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力充沛的赵筠止不住满腔的游兴,很快就到街上去买了一部单车游街。
儿时的老家附近全改为一处又一处的草虾养殖场.离香快二十年了,亲威们也陆续搬离这片土地,最后一次返乡探亲的印象与今日市景街道的拓整,对这穷乡僻壤的改变不可谓不大。
“还什么邻家大哥哥呢,如果还能够遇见邻家小弟弟就不错喽!”周末的傍晚,踩着单车踏追故乡的大街小巷,赵筠不得不承认,许多记忆里的人事物都成了过眼云烟,已不复追忆。
“赵筠!”
行经渔港堤防的她,隐约听见有人自后头呼喊她的名字,未假思索,她反射性的煞住车,循声回首。
“是我啦!”定晴一瞧,不远处有个同样绑着马尾,平凡但不陌生的脸孔。
“是罗樱丹,与赵筠年岁相当,且同在慈安任教的同事。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罗樱丹带着几分惊喜的跑上前。“闲着无聊,所以出来逛逛。”能遇见认识的人,赵筠自然喜形于色,“你住这附近吗?”
“嗯,就在前面不远处,走啊,到我家坐坐。”罗樱丹热忱的邀请显然不是客套话。
闲来无事的赵筠就牵着单车与罗樱丹同行。而她与罗樱的感情就是在这次偶然的机会中建立的。
“你知不知道你有个绰号?”罗樱丹笑意满满的瞅她一眼。
“我?!”赵筠瞪大了眼,半天才会意的自嘲说:“该不会是小迷糊吧?”
“错!”罗樱丹像个大孩子似的嚷道:“阿桂婶常说你脱线脱线的,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叫你脱线筠。”
“脱线筠?”赵筠突然很怀念碧瑶她们喊她小迷糊的日子。毕竟两相比较下,小迷糊似乎比脱线筠要可爱得多了。
“阿桂婶告诉我们好多你的事哦,比方说你洗了三次碗盘.有两次会不小心打破啦,有就是你洗好的牛仔裤的口袋享曾掏出一张洗得面目全非的千元大钞,更离谱的是,你竟然会把阿桂婶的内衣看成是你的,从晒衣架上收回自己的房间去,或是拉链忘了拉之类的更是经常有之……”罗樱丹满是兴味的描述有关赵筠方靖恒一箩筐糗事,直到最后才注意到赵筠已是面红耳赤。
赵筠了解罗樱丹其实是个单纯没啥心眼的女孩,驰之所以告诉自己这些,无非只是好玩而已,没多想自己是否会因此而“受伤”。
“阿桂婶就是这样一个人啦,表面上客客气气的,私底下她总会说一些不太能入耳的批评,像我们也经常被她说得体无完肤,不过时间一久,大家也就习惯了,再说她其实也满可怜的,死了两个儿子之后,难免心态上会异于常人。”罗樱丹本想安慰赵筠,无意间却透露出属于阿桂婶的一件伤心事。
“原来阿桂婶有两个儿子啊。”赵筠的好奇心被满满的挑起。
“你不知道吗?她那两个当船员的宝贝儿子早在五年多前就死于船难了,只要是本地人没有不知道的,我们这小村子,哪家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到最后都会传开来。”
哪家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到最后都会传开来?赵筠顿了顿,突的问道:“那你可知道有关小雅家的事吗?我的意思是说小雅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她期待着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罗樱丹口中得到一些解释。
“你说裴家呀……”罗樱丹搔搔头,半晌才见她用不甚确定的语气说:“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小雅的爸爸裴少奇是隔壁村子的人,而且听说还是一家船公司的大老板,倒是有关翁家的事,比较常听村子里的人说起。”
“翁家?”
