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跟什么嘛!嘉琪磨着牙冷眼旁观那个比她叫卖得还热心的家伙。一大早她刚到市场摆摊子,没多久那辆漂亮的跑车在一旁时,她就有了不祥的预感,等她将那些琳琅满目亮晶晶的耳环、项炼别针之类的小首饰摆好后,那个咧着嘴笑迷了眼的男人一弹手指,情况便开始大乱了。
这些人绝对是他弄来的,嘉琪啃着面包,心里不停地嘀咕着。个个穿着入时,脸上化了完美的妆,足蹬两、三寸的高跟鞋,伸手在她那小小的平面箱子里翻捡着首饰的女人们,一眼就可看出不是属于菜市场这么菜根性的地方的动物。
非常迅速的,在那群如蝗虫过境般的女人散去之后,铺着黑绒布的首饰平面箱子里,早已不留一物,菊生则笑笑地将那一大叠花花绿绿的钞票塞进她手里。
“喏,你今天的生意真好。”菊生不顾嘉琪阴沉的脸色,一径地禁止她开口。“光吃面包营养不够,我刚才看到市场口有摊卖五香牛肉面的,我请你吃点热的东西!”
嘉琪还来不及拒绝,又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自紧急煞车的计程车中飞奔而来的女人,她朝菊生点了点头,看到空无一物的首饰箱时,愣了一下,但随即将箱子合起盖子,扔下几张千元钞,提了箱子匆匆又钻进计程车,绝尘而去。
“哗,真好,全部卖光了。”菊生乐得跟中了六合彩般,抱着嘉琪又叫又跳。
“菊生,你在搞什么嘛,她……那个人她把我的箱子都买走了,明天我怎么做生意啊?”嘉琪跺着脚大叫。
“呃,这个我们明天再研究好了。嘉琪,陪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快饿坏了!”拦着嘉琪往市场口走,菊生不由分说地即为彼此点了一大堆的食物。
没好气的吃着热腾腾的五香牛肉面,嘉琪暗暗地打量菊生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嗯,这家伙葫芦里不知在搞什么名堂。算了,就此一次,看在他一大清早就这么勤快地跟在我后头东奔西跑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菊生得意洋洋地喝着汤,哈,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么完美的方法?直到二哥一言惊醒梦中人,我才找到可以帮她又顾全她那高贵的骄傲跟自尊的办法。
事情是进行得太顺利了。经过他在家庭会议中的振臂高呼,全家老老少少全都热烈参与。老妈跟姊姊竹影、大嫂裕梅、二嫂玛姬全力动员所有的朋友同事,甚至连阿诺PUB里的洗碗阿婶也来了。
更别提他自己公司里那些女同事们。平常菊生在公司里向来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身为公司内顶尖红人的他,对其他人的需要,总是二话不说的拔刀相助。所以,他才一说出自己的需要,同事们便蜂拥而来帮忙,甚至连那个公司内最资深的大阿姐——客户服务部的经理,也坐着计程车,匆匆赶到抱走了那个木箱子。
满怀心事的走到菊生的车旁,嘉琪狐疑的看着他将一大叠的文件塞进自己怀里。
“这是什么?”她只用两根手指捏住文件问道。
“我不知道,你快上车慢慢看吧!后面的车在催了。”为她拉开车门后,菊生很快地将她推进去,小跑去绕到那头将车驶离纷乱的市场。
嘉琪瞪大眼睛地看着那些文件,有股怒气开始在心里酝酿。“菊生,够了,不要再玩下去了!”
“什么够了!”菊生连连闪过几辆横行的电单车,心不在焉的问道。天啊,这些人到底眼里有没有交通规则?
“这些,还有刚才那团混乱。”嘉琪疲倦地用手揉揉僵硬的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这样做,跟你直接拿钱给我,又有什么两样?”
菊生闻言心虚地吞口口水。“呃,我承认我找了人来买你的东西,可是,那也是因为我觉得我的眼光很好,所以才告诉她们,我并没有强迫任何人买你的东西,纯粹是因为你的东西很特别,她们才愿意掏腰包。”
“哦?那这个呢?”嘉琪无话可说的叹口气,将手里的文件递到他面前。
趁着红灯的时间,菊生很快的浏览了一遍,等他抬起头时也是一脸的茫然。“甜品果汁店?我?不,嘉琪,这件事我真的一点儿也不知情。这些东西是我早上出门前,我妈塞给我的,我连看都没有看,因为我妈要我交给你。”
“既然不是你买的,为什么会是你的名字?”嘉琪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最大的疑问。
“我不知道,嘉琪,我知道你的‘原则’,虽然我挺不以为然的,但我可还没笨到故意去惹你生气,或是伤心。事实上,我也很烦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菊生心里明白这跟大哥二哥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但最重要的还是先安抚好嘉琪那颗敏感的心。
也真亏他们想得出来,用他的名义将那家甜品果汁店买下来,搞不懂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菊生都快想破头了,也找不出答案,只有沉默地开着车。
远远的看到那家甜品果汁店时,菊生和嘉琪都睁大了眼睛,原来的招牌已被拆除,工人们正用起重机吊挂着招牌。本来叫什么“再来一杯”甜品果汁店的俗名字,已被一块粉紫为底,上面用红色花体字写着“老妈茶肆”的新招牌所取代。
以前懒懒散散、三三两两坐在一旁聊天的大学生们全不见了,只见于妈和几个头发挺白的老婆婆,正勤快地抹着桌子。
“欢……菊生,你跟嘉琪来啦,来,看看店里我们整理得怎么样了?”于妈一见到嘉琪,立即拉着她在店里四处参观。“你看还有哪里要改进的?跟林妈妈她们交代一声就好了,反正这里以后就交给你管理了。”
“啊,我?”嘉琪讶异地反应不过来。
“咦,菊生没有把聘书交给你吗?我已经聘你当我这家店的店长了,你还不知道?嗯,这孩子到底在干什么啊?”于妈一脸不悦地将抹布扔进水槽里。
“于妈妈,我真的搞不懂这……”嘉琪困惑地不知该从何说起。
“呼,我看你还真是搞迷糊了,是这样的,梅生跟亚力他们决定把裕梅在市区那里的土地卖掉,用那些钱在新界买一幅土地盖间免费收容孤苦无依老人的老人院。其实这些老人家们身体都还很健朗,大家闲着没事,我想弄家店,大家打发打发时间。那天我听菊生提起你在甜品果店做,将来店还是要给你们的。”于妈说完拍拍嘉琪的手背,自顾自的走了开去招呼客人。
望着于妈和其他的妈妈愉快的工作着,嘉琪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反应过度了。其实,菊生这阵子对自己真的是很忍让了,每天起早赶晚的接送她,为了她仍不能将那次禁锢地道内的恐惧排除,已经委屈他在她床前冷硬的地板上打了半个月的地铺了。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嘉琪自己心里却越来越不好意思。尤其是在所有的人都已经将他们视为理所当然的一对之后,面对菊生,她反倒越发的拘谨了起来。
他已经不只一次的提起结婚的事了,但每次嘉琪总是三言两语顾左右而言他的岔开话题——不是我不爱他,相反的,我爱他爱得太深了,爱到令我怀疑自己能不能忍受有一天会失去他的可能。
为了害怕那不可知的痛苦,所以我不要拥有他。只要能见到他,感觉到他在我身旁,其他的,我再也不在乎,也顾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