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些事的确是命中注定,任凭你费尽心思去巧设妙计恐怕也达不到一半效果,这是菊生最近的体会。
的确,当初要不是因着那令他神魂颠倒的巧笑倩兮,他也不会这么情不自禁地陷了进去。这并不是他的自制力欠佳,或者根本早已预设立场。天晓得,第一眼时,他还没啥感觉,但接二连三的不期而遇之后,他也就迷迷糊糊地被卷入恋爱风暴中了。而空虚害死人的小妖精,此刻正捧着满怀的巧克力和花束,像个女神般堂堂皇皇地横过亮着红灯的马路,观不改容地漠视司机的咒骂和喇叭声。
将电单车随便往路旁一摆,菊生像火烧屁股似的冲到路中央,在几声路人讶异的尖叫中,神勇地一把抢过那个女郎的巧克力和花束,拉着她迅速地退回路旁。
“你在干什么啊?你看!把我的花都弄坏了,我待会儿怎么卖啊?”女郎甩开菊生的手,满脸不悦整理着枝折花损的玫瑰、香水百合及一大堆菊生叫不出名堂的花朵。
“小姐,你不要命啦?这里是香港,哪有人像你这样过马路的。”菊生用手抓抓凌乱的头发,对她不友善的态度感到极度的沮丧。
卖花女郎抬起头,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然后才恍然大悟的指着菊生。“噢,原来是你啊!你可真是爱管闲事,那天就是因为你在那里‘仗义执言’,所以今天我到公司时爱撩是生非的人在那里大发厥词,托你的福,现在我又有话柄可以让他们说了。”
“他们说你什么?”菊生将肩上的背包带调整一下,轻松地问道,但在听到她的答案之后,他笑不出来了。
“妖女。”女郎将那些花束整理好,捧着篮子正要走开,冷不防被菊生自后头拉住皮包。
“等等,你说他们……”菊生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嗯,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妖女就妖女,只要他们别阻住我赚钱,谁理他们的大嘴巴!”女朗说完抱着那一大篮的花跟巧克力,又钻进人群之中。
“等等,你要到哪里去?”菊生对着几乎隐没在人潮里的她提高音调问道。
“我?当然是去赚钱!”女郎说着露出唇畔的酒窝,一转身,飞扬的马尾在菊生面前仿佛天女散花似的,令他惊愕地陷入沉思。
说起于菊生,在香港这个跻身国际化大都会的电脑界,虽谈不上是顶尖儿的人物,但也离之不远了。尤其是在去年微软电脑全球同步发行最新的“视窗九五”之后,曾受微软的老板盖茨大力赞赏的于菊生,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成了电脑界最受瞩目的明星。
跟大多数的电脑人——从事电脑行业或业余爱好者的自称——一样,于菊生的外表非常普通,甚至连他的兴趣嗜好也很普通,普通到基本没有人介绍,你绝对料不到是个电脑资讯委员会(电委会)最倚重的顾问,也不会联想到他有两位声名显赫的嫂嫂。一位是红透半天边,总是如小猫般慵懒的超级模特儿“神秘的梅”裘裕梅,另一位则是在政坛举足轻重的王政的外孙女贝玛姬。有关梅生和裕梅的故事,详见《落难俏佳人》。
有关兰生贝玛姬的故事,详见《狂恋五天半》。
简简单单的于菊生来自一个简单温暖的五口之家,排行老么的他,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姊姊。在他二十五年的生命中,他从没有过像今天这般的心情,那种欲诉欲泣,却不知如何处理的情绪令他沮丧,而沮丧的源头即来自刚刚从他眼前轻盈逸去的女郎。
由于电脑的普及应用,菊生所服务的那家跨国性电脑公司的业绩也扶摇直上。越来越多的公司机构因着税务的便利内部的易于管理,几乎如野火燎原般地引进办公室电脑化。
业务量大增,却苦于没有足够的人才可以进行规划和维修,于是乎连菊生这种早已不接触行销市场的高级技术人员,也都在人员短缺的节骨眼上奉召出马,虽然稍有些大材小用的遗憾,但在这人才培训不及的青黄不接之际,他也只好放下身段,跨上他的宝贝铁马,每天在都市里奔波。
认识那名女郎也是因着这样的原因,那天为着一封措词极为强硬的传真信函,他在公司其他人的推诿下,驾着电单车,浑身大汗地出现在目的地——格致公司。
一进门他就感受到气氛极为怪异。格致公司是家进口贸易商,专门自日本进口小礼品,然后批给香港的一些精品店和文具行。公司规模不大,但贸易额挺大的。
