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日子就像是淋上了蜜糖的泡芙,以一口一个的速度在飞逝。
很快地,暑假步入尾声,待在巴黎的日子进入倒数计时的阶段。随着机票上的日期一天一天逼近,薛如意开始陷入一个两难困境。
当初她跟台湾的学校那边签了两年的约,如果毁约的话,就必须付违约金。
其实那笔钱数目并不大,她真正担心是另一个问题。
她与蓝彦行的恋情才刚开始明朗化,还没发展到互相许诺的阶段。
这段感情到底能维系多久也是个未知数。
如果今年她还只有十八岁,她或许会有勇气为这段没有明天的爱情拋下台湾的一切。然而,她已经离勇敢果决的十八岁很远了,二十八岁的女人开始想得太多,变得懦弱,无法为一段没有未来的感情任性妄为,让家里的年迈双亲操烦伤心。
但是,如果要离开的话,那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面对长距离的分别,他们该怎么处理这段感情?是要现在和平分手,让这段感情无疾而终?还是要隔着长远的距离继续维持彼此的关系?
最后,她决定开诚布公地跟蓝彦行商量。毕竟她个人的去留现在已经是两人共同的问题,不是她个人可以定案,她迟早都要听听他的意见。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没有挽留,没有犹豫,就很干脆地支持她回台湾的决定。
先等到她明年约满,而他的事业也迈入稳定阶段了,再来商议下一步。在这段期间里,她可以利用寒暑假到巴黎陪他,而他也会趁着公务或休假期间到台湾跟她小聚。
在他的支持下,薛如意就这样背起行李回台湾继续过她的教书匠生活。
虽然彼此不能常见面,但是跨越大陆与海洋的长距离恋情,靠着网络及电话线的细心维系,依旧保持在乎顺良好的阶段。
台湾的清晨七点,巴黎的午夜十二点。
薛如意刚起床,准备讲完电话后再解决早点出门上班,蓝彦行正在休息,打算吃过消夜通过电话后继续加班。
「早安。」蓝彦行将头仰挂在椅子的靠背上,累摊,作死尸状。
「晚安,你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感冒了吗?」
「还好,可能最近睡眠不足的关系。」
「是这样吗?」薛如意不放心地问。
「对。」
「没骗我哦?」当无法面对面看到对方的时候,人总会变得敏感多疑。
「没有。」
「那就好。如果你今天早点忙完就早点休息。」她开始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啰唆唆地碎念起来:「事业重要,命更重要。你这样作牛作马,到最后如果有钱没命花,那也是枉然。」
「我把遗产留给妳,妳帮我花。」
「那你要不要在遗嘱里顺便把你想买的东西记下来,我顺便帮你买?」她没好气地说。
蓝彦行皮皮的继续回话:「好啊,我现在念,妳帮我记下来。」
「神经病!」她好意关心,他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真是让人生气。「我告诉你,如果你到时候真的过劳死了,我就把你留下来的钱拿到街上去洒。如果不想让自己的血汗钱散放在街上随便人捡的话,我劝你最好善待身体,确保自己活得比我长寿,听到没有?」
「有。」听见她这么有精神,蓝彦行很想跟她借一点元气来用用,好应付繁多到永远做不完的工作。「我跟妳说,我今天完成了一件新的设计。」
「很可惜我不再是全世界第一个看到的。」说起来还真有点感慨。
「放心,我刚刚已经把图扫描好,寄给妳了。」不管距离是远是近,他都希望能够将喜悦第一个与她分享。
「真的吗?我去收收看?」
薛如意夹着话筒到书桌前,扭开计算机电源,准备接收邮件。
计算机上浮现的桌面图案引她露出一抹苦苦的微笑。看不到图固然可惜,看不到他的人更令人觉得遗憾。
「收到了吗?」
「收到了。」她点开图档,华丽繁复的几何风格设计映入眼帘。
