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清晨来得早,很快的,东方便冒出了一抹鱼肚白。今日的朔风尤其来得强烈,山上新栽植的果树也在工人的悉心照料下,一棵棵被保鲜膜包了起来。这时,因寒流来袭,让平常辛苦工作的众人,难得地偷得了浮生半日闲,窝在家里安静的听着外头呼啸冽风狂肆。然而,因为长期投入工作太过于积极劳累,一下子闲散下来,反而让平时身体看来还颇强健的◇亭,猛地发起了高烧,间接并发了猩红热。“怎么会被传染到这种病呢?郑医师请来了没?”李振岗焦急的每隔五分钟就问一下韩叔,可是得到的答案却都是千篇一律的说词。“快了快了!诊所的护士说他已经出门了,可能山上的风势太强,他车子不敢开太快。”
在◇亭身边不停替他更换毛巾的朱长洛也加入劝慰的行列。“你别在那里猛着急,这风大天寒的,还为难老郑跑这一趟,你也体惊一下他跟我们一样是上了年纪的,行动当然没法跟年轻小伙子一样,你穷着急也没有用啊!”
“唉!看他一头栽进果园的工作,也没有想到叫他有时候也要多休息。这下可好了,万一有个闪失,我们拿什么去赔给人家!”李振岗长叹了一口气,突然发现该在场的人怎么会不在。“老韩,采漪呢?她又跑到哪去野了?这丫头,◇亭病成这样她还有心情玩乐,真是永远长不大。”
“老爷!可是‘嘟嘟’还在后院的狗屋里,照理说,她出门一定会带着它的,我想,不可能是跑出去玩的。”
听韩叔一说,倒也是真的,可是房子前前后后都没有采漪的行踪,那她安竟会跑以哪里去了呢?
☆ ☆ ☆
在海若的幕前,一具孤冷瑟缩又娇小的影子在寒流的侵袭下,不住的呵气打着哆嗦。她手持一株海若生前最爱的桔色天堂鸟,任绵雨纷纭在她的发丛间游窜。为了祈祷◇亭能早些好起来,她唯有傻傻的藉由海若的一丝幽魂来告诉自己,这样的作法是最能感动在另一国度的海若的。
海若姐姐,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你可知道,我们共同爱上了的男人正被病魔缠扰着。他为了你的桔子园和我的柳橙园一直努力不懈,所以连累过头都不知道。我不知能帮他什么忙,但是看他在床上痛苦的呻吟,我又束手无策,所以才来求求你。我这辈子还不知道求人要不要什么准备的条件,但是我看电视上都是跪下来磕头,最后才能达到想要的心愿。那我也学电视上跪下来求求你,你一定不能黄牛,要帮◇亭哥哥早些好起来喔!