“你再说一次!”那个女郎背对着菊生,双手叉在腰际,尖锐地昂起下巴,对她面前那个高她半个头的男人娇喝着。“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谁不知道你倒贴一个小白脸的事,每个月都来找你拿生活费。我说嘛,你干嘛那么拼老命的赚钱……”那个满脸皮肤像月球表面般凹凸不平的男子,露出个挺为暧昧的笑容说着。
“你这张嘴巴跟你那肮脏的脑袋真该拿到水龙头下去洗洗,真是肮脏非常!”女郎漾出个甜得腻得死人的笑,转身朝菊生走来,乍见她如太阳般的温暖笑靥,菊生整颗心怦怦地重击在胸口上。
“赵小姐,你再这样牙尖嘴利,全香港都没有人敢娶你啦!”那个被她骂了一顿的男子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那很好!阁下这模样都有人愿意牺牲屈就了,我大可不必担心。”被叫做赵小姐的女郎挑了挑眉,绽出个开心的表情,朝菊生嫣然一笑后飘然而去。
就在那一刻,菊生明白了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了。他痴痴呆呆的站在那里,连挟在腋间的公文夹和书包铿然落地的声音也浑然不觉。
心不在焉的修理着电脑的程式,菊生的手指利落地在电脑键盘上飞舞着,眼角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位一身深深浅浅的棕色所构成的劲装女郎移动。
她不很高,约莫一六○的高度,是在香港街头随手一抓一大把的身材,她纤纤幼幼的手正忙碌的挥舞着,其他的女职员则像疯了似的一一收下她拿出的东西。
“她是谁啊?”菊生悄悄地问坐在一旁,用满是倾慕眼神凝望自己的会计小姐。
“谁?噢,她啊,她叫赵嘉琪,以前在我们公司上过班,现在已经离职,但她常回来——卖东西。”会计小姐耸耸肩说道。
“卖东西?”菊生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人都纷纷从皮包里掏出钱给她,而她则收钱找钱,忙得不亦乐乎。
“是啊,她以前是我们总机接线生,但有些人说她好像得供她男朋友念大学,所以跑去卖减肥丸、做直销,还叫我买保险,总之,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她都找得到,只是要加一些利钱。”
“噢,我明白了。”菊生喃喃地将视线硬从她身上拉回来。懊恼地发现电脑里的程式已经被自己改得不知所云了,他摇摇头,贯注精神逐一检查着面目全非的程式。
“我管别人那么多的闲事干嘛?她要供男朋友念书,与我何干?”菊生心里咕哝着,眼神却又不听使唤地朝她飘过去。
好瘦小的女孩子,看起来顶多才二十出头而已,她的男朋友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让她这么辛苦?转念之间,那个娇小的俏女郎已经蹦蹦跳跳来到面前,她手中是几封很精巧可爱的银制耳环,她带着灿烂笑容将耳环摊在手掌内,伸到菊生面前。
“哈罗,我看你一直在瞄我们,是不是也想买一对送给你女朋友?我算你便宜一点好了,一对二百九,两对只要五百五就行。哪,选选看要哪一副?”她说着将其中一对压铸成展翅银鸽的耳环收了起来。
“拜托你好不好!嘉琪,他是电脑公司派来维修的人也,你要赚钱也要有个限度,不要见人就推销。”会计小姐一脸心脏病快发作的模样。
“电脑公司来的人就不是人吗?就没有女朋友吗?我又没有强迫他买,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嘉琪可不会因着她的冷言冷语而坏了自己的生意,转向菊生笑笑。
菊生发现几乎全办公室的人眼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有些窘的低下头,却发现她正将那对小鸽子耳环放进口袋里。“我没……咦,那对鸽子……”
“鸽子?你……你看看其他的嘛。”嘉琪支吾再三,迟迟不愿拿出那对鸽子。“这对鸽子我不想卖。”
“为什么?噢,我的意思是,你的耳环不都是要卖的商品吗?”菊生的好奇心被挑起来就没完没了。
“本来是这样没错,可是这对鸽子我想留起来自己戴,所以很抱歉。”嘉琪将那对小鸽子自口袋里掏出来,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轻轻地自她掌中拈起那对鸽子,菊生赞叹的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神韵,爱不释手地反覆把玩。
“真的不卖?”看到她否定的摇着头,菊生忍不住想再问问看。“如果我愿意出高一点的价钱,你愿不愿意割爱呢?”
