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村,赵筠的情况怎么样了?”闻讯匆忙赶往罗东医院的方靖慈与徐淮洲夫妇焦急的询问手术房外来回踱步的罗锦村。
“现在医生正在输血抢救,详细情形目前还不知道。”罗锦村轻揉绷得发紧的额际说:“她除了手腕的部分伤及大动脉。背部也满是伤口……”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方靖慈抬头张望着闪着红灯的“手术中”三个字。她激动的双臂交,无法相信罗锦村在赶赴医院前将小雅送到湘园交给她时所略述的惨状。
“锦村。你早知道他们两个频频与翁家有接触为何不早告诉我们?我们大家一直都以为他俩的情意相投,才在庆幸靖恒已忘记当年那段和紫岚刻骨铭心的爱情了,想不到今天事情竟会闹成这个样子,现在赵筠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要我如何去向她的家人交代呀?”
罗锦村仰望天花板兀自轻叹一声,那表情显得十分懊恼,若早知事情会变成如此,他宁愿让赵筠恨他一辈子,也会找了命去阻止。
“你不要怪锦村,你也知道靖恒的个性,这一定是他让锦村瞒住我们的。”徐淮洲了解的劲说。
“靖恒真是把赵筠给害惨了!”方靖慈抚着前额,不知何以回报赵筠,“若不是赵筠去推开靖恒,可能现在躺在里面的人会是靖恒。”
“对了,靖恒呢?”徐淮洲问。他奇怪在他们到之前。手术房外竟只有罗锦村一人。
“是呀,锦村,靖恒呢?是他要你通知我们的,但他人呢?”方靖慈也问。
“他被带去警局做笔录了。”罗锦村淡淡的答道:
“翁老伯已经确定没救了?”徐淮洲问。
“是的,翁伯母那刀下得很重,在警察赶到前,翁老伯已气绝多时了。”罗锦村沉重表示,“翁伯母以致命的一刀结束翁老伯的一生,同时也告别了她三十余年来饱受身心摧残的婚烟生活,剩余的岁月她势必将在监狱中度过,或许对她而言,这反倒是一种解脱。”
徐淮洲与方靖慈相对无言了,许多人伦悲剧不断在新闻与报纸中上演,却怎么也没料到身边的人居然成为悲剧中的主角。
“小雅还好吗?她一定受了很大的惊吓。”罗锦村不放心的问道:
“我请樱丹上安抚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哄她入睡.现在好必佩帆、佩筑都留在桂园居,我舅舅和舅妈会照顾她。”方靖慈在明了小雅身世的此时,身为大姑的她责无旁贷的宣称,“从今尔后,照顾小雅是我们方家的责任,我们会尽全力让她淡忘这段灰惨的记。”语毕,她迎接到丈夫徐淮洲投给她一个支持、肯定的服神。
“有没有通知赵筠的家人。”罗锦村再问。
“有,就近先通知了赵筠嫁到基隆的大姐,她已经动身赶来了。”徐淮洲紧接着又说:“我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去一趟警局,也许靖恒有需要我协助之处,另外,翁家后续要料理的事也得有人出面才行。”
“那你就快去吧,记得要靖恒尽快赶来医院。”方靖慈提醒着夫婿。
徐淮洲走了,手术房外的方靖慈和罗锦村两人不约而同的双掌合十,心里不停默褥着,阿弥陀佛,请保佑赵筠平安无事。
“喝了吧,孩子。我知道你需要它。”赵筠在恍惚中看见那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再三怂恿自己喝下孟婆汤。
“婆婆,我真的可以喝吗?”她几番迟疑。
“你现在很痛苦不是吗?”白发婆婆极力要说服好“你伤痕累累的躯体正在受苦、你的心也为爱而苦,只要喝下孟婆汤,痛苦马上就会消逝,你会彻底忘记红尘俗世里的纷纷扰扰、爱恨情痴,然后你就会感到相当的平静与安详。”
“是真的吗?”赵筠心动了,她的确好想摆脱目前身心所面临的苦楚。
“当然是真的,婆婆不会骗你的!”白发婆婆温柔的把青磁碗交到她手中。催促她说:“快喝吧,不要再犹豫了。”
赵筠捧着晶莹剔透的青磁碗,凝视碗里满满的绿汁液,她告诉自己,喝了吧!很快就能解脱了。
她把碗送到唇边,看见白发婆婆满意的笑了,她正要把汁液倒进嘴里.却听到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着,“不!赵筠,你不能!”