“就是小雅的外公家,也就是小雅妈妈的娘家。”
事情听来似乎很复杂,赵筠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的思维,好把一切听得完全。
“小雅的外公好赌嗜酒在我们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而小雅的妈妈却也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大美人,她曾在这里的小学教书,跟我老哥是同事。
“后来小雅的外公为了偿还一大笔为数可观的赌债,就把小雅的妈妈嫁给隔壁村能替他还债的首富裴老板,接着翁家两老也随着女儿搬到隔壁村去住了好几年。
“几个月前两老很意外的又搬回咱们村子住,而且还带了外孙女小雅回来,虽然小雅的外公嘴巴上说小雅的爸妈生意忙,可是有些好事者到隔壁村去打听回来的结果是,小雅的爸妈已经离婚了,她爸爸再娶,她妈妈则下落不明。
故事说完,罗樱丹的家也到了,她们的对话很自然的告一段落:但罗樱丹心中尚有一大疑惑,难道园长不知道这件事吗?她真的不明白为何园长会特别强调小雅有个正常的家庭。
“赵筠是在我们这里出生的哦,只是在她三岁左右就随父母搬到台北了,她觉得人不能忘本,所以决定回乡教书。她现在住在慈安的桂园居。”罗樱丹神情愉悦的将赵筠介绍给从事渔贩生意的父母以及在小学教书的哥哥。
在罗家人的热情招呼下,赵筠很自然的就留在罗家吃
“俗话说‘人不亲土亲’,没有亲戚朋友没关系,只要回到家乡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特别是我们这里的人热情好客,相信你不管走到哪都会受到欢迎的。”
“是啊,我也一直觉得回来是对的。”
用餐时罗锦村不断我话题与赵筠聊,随和的赵筠也很给面子的爽快应对着。一来一往间,仿佛赵筠跟他才是同事。
罗家父母与罗樱丹都察觉到罗锦村对赵筠的异常热络,赵筠尽管心里也有数,却装傻装胡涂。
是夜。月光微暗。罗锦村基于安全的理由,执意要护送赵筠回家。
“不用了,锦村大哥,我知道路的。”赵筠一再婉拒,仍敌不过他的坚持。
“好啦,赵筠,你就让我哥的车在后面帮你照路好了。”罗樱丹与罗家父母也口径一致.让赵筠感觉她若不从就是一种失礼。
于是罗锦村开着车紧紧追随在赵筠的单车之后,俨如一个护花使者般。
抵达慈安幼稚园的大门口,赵筠跳下单车,朝后向他挥挥手,算是道谢也是道别,孰料罗锦村不仅没掉头走人的意思,还停下车走向赵筠。
“赵筠,真高兴能认识你。”隔着单车,他投以她一个极为关爱的眼神,继而面向夜灯亮的灿的慈安幼稚园大门。缅怀似的远瞻巍峨耸立的教学馆,“我想我跟慈安之间一定有种莫名的缘分。”
“哦?”赵筠不明所以的耸耸肩。
“我一个好同学曾经住在这里。”他的目光兀自流连在触目所及的校园。
“你该不会是说阿桂婶的儿子吧?”
“不,我指的是阿桂婶的外甥,也就是方靖慈的弟弟方靖恒。”他答说。
“园长还有个弟弟?!”又是儿子,又是外甥的,赵筠突然感觉挂园居以前好像曾经住着很多人。
“以为靖恒离开后,我大概没有机会再来这里了,没想到后来樱丹会来这儿教书,而且现在又认识你,这若不是缘分。又该作何解释?”他转过头来面向赵筠。
他那神情在赵筠看来颇有欲诉情衷的嫌疑。
“桂园居究竟住过多少人啊?”赵筠问他。一来为解除她的疑问,二来是不想给他有表达情意的机会。
“最早以前这享住的是靖恒的父母亲,慈安幼稚园也是他们成立的。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火灾夺走了方氏夫妇的生命,把慈安以及靖慈、靖恒姐弟俩留给了阿桂叔夫妇。阿桂叔夫妇原有两个儿子,五年前同时子船难中丧生。而靖恒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远走他乡,一直到现在,始终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是什么理由要远走他乡?跟阿桂叔两个已故的儿子有关吗?”