“这……”嘉琪犹豫的眼光在菊生和鸽子之间来来回回地移动着。
“你刚才说一对二百九元是吧?我愿意出两千九百元向你买这对鸽子,好吗?”菊生的话才说完,周遭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他无视于其他人的反应,径自固执地等着嘉琪的回答。
“为什么?只是很便宜的耳环,你为什么要多花九倍的价钱买下?”嘉琪的脑海里很快地浮现出千元大钞的图案,鼻端似乎也闻到了钞票特有的油墨味了,但她仍试图理智地询问他这么做的原因。
“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不想卖呢?”越看越喜欢之下,向来勤俭自持的菊生决定不计代价买下鸽子耳环。
“我……我有私人的理由,总之,你可以选别的动物嘛,像小猫、小狗、小鱼、大象、小河马、笛子跟蕾舞鞋的也不错啊!”嘉琪还是相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不,我喜欢它们展翅欲飞的样子,这个样子的鸽子很少见,就好像……它们会载着我们翱翔在云端似的。”菊生拎起那两只小鸽子,在眼前晃动着缓缓说道。
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嘉琪突然自顾自背起她那个大得吓死人的背包,转身朝门口走去。“既然如此,那么这对鸽子就送给你吧。”
“这怎么可以,我付你……”菊生一听之下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跳起来,在电梯口拦住了她,并且手忙脚乱的掏着钱。
“不,你留下它们吧,留在我这里,说不定哪天又会被我卖掉了,希望你的朋友会喜欢。”淡淡地说完,朝菊生挥挥手,她就这样地离开那家公司。
怀着有些怅然的心情回到电脑前,菊生的思路却总是平静不下来,面对电脑荧幕上的那些英文、数安和中文内码所跑出的各种奇形怪状符号,他叹口气地往洗手间走去。
正要关门走出来,带着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意味的话却一句句地传进他耳里,使他握住门把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找了间空厕格躲进去。
“哟,老李,你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人家嘉琪又没有得罪你,她那个女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简直爱钱爱到了极点。”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传来浓浓笑意的言语。
“我是气她那张嘴,牙尖嘴利的。”听声音应该是“月球表面”,菊生如此地告诉自己。
“老李,大伙儿都知道你以前想追她的事,情侣做不成,当当朋友也好,可是你再这么说下去,人家可会说你没风度。”
“我没风度?谁讲的,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上回我躲在柱子后面,亲眼看到那个男的来跟她拿钱。再说今天好了,她口口声声不卖那对鸽子耳环的,结果却白白的送给那个电脑公司的工程师,她做得太明显了嘛!我看她啊,根本就是对那个工程师有意思!”
“老李,别太激动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不是,我就是咽不下那口闷气,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工程师了。”
“只能说没缘啦,走啦,别气了。”
随着谈话声的逐渐远离,菊生自衬衫口袋掏出那对鸽子,仔细地端详后再小心地放进口袋中,然后洗洗手出去。
在办公室待不到半天,菊生已经自那个会计小姐口里找到了他要的所有答案。
“嘉琪跟老李?哈,那怎么可能呢?嘉琪是我这辈子所见最小气吝啬的人,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赚钱,怎么可能跟老李那个爱玩的花花公子交往,那她不疯了才有鬼哩!”会计小姐拿颗酸梅,细细地咬着说道。
“她赚那么多钱干什么?我是说既然她很……节俭的话……”菊生大惑不解地问。
“那我们就不清楚了,她很少提她家里的事。”会计小姐耸耸肩。“但是我们都很喜欢她带来的东西,她的眼光很好,常常找得到一些品质不错又便宜的东西。”
“她现在在做些什么事?”
