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响,时间已到。
始终紧闭的门扉悄悄开启,一颗鬼鬼祟祟的脑袋往外探了探。
没人!
确定自己的直觉无误后,她反身轻轻掩上房门,蹑手蹑脚地往大门移动。
与简大哥的约定时间已到,只要安然走出这个房子,成功地坐上简大哥的车,就不必担心失约的可能性。
说她不担心害怕是骗人的!阙扬羽是那种不畏艰难、誓不放弃的男人,恶魔之所以可怕,在于它能无孔不入地侵入人的世界,不论有形或无形。
她轻巧地绕过沙发,径自开了大门,黄昏的彩霞即刻入眼。
季珞发现此时该占据车库的宝蓝跑车失去了踪迹。
“他不在。”说什么会担心,那是骗人的吧!可她仍为了这句话好生感动。
“小珞!”简靖睿早已久候多时,迎上前牵着她的手送入车中。“时间不早了,我们再不走可要失礼了。”他绕至另一边,坐入驾驶座。
“当然。”她微笑应允。这个鸿门宴势必得花费数以万计的脑细胞,她得开始合计合计了。她又看了空荡的车库一眼。
“你真不愧是简大哥的红粉知己。”他朗笑。
“那可不。”车子在两人和乐的笑语中飞奔而去,全然不觉隐身二楼昏暗的一双冷眼。
“你真的眼睁睁放东方娃娃和简靖睿离去?”柏特莱诺不可思议问道。是该佩服好友的自信,还是太高估东方娃娃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如果是这样,那他眼中的冷峻又算什么?
阙扬羽冷漠的面容有了改变。“她既然已答应简靖睿,就让她去吧!”他套上衬衫。
“你放心?你不会忘记此时是你们最危险的时候吧!”对方的动机不明,这种非常时刻阙扬羽居然还能悠闲的整装……整装?
“所以我不放她独自一人。”阙扬羽拿起了桌上钥匙。“还是你比较喜欢看家?”
这小子!柏特莱诺擂了他一拳。“差点被你的假象所蒙蔽!”
“好说。”他笑得优雅。
“有好戏要上演了吗?”柏特莱诺兴致颇高。
“你可以期待。”他潇洒的将门甩上。
追溯于民初创办的简氏企业至今迈入第四代,曾经是台湾数一数二的企业体系,在家族企业的包袱下,所有主事者皆由自家子弟接手,而现今最受瞩目的接班人便是简靖睿。在简氏正面临危机和众人期望下,即使他对商场的尔虞我诈不感兴趣,宁愿在大学中担任教职,他也必须放弃。
好可惜,对于自身没有选择权是件残忍无比的事。季珞感叹。
不止如此,连婚姻大事都得听从长辈抉择。她可没忘记为何她得冒充简大哥的女伴,因为名为家宴的聚会其实根本就是变相的相亲大会,与会的名门淑女莫不摩拳擦掌,期望钓个金龟婿,简氏的头号接班人正好成为她们趋之若骛的目标。
瞧!简大哥又被传召去会晤不知哪家企业的千金了。
季珞抿嘴一笑,对满脸无奈的简靖睿送上同情的目光。
“小珞!”冷不防有人拍了她的肩,回头一看,原来是她的死党兼好友。
“砚青!你怎么会在这儿?”
关砚青为两人的餐盘各添上起士蛋糕。“你忘了我是个逃家千金吗?昨晚我大哥特地逮我充当他的女伴。怎么,你陪简大哥来啊?”她边说边往季珞身后观望。
“你在找什么?”
“你的青梅竹马没来?”
“为什么他得来?”她回答得十分赌气。
“吵架啦?”