「喜欢吗?」
「很喜欢。」
「要凭良心说,不能放水哦!」
「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并没有徇私放水。「不过每次看你的设计图的时候,我总觉得这些美丽的衣服都是专门设计给模特儿穿的,而不是给我们这种一般人穿的。」
「妳这算是在埋怨我只会帮别人做衣服,却不帮妳设计吗?」他故意取笑她。「那下次我专门替妳量身订作一衣柜的衣服,这样可不可以?」
「不用了,谢谢。」如果真的拥有满橱的名家设计,那么光清洁保养就令人头痛。「对了,对了,我昨天发现了一家咖啡店,店里煮的咖啡,味道跟我们住巴黎时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的咖啡一模一样。」
「那妳以后就不会再跟我抱怨喝不到好咖啡了吧?」
他还记得她这只咖啡虫时常为了在台湾找不到好咖啡喝在哀怨,不久前,还特别要他从巴黎给她寄指定的咖啡豆。
「我昨天整个下午都窝在店里,差点忘记四点还有一堂课要上。」
店里熟悉的咖啡香味会让她想起他,想起有多少个夜晚,他们手牵着手边聊边从那家咖啡馆走回她的住处。
咖啡香带来的回忆里,使她迟迟不忍起身离开那间店。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在妳身上。」对于她会在咖啡馆里坐到忘记时间,蓝彦行一点也不惊讶,在他的记忆中相同的事件不断地在发生。「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好象陪妳从傍晚坐到快打佯。」
「对对对!」薛如意迅速地找到了同一段记忆。「我还记得服务生来通知我们离开的时候,你那一脸吃惊的表情。」
「妳脸上的表情也不差啊!」那时候一脸震惊的可不只他一个。
「……」
一边回忆着分隔两地前,两人共同经历的美好片段,一股希望对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的欲望袭来,让原本对话热络的电话线路陷入沉默。
「欸。」最后是薛如意先开的口。
「嗯。」
「如果你在的话就好了。」
「对啊,如果我在的话就好了。」他有着跟她相同的感叹。
对话再度陷入低潮沉默。
蓝彦行的办公室门板上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沉默的僵局。
「这么晚了会有谁?」他纳闷地自问,然后站起身去开门。
是啊,这么晚了还会有谁?
薛如意开始疑神疑鬼。
来敲门的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如果是的话,这么晚了,一个女人敲他办公室的门做什么?
照着这样的逻辑推演下去,心中的疑云与不安逐渐地在扩大。
她拉尖耳朵专注地听着话筒那端的动静。
「老头,你来干嘛?」这是蓝彦行的声音。
「来给你送消夜。」这是蓝山的声音。
薛如意原本悬在半空的心平稳着地。她对着话筒那端的人说:「帮我跟伯父问好。我也该准备去上课了,所以就先说到这里就好。」
「也好。」他不反对,毕竟刚刚的对话如果再继续下去,只是徒增想见面却不得见的感伤而已。
互相道别过后,薛如意挂上电话,移动鼠标准备关计算机。
关闭了电子邮件的窗口,桌面上,蓝彦行正优雅地端着咖啡杯与她对望。
那是一张她从某个网络杂志上抓下来的图片。照片中,他看起来很像是对镜头后的人笑着。
她试着想要微笑以对,可惜双颊的肌肉僵硬,笑不出来。
照片再传神,笑容再温暖,不能相对拥抱都是遗憾。
伸手触摸着硬梆梆、冷冰冰的屏幕,她不禁要想,如果彼此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那么挂上电话后,她是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寞?
