱绻的温存。
久等不到她的回应,严烨低头一探,抬起她尖细柔软的下巴,眼神像暖风一样轻扫而过,最后视线定在她水漾般的双眸上。
他再也不能否认,她是个无从挑剔的妻子。
她让他不再冷漠,也不再对身旁的人没有感觉,更不再选择匆视。
他渐渐适应一个女人的存在……渐渐习惯有人陪伴的感觉……渐渐相信情感的存在……渐渐在乎他的婚姻,以及……
他轻轻吻了她,渐渐对他的妻子开始有了眷恋……
渐渐……渐渐……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