“我们也不清楚,大概就是卖东西吧。前些日子听说老李跟踪她,看到有个男孩子跟她拿钱,还是港大的呢!所以我们猜她可能要供男朋友念书吧!”
菊生没有再问下去,看着一次次执行失败的程序,他闭上眼睛,将磁碟抽了出来,开始把东西收拾进背包里。
“修好了吗?”会计小姐讶异地望着他。
“还没有完全好,你先用旧的那个程式入帐,等我把这个新程式弄好之后,再灌进硬件中就可以用了。”
在会计小姐以不为然的目光中,菊生背起背包,懒洋洋地离开公司,沿着红砖道在炽热的太阳下漫步。
——事实上我又不认识她,干嘛满脑子都想着她的事?菊生有些自怨自艾的边说边诘问自己。香港的夏天,气温高达摄氏三十三度,加上严重的空气污染,将所有的人都曝晒得昏晕。走着走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还来不及落下就已经被高温蒸发了,他头昏眼花的瞄见前不远的地方有家甜品果汁店,甩甩头加快脚步地推着铁马到走廊下,舔着焦干的唇,打算喝些冷饮。
正当他还在浏览着墙上用软木片所裁成大小一致,以各种颜色写出的饮料名时,后面传来清脆笑声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笑声再度传来时,他猛地一个转身,是她!是刚才那位赵嘉琪。兴奋过度之下,菊生没留意到自己所背着的庞大背包,只听到一阵玻璃破碎声和尖叫声齐响。
惨兮兮地看着那堆碎玻璃和五颜六色的饮料,在地上摊出一大片怵目惊心的后果,菊生只觉得脸上逐渐被灼所占领。“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在我身后……”
“怎么回事?”从柜台后走出个穿个围裙的女郎,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照面后即令菊生念念不忘的赵嘉琪。
她在看到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的菊生之后,拿出扫把和簸箕,很迅速地将一片狼藉清理干净。
“请坐啊,想喝些什么?”将手中的扫把交给走过来的另一个店员,她坐在菊生对面,含笑地问道。
“你在这里工作?”接过她递来的餐单,菊生藉着翻看那些冷饮照片,以掩饰自己突然见到她的意外和狼狈。
“唔,也可以这么说啦,想好了要喝什么吗?”她拿起抹布,在洁净的桌面上抹着,等着他的决定。
“呃,你们这里最有名的是什么?”想了半天仍然决定不了,菊生到此时才发现,要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注视下想任何事、做什么决定,基本上是件挺困难的事。
“最有名的是我摇的‘希望之鸽’。虽然你是男的,但我个人认为薄荷是种很好的材料……”嘉琪淘气地朝他皱皱鼻子,一缩身子,又钻进了柜台内。
对她的话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菊生倚在柜台外,看着她用小小的量酒杯,一安士两安士地倒着各种颜色的酒,然后放进调酒杯里,上上下下韵律有致地摇着。
酒在高脚杯里呈现出碧绿的海洋般令人心旷神怡的颜色,赵嘉琪又挖了几瓢缤纷多彩的水果粒放进去,最后是两块透明的冰块,中间雕刻了一只小小的白鸽图片。
“这就是‘希望之鸽’,其实这是一出电视剧的名字,但是我好喜欢‘希望之鸽’的意义,所以就把它拿来用了。试试看吧!”她端着那杯‘希望之鸽’,笑着走到桌畔,看菊生好奇的表情,简单的解释着。
菊生接过来轻轻地啜了一口,从口直通到胃壁的清凉,使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他不时地咬嚼着混有西瓜、木瓜、芒果、雪梨、苹果、蜜瓜的果粒,满意地咂咂舌。”
“很有创意。你刚才说我是男的……那是什么意思?难道男人不能喝这‘希望之鸽’?”
“噢,那个啊,主要是因为里面加了一大堆的薄荷,根据我所知道的,有很多人不吃薄荷,尤其是男人!”