“晤……说来是一个令人伤感的故事了。”罗锦村苍凉的笑了笑,伤怀袭上了他。
“我、靖恒和紫岚原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我们上同一所师院,也同时回村里的小学教书,靖恒和紫岚深深的爱着彼此,他们一对令人羡慕的爱侣。只怪天不从人愿。他们的爱情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祝福,贿似乎一天始就注定是个悲剧。”他低沉的嗓音中夹杂着几许哀伤之情。
“紫岚的爸爸好赌成性,在外头积欠了一大笔债。债主几次上门催讨不成,恐吓要废他双腿,翁老伯心悸之馀,脑筋动到了女儿身上,他知道靖恒与紫岚相爱,遂逼迫靖恒将慈安远大片土地连同幼稚园一并变卖给大财团以换取紫岚的终身幸福。
“他的要求自然得不到阿桂叔夫妇与靖慈的同意,当时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靖恒带紫岚私奔了,就在他们出走后的半个月,紫岚因为心系着她的父母,所以又回来了,于是 靖恒就硬生生的见财迷心窍的翁老伯把紫岚嫁给了船公司的裴老板,而就在婚礼的那一天,靖恒也带着简单的行囊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翁老伯……船公司的裴老板……”
赵筠立刻联想到先前罗樱丹才说过的故事,差不多的人物背景,主角由小的父母换成了紫岚和靖恒的爱情……
啊!她明白了!紫岚原来是小雅的母亲,翁紫岚与方靖恒曾有过一段情,而方靖恒是方靖慈的弟弟,因为这段故事,所以园长不愿自己多管小雅的事。
对,不会错的,一定是这样!
“紫岚嫁给裴老板之后生下一个女儿,后来他们就离婚了,没多久裴老板再娶,小雅跟着外公外婆搬回村子里,而紫岚也没有人知道她身在何方。”赵筠胸有成竹的替罗锦村说完故事的结尾。
“你已经知道了!是樱丹告诉你的?”罗樱丹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的。因为是我小雅的老师。”
对赵筠来说,我是个充满惊叹号的周末,罗家兄妹所道出的故事,无法抑止的她心间低回。
这天小雅又尿湿裤子,赵筠在厕所替她换了干净的裤子后,蹲在她面前亲切而友善的询问她一些家里的事。
“在家毫不小心尿裤裤的时候.是谁帮小雅挨干净的裤裤呢?”
“小雅在家里最喜欢做什么?玩玩具吗?喜欢办家家酒?还是洋娃娃?”
“你喜欢上学吗?还是喜欢留在家里陪外公外婆?”
小雅的反应仍像平常一般低垂着头,紧抿着小嘴,一句话都不说。
同样的情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不管赵筠如何竭尽所能的找话题跟小雅聊,小雅都是怯生生的难得发出一语。
赵筠曾接触过一个自闭症的儿童,也涉猎过这方面相当多的文献资料,她可以肯定小雅不是自闭症,因为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下,明明是为着“惶恐”,而不是“视而不见”的。
后来的日子里,对小雅一直观察入微的赵筠终于有了意外的发现。
那就是每当她在说故事时,小雅总比其他的孩子更显专注,那股专心一意在聆听童话故事的神情里不仅没有平日所见的惊惧,还有着无比的好奇。后来赵筠试着在说完故事后指着童话书里的插图问小雅,小雅竟然有令人意外的回应——
“告诉老师,这只会把小羊吃到肚子里的是什么动物?”赵筠将《大野狼与七只小羊》的书在小雅的桌前摊开。
“大野狼。”小雅不假思索即以细如蚊蚊的声音回答,小手还指着书里的野狼插图。
“那么最聪明,没有被大野狼吃掉的那个小羊躲在哪里?”赵筠乘势又问。
“时钟里。”小雅再次有了正确明晰的回应,虽然音量仍
这个发现经过反覆验证的结果,确实屡试不爽,因此赵筠灵几一动,骨子里爱管闲事的念头又蠢蠢欲动了。
某天夜里,赵筠给在台北的碧瑶她们写了一封信,除了问候与诉说近况之外,她主要的目的是想请她们代她订购一套精装童话故事书以及三大堆玩具。
赵筠不断在信中强调,她绝不是“难婆”,只是“关心”而已。
“库奇,来!今晚有你爱吃的鸡骨头哦!”