单纯的采漪认为一切照电视上的肥皂剧就能达成心愿,因此,双腿一沉,膝盖直落落的贴向森冷的水泥地上。她望向墓碑上海若的倩笑,仿佛海若真能听见她的请求一般。就这样,在接踵而来的滂沱雨势中,她就这样乖乖的跪着,跪着……直到天边一线熹微的曙光铺撒而下……
☆ ☆ ☆
“我已经给他打了退烧针,还有一剂猩红热的血清。接下来,让他好好休息静养个几天,应该就不会有事的;幸好你们发现得早,所以他的命是保住了。”郑医生将听诊器收进手提袋,露出一切无恙的笑意。
“老郑,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他这条小命就不保了。”朱长洛亲切地与他握了握手,还一路送到大门口。
“哪儿的话,不过,看你还能对无缘的女婿这么照顾,我都觉得你真的变了,是不是受了你那刚收的干女儿的影响?”郑医师打趣问道。
“采漪这孩子是有这么一点小本事,自从她来了之后,我总觉得人生应该看开一点。想想我还剩几年光景好过,老把不愉快抑郁在心里,对自己也是有害无益的。”他那布满老人斑的福泰脸颊上,隐隐透出一丝满足。
“听老蔡说,你干女儿长得还挺讨人喜欢的,怎不见她出来让我看看?”郑医师的这番话瞬间让朱长洛刚堆积的笑容又垮了下来。
“甭提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这阵子看她还能乖乖的守在◇亭身边学些东西,可就这么刚好,◇亭一发烧,她人就跟个风似的不见人影,八成是小俩口又斗嘴了。”朱长洛摇摇头。如今他才渐渐有感而发,为什么李振岗老叫他不能太宠采漪才好。
“看样子,◇亭可能会再次成为你的女婿哦!这缘分真是半点不由人,注定好要成为你们朱家一分子,怎样都不会变。”郑医师有感而发地说道。
朱长洛此时的心境已大不如前了,他摆摆手,洒脱地一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事我们操心再多也没用。”
一阵寒暄完毕,郑医师才刚要跨出朱家,韩叔又从大门口形色匆匆碎步前来道:“朱先生,管区蔡警员找到小姐了,现在正在大门口。”
“这丫头又跑去哪野了?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我先让他们进来了,我看见小姐全身湿淋淋被蔡警员抱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韩叔话才刚落上,老蔡便两手抱着采漪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会搞成这样子?”朱长洛匆忙道。“先别说那么多了,赶紧扶她进去再说吧!幸好郑医生还在,救人要紧。”
四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立即手忙脚乱的替采漪急救,他们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搞的,生病还有轮流的?◇亭的危机才刚度过,现在又是采漪,有默契也不能有到这种程度。不过无论如何,还是先救人要紧。
“海若姐,要让◇亭哥哥……他要好起来!不行生病……”声声的呓语从采漪的口中不停断断续续传出,朱长洛一听,立即意会到采漪一整天的行踪。
“老蔡,你是不是在海若的坟前发现到她的?”朱长洛拍了一下老蔡的肩膀。“我早上要帮阿辉送户口誉本,车子一骑过你们那果园,就发现她一个人跪在海若的墓前,我差点吓昏了,还以为这孩子被什么脏东西搞上身,所以什么也不管就先送回来再说了。”
果不其然,她真的做了这种傻事。这孩子也真是的,要是这样求就能够万事如愿,那还需要医生做什么。现在不但把自己的身体弄坏,还得让◇亭醒过来的时候为她担忧。现代的年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一点也摸索不出。
“幸好,没什么大碍。原来这就是你的干女儿,连生病都让人如此垂怜,难受怪你急成这样子。”郑医师将采漪的手轻轻摆进毛毯里,他倒没想到是在这种状况下和采漪见面。
朱长洛轻点额际,转面向韩叔说:“待会儿你老爷醒来,可千万要记得跟他说采漪没事了,要不然,等她一醒,又要挨骂。”
众人出了房门让采漪安歇,没想到,在同一屋檐下,躺在床上的竟是两个年轻人,这也许是有难同当的最佳写照吧!
☆ ☆ ☆
说也奇怪,天气一转晴,两人的病就好得特别快。暖暖的冬阳照在采漪的脸上,筛出苹红的水嫩灿颜。那张镶嵌着腼腆困意,泛着楚楚之美的小脸蛋,让在她床榻边刚复元的◇亭一眼也不眨的专注在她身上。
“喔……头好痛哟!怎么好像有袋鼠在我头里跳来跳去……”她按着两边的太阳穴,两眼慵懒地微扬着。
“你淋太久的雨了,采漪,你为我做的,朱伯伯都告诉我了。”◇亭的气色略显苍白。因为他的病才稍有起色,就立即奔来侯在采漪的身边。
“你的病真的好了?太好了!一定是海若姐姐听到我在求她。”采漪觉得自己又做对了一件事,自是神采飞扬。
◇亭心头一酸,狂拥住仍旧孱弱的采漪道:“以后不许你再做这种傻事了,我不允许,听到没有!”