“为什么?”菊生端起杯子,用力吸吮着卡在吸管中的果粒。
嘉琪欲言又止地看看他,最后抿着嘴弯出个优美的弧度。“嗯哼,这个你就得自己去问别的男人了,基本上我不跟客人讲座这些话题的。”
“噢。”人家既然这么说了,菊生也不好再追问些什么,只得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果汁。夏日午夜,街上的行人一个个忍受不了肆虐的阳光,陆陆续续地走进这家甜品果汁店。
看着嘉琪娇小的身躯在桌子中穿梭中,收拾或送果汁及厚片多士,或萝卜糕之类的小点心,菊生掏出钱压在桌上,径自骑电单车离去。
于家典型的晚餐时间,每个人都很尽兴地将日间在公司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事,巨细无遗地说给其他人听。这早是行之已久的习惯,于爸的意思是希望藉此让已由教师岗位退下来成为全职家庭主妇的于妈,能因着儿女和他的生活,不致与社会脱节太多。
“所以啊,这个周末我们可以准备好那些吃吃喝喝的,一起到郊外赏月兼夜游。”兰生兴致勃勃地提出他的计划,今年的中秋正好是周末,所以大伙儿迫不及待的讨论着赏月的地点。“是啊,这是玛姬在我们家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咱们是该想个别出心裁的过节法子。”梅生也附和的说,在他们身畔的裕梅也优雅地点着头。
“或者我们可以策划个小小的旅行?我可以要公司里的员工顺便替我们找条人少一点的路线,兰生,你可以走得开吗?”玛姬说着握紧了丈夫兰生的手。
朝妻子眨眨眼后,兰生推推他的乌丝眼镜。“为了要跟你一起共度中秋夜,我这些天可是卯足了劲儿的拼命加班,现在医院大楼的设计图已经快完成了,我跟建筑师说过,中秋节我要休息三天。”
“那就太好了,我跟亚力也是安排了好久。我跟同事调班,亚力则是提早把要出去的货装进货柜,所以,我们可以出去旅行,过个不一样的中秋节啦!”竹影兴高采烈的拍着手道。有关亚力和竹影的故事,详见《我爱青蛙王子》。
“我……我不想去。”菊生的话立即像颗超级炸弹,在餐桌上引爆出奇物的压力,所有的人一时之间都错愕地盯着他猛瞧,沉默笼罩住所有的人。
“你为什么不想去?工作很繁忙吗?”于爸首先开口,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向来最活泼爱闹的儿子。
“菊生,你们公司不是连休五天?我早上打电话到你们公司没找到你,因此我问你同事,好像为了让员工有充裕的时间休息,所以你公司多放了三天假。”竹影诧异地叫道。
“若是你有别的意见,可以提出参考看看。”玛姬是刚加入于家的新人,想法较深入且细腻。
“不,二嫂,我不是对去旅游有意见,我只是……只是……”菊生看看环坐在餐桌畔的所有家人,吞吞吐吐地支吾了半天,最后将筷子放下,落寞地走上楼梯。
其他人面面相觑良久,最后是玛姬先打破沉默。“是不是他已经有了别的计划?”
“不可能,他向来都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人,也没听过他有什么特别交情的朋友或同事。”兰生缓缓地喝完汤,正色的看着其余的人。
“难道他有什么心事?”于妈忧心忡忡的皱起眉头。
“早上出门时还跟我们嘻嘻哈哈的,菊生那个人的个性你们又不是不了解,他不是个自寻烦恼的人。”梅生思考了一会儿,仍想不出令菊生这么失常的原因。
“那……他为什么不想跟我们一起出去玩,我记得菊生最喜欢跟全家人出去的……”裕梅轻轻地说着,众人一经她的分析,也越来越想不透菊生的怪异行径。
众说纷纭之下,大伙儿也没有再讨论到哪里玩的兴致了,只得草草结束向来都拖得甚晚的晚餐时光。
开启了电脑后,菊生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荧光幕上的数据,但是天晓得那些称号都像长了脚似的,在他面前飞来飞去,令他挫败得只好放弃。
躺在床上,他将那对小小的银鸽拿出来,在头顶上荡来荡去,想到楼下的家人们,他沉重地叹口气。
任何人一看到他的家人,都会说这是个极端幸福美满的家庭,事实上,他也如此认为。温文儒雅的父亲于君健,是个资深公务员,热爱美食和运动,尤其是高尔夫,更是风雨无阻,每星期天早上都非要去打几杆才行的疯狂者。