矮墙边大樟树下的大黑狗库奇兴奋的摇晃着尾巴迎接赵筠为它送来的晚餐。
“喏,请慢用!”赵筠把装狗食的大碗往地是一搁,顺势蹲在一旁看库奇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能与库奇建立起友好的交情实在是她“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
某天赵筠在帮阿桂婶洗了几天的碗盘之后,被她不小心洗破的碗盘竟比剩下的还多,乒乒乓乓的碗盘摔碎声几乎成了厨房固定播放的变奏曲,吓得心脏不太好的阿桂婶最后抢回来自己洗。
问题是她实在太热心了,阿桂婶虽然不让她洗碗,她还是拚了命的找事情帮忙,结果当然还是惨!惨!惨!愈帮愈忙的惨!
所以阿桂婶干脆就把喂库奇这项不需要太细心的工作派给她做,好让闲不下来的她有事可忙,他们老人家的心脏才总算保住了。意外的是,她竟与库奇成为好伙伴。三不五时可见到放学后的慈安校园里有人与狗追逐戏耍的剧码上演。
既名之为好伙伴,库奇自然而然成为赵筠的忠实听众,对好所抒发的喜怒哀乐爱恶欲一律无条件的照单全收。
虽然此刻库奇正忙着吃大餐,但赵筠也没因此而放过它,还不停的在它耳边嗡嗡的叨絮着。
“瞧你有东西吃就可以这么满足,反观我们人类的欲望却像个无底洞般永远欲求不满,想想自忘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社会其实比狗的世界要复杂太多了!也许你会说,人类既然这么聪明,可以想办法弄得单纯些啊,不过我告诉你,没有办法的,因为人类是群居的动物,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问题发生,而且是从小孩到老人,不同的问题不停在生活中出现。
“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是很难像狗一样那么单纯的,所以人际关系真的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好比我说我吧。混到二十几岁了,对许多人情世故还是胡里胡涂的,怎么也灵光不起来。”赵筠似乎完全没有对牛弹琴的感觉,她自问自答的功夫比洗碗抹地还厉害。
“突然好想念碧瑶她们哦,以前跟她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好像从未了解什么叫做无聊,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无聊好像住在我隔壁一样,有事没事就来找我麻烦,唉!难怪姐姐们在电话里一直笑我是‘头壳坏去’。
“我忽然觉得像阿桂叔一样有一票喝茶下棋的老朋友真的是一种幸福耶,像我现在连想找樱丹聊聊都不太容易,因为她有一个要好的男朋友了,小俩口正打得火热呢,倒是樱丹的哥哥来找过我好几次,我们只是很单纯的聊天而已,没想到这事给阿桂婶一传出去,现在几乎每个人都以为我垠锦村大哥在谈恋爱了,吓得我不得不跟闲言闲语投降认栽喽!”
“赵筠!赵筠啊!”阿桂婶的喊叫声由后院的晾衣场传来。
“哦,我马上来。”赵筠闻声未敢拖延,马上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后院跑去。
一面跑着。她心里一面嘀咕,又不知道怎么了?到慈安近一个月以来,不管她做任何事几乎都有阿桂婶说嘴的地方。
初来的几天,阿桂婶的确是客客气气的,时日一久,她老人家吹毛求疵的个性开始就在赵筠身上挑起毛病来,弄得原本做事经常少一根筋的赵筠更是三天两头被指正和怨怪。而赵筠总在心头不舒坦时,想起罗樱丹曾说过阿桂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事,往簇同情心一起,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阿桂婶在晾衣场叫她,赵筠脑子飞快的想到傍晚自己要洗衣服时,见学厅的椅背上搁了件阿桂叔经常穿的薄外套,虽然不算脏,但总是穿了好几次,于是也没多问,她拿了就洗,洗好后顺理成章与她自己的衣服一并晾在后院了……难不成跟那件外套有关系?