“人家只不过是想让你早一点好嘛!看你那时候在床上痛苦的表情,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我记得小时候,妈妈都会带我去庙里烧香,求神明保佑我平安无事。可是,这山上连间土地公庙都没有,我想,海若姐姐应该也变成神明了,所以就跑去求她。结果还真灵验,你不好端端的就在我面前吗?”天真的采漪还不晓得,他的病会好全是拜现代医学科技所赐,跟她跪在海若坟前求助是没任何关系的。◇亭露出一个苦笑,他明了她的这一片心意,又怎好去泼她冷水呢?
◇亭笑了笑,深情地在她饱满的额际上轻吻细抿。他用鼻尖抵住她的小鼻头说:“海若姐告诉我,以后你不能再用这种方式求她了,她可是会被天上的神明骂,让她受罚的。”
“可是你的病不靠她,你能好得这么快吗?”
“有你在身边给我支持,我就会好起来的。我发誓,今后我要花一点时间陪你,否则,我就太对不起你。”深情专注的眸将一切的爱怨嗔痴注进她眼窝,不知道她是否也同样感受到这份启发萌芽的淡淡恋曲?
采漪直觉一股成熟的男性气息,如七月烈灼的骄阳朝她迎面扑来;又像是台风天的厚积云霭,层层将她围拢。她突觉呼吸岔乱,心房与心室仿佛来不及输送新鲜的氧气到她的中枢神经。以往都没有在两指幅内好好的观觉这张赏心悦目而帅逸俊杰的轮廓,可是今天,当◇亭用这张坏坏、帅帅,又迷死人的浅笑对着她时,她顿时像从地狱被拉向天堂般美妙。这样的情境,叫她不免想幻化成一只百灵鸟,忍不住要高声欢唱。
◇亭让这一段暧昧不明的火花益发烧得狂炽,温煦的金色光芒晕在◇亭赤裸的宽敞背脊,那一条条结实磊落的肌纹,爆散着男性硕美的膂力;薄咖啡的浓发服贴住他完美的头型,教徘徊在情欲与道德之间的采漪顿时沉沦崩溃。她毫无驳斥◇亭的任何理由,双手自然搭上他那杂遢的胸毛上,少女的矜持已堕入黑渊。她挺胸镶合◇亭的胴体迸裂的钮扣跃出采漪挺傲的蓓蕾,烧出一片燎烫的青春玉体……
“采漪,你好美!”◇亭以唇梭巡着她每一寸雪白的肌肤,是的,他是无法逃过采漪的肉体诱惑,他无法再自圆其说,欺骗自己的灵魂。
采漪像是罹患流行性感冒,全身酥软无力,唯一的力量集中在指端。她狂扒着◇亭的背,仿佛登上最高峰纵情大喊,此时此刻,她瞬间脱离了少女的衣袍,献上恣情的豪野与他融成一体……
直到◇亭湿漉漉地将汗水自体内散尽,两个人才平调呼吸频率,将衣衫草草着上。
“我们这样做,好……好像不太恰……恰当吧!”采漪将上衣的钮扣扣到衣领的第一颗。刚才几分钟前的每一幕,都让她窘涩地不敢正视◇亭。
“这是你情我愿的事,跟吃饭、睡觉、洗澡一样自然,没什么好恰不恰当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亭将采漪的手拾起,然后在手心上写上LOVE四个字,轻轻一吻。“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永远不变的承诺。”
“嗯!”这个字似乎毫无选择的自她口中说出来,竟是没有任何疑惑。
“你再休息一会儿,午饭前我再来看你。”拨拨她的头发,◇亭便将门给轻轻带上。
房内瞬间又恢复平详安谧的暗然,吞咽着刚才残留在嘴角的蜜汁,采漪没有出声。也许,这是成长的尴尬过程吧!