她哼了一声。“我才没空做蠢事。”
“哦——可别说自己蠢,虽然我同意这个说法。”
“关砚青!你小心稿子石沉大海。”
关砚青将餐盘推至季珞面前。“开玩笑的,目前最聪明的选择当然是朝美食下手。”说话同时她仍然往四周望了望,那男人真没来吗?他不太像是会轻易把喜欢的东西出让的人,即使小珞只将简大哥当做兄长。
“如果你想转移我的注意力,那我得说你成功了。”季珞拍拍关砚青的脸。起士蛋糕可是她的最爱,她咽了一口。“反正这种宴会本来就没什么营养,蛋糕是目前我最看得上眼的东西。”
“我有同感。”砚青点头同意,两人往花园踱去,透透空气。
突然,二百坪大的会场起了骚动,季珞和关砚青两人同时望向喧嚣的方向——
只见男男女女皆往某个定点聚集,看样子来者不单有钱财,以女人眼睛发亮的程度,人才必也是上上之选。
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连简氏大家长,也是今日的寿星——简老夫人也在简大哥的搀扶之下,迎了上去?
“小珞,你看见了吗?”匆匆一瞥,关砚青不确定自己所看到的。
“什么?”季珞随意应了一声,对凑热闹一点都没兴趣地偏过头。
关砚青拉回好友欲离去的身躯。“别急着走。”被人群包围的两位男子的背影中,与老夫人握手的那位……好眼熟。
“我好渴。”季珞想跟侍者拿杯果汁,无奈却被好友给揪住,移动不得。“青儿……”
“小珞你看!”关砚青终于在男男女女的后脑袋空隙里看清来者。
季珞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
喝!她倒抽一口气。
竟是阙扬羽!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虽然纳闷,但季珞的眼神早已直直地盯着今日显然盛装的男人。
他身着合衬的深紫色西装,高挺的身材和嘴角若有似无的笑突显他的神秘和优雅,简直迷倒众生……季珞很不高兴地看着某大企业的千金更是没格调的往他身边欺近,太可恶了!阙扬羽为什么不推开她!
“唷,我说是谁那么眼熟呢?原来是咱们的亲亲小学妹呀!”太过注意阙扬羽的一举一动,季珞和关砚青竟忽略了身旁的异状,直到一阵难闻的油腻烟酒味飘来,才将她们俩的视线拉回。“你们是——”
“哎呀!咱们的可爱小学妹不记得我们了呢!”其中一位略呈醉意的男子猥琐地向同伴笑了笑。
季珞表情无辜地望着来意不善的男人,她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人。
“两个不成气候的纨挎子弟,不巧又是咱们学校毕业的。”关砚青附耳私语。
这两个藉酒装疯,看到女人就像猪哥直流口水的人是自己的学长?“两位学长,不知有何指教?”季珞抑下满腹的恶心,堆起笑容问道。
真是糟糕!现在她们位处于最偏远的角落,且宾客大多聚集于宴会中心,换句话说,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困境——如果这两只猪真想做什么的话。
“小珞,我想两位学长可能是渴了,要不咱们替学长服务一下,帮忙端果汁过来如何?”关砚青打哈哈地说着,藉口离开以自保。
“是……嗯,说的也对……”季珞说着便要拉着好友一起逃离现场,不料两只色猪居然更早一步挡住她们的去路。
“小学妹,我们是渴,但寻常的果汁可没用啊!”
恶心!淫秽!季珞在心下暗骂数百次,无奈形势比人强,此时中心的喧闹又盖过她们的谈话,依这样看要脱身恐怕有点困难。
真是倒霉!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简大哥来参加宴会,不但搞得自己神经兮兮,现在还将自己搅进泥沼中。说也奇怪,每次她不理会阙扬羽的警告便会出事……不容多想,色猪的禄山之爪已然欺上身——
“放开我们!放开!”季珞拼命挣扎,这两只色猪疯了?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毛手毛脚?
“喂!你们太没道理,你不怕我跟记者公布你们的恶行吗?”关砚青也悍起来开骂。
“什么恶行啊?”色猪涎着脸打量。“不是学妹们寂寞想找抚慰吗?”
“你们——”季珞气极。
“别天真了,你们以为钱是用来干什么的?堵嘴用的——”油腻厚唇眼看就要一亲芳泽时,却在下一刻教人手劲一扭,丢至三步远。
“藉酒装疯可不是绅士的行为。”阙扬羽冷言道,随行尚有柏特莱诺与随后而来的简靖睿。
“你说什么?”