「如意。」薛母轻轻地推开微掩的房门。
她飞快地按下计算机电源,灿烂的笑容被吞进黑暗中。「什么事情?」
「快点出来吃早餐,否则妳会赶不上学校的交通车。」
「我知道,我东西收一下就来。」
得到女儿乖顺的响应,薛母掩上房门径自去忙。
听到脚步声逐渐下楼远去后,薛如意又按下计算机屏幕的电源键。蓝彦行的笑脸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喂,就算住在同一个城市里,我们也不见得想见面就见得到。这样一想,心里就会好过一点,你说对不对?」她对着屏幕上的影像自言自语着。
「如意!」薛母的催促声从楼下传来。
「就来!」她打起精神,将计算机关机,准备下楼。
感伤归感伤,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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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电话后,蓝彦行保持着挂在椅子上的颓靡状态。
穿著皮鞋的双脚摆在办公桌上交叠着,僵硬酸痛的背脊就交给柔软的椅背去承担。蓝色的眸子疲惫无力地扫过在一旁忙着张罗食物与饮料的父亲大人。
「又被瑞贝卡赶出来了?」
他打一出生就认识这个他称为父亲的男人了。
老头子绝对不是父亲天性发作,才会半夜带着消夜来探他的班。
虽然他们名为父子,却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蓝彦行成年之后就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而蓝山则在认识瑞贝卡后没多久,就搬去跟她同居了。只不过这对中年鸳鸯的日子过得并不平顺,三不五时总要吵上一架当生活调剂,有时候吵得激烈一点,他的父亲就会被凶悍的同居人逐出家门,流浪街头。
忙着找酒杯倒酒的蓝山转过头来,严肃地强调着:「才不是她赶我出来的,而是我不屑回去。」
被赶出来或是自己出走,两者间的差别关系着男子汉的自尊,说什么都要分清楚。
「不管是她把你赶出来,还是你耍帅不回家,结果还不都一样。」蓝彦行掏出一串钥匙都给他,「你今天如果没地方睡的话,可以睡我那里。」
接过儿子丢过来的钥匙,蓝山好奇地问:「你今天不回去吗?」
「我还有事情要忙。」蓝彦行接过父亲递来的酒杯,沉默地望着杯中褐色的液体。
事实上,他并不想回去。
一回到那空荡荡的屋子,他总会无意识地找寻着熟悉的纤细身影。
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相当的陌生。
进出过他的屋子、甚至是搬进去住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可是在她们离去后,他从来没想过会在屋子里寻找她们留下的蛛丝马迹。
蓝山打量着他落寞的神情,然后摇了摇头,说:「儿子,瑞贝卡说你病了,我看她说的是真的。」
「谁说我病了?」他抬起头来,没好气地说:「我好得很!」
蓝山挥挥手,脸上明摆着「你少来了」的神情。
儿子虽然不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好歹也是他拉拔大的,他怎么会不了解儿子的个性。
「亲爱的儿子,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如果没有受什么重大的打击的话,你哪会放着美人不抱,改抱起收支损益表?」
「亲爱的老头,我最近发现收支损益表的曲线图比女人的曲线更令人感兴趣,这样可不可以?」
回忆的片段不断在他脑海中反复,他想念她,想念她的话语、她的笑容、她的*人。这种灼热炙人的想念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加以对抗。
于是他只能藉由专心投入工作,将她挤出脑海。
当他满脑子数据跟企划的时候,他就可以从回忆中逃脱喘息。缺点是他必须一直忙着,只要一停下来,思念就会以更强的力道占据他所有的思绪。
「如果是『那方面』的问题,那很好办。」蓝山的目光移向儿子的重点部位。「老爸我可以介绍认识的医生给你。」
男性雄风遭到质疑,让蓝彦行再度不悦地扬起眉。「我『那方面』没有问题,它好得很,不劳您老人家费心。」
「那你这小兔崽子到底是哪方面出问题?」既然生理没问题,那就是心理有问题喽?蓝山欺身向前,盯着儿子的帅气五官,露出一脸八卦暧昧的神情,问:「你该不会是为了某人在病相思吧?」
瑞贝卡曾经跟他提过,她认为蓝彦行最近反常行径的病因出在薛如意身上。
不过他总认为可能性很低,他儿子纵横情场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为情伤风、为爱感冒的纪录。
然而,这回被质问的人没有抗辩,只是安静地喝着酒,默认自己得了相思的症头。
蓝山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一回他儿子真的栽进情网里头了。
「说句老实话,这都是你自作自受。」他将儿子喝空的酒杯倒满。「如果你当初不劝她回台湾,你今天就不必在这里喝相思苦酒了。」
「我那时候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相思病患老实地承认这场病来得始料未及。「以前我总觉得女人跟进跟出的那一套很烦很讨厌,我怎么遇上她就全变了。」
看儿子烦躁地揉搓着头发,手足无措的模样,做父亲的直接作出结论:「因为你真的爱她。」
「可能是。」蓝彦行点点头。
蓝山翻了翻白眼。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坦白、不可爱儿子呢?