☆ ☆ ☆
接近农历新年左右,◇亭在“橙烟轩”投注的心力已经可以看出成果了。在春寒料峭时分,园内的桔子和柳橙都结出又大又多汁的果实,工人加上机器采收的声音鼎沸了整个果园,让原本是一片荒芜漫烟的贫瘠废园,又恢复了生机。“春神来了怎知道,梅花黄莺报到,梅花开口先含笑,黄莺接着唱新调,欢迎春神试身手,来把世界改造……”
通往“橙烟轩”的小径上,◇亭骑着一辆脚踏车,前面横梁上坐着采漪;两人在布满小碎石的路上低吟轻唱,声音中充满幸福洋溢的欢乐。
“今年的桔子价格一定比柳橙来得好,我看,买台TOYOTO一定没问题。”唱完歌的◇亭,将脸颊贴近采漪,笑出一盏酒窝说道。
“才不会呢!我种的柳橙一定比桔子来得好,我想我连法拉利跑车也买得到。”采漪回眸轻点一下◇亭高挺的鼻梁,才不让他专美于前。
他不禁讶然长呼一声。“哇!你种的柳橙是包黄金吗?随便卖就能买法拉利,那大家都来种水果好了。”
“这是李采漪大小姐亲手种植的,当然意义非凡!你哟!别瞧不起人。”甜甜的一笑,采漪已不像以前一样老带针带刺的。
“好,如果能让你赚到买跑车的钱,别忘了,要借我出去拉风一下喔!”
“可以,但是你也要带我去,你去哪里我都要跟。”
“好,没问题。”两人的感情在桔子与柳橙的撮合下进展神速,经常可以看到他们这对如胶似膝、金童玉女般的组合在山间出没。大伙儿都顺理成章的将两人看成一对,时时准备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呢?
不过,在今天两人到达“橙烟轩”的时候,竟然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 ☆ ☆
“姑姑!你怎么会突然跑来?”远远的,◇亭便见到一具熟悉的身影。
黎毓盏穿着一件黑亮的皮草,全身珠光宝气地朝他走来。“你不来找姑姑,姑姑只好自动来找你了。看你的气色,应该慢慢适应新的生活了吧!”
“还好,这都该多谢海若她父亲不计前嫌,还有一位李振岗先生的赏识,才有今天小小的成就。”◇亭不得不提起这两人,当然,采漪也是功臣之一。
“那你身后的这位是……”黎毓盏将眼镜自鼻梁处一压,眼不溜丢的在她身上仔细打转。
“喔!我差点忘了帮你们介绍。姑姑,她就是李振岗先生的女儿,叫做李采漪。”◇亭牵过采漪的小手,像献宝似的将她亮在黎毓盏的面前。
采漪打着疑惑的眼神看向黎毓盏,全身上下跟只黑熊一样,懂不懂得野生保育啊!她最讨厌看到人家穿什么貂啊、狐狸的,来到这山上还戴着俗得要命的红宝石。她真怀疑,像采漪这么有气质的人,怎会有一个这样的姑姑。
“你好,我叫◇亭。”不怎么友善的声音,让黎毓盏觉得有些错愕。
“我是◇亭的姑姑,你也可以学◇亭一起叫,我不会介意的。”黎毓盏为了要表现出黎家的家风,自然不与采漪计较。
“姑姑,你这次来,该不会只想来看看我吧!”◇亭或多或少明了黎毓盏的用意,只是真相未大白之前,还是不宜点破。
黎毓盏笑漾了嘴,露出一副有事才登三宝殿的表情,反而让◇亭有些忐忑。他明白姑姑老爱叨念他的是哪回事,希望不要猜中。
她回头叫了一声不远处的一个女孩。◇亭震了一下,他没料到姑姑这次竟然还带了另外一个人来。
“你还记得马黛娜吗?是我到百货公司逛街时才认出她来的。想当年你还没认识海若前,不就跟她最要好?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们两小无猜,要不是她硬被她爸爸带去外国念书,你们早结婚了!”黎毓盏对◇亭的这位初恋情人印象特别深刻。
玛丹娜?我还惠妮休斯顿呐!采漪见她一脸妖里妖气,紫黑色的眼影看起来有点常被人揍的模样。那张夸大的血盆之口,配上一头及腰的长发,看起来好像是从坟墓堆刚爬起来的女鬼,正欲找下一个饱餐一顿目标。