“小珞,你有没有事——”简靖睿想靠近季珞,却被阙扬羽早一步隔开。
阙扬羽冷锐目光一闪而过,当场吓呆两只猪。“还不滚!”
再如何藉酒装疯,被一个威势十足的男人这么一吼,醉意大概也全消了,再加上面前男子肃杀的目光,两人深觉性命堪虞,顾不得形象,夹着尾巴逃跑。
“喂,喂,学长!”季珞在落荒而逃的背影后讪笑数声。哈!恶马恶人骑!活该!
季珞兴奋地转过身。“多亏你们出现,否则——”快活嗓音在触及某人不以为然的眼神后自动消音。“唉呀,真巧啊!在这儿碰见你!”季珞有点赌气地讪笑。只要看到在他周身围绕的花痴,她就无法平心静气。“青儿,走!我们再去吃好吃的蛋糕!”转身欲走的身影被人眼明手快地拉住。
“真高兴我们俩之中至少有一个心情不错!”阙扬羽阴郁地笑道,脸色差的活像逮到妻子红否出墙似的!是谁拿这件浑身遮不了二分之一的礼服给她的?原以为简靖睿会好好照顾季珞直到他带回她,没想到……他极力捺下满腔抑郁,强忍痛宰那些目光逗留在她细腻柔肤上的男人的冲动。
“岂止不错!”季珞偏头哼道。
唉!季珞真不懂得察言观色!关砚青看看脸色阴悒的阙扬羽,再看向着急却不清楚情况的简靖睿……这下好戏正要开始。
“阙先生,请问……”他不安地一直看着阙扬羽拥住季珞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和季珞是什么关系,竟表现得如此熟稔?难道是……
季珞当然也发现了阙扬羽的手正有力的护住她,虽然心里高兴,但她仍没忘记今晚她是简大哥的女伴。“阙……”她试着挣开。
“别动。”阙扬羽附耳说道,决定今天将该了断的事断清楚。他偏头望向简靖睿。“我相信以你对季珞的了解,不难猜测到我和她的关系。”
“关系?只是邻居而已。”季珞连忙澄清。拜托,语焉不详会被人家误会耶!
阙扬羽皮笑肉不笑。“相信我,这层关系很快就会改变。”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实在非常疑惑,季珞不是你的女伴吗?为何她不在你的身边?”
“因为……”简靖睿不知如何回答,该说是奶奶看不起小珞的身分而故意绊住他,好让小珞受冷落而难堪离去。
“简大哥……”季珞叹气,她知道简大哥很孝顺,不愿拂逆简老夫人,所以她并不怪他。“阙——”
阙扬羽瞪她,示意她别说话。“简先生,我想你应该了解季珞的父母目前在美国,他们将她托付给我,我就得负责照顾她的一切,包括安全,季珞信任你,所以她随你来到这里,今日之事——你该如何给我交代?”
简靖睿不是个愚昧的人,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位令他十分折服的男子眼中的怒意从何而来,他心爱的东西受到伤害——应该说他已将小珞纳入羽翼之下。
原来小珞想介绍的人就是他,奥卡集团的总裁,自己一心想合作的对象!令简靖睿惊讶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小珞脸庞上的红润和微微娇羞的笑意,她柔美地倚在他的怀中,像个沉浸恋爱中的小女人。
他从未见过小珞的这一面,只消这一点,他必须承认某些事情已无法改变了。
小珞爱上了他!
简靖睿力持沉稳地看向阙扬羽,想由他的眼神中看出蛛丝马迹,无奈……眼睛所见的一切只是令他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罢了。
真是讽刺,他深藏的爱恋这下子连说出口的机会也没有了。
深吸了一口气,简靖睿苦笑道:“阙先生,我想你要的并不是我的交代吧!”