她缓缓别过头,发现方靖恒在好远好远的地方不断向她摇头呐喊,“无论如何,你绝对不能喝!”
“可是我好痛苦,口又好干,是婆婆说的,只要喝了它,痛苦马上就会消逝。”赵筠轻轻的告诉方靖恒。
“不行!赵筠!喝了孟婆汤,你就会忘了我,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远处的方靖恒对她大吼,眸中蓄满了担心焦虑的泪水。
“你哭了?你怎么哭了呢?”见心爱的人落泪,赵筠于心不忍了,她情愿继续痛苦,也不要他伤心难过,“好,我不喝。不喝就是了,我不想见你难过,我也不想忘了你……”
“婆婆,对不起,这孟婆汤我不喝了。”赵筠转身把青磁碗递还白发婆婆,“有个人不让我喝。”
“孩子,别忘了你的苦全因他而起。”白发婆婆劝她三思。
赵筠再回首眺望远方忧心忡忡的方靖恒,她像自言自语,又像对身旁的白发婆婆说:“喝下孟婆汤,我就会永远忘了他,如果没喝,或许还要继续承受身心的煎熬,但我相信无论怎样的痛苦都会过去的,说不定有一天……我真的有机会追随他走遍海角天涯。”
“你真的决定不喝了吗?”
白发婆婆再问一句。
“是的,我决定不喝了。”望着远处的方靖恒。赵筠脸上有无比的坚定。
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看出赵筠的坚持,便不再勉强,她挥挥手向赵筠告别,临行前留下许多语重心长的叮咛,“孩子,既然你不肯喝孟婆汤,婆婆我就要走了,你要继续勇敢的面对自己的生命,莫忘了人世间的欢笑短暂易逝,苦痛无边无际,你可要一秉过去知足惜福的心一直走下去。未来的路才会顺畅好行。”
“谢谢你,婆婆,赵筠会谨记在心的。”
“好,那就回去吧!孩子,有一群关心你的人正在等着你。”
白发婆婆说完一转身,赵筠随即陷入如五里迷雾中的晕眩,整个人虚软无力的瘫倒在地。紧接着来自背部与手腕清楚明晰的刺痛又一阵阵的涌了上来。
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房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一名护士小姐匆匆自开启的手术房大门走出,对着外头等候的罗锦村和方靖慈问。“请问你们谁是赵小姐的家属?”
一声鸡啼划破寂静的夜空,天将亮时,桂园居的电话铃声终于急急的响起。
“谢天谢地!赵筠得救了!”一夜未眠的阿桂婶放下话筒后欢天喜地的膜拜天地。
“真的?!靖慈怎么说?”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善神的阿桂叔立刻睁开眼追问。
“她说手术刚结束,赵筠经过输血后命算保住了,医生说再慢一步送来,可能就回天乏术……”阿桂婶重复着方靖慈的电告。
“那赵筠背部的伤……”
“医生已经帮她清除背上的玻璃碎片,所幸没伤及神经和内脏,倒是十来个大大小小的伤口,至少缝有数十针。”阿桂婶叨叨的说完,忙又接上一句,“赵筠的大姐已经赶到了。”
“哦,她有没有说什么?是不是很生气?”阿桂叔心想好端端一个健康活泼的女孩竟弄得浑身是伤的躺在医院里。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不已,何况是赵筠的亲人。
“靖慈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后,人家倒也没怪我们什么,只说她想见靖恒。”
“靖恒也赶到医院去了?”