“◇亭,你姑姑一直在我面前说你长大后有多帅、有多好看,我现在才明白当初真不该去外国念书!尤其是现在能再见到你,好像有作梦一样,喔!旁边这一位好可爱,她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黛娜一开了金口,立刻让采漪对她的印象从十分骤降为零。
“黛娜,她是我女……”
“女佣是吧?我想也是,是菲律宾还是大陆来的?”每回到果园,采漪都只穿一件普通的T恤,因此,看起来的确会让人误解。
“马小姐,你有看过菲佣长这么美的吗?不好意思,你可能要付我一些租金,因为你现在脚下踩的这一块地是我爸爸的。我就是这片果园负责人的女儿,我叫李采漪。希望以后你在参加上流社会宴席的时候,不要听到我的名字突然吓昏了。”采漪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女,看清她的身份再说话。
“采漪,何必说得这么自大,谦虚一点嘛!你今天跟人家第一次碰面……”◇亭在她耳边嘀咕两句。他最不喜欢看见女人为了小事就把话说得尖中带刺,一点气质都没有。
采漪也压低声音回应他。“我看你是唐三藏!千万别被那白骨精骗了。我们女人直觉最灵验了,她不是什么好货,听我的,包你延年益寿。”
看着两人交头接耳咬耳朵,黎毓盏敏锐地发现黛娜颤动的嘴角有着愠色,连忙喳呼一声说:“你们俩怎么这样没礼貌,人家黛娜特地跑这么一趟来这里,好歹也请人家喝杯茶。◇亭,还不请马小姐到家里坐坐。”
“可是我现在不住那个家了。”
“那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黎毓盏似乎觉得这是何等天大地大的事。
“黎姑姑,他现在住在我干爹家,也是我和我爸爸暂住的地方。”采漪即使说了,黎毓盏也是听得迷迷糊糊的。
“姑姑,她说的干爹就是海若她爸。”◇亭在一旁补充道。
黎毓盏原本堆满笑意的脸上,立即垮了下来,她怒气冲冲地啐道:“朱长洛?你还跟人家有往来?他不怪你害死他女儿?”
“姑姑,人家他早就不计较这件事了,我们之间的隔阂也早化开来了,其实不想开一点又怎么行呢?”◇亭明白要黎毓盏相信固执的朱长洛会想得开真如开方夜谭,不过,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你别那么好骗行不行?我想他只是想利用你帮他把这片果园维持下去,你也不想想,这方圆数百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懂得水果栽种,他不原谅你,他也生活不下去!你瞧,我一来这,看见这里又恢复欣欣向荣的一片,就知道一定是他来求你帮他的。”瞧黎毓盏说得嘴角都是泡沫,对自己的见解充满信心。
“姑姑,不会的,你想太多了,不然这样好了,就去我原来的家坐一下,有时我还会固定回去打扫一下,我想应该不会脏到什么程度。”◇亭不想将场面弄得太尴尬,立刻将话题给转开来。
站在空旷的果园内谈事情也没谈正事的感觉,黎毓盏率先点了点头,其他三人也带着客套式的浅笑慢慢转移阵地。不过,在◇亭的内心,早盘算着黎毓盏此番前来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有……那位初恋情人,希望也只是抱着老朋友叙旧的心情,他实在不愿意在此敏感时刻忽然来个旧情复燃,现在已经有了采漪了,可不想再惹是生非。
☆ ☆ ☆
“姑姑,你说什么?这么重大的事你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擅作主张,我死都不答应!”