「笨蛋儿子,不是可能是,而是百分之百确定是。只有真正爱上一个人,人才可能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这样你懂了吗?」
「孩儿受教了。」蓝彦行伸手拿过父亲手里的酒杯跟桌上的酒瓶,一个人自斟自饮。
「喂!那是我的酒。」出钱买酒的老爷抗议了。
「医生说你不能喝太多。」
「可恶!」蓝山恨恨地看着自己喝得很乐的儿子。
总有一天,是的,总有一天,他会去宰了那个不准他喝酒的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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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个月一转眼就过去。
为了履行当初的承诺,薛如意在寒假尚未开始前就处理完一切事务,赶着飞往花都参加蓝彦行的服装展。
「好久不见。」她给了前来接机的珍妮一个拥抱,然后意图明显地四处观望。
「别看了啦!」珍妮把她的头扳回来面对自己。「蓝现在还在彩排,所以就我一个来接妳。」
「被妳看出来了吗?」被当场举发的女人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好了,我们得赶快出发,否则等一下会遇上塞车。」珍妮打开了车门,把原本摆在副驾驶座上的几卷海报塞进她手里。「麻烦帮我拿一下,这些海报是我们公司的同事要的,如果弄皱弄脏了,我回去会被他们骂到臭头。」
「什么海报这么重要?」
「妳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薛如意依言打开其中一卷海报,熟悉的容颜出现在她眼前。
海报上,蓝彦行穿著灰衬衫与白长裤,姿态优雅地漫步在开满繁花的山丘上,在他身边的不是个女人,而是一件牛仔布的小洋装,裙襬处点缀了一整排充满春天气息的白玫瑰。
他神色温柔地牵着长及肘弯的牛仔布长手套,唇边还带着温暖的微笑。
「很帅吧?」珍妮瞄了她一眼,开始挖苦她:「要是他是我的男人,我一定会把他绑在身边拴紧看牢,以免半路被人抢定。就只有妳这种笨蛋,才会这么放心的把他这种抢手货留在巴黎,自己一个人跑回台湾,妳难道不怕他变成别的女人的吗?」
「说不担心是假的。」被这番挖苦准确打中痛脚的薛如意低头卷着海报。「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
「妳对他还真是信心十足。」
「要不然我还能怎样?」她转头面向车窗外,光洁的车窗玻璃映照出满脸的无奈。「就像妳说的,他的确是个抢手的男人,如果不这么盲目地坚信他不会背叛的话,我迟早会被自己心里所堆积的怀疑逼疯。」
珍妮没想到自己无心的玩笑挖苦,竟然会让好友的满面笑容换成愁容。为了挽救,她努力地劝慰着:「放心啦!妳不在这段期间,我可是帮妳看他看得牢牢的。过去这半年来,他十分的安分守己。」
「嗯。」薛如意试图想要微笑,但是沉重的嘴角却画不出优美的上扬弧线。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珍妮只好踩紧油门,加快车速,往服装展的会场飞驰。
当车子平稳地停进会场附近的停车场后,薛如意要珍妮先进入会场,她自己要先到化妆室去一下。长程的飞行留给她疲惫的脸色,她想去洗把脸顺便整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一点。
在洗手间门口,她遇见了带着旗下模特儿前来彩排的爱丽丝。
虽然说她和蓝彦行早就分手了,但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们依然可以维持着公事上的往来。
而所谓的条件就是,彼此都推派代表商谈,本人不再有接触。
所以,除非是像今天这种彩排活动外,他们彼此连见上一面都难。
两相沉默后,爱丽丝以一种礼貌而冷淡的语调问:「可以谈谈吗?」
斯汤达尔晚宴上的一役,她败得奇惨无比。
蓝彦行竟然当众给她那么大的难堪,这笔帐说什么她都要讨回来。
她要看着他和自己一样痛苦,了解失去所爱有多痛!
薛如意点点头,踏进了洗手间。
为了蓝彦行,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终需一谈。
「我希望妳能离开蓝。」倚在洗手间门口的爱丽丝伸手玩弄着垂落的金发。
「除非妳有很好的理由。」薛如意掏出唇膏,决定替自己干燥的唇加点血色。
「因为我爱他。」这是实话。如果没有当初的爱,就没有如今的恨。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薛如意用着唇笔专注地修饰着唇线。「不过,很抱歉,我不能因为这样的理由成全妳。」
「为什么?」既然她认为理由很好,为什么又不能成全?