“不知道。”阿桂婶顿时换了困惑的面容,“在这节骨眼,偏偏找不到靖恒。”
“怎么会呢?他该不会还在警察局?”阿桂叔急切的问。
“淮洲一接到锦村的电话就先送靖慈到医院去。他随后赶去警察局时,靖恒早就做完笔录走了。照理说靖恒应该马上赶到医院才对,可是靖慈左等右等就是没见到他的人。”
“这个时候他会去哪里?”阿桂叔颇费疑猜。
“靖恒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给耽了,而且是他自己告诉锦村赵筠是为了推开他才会伤得那么重,说什么他也会赶到医院去赵筠的。”
“唉!”阿桂叔深长的叹了口气,“看来赵筠对咱们靖恒真的是有情有义,但愿靖恒可不要辜负人家才好。”
“说来赵筠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一向对赵筠颇多微言的阿桂婶在经过这件事之后,心态有了大转弯,“就算她够细心、够能干又怎样呢?只要她跟靖恒是真心相爱,彼此相惜,并且发自内心的关爱小雅、接纳小雅,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终于想通了。”阿桂叔欣慰的笑了。
“我又不是没有感情的人,老实说,相处了这么久,我还真把赵筠当成自己人了。”
纷杂的思绪一闪,阿桂叔方启的唇又紧闭。
“你想说什么?”阿桂婶看出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忧虑。
“没……没什么。”阿桂叔推称没事又怕老婆不相信,赶忙说道:“晚一点没事我到医院去看看赵筠。”
阿桂婶马上接言,“我也去。”
“今天幼稚园还要上课,在靖慈赶回来之前。你必须留在桂园居,晚上我再载你和小雅、樱丹一起去。”阿桂叔提醒她。
“这样也好,我正好有时间可以炖些补品,顺便再煮几条鲈鱼带去给赵筠补补身子,鲈鱼对伤口的复原最好不过了……”阿桂婶喃喃不停的念着,所有的思路都旋在要好的弥补赵筠上头。
阿桂叔默然望着门外微明的天际,依然不解靖恒会到哪里去,而他方才未出口的话是,如果紫岚回来了。她和赵筠之间将是靖恒最痛苦的抉择。
“靖恒,你总算来了!”方靖恒终于赶来医院了,在赵筠病房外等候已久的方靖慈立刻当着赵筠大姐的面很不客气的劈头就数落他一顿,“你应该做完笔录就马上赶来才是,现在都几点了?有什么事比赵筠的安危还重要?你一再打电话来医院急诊处询问有什么用?只要你人没到就是不对!”
“方园长,没关系的。”四十多岁的赵梅宽容的阻断方靖慈,一边打量着眉宇深锁却洒脱未减的方靖恒。若说赵筠是为这个男人奋不顾身,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从他自病房一端仰首阔步走来的神态,她就看出方靖恒的确具有令她小妹欣赏的特质。
“我很抱歉,赵大姐,一切都出乎意料之外。”方靖恒对她深深颔首。
“我了解。”赵梅没有怨怪的答道,“之前你姐和那位罗先生已经将事情的发生经地详细告诉过我了,这件事严格说来,我小妹本身也有失当之处。”
赵梅随即瞥看立于一旁的方靖慈和罗锦村,接着告诉众人说:“我家赵筠将近二十岁,她几乎是我这个大姐带大的,我非常了解她的个性,从小到大热心和善良使她赢得了美名,但也为她制造了不少事端。我们家的姐妹都很了解,只要是小妹坚持要做的事,任我们说破了嘴,也无法更改其志,就像她当初执意回乡一样,完全是她固执、任性的个性造就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请别这么说,赵大姐,赵筠本身没有错,是我们没有善尽照顾之责。”方靖慈颇为自责,赵筠和靖恒之所以偷偷瞒着他们带小雅出门,这与当初自己的冷漠态度有绝对的关系。
方靖恒无心继续与他们追究谁对谁错的问题,他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他愿意揽下所有的罪名,但不是这个时候,因为现在他惟一所想做的是——见赵筠。
“赵筠呢?”方靖恒扫视他们每个人,“我知道她已经没事了。”
“手术才刚结束不久,赵筠还没醒。”罗锦村告诉他。
“没关系,我只要进去看她一眼就好。”方靖恒的视线落向罗锦村,“锦村,你陪我进去?”
“好。”罗锦村看出方靖恒是有话要告诉他。
当他两转身准备进去病房时,听闻身后方靖慈在对赵梅说:“医院柜台应该已经开始上班,您这儿坐会儿,我先去帮赵筠办住院手续。”
“我看我也一道去好了。”赵梅应道:
当她们消失于病房走道的转角处,罗锦村和方靖恒已进到赵筠的病房内。
方靖恒静静站病床边,幽幽的看着昏睡未醒且正在打点滴的赵筠,他的手轻缓的抚摸着赵筠的脸庞,脸上有着无限的自责与悔恨,罗锦村甚至还发现他的眼里闪过一道晶莹的泪光。
“你当真觉得心疼?”罗锦村狐疑的问。
方靖恒依然望着赵筠,轻轻的抚过她的脸颊,嘴里低喃的回答说:“我爱上她了。”
罗锦村先是一愣。半晌又疑惑的问:“就因为她奋不顾身的推了你一把?”