趁着◇亭到厨房倒水的空档,黎毓盏一溜烟的跟着窜了进去。当她将这次登三宝殿的主题说完后,◇亭立刻脸色大变。
“你先别嚷嚷,小声一点行不行?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你父母将你托付给我,这终身大事我理应一手帮你张罗。黛娜知道你现在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不但不嫌弃还愿意委身下嫁,你却连考虑都没有就一口回绝!别忘了,在海若墓前我也曾经给过你意见,那时候我看你不吭声,才积极帮你四方打听,现在你跟我说这种话,你是存心要把我气死不成!”黎毓盏说情带理,她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在这上头,好不容易碰了个现在最优秀的人选,说脸蛋有脸蛋、说钱有钱,岂知◇亭不但不感激她,还摆谱给她看。
“姑姑,我不吭声并不代表我要你去帮我挑对象啊!何况都过了那么多年,两人的感情早淡掉了。唉哟,姑姑,我求求你,这念头你打消吧!”◇亭一脸屎色,他早就料到,黎毓盏长途跋涉来看他,稳没好事。
◇亭往他肩上拍了一大下,两眼露出骑虎难下的神态,她嗫嗫嚅嚅地结着舌说:“感情可以慢慢再培养嘛!再说人家现在外型又变得那么飞逊……”
“姑姑,是Fashion啦!”他忍不住想纠正她的破英语。
“对啦对啦,还不都一样,上次我到日本去,人家那什么安非他命惠也是化这种妆,你看人家还不是那么受欢迎!”
“姑姑,那叫安室奈美惠,拜托,不懂不要乱打比方好不好。”◇亭两眼无神,会有这样的姑姑也是一种包袱。
“我不管啦!你非要跟她交往不可,你敢不听姑姑的话!”见到◇亭执拗不驯,黎毓盏不得不摆出长辈的架子。
“这是我一生的幸福,我不希望草率作决定。姑姑,你不要再逼我了。”吃了秤砣铁了心,◇亭说不就不。
面对软硬不吃的◇亭,黎毓盏简直要抓狂了。两行眼泪登时刷过她脸上厚厚的粗粉,沟出两条水渍;这时,语气竟出现家破人亡的软弱无助。
“◇亭,你这是在害死姑姑,你要不跟她相处一阵子,我干脆绳子一绑上吊死了算了,你叫我怎跟人家爸爸交代。”◇亭看她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也不禁一问。
“交代?你要跟人家交代什么?”◇亭越听越诡异,这黎毓盏不晓得又瞒着他在做些什么“损他利她”的事。
“你以为我身上这件貂皮大衣哪来的,还有,这颗红宝石跟这粒五克拉的钻戒难道也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亭面色大变,瞪大比平常大一倍的眼睛说:“你……你收人家的钱?”
黎毓盏羞赧地点了点头。自此,她都不敢看◇亭那张不晓得已揉成什么样的脸孔。
“黛娜认为当初你们的感情在最浓烈的时候,她远赴外国念书,不得已主动斩断情丝,觉得很对不起你。现在她回国,对以往的所作所为深感抱歉,所以知道姑姑缺钱用时,才会先借了点钱给姑姑周转,好感谢我在你那段沮丧的期间还鼓励你念完大学,这也没什么嘛!”黎毓盏说出了大纲,◇亭前后左右一串,他八成也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了。
◇亭哑了嗓,他快被这头脑简单的低等菌“姑”打败了,他两眼凝住她那贪婪的眼睛说:“人家会无缘无故借你钱,还送钱给你,会没有半点目的?你脑子别只会用来算名牌,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问你,你究竟拿了人家多少?”
“多少什么?”黎毓盏还径自打着哈哈。
“多少钱啊!姑姑,你是不是拿了人家很多钱?”◇亭原有的好脾气,被黎毓盏一激,也不得不板起脸来。
“还好啦!”