至于纤细温柔的妈妈宋彩霞,春风化雨二十年之后,她决定提早退休当个纯家庭主妇,每天将这整理得干净清爽,令他下班后就只想窝在家里,哪里也不想去。
大哥梅生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他还在念书时即以兼职所积存下来的钱进场玩股票,赚了一笔在他毕业后的创业基金。而大嫂裕梅,除了是个光亮耀目的广告模特儿之外,她家里那满坑满谷的古董珠宝,便使她养成了一种超脱物外的气质,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老二兰生,以前是个以手法纯熟、刀工细腻著称的外科医生,他的脑袋在三兄弟中可说是最好的,现在在二嫂玛姬的外公指定下,奉命筹设一间大型的医学中心。二嫂玛姬除了是个极出色的旅行社资深领队之外,她的父亲贝正龙,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金融巨子,以及外公王政——一个在政坛上举足轻重的元老,都使她的光芒如同皇冠上最闪耀的钻石。
将那对银鸽放在枕头上,菊生叹口气地盯着它们——鸽子鸽子,为什么我就是忘不了那个女郎的慧黠双眸呢?已经一整天了,我食不知味、坐立难安,整个脑袋里面装的全是她的一颦一笑,天啊,我快疯了!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菊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慌慌张张的四处找着地方藏那对鸽子耳环。“菊生不会那么早睡的啦,可能又戴着耳机在听音乐吧?”兰生推开门边回头边对后面的梅生说道。
梅生和兰生兄弟一见到菊生将什么东西塞进枕头下之后,又匆匆忙忙地躺回床上,彼此交换了个特别的眼神,然后佯装无一口气的向他走过去。
“菊生,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程式又跑不出来了,放轻松一点嘛!”兰生见菊生没啥反应,朝梅生使使眼色。“我刚听大哥说,阿诺的PUB今天晚上请了一支很不错BAND去演唱,跟我们一起去吧!”有关阿诺和美绫的故事,详见《我爱青蛙王子》。
“是啊,咱们三兄弟也很久没有聚在一块儿谈天说地,要不要把亚力也一起约了去?”梅生在兰生的暗示之下,敲着边鼓说着。“放松对你有好处的!”
菊生翻翻白眼的从床上弹跳了起来。“我知道什么才是对我有好处——睡一个大觉——睡到人事不知、昏昏沉沉的才不会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你在想些什么?”梅生凑近他笑了笑。
“嘿嘿,我瞧……”兰生出其不意的伸手进菊生的枕头下,在梅生的讶异眼光中,将那枚刺到他手指的耳环拉出来。
“这是什么?耳环?”梅生的嘴张得可以吞下颗鸡蛋,他莫名所以的瞪着那对精巧的鸽子。
“老天,我得赶快消毒,要是破伤风就要害玛姬守寡了……”兰生唠唠叨叨的念着,将整瓶火酒倒了一大半,用来消毒他手指上那几乎找不到的伤口。
“二哥,你别闹了,那一点小伤口要不了你的命。”菊生看到兰生夸张的表情,不以为然的抢回耳环,珍惜异常的放进胸口的口袋里,还不放心的一再拉开袋口检视。
“啊哈,这点伤口对别人可不成问题,但外科医生的手指就跟音乐家的手指一样,可是我的生命。闲话休提,菊生,你为什么会有女孩子的耳环,你该不会是想变性吧?”兰生用手指戳戳菊生的胸,欧生连忙举起手去挡。
“我为什么要想变性?”菊生理直气壮的顶回去。
“嗯哼,既然如此,那想必你会有很精采的故事要告诉我们。兰生,去找亚力一起去吧!”梅生用手圈住菊生的脖了,放声大笑的告诉兰生。
“我哪有什么精采的故事可以说?”菊生讪讪地道。
“唔,那么就说说这对鸽子耳环的故事说!”伸出食指和中指,梅生自他的口袋中掏出那对鸽耳环。
“鸽子?”菊生认命长叹一口气。
“是的,鸽子。”在看到菊生妥协的表情之后,梅生吹着口哨搭着菊生的肩下楼和兰生及亚力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