“不,不是这样的。”方靖恒摇头,认真把自己的感情做一番部析,“在天涯异域飘荡了好几年,我始终未曾对一个女子动过真感情,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对紫岚的爱深植在心田。以致无法再容纳其他的感情萌芽滋长,直到我认识了赵筠。
“坦白说她真的是一个让人没有防备的女孩,我所有的戒心,就在与她相处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的瓦解殆尽,她的赤子之情终究让我对她释放了尘封已久的感情。”方靖恒仰天一叹,接着又道:“我曾经疑惑自己的心里为何可以同时放着两个女人?那个对翁紫岚执着依旧,情深如昔的方靖恒怎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爱上了赵筠?
“我不断告诉自己赵筠只是个小插曲。她无法取代我和紫岚刻骨铭心的爱情,然而自己却仍是情不自禁的接近她,希望分享她所有的苦与乐。我理是不止一次去假设紫岚与赵筠同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情景,得到的结果往往是,我无法克制自己不走向赵筠。真的!我一直都陷在挣扎矛盾当中
“若非机缘凑巧,让我把一个陌生女子错认为紫岚,我恐怕不会承认,紫岚在我脑海中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我渐渐的明白,这些年来我是因为害怕受伤所以才敢去爱,我想我始终放不下的是‘感情’,而不是紫岚……”
方靖恒一连串的告白让罗锦村心有戚戚焉,他无言的瞠视方靖恒,心想他们朗有情妹有义,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他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
“这些话本想昨晚送小雅回家后要对赵筠坦白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方靖恒心头一紧,恋恋的收回停在赵筠脸上的手,“而现在什么都不必说了……”
“你说什么?”!罗锦村完全没料到方靖恒会接上这一句。
“我必须去找紫岚。”方靖恒凄恻的说,“紫岚是小雅的妈妈,是我孩子的母亲,我别无选择。”
罗锦村恍然,在小雅身世大白的今天,他竟淡忘了紫岚才是方靖恒惟一的抉择。“那你现在准备怎么面对赵筠?”他侧首。目光抛向赵筠。
“我还能说什么?谢谢、对不起、还是一句原谅我?”方靖恒连连摇头,他内心的痛苦赤裸裸的纠结在眉峰,“就让这份感情永远留在心中吧,赵筠会谅解的,甚至她会强忍着泪警告我,要对紫岚和小雅的未来负责。”
“可是紫岚下落未明,也许就像你当初所言,她已找到良好的归宿,你跟赵筠还是会有机会的。”罗锦村认为事情还有转圆的余地,与其说他诚心祝福他们,倒不如说他是心疼赵筠会难过。
“只是人海茫茫,紫岚若存心躲着我们,要找到她谈何容易。”罗锦村又说。
“昨晚翁伯母留了一张名片给我,她是要我去找名片上那个叫‘阮慕仪’的女医生,若我没有猜错,她应该知道紫岚的下落。”方靖恒诉说着迟赴医院的缘由,“昨晚离.开警局时。我依照地址立刻去了一赶宜兰,但医院方面告诉我阮医生刚于不久前调职.目前是在屏东服务。”
“有地址吗?”
“有。”
“屏东虽不近,但至少是个机会。”罗锦村提醒着,并不知他早有前往的打算。
“我本来已准备要动身了,只是放心不下赵筠,现在既然她已经没事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挂虑的了。”方靖恒万分不舍的凝视病床上的赵筠,“等她醒后。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她会恨你一辈子的。”罗锦村警告他。
“希望我可以用来生来世加倍偿还她。”方靖恒语带哽咽的回答,“如果后天我没有再回医院。那表示……”
在方靖恒停顿的当下,罗锦村接了话,“我了解。”罗锦村明白,如果后天他没有再回医院来看赵筠,那就表示他已经找到了紫岚,他会带着紫岚和小雅永远的离开赵筠的视线范围,连互道珍重的尴尬也不会留给赵筠。
“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告诉其他人?”罗锦村直视他。
“我没有意见。”方靖恒淡然表示。
“好吧,如果后天晚上你没有出现在医院,我会向赵筠和所有人说明一切,但在这之前,我想我会尽量做到有所保留。”罗锦村言明他对这事的处理态度。
“锦村,谢谢你。”方靖恒感激的说。
“不用谢我,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为你。”罗锦村摇头宣称,“我完全是为了赵筠。”
“谢谢你为了她。”方靖恒再次言谢,不管罗锦村的目的为可,于他都是心存感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罗锦村为难的说,“一个是紫岚,一个是赵筠,她们皆是我欣赏爱慕的女子,也都如同我的妹妹,若说紫岚也在等你,那么今天不管你如何选择。她们之间都注定有一方要受到伤害,对我而言其是两难。”
锦村的心态若此,他又何独不然?