“聪明!”柏特莱诺拍手,顺便向简靖睿表示自己的哀悼之意。
事已无转圜,简靖睿也明白爱并不能勉强,只是要他就这么放弃,多少心里有些不甘啊!毕竟小珞是他今生最爱的女子,如今却要拱手让人……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季珞挣出了阙扬羽的怀抱。“简大哥,你别自责,这件事不能只怪你,是我们不该为透口气而离开大厅,落了单才会发生这件事。”季珞误以为简靖睿是因为方才之事而自责。
“不!是我的疏忽,是我没有好好的照顾你,让‘不肖之徒’有机可乘。”他刻意加重不肖之徒四字。
阙扬羽微微皱起眉头,不发一语。简靖睿和季珞说话的脸太过平和,似乎正在算计什么。“季珞过来。”
“等一下。”她漫不经心的回答气坏了阙扬羽。
“小珞,要是时光能重回,我必定会告诉你我……”
“简大哥有事要说吗?”季珞耳朵自动地贴进。
“季珞!”阙扬羽僵着脸叫唤。很好,她根本没听到。
简靖睿深深地凝视者她姣美的脸庞,然后缓缓地吻了她的额。
“简大哥……”好奇怪啊!她愣愣地望着。
简靖睿看着小珞始终不明所以的脸和一脸阴霾的阙扬羽,他忽地笑了。在小珞眼中,自己原来永远是个爱护她的兄长。
“小珞,简大哥今天来不及保护你,可是若是以后有人欺负你的话,记得来找简大哥知道吗?”他挑衅般地瞪向阙扬羽。若是阙扬羽胆敢伤害季珞,即使是抢,他也会将季珞抢过来,绝不会再迟疑!
“放心!”阙扬羽拉回季珞。“你没有这个机会!”将季珞拥在怀中,他的独占非常之明显。
“是吗?”终于激怒他了。扳回一城让简靖睿十分愉快地笑着。
“除非我死!”他转向季珞。“回家。”
“等等,我还没向大家道别。”她的身子被阙扬羽拉着走。
“不用了!”他丝毫没有迟缓直冲大门,众人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季珞的哇哇大叫。
“你真的惹恼他了!”柏特莱诺不可思议地道。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他多么希望被惹恼的人是自己,那就代表了季珞属于他。
柏特莱诺没有忽略简靖睿眼底的寂寞,他拍拍他的肩。“其实你也别太难过,换个角度想想,他们俩相识的时间毕竟比你我都久,会如何发展谁也无法预料到。”他旋身倚靠墙边。“现在,我想你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哀悼了。”当事人溜走了,合该他来收拾,谁叫自己多事挂名奥卡的副总裁?
“说的也是。”简靖睿也打起精神。
“那么,我们不妨谈谈奥卡和简氏合作的计划。”
阙扬羽自泊车小弟手中接过钥匙,旋身跨进宝蓝色跑车中。“上车吧!”
季珞依言上了车,怏怏不乐的指控:“你好失礼。”
阙扬羽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地替她扣好安全带,才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说道:“我待人处事向来因人而异。”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难不成他得等到别人欺压上身时才去声明他的所有权?不,他从不打这种没胜负的仗!
更何况是一个存心许久的人,他自忖若非季珞迟钝到分不清简靖睿的感情,今日的角色或许会对换。
“真自负啊!”季珞赐给他一个大白眼。“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拨冗来接我喽!不好意思,我可以这样想吗?”她没好气地随口问问。
“不用客气。”他淡淡地投给季珞一抹微笑。
“阙,你真的是来接我的吗?”季珞忍不住问道。她一直以为他是受邀到会场恰巧遇见了她。
阙扬羽将深紫色的西装外套披在她雪白的肩胛。“你以为我上次那番话是随便说说?”他冷哼。
“不,我一直以为你是太累了,所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虽然那时她开心得傻笑好久。
“很有趣的说法。”他气闷地将车直驰飘入夜风之中。
“好……好啦!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的一片真心,你车子别开得这么快嘛!”
“你既已收到我的心了,那么你的呢?”阙扬羽突兀一问。
他的心是给了这女子无法收回,那么她的呢?一颗名为季珞的心可属于他阙扬羽?
真是可笑!一向无情无爱的阙扬羽居然也有这么一天,卑微地向一个女子要求同等的感情!他叹息,在爱上她之后一切都失了准,一向平静无波的生命扯上了情爱,便不再冷淡看待,只因有了在乎的对象,他离那个冷静的阙扬羽愈来愈远了。
“你……你是当真的?我的心是很脆弱的,禁不住你一再的玩笑!”