「因为我也是。」涂着珊瑚色唇彩的薄唇慢慢地拉出一抹微笑。
这辈子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爱上下一个男人,所以遇上了一个可以爱的男人的时候必须好好把握,不能轻言退让。
这么坚决的拒绝退让的态度并没有让爱丽丝退缩,反而更激起她的气愤。
「如果那个理由不够好。」她伸出手刻意在腹部摩挲。「那么这个理由如何?」
一个微小的暗示性举动,让薛如意觉得有一盆冰水从她头顶淋下。她张口结舌地问:「妳是说妳已经、妳已经……」
接下来的话,怎么样也问不下去。
「没错。」爱丽丝毫不留情地给予肯定的答复。「医生说我已经有--」
没有勇气听下去的薛如意打断她:「等一下!」
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力图从惊慌中平复。
冷静,冷静,薛如意,妳一定要冷静。
说不定这次又跟之前一样,不过是场虚假骗局。毕竟她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是童话中放羊小孩的亲戚,一直都在散布那种「狼来了」的虚假消息。
「我怎么知道妳说的是真的?」她重拾稳定自信的语调。
「我记得妳有一张学历颇高的文凭,对吧?」爱丽丝带着嘲讽的语气,「那么请用妳那聪明过人的脑袋想想,蓝彦行是什么样的男人?妳不在巴黎的这大半年,他难道就没有寂寞难耐的时候?每当他感到孤单寂寞的时候,妳觉得他会不会来找我这既是他旧任情人、又是新任合作伙伴的女人叙叙旧情呢?」
薛如意沉默了。她不能说自己没这么怀疑过。
「如果妳还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他本人。」爱丽丝以一种丝毫不在意的语气建议她直接去向本人求证。
她并不怕薛如意去问蓝彦行,也不怕蓝彦行会否认这件事情。
理由很简单,如果薛如意是真的爱他,那么就很难再轻易相信他。
人们常在说,当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应该全心地信任。
但是,她十分清楚那有多难。尤其是事关对方的感情忠诚度时,人总是容易变得无肋且多疑。
她不怕她去求证的自信态度,让薛如意更加的不安。
难道这次「狼」是真的来了,而不是假警报?
她清了清喉咙,试着装出下为所动的态度,然后说:「我会去求证的。」
「去啊,不过……」爱丽丝露出一抹美艳的微笑,丢出一句问句:「妳有把握他会跟妳说实话吗?」
「我--」很不幸地,她的确没把握。
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蓝彦行会隐瞒她什么,不过这只是她认为,事实上究竟是不是如此,她无从得知。
「好了,我也该去看看彩排的进度了。」眼见自己已经成功地在她心中洒下怀疑的种子,爱丽丝转身向会场移动。「总之,如果妳要问的话尽管去。这样我也不用亲自通知他这孩子的存在。」
薛如意沉默地望着镜子里因面色苍白而变得有点过于鲜红的唇色,然后扭开水龙头洗去了刚涂好的唇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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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山混进后台找到正专注地盯着台下观众席的设计师。
「彩排的时候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吗?」他跟着探头观察底下那空荡荡的座椅,开玩笑地说:「是总理还是英国女皇?」
「都不是。」蓝彦行推开父亲挡住视线的大头。「如果你很闲的话,就帮我去大门口看看珍妮来了没有?如果看到她来了,就打个电话通知我。」
「儿子,我认识的珍妮有很多个。你得说清楚,你要我等的那个珍妮是哪一个?」蓝山不得不纳闷儿子口中这位名唤「珍妮」的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要劳驾他亲自出马到大门口恭候。
「这位珍妮刚好就是瑞贝卡最疼爱的那位外甥女。」蓝彦行简单扼要地指出该位「珍妮」的重要性。「这样的说明够清楚吗?」
如果是这位珍妮,他还真得罪不起。
蓝山识相地往后台的出口移动,「我现在马上到门口恭候。」
如果让瑞贝卡知道他怠慢了她心爱的外甥女,他未来一个星期大概都得睡大街上了。
然而,他人都还没走到门边,就被他伟大的儿子出声喊住:「等等,老头,你帮我看一下彩排。」
「你要我吗?」反了反了!当老子的竟然被当儿子的这样呼来喝去。这小兔崽子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蓝彦行没理会父亲的抗议,一路往台下跑。他刚刚已经看到了珍妮出现在会场上了,不过却没看到应该与她一起出现的薛如意。
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她没搭上飞机?
还是她临时有事,不能来巴黎了?
或者是……飞机失事?