“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临行前方靖恒颇有把赵筠的未来转托给罗锦村的意味。
“那得看赵筠要不要让我照顾了。”罗锦村艰涩的牵动嘴角,视颖凝止在赵筠的平静无忧的脸上。
病床上的赵筠努力想睁开眼。模糊中仿佛听到身旁有个急切的声音在轻唤着——“赵筠,你醒了是不是?赵筠,是我……”
“你?靖恒?”她缓缓张大眼,同时勉力扯动着干的喉咙沙哑的问着。
“是我。赵筠,我是锦村。”守候床边的罗锦村亦喜亦忧的告诉她。
“锦村大哥……”赵筠慢慢看清楚眼前的人果真是罗锦村,除了感觉正在打点滴且侧躺在身边浑身不带劲外,沉重的脑袋是一片空白。
“是的,是我。”罗锦村见她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右手正摸往背后,“怎么样?很痛是不是?你的背部有很多伤口,左手正在打点滴,所以你现在应该侧躺会比较舒服。”
麻药退去后的痛楚使赵筠不只一次的眯眼皱眉。
“要不要喝点水?”罗锦村体贴的问。
“好。”赵筠轻应了一声,视线的病房的天花板与墙壁间盲目移动着,“这是哪里?”
“这里是医院,你受了伤。刚从手术房出来不久。”罗锦村一边回答,一边将事先备好在柜子上的棉花棒泪取杯内的开水替赵筠干涩的嘴唇润湿着,“你大姐来了,她跟方园长在外头谈些事情。”
“大姐?!服饰店的生意不是很忙吗?她怎么有空来?”赵筠困惑的自问。
罗锦村搁下开水和棉花棒,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昨晚你的情况很危急,我们不得不就近先通知她。”
赵筠抿着渐次湿润的唇,飘散的思维也一点一滴的寻了回来。
“你是否还记得晚晚在翁家所发生的事?”罗锦村话刚说完,即看见赵筠定在空中的眼瞳出现了骇然的神情,“你已经想起来了?”
“靖恒……”赵筠的瞳仁陡的大睁。并焦急的拉着罗锦村近在咫尺的手臂,“靖恒呢?他有没有受伤?”她激动而霍然仰起的上半身因无力支持又倒回床上。
“你先别着急,他没事的。”罗锦村村扶她躺妥后,莫可奈何的摇头苦笑,“为了推他一把,你差点连命都没了,这会儿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头一个想到却还是他的安危。”
她收回视线,合着眼深吁了口气,“不要笑我……”
“我在想,如果当时发生危险的人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也不顾一切的把我推开?”罗锦村苦涩的侧着头,寻求最后希望般的瞳眸炯炯的锁住她。
赵筠睁眼缓缓移向他,从他错综复杂的表情里看到一波又一波的失落,“从第一次认识你开始。就觉得你好像天生具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想跟你掏心掏肺的做朋友。因此一向不作兴认干哥干姐的我才会不由自主的尊崇你为兄长,并且发自内心的唤你一声锦村大哥。”
“也许从我的脸上看不出我内心世界嘭湃的感情。但是你应该早就明白我的心意才是,“罗锦村的双手猝然握起赵筠的右手掌,情意深切的表白着,“我自始至终都不想做你哥哥,我只想呵护你,照顾你一辈子,我希望做你生命的舵手,让我们同乘一艘生命的小舟,一起划向幸福的彼岸。”
赵筠红了眼,盈泪的双眸下盛载着难以言喻的歉疚。
爱情往往没有道理可循,明知罗锦村会给她安定和一生的关爱,她心里却还是想抓住天空那朵漂泊不定的浮雪。
罗锦村轻放开赵筠的手,奋力收回在眼中盘旋的泪水。喉咙就似被掐住般的哽咽,“有些话明明不说会比说还好。也明知说了根本于事无补,可是人却总是得在说了以后才会比较容易释怀。”他轻拍赵筠的手背,也尽量使自己能做得到提得起、放得下,“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赵筠茫然望他,“什么事?”