“什么事啊?”尽管赵筠有预感又要被训上一顿了,却还是装傻的笑着问。
“锦村来了,现在前头跟你阿桂叔聊天。”阿桂婶平板的语调里听不出有任何怀绪,纯粹只像是善尽告知之责。
罗锦村又来找赵筠了,自从他们认识后,他几乎三两天就会来一次,每次来总是先在桂园居与阿桂叔夫妇闲聊一会儿,才与赵筠在慈安的园区漫步聊天。
这位廉逊中带着几分腼腆的男老师,意图又明显几到众人皆知的地步,只有赵筠自己一个劲的装憨装笨。
“锦村是个很务实的孩子,他爸妈也都是老实人,如果要做他们渔贩家的媳妇,将来多少要能帮家里做生意,对于家事也要精明点,才不会被人看笑话。”阿桂婶似在告诫赵筠。
“锦村大哥的确是个好人,我常跟他说,能有像他这样一位兄长实在很不错。”赵筠刻意在阿桂婶面前表明自己的心态,而自己也的确一开始就把罗锦村视为哥哥。
然而阿桂婶似乎没听进赵筠的话,她脑子里仍只有一个念头在打转,那就是——赵筠不会是个称职的好媳妇。
当阿桂婶移开目光,注意到晒衣杆上的牛仔裤时。她猛然想起先前召唤赵筠前来的用意。“你这牛仔裤啊,比较厚而且又有口袋,这样晾是不容易干的,一定要把它翻过来晾里面,这样口袋的地方才会干啊。”
阿桂婶怕她不懂,没好气的将她那件牛仔裤由外自内对翻,明显的示范意味,摆明了乘机要给赵筠一个机会教育。
赵筠不是第一天认识阿桂婶,她知道生活严谨,相当注重细节的阿桂婶是拿着自己心中那把标准的尺来衡量她的一切。
“还有,你怎么会想到要洗阿桂叔这件外衣?”
果然阿桂婶对她的鸡婆是有意见的。“我看阿桂叔穿了好几次,可能差不多要洗了,所以……”赵筠几乎可以确定她与阿桂婶的思维逻辑有很大的差距,尽管她认为没什么的事。阿桂婶却似乎不以为然。
“既然已经洗了也就算了,以后你只要洗好自己的衣服就行了,我跟你阿桂叔的部分我会负责。”阿桂婶显然是不领受赵筠的好意。至于原因为何,她总算在离开前说出了口。“衣服经常是洗旧而不是穿旧的,像这只是每天早上醒来套一下的外衣,根本脏不到哪里去,用不着经常洗。”
什么跟什么啊!赵筠真是有种快招架不住的感觉,她知道的阿桂婶一向是爱干净到近乎洁癖的呀,桂园居里一尘不染不说,厨房都能晶亮如新,像这样的人怎可能对挨洗衣物有不同的标准呢?阿桂婶的原则又在哪里?
赵筠对着阿桂婶远去的背影扮了一个鬼脸,心里虽有点不舒服。不过她还是不认为自己这种迷迷糊糊过日子的心态有何不妥。
这晚与罗锦村在慈安校园散步,他照例以他班上一群大孩子的趣事开启话题。原本话很多的赵筠则显得特别沉默。他们一路由佳园居走到大门附近的秋千时,赵筠才在罗锦村停话的空档,努力恢复了正常。
“大概是国小的时候吧,记得有一次放学回家的途中。跟一个同班的女同学同时捡到地上的一张百元大钞,因当时觉得拾金不昧是一种非常了不得的荣誉,一想到既可以拿奖奖,又可以在朝会地风风光光的站在司令台上让全校的师生为我们鼓掌,于是我们拾起钞票后,两个人就喜孜孜的又折往学校的方向跑。
“没想到了校门口时,我们却为了谁先发现那张钞而吵得不可开交,巧得是那位女同学读高年级的哥哥正好随着路队走了来,一眼就看到了拉扯中的我们,在搞清楚状况后,同学的哥哥马上就吆喝了五、六个牛高马大的高年级男生把我带往附近一条小巷里……”赵筠心血来潮的搬出年少时的趣事。
罗锦村马上接口说:“简直仗势欺人嘛!”