“还好是多少?”已将她逼到墙角,不答似乎也不行了。
“才三十多万而已……”虽然声音已经低到像蚊子般嗡嗡的叫,但◇亭的耳朵可尖得很。他凸出大眼,要不是看在她是自家姑姑的面上,早就一掌劈了她。
“你拿人家三十多万还而已,天啊!你真敢耶你,如果你真当我是你侄子,就不应该做这种事!”◇亭续问下去,但结果也是在他盘算之中。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这年头只要有钱,什么烦恼都没有!她爸爸可是南部鼎鼎大名的蔬果大王,能跟她再次重逢相聚,又能娶了她,你十辈子都吃不完。”
“既然你这么说,干脆你嫁给她爸算了,找我干么!说不定我这辈子也没那么长寿。有没有下辈子还不知道,这辈子就先被你气死了。”他这阵子跟采漪相处下来,认为情投意合的爱情比吃得山珍海味、穿得绫罗绸缎还来得实在,这门亲事,他绝不替黎毓盏收烂摊子。
“我还是会将她当成不错的老友看待,但是你别将话题提到那上头去。我先声明,要不然到头来,连亲戚都没得作!”说完,沏好的茶已有些凉意,相同的,黎毓盏的心也变得比冰镇红茶还冰了。
☆ ☆ ☆
当◇亭及姑姑在厨房的那段时间,两个心思复杂的女人坐在客厅里只有“大眼瞪妖眼”的分,两人眼珠子不停瞄来瞅去,最后还是黛娜忍不住开了话匣子。
“听说这片果园真是你们家的?从你身上还真看不出来。瞧你的外表仪态及打扮,实在很难将你跟有钱人家的小孩联想在一块。”黛娜全身香奈儿的服饰,根本容不下采漪跟她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你也没有保养得多好啊!不过依我看,你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五吧?可是看起来有点像四十。”采漪自己是女人,当然挑女人最忌讳的话题谈。
黛娜吞忍了一口气,低谴说道:“我才二十三,你少在那边夸大其词。”
“二十三?那你是怎么保养的,用过期的欧蕾吗?这也难怪啦,你没有我这么天生丽质,唉!上帝还是不公平的。”她一脸哀怜,像是悼念黛娜青春永不复回的岁月。
“你……你……”黛娜两眼发绿,梗在喉咙的话突然发不出来。
“别动怒嘛!你本来样子就不怎么讨喜,再狰狞一下,恐怕好兄弟就要出来找妹妹了。”采漪四两拔千斤。拜托,这种口才要跟她比,还须多修炼几年再说。
“太……太贱……”黛娜压住胸口,一手瞄准采漪心肺处,恨不得有一把真枪对准她。
“太健康是不是?你真了解我,我不只比你年轻、貌美,身材当然也比你好,你小时候绰号是不是叫做荷包蛋,还是洗衣板啊?”采漪自说自笑,也不理会黛娜一手捂着脸,表情十分痛苦。
“你是张宇啊!脸干么揪成一团,还抱住胸口,又不是西施的命,还装!”采漪见她躺在沙发上像搁浅的鲸鱼在残喘着;她一定在耍什么花样,采漪才不上她的当。
“你们聊得还愉快吗?”◇亭强颜欢笑地端茶出来,以为两人相聊甚欢,没想到一走到客厅,便见黛娜痛苦的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黎毓盏尾随而出,见到黛娜面部的表情,不禁慌张失态大叫:“你惹她发脾气是不是?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不能受刺激呀!”说完立即贴到她身边,翻找着随身携带的药。
◇亭基于救人的原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挨近黛娜,又叫了采漪一声:“快倒一杯开水来,她要赶快吃药!”
采漪没想到自己竟然又闯了大祸,这下子没有“嘟嘟”当挡箭牌,她的麻烦可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