他的脑袋不停闪过许多念头,而且愈来愈可怖。
蓝山不解地望着儿子的背影。「喂,你要去哪里?不是正在彩排吗?」
「你帮我看一下!」他连头都没有回。
「你发什么神经?」隔行如隔山,他的专长是看秀,不是彩排一场秀。
蓝山正准备要追上去,却被探头进来的瑞贝卡喊住:「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儿子呢?」
他指指门口,「他走了。」
瑞贝卡的眉一扬,声调一低,怒气在爆发边缘:「再说一次!」
那个笨蛋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么重要的时候他怎么可以开溜!
「我亲爱的小辣椒,很遗憾的我必须通知妳,男主角提早退席了。」
「你就眼睁睁地看他走掉?」活火山瞬间炸开。为什么她认识的男人都是笨蛋?!不是任性得要死,就是傻到不知变通!「限你五分钟内把人给我抓回来,否则你今天就给我睡街上!」
「关我什么事情?」蓝山觉得自己真的无辜到不能再无辜了。
「儿子是你的。」
「他已经超过法定的成年年龄很久了,按法律来看,我早就不需要再为他的行为负责任了。」他儿子不归他管已经很久了好不好?
「你只剩四分五十秒。」冷酷的声音提醒他时间有限。
最后,蓝山只能自认倒霉地转身追出去。
只不过,天地茫茫,他到底该到哪里去找人呢?
思考了三秒钟后,他聪明地改变策略,直接放弃寻人,改去寻找今天晚上的住宿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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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薛如意打了电话给珍妮,要她把自己的行李送到下榻的饭店。
「薛如意,妳搞什么鬼!」珍妮一听到是她,二话不说先教训了一顿:「妳知不知道全世界的人都在找妳?!尤其是蓝,他扔下了整个彩排不管,跑遍了整个会场在找妳,就只差没把地板给掀过来找了!妳知不知道他现在很可能还开着车在大街上乱绕,甚至还可能翻开每个下水道的铁盖,看看妳有没有跌到水沟里?!」
「珍妮,我拜托妳一件事,先别告诉他我在哪里,好不好?」
「不告诉他,难道妳忍心看他像个疯子一样到处找妳吗?」
「妳跟他说我很好,叫他不用找了。」薛如意声音闷闷地说。「只不过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等我想清楚了,我自然会找他。」
珍妮说烦躁地问:「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平空闹消失?」
「我今天见到爱丽丝了。」
「哦。」珍妮以为她的消失纯粹是看到爱丽丝出现才有的吃醋反应,所以连忙解释:「她会在那里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次参加演出的模特儿有一半以上都属于她的经纪公司。我跟妳保证,她跟蓝之间只有公事往来。」
「她跟我说了些话。」
「真的吗?」珍妮感到有点惊讶。没想到爱丽丝那种心高气傲的女人会主动跟情敌打招呼。「她跟妳说了什么吗?」
「她说她有孩子了。」薛如意语气平静地宣布。
「恭喜恭喜!孩子的爸爸是谁?」
「蓝。」
「……」珍妮呆掉了。
现在她全明白了。
自己的男人跟过去的情人纠缠不清,还冒出一个小孩来。
天底下哪有比这个更惨的事情。
这也难怪薛如意会消失掉一个下午了。
遭逢这么重大的打击,如果她是薛如意的话,她大概要心碎地躺在床上翻来滚去三个月才能复原。
她马上发挥身为朋友的劝慰功能:「如意,我认为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不大。」
虽然说她对蓝彦行的私生活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身为他秘书的瑞贝卡阿姨说过去半年内他过得几乎是以公司为家的生活,并且一反常态地跟一切异性都维持着友善而冷淡的态度。尤其对爱丽丝更是敬而远之。
所以,她并不认为爱丽丝会有他的小孩。
「嗯。」薛如意并没有表示意见。
她也想相信这一切是个骗局,可就是不由自主地会往最坏的方向想;万一这一切是真的,那她又该怎么办?
「依我看,还是直接去找蓝问清楚好了。反正这件事情迟早都要让他知道的。」珍妮提出建议。接着话筒另一端保持着沉默,时间久到让人不安,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如意……」
「我知道了。」话筒那边传来深深吸气的声音。「等我可以面对他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他。」
「好吧。」她了解薛如意现在的心情一定乱得很。「那行李是要我现在给妳送去,还是晚一点?」
「晚一点没关系。」
「那晚点见。」
珍妮决定让她好好想一想,也趁这个时间去调查一些该调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