“我从不跟人开这种玩笑,而对你所说的话至今尚未有任何人听过,如果这是你的顾虑,我可以保证。”
“你不要不情不愿嘛!我真的很怕你是因为我们父母的关系才会有这样的念头,或许你只是一时间的迷惑,以为爱上了我也说不定……”可是她内心极不愿这样认为。
“说完了没?”阙扬羽突地踩煞刹车,一个转弯后跑车急速停止,倾过身,他抬起季珞低垂的头。
一张清丽可人的脸庞带着怯怯的目光,她在开朗乐观的外表下隐藏的是颗害怕受伤的心,她也会自卑,因为不相信他会爱上她。
“败给你了!”他露出今晚最真诚的笑。“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因为责任,也不是因为我们的鸡婆父母……”他凝视她。“我爱你!”
“我也是!”季珞感动地冲入他的怀里。“早就喜欢上你了,我不敢承认,因为你对我总是冷冷淡淡,怕我对你而言仅仅是份摆脱不掉的责任……”她自悲自怜的傻话全数消声在他的唇畔。
细细地品尝,阙扬羽将他不常挂于口中的爱与情尽诉在这一吻,倾巢而出的柔情似水一般淡然隽永,轻易地撩拨他平静的心湖,激荡情思片片。
良久,他依依不舍放开她,十分眷恋她的味道。
“笨蛋!老是说一些傻话,原来你那颗不灵光的脑袋还藏了这么多的心眼。”所幸麻烦他也只准备找一次,他认了!
“我的脑袋哪有不灵光?”车子再度滑行于夜晚之中,凉风袭上她犹有红晕的脸颊。
“酒醉的人也不会承认自己醉了。”他空出一手为她拢拢微微敞开的外套。“你的脑袋如果清楚,那今晚简靖睿便不会失了心神。”
季珞也想起来了。“简大哥今晚的确有点奇怪,还有你也是。”
“因为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笨蛋。”
“我说别骂——同一个笨蛋?”她愣愣地重复。
他看了她一眼,决定点明。“简靖睿喜欢你。”
怎么可能?简大哥从未跟她说过任何有关感情的事啊?莫非真是自己太过迟钝……但,怎会呢?和简大哥相识时间不短,如果真有这回事,她……会这么迟钝吗?她自己也不敢肯定。
“何必像受了多大的惊吓?你又不喜欢简靖睿。”他口气突然变得冷淡。像是多么不甘的表情。
“是真的吗?简大哥喜欢我?而我一点都不知道。”
“这不重要。”难得冒出的火气在今晚有狂飙的可能。
“很重要。”要是她早些知道的话,她会很确切地告诉简大哥自己的心意,而不是让他一直抱持着希望,终至失望。
“你喜欢的人是我。”他以恼火的口气重申。
“是啊!”干么火气这么大,她说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吗?
听到她笃定的回答,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很无理,但他就是不想在两人独处时谈到令人不悦的人事物。“别再提今晚的事了。”
“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不可能接受简大哥的感情啊!”阙扬羽今天真的怪怪的,火气好大哦!季珞仔细地研究他不同以往淡然冷静的表现,偏首思索了许久。
“做什么?”即使他将视线全数放在前方,依旧能感到身旁之人研读的目光。
“阙,你今晚的表现很不寻常哟!你向来是冷静自持的男人,可是在今晚却有点奇怪,莫名其妙生气……”她神秘地嘿嘿直笑。“你该不会是……吃醋吧?”