“让我做你一辈子的哥哥。”罗锦村彻底退下失望的神色,改以坚定却不失轻松的口吻道。
赵筠笑了,会心的感动在眼波间回荡,“谢谢你,锦村大哥。”
“真要谢我,就让自己赶快好起来,早日恢复以前那个活蹦乱跳的赵筠。”他笑言。
赵筠点点头。
罗锦村又开口,“等会儿你大姐和方园长势必会进来看你,在他们进来之前,你最好先闭眼小歇一下,别忘了你现在身体很虚弱,最需要的是休息。”
赵筠见罗锦村要开门出去,她迟疑了半天,本想问她方靖恒之事,然话到嘴边临时又缩了回去。
“还有事?”已握着门把的罗锦村停住脚,回头探看欲言又止的她。
于是赵筠鼓起勇气问他,“方靖恒呢?他在哪里?”
“他……”罗锦村顿了顿,避重就轻的回答说:“他有点事刚离开,等事情辨完,他会马上回来看你。”完全不给赵筠反问的机会,他匆匆扔下话就离开了。
罗锦村走出病房后,终于忍不住靠在门板上,重重长长的叹一口气。
“大姐,真的很抱歉,害你得撇下服饰店忙碌的生意赶到这里来看我。”赵筠堂着病床边的大姐赵梅,心中歉意溢于言表。
“先别说这些,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赵梅替她拨开几根散落到颊上的头发,好让自己看仔细赵筠此时的模样,“瞧你苍白成这个样,明天赵兰她们要见了,铁定也会心疼个半天。”赵梅口中的赵兰正是赵家的老二。
“二姐明天也会来?”赵筠惊讶的问。
“那当然,不只是她,就是赵菊、赵笛、赵笙都会来,只差人在纽西兰的赵竹,因为小Ann还太小,她得先找到合适的保母后才会赶过来。”赵梅的意思是除了老三赵竹外,其余的统统会在明天到齐。
“真想不到我们姐妹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团聚的。赵筠是笑非笑的说。
“在我通知赵兰她们时,心里突然涌现一股很强烈的感觉。”赵梅语意深长的端视赵筠,口气平缓的说着,“我们赵家姐妹散居各地,平时各忙各的,一年到头难得碰一次面。回顾以往每次聚会,不是有谁联络不到,就是有人抽不出空来,总之七个姐妹聚拢的情况真的是难得一见,没想到这次大伙儿一听你出了事,马上十万火急的要赶来,就是远在纽西兰的赵竹也不例外,这使我在为浓厚的姐妹情谊感到窝心宽慰的同时不禁也有些惭愧。
“爸妈早已经不在了,想想我这个赵家老大,终年在为自己的事业与家庭奔忙,一直都忽略了手足之间的联系,固然我们姐妹情深,但疏于经营维系还是可能渐行渐远的。
“所以这次我打算借着大家都到齐的机会,把每年固定两次聚会的时间给订下来,以后不管大家如何忙碌,到了约定日子,一定要排除万难的参与赴会,这也算是我们姐妹之间的约定。”
“我赞成。”赵筠闻言脸上堆满了喜悦。
登时一阵叩门声后,方靖慈身后跟了一名带着点滴瓶的护士进了进来,暂时中断了赵梅与赵筠的对话。
“赵筠,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护士忙着更换新的点滴瓶,方靖慈则在一旁关切的询问赵筠的状况。
“没事。我很好。”即使伤口处仍隐隐作痛,赵筠为免大家担心,决定这么回答。“对不起,园长,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赵筠满脸慎重的向方靖慈致歉。
“别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更何况这年事错不在你。”方靖慈给她一个怜惜的笑容,“你只管让自己早日康复,其他的不要多想,别忘了我们慈安很需要你。”
“谢谢园长。”语毕,赵筠脸上的笑意因突然想到小雅而逐渐隐去,“对了,园长,小雅她还好吗?那晚她是不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你们有没有去安抚她?”
“樱丹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她哄住,大家都努力让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恶梦。“方靖慈信心坚定的表示,“当然,说来容易,要做确实需要长时间和相当大的耐心,不过你放心。所谓“有志者事竞成”,只我们有心,小雅还是会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还是翁伯母她……”赵筠人在病床上,一颗心还悬挂着别人。
“所有翁家后续要处理的事都由淮洲去打点,你不必挂心。”方靖慈安抚道:
“那我可以看看小雅吗?”赵筠问。
此时护士已换完点滴瓶,不动声色的离开了病房。
“晚上舅舅会带她和舅妈还有园里的几位老师一道过来探视你,听说舅妈还特别炖邮一大锅鸡汤要让你好好补一补呢!”方靖慈含笑说,“你好好再睡一下吧。晚上那群人来,你可就没办法休息了。”
方靖慈和赵梅一并退出病房,开于方靖恒来了又走之事,谁也没有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