“对啊,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们太低估我了,我赵筠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眼看当时的情势寡不击众,我心知唯有以智取胜了。”赵筠露出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如虹气势。
“哦?”罗锦村笑了,他笑赵筠有点臭屁的表情逗趣横生。
“我故意声东击西,手指着那些男生的后方,佯称我有六个哥哥而且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待他们一转头。我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过女同学手中的百元大钞。并三两下将它揉成一小团后吞到肚子里去了。”她骄傲的仰起下巴。
“什么?你把钱给吞进去了!他们会肯善罢甘休吗?”罗锦村露出惊异之色。
“当然不会喽,所以在他们对我动手之前,我立刻哭喊肚子痛,旋即倒在巷子口哭嚎翻滚,那票臭男生大概受不了我那震耳欲聋的哭声,骂我一声活该后就走人了。”
“好家伙,你胆子真不小耶!”他哈哈大笑起来。
赵筠反倒嘟起嘴,一脸丧气的说:“胆子大有什么用!第二天我就尝到了苦头。”
“他们报复你?”罗锦村笑容隐去紧张的问。
“那群坏蛋自知头脑不行,就改用非常三温的手段来对付我。”赵筠忿忿不平的道:“他们掀我裙子,然后四处宣传我内裤的颜色,被他们捉弄了好几次之后,我虽心有不甘,最后还是在姐姐们的劝说下在裙子里头多加一件短裤了事。直到现在,我都不喜欢穿裙子。”
“孩子就是孩子,好像不搞得鸡飞狗跳,就会枉费那段时光似的。”身为教师的罗锦村自然见识过与赵筠的糗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趣闻。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不过就只是一张纸钞,一个要强的念头在作祟而已,让一下就没事了,根本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的,只是当时年纪小,哪有想那么多啊!”赵筠摊摊手,脸上泛起浅浅的笑意,“就是从那吹之后,我发现有哥哥的好处,至少被欺负时,有人可以帮我出一口气,不像我那群老姐,动不动就求我不要给她们找麻烦。”
“照你这种说法,我岂不是白当樱丹二十几年的哥哥了?从小到大,她好像从来不需要我出面帮忙她什么,”他的唇角隐隐含着一抹笑意。与赵筠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知道慧黯的她总以搞笑打趣为乐。
“哎呀,樱丹跟我不一样嘛,她安分乖巧,不像我从小就是个惹祸精。”她骨碌碌的眼珠子转向罗锦村,“锦村大哥。我认你做干哥哥好吗?拜托啦!”
拉里拉杂说了半天,这才是赵筠最主要的目的。
罗锦村稍愣了会儿,心想,他是喜欢赵筠的,可是他想要当的是她的男朋友而不是哥哥,然而含蓄的他又怎么开得了口呢?
“这么勉强啊?”赵筠知他犹豫,故意噘着嘴说:“那就算了啦!反正你一定赚我是个大麻烦,避之惟恐不及。”
“谁说的!我很乐意啊!”赵筠的激将法果然奏效。罗锦村很干脆的做了回应。
“太好了!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好哥儿们了。”赵筠又叫又跳的欢呼着,“待会儿就去告诉阿桂婶他们,我赵筠有哥哥喽!”
罗锦村见她雀跃的模样,心头酸酸甜甜的。
只她开心喜悦,当不成男友,做哥哥也行,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们的感情会逐渐演变成爱情的,他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