“你说呢?”瞄了一眼因得意而眼神熠熠生动的脸庞,他故意回问,不称她的意。
“我说你从来都不会说点甜言蜜语来逗我开心,什么都不告诉我,放我一个人傻傻的猜呀猜的。”季珞不住抱怨,一点都不浪漫的伴侣,她要考虑考虑。
“我有吗?”她气呼呼的模样真可爱。说也奇怪,一旦承认了内心某些事,对于两人的相处便感到自在闲适,他已经慢慢将她融入他的生命,成为不可或缺的部分。
“有!”他总是以反问来回答自己的问题,而不直说,可是她不知道啊!她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唱独角戏,纵使他是喜欢自己,但……
“我对你的事全然不了解。”而她感觉有许多享是他不愿让她知情的。
阙扬羽嘴角泛起轻笑。至少不是只有他失去理性,也对,有喜有怨才公平,方向盘一转,车子驰骋入山路。
“你该明白,不管我人在哪里,我最牵挂的人还是你。”他眼瞳锐利有神,飞掠异色。“会处处限制你,其实是有我的顾虑。”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阙扬羽冷眼一瞥后照镜中的黑色宾士,以紧紧尾随的程度来看,今晚不会太容易脱身。
来者大半针对他,至于何方的人马,至今仍是成谜,但他有预感真相不会令人大意外。阙扬羽再次庆幸他决定来接季珞,而非让她独自陷入危险中。
渐次呼啸的夜风及益发看不清楚的景色告诉季珞车子正在疾驶,而其速度持续加速中。
“你的顾虑?是我吗?”她注意到阙扬羽的脸色不对,循着他冷然的视线回头,才知情况不太妙。
一个大转弯,减速煞车在暗夜曲折的山路中显得更加诡异,危机四伏。
在季珞以往的岁月中,从未有过如现在紧张刺激的场面,简直就像拍电影一样,令她有些无法接受。
“没错!”他的嗓音缓缓流泻,有如丝绒般使她躁动的心渐渐感到安适,不再恐慌。“他们要的是我,而你正是我的顾虑。”
之所以不愿与他们做困兽之斗是顾及季珞的安危,让她涉险是他极不愿的事,今晚的挑衅,他必会加倍讨回,但——不是现在!
“阙——”她想问他为什么会惹上这样的事,但心中想法尚未出口,便让一声枪响给惊散——
“他们有枪?”
“嗯!”阙扬羽操控方向盘,俐落地躲开子弹。
对方想射穿轮胎,逼他现身。“别怕,抓紧!”
季珞赶紧点头,明白到此刻的紧张危急,稍有疏忽后果便不堪设想,所以纵然有再多的疑问或害怕也得隐忍,不能让阙扬羽分心。
阙扬羽全身绷紧,冷凝的眼神在接触到季珞因惊吓而苍白的脸庞微微地放柔,流露出心疼。从小她即是这模样,倔强地不将恐惧形于色,而让他有机可乘变本加厉地捉弄嘲笑她——她的畏缩是他造成的,也是他的责任。
就是这里了!阙扬羽松开领带,将它系于方向盘和椅座,再探取椅座下的拐杖锁扣住油门,以保持速度驰骋。
“阙?”季珞不明所以看着他。
接着阙扬羽为她解开安全带的扣环。
对方紧追不舍,看来是不达目的势不干休。他越过驾驶座,张开双臂将她紧抱在怀。
“珞珞,你相信我吗?”他深深凝视她的眼眸。
赤裸裸真挚的情意……他唤她,以独特的方式。
“你要怎么做?”
他打开车门——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相信你,阙。”曾有的恐惧奇迹似的一闪而逝,季珞信任地点头。
“抱紧我,把你自己交给我。”语毕,他冲车而出。
陡峭山壁下冒着阵阵白烟,已撞毁的跑车旁停放一台黑色宾士。
“主人,阙扬羽和那女人已逃走——”
“我看见了!”伴随过于平静的低嗓,一声响而有力的巴掌挥出。“这么多人围捕两个人居然能让他们跑了?”
“是!”其中一个面容凶恶的男人回道。“因为阙扬羽抱着那女人奋而跳车,我们停下车找寻时早已不见踪影——主人?”
“你太多话了!”摩里斯掏出枪,在属下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已扣下扳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其余之人不敢再说什么,只因大家都明白主人向来冷血无情。
“想活命就把人给我找出来,不论死活!”
“是!”
“哼哼,阙扬羽啊阙扬羽,我不相信从美国追到台湾,你会再度逃出我的手掌心?”
或者……他脸上露出一抹玩味——
“她,才是阙扬羽最大的致命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