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放学後,按照往常的习惯,柴巧绢会先吃完晚饭後才到画廊。之前天赐会准时在校门口等她,不过因为他的耀眼,使得两人在一起的事情,连当秘密的机会都没有就曝光了。
也罢,她也懒得特意隐瞒,那太累了,她喜欢顺其自然。只不过当那些老师们弄清楚他不是天赐的双胞胎兄弟,而是天赐本人时,那深受打击的模样令她十分同情。
这也难怪,在他们心目中,冠天赐是一位完美的学生,怎么样也想不到他也可以说谎不脸红,要得众人团团转。而她自己,老早就知道他的本性了,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她在校门口附近的站牌等公车,这几天某家建筑公司找上天赐洽谈一栋商业大楼的设计案,所以没办法每天盯槽,她也落个轻松,打算趁这难得的清闲时刻把画廊耽搁的工作给补回来。
此时,校园附近突然出现三位美丽高姚的女子,美女总是令人想多看几眼,巧绢也不例外,而那三人似乎也注意到她,走了过来。
“你是这问学校的职员?”为首的一名艳丽女子问。
“是的。”
“你认识柴巧绢这个女人吗?”
找我?柴巧绢打量她们三位,不记得自己何时认识过她们,也确定没见过她们,当她们提到她的名字时,语气似乎有些不善。
她不动声色,面带微笑地回答:“是的。”
“麻烦你把她叫出来,我们有事找她。”
“请问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问这么多做什么?把她叫出来就对了。”另一名说话比较娇蛮任性的女子,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柴巧绢这下可以确定来者不善了,她不慌不忙,依然保持微笑。
“她已经走了。”
“走了?那我们岂不白来了!”
“可恶,算她运气好!”
“现在怎么办?”
三名气愤的女子互相讨论,一旁的巧绢静静地观察。从态度和语气来到断,这三人是冲著她来的,可她不记得曾得罪过她们呀!
“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告。”她微笑地建议。
艳丽的女子瞧了瞧她,便问:“那个叫柴巧绢的女人长得怎么样?”
“嗯……尚可吧。”
“什么叫尚可,是漂亮还是不漂亮?”娇蛮女子问。
“如果跟三位比,她当然是差多了。”她很中肯地评论。
“果然!”第三位女子面貌清秀,但说话的口气令她的气质打了一半的折扣。
“我去她住的地方打听过,邻居都说她长得普通,我还不信,现在连她学校的同事都这么说,看来是真的!”
“既然她长得不怎么样,又没有我们好看,为什么天赐会选她?”
“一定是那女人厚颜无耻缠著他。”
错了,其实是他缠著我。巧绢在心里更正,但没说出来,她明白了这三人的来意,原来是为了心爱的男人被抢走啊!
她早知道喜欢天赐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从国中时就是这样,拥护者一大堆,他吃的便当种类当天一定被抢购一空,他用过的饮料罐也有人收集,他坐过的椅子会有人偷偷去坐,就连他用完不要的原子笔都会被人从垃圾桶里搜刮走。听说他一张照片可以竞标到一千元,对学生而言,这可是天价哪!
她也曾想过要偷拍他的照片来卖钱当生活费,不过後来还是作罢,因为要是被冠天赐知道了,可就吃不完兜著走,她虽然穷,起码还知道命比较重要。
自从莫名其妙成了人家的女朋友,她早有心理准备会得罪一票爱慕他的女人,现在果然找上门来,居然还跑到她住的地方打听,可见气得不轻。想想好险,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没将身分曝光。
“现在怎么办?”娇蛮女子问。
“去她住的地方等好了,总会碰到的!”
“好!就这么决定!”
最後,三个女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离开了,柴巧绢目送她们的背影沉思良久。三比一,她绝对打不过,所以今晚只好不回去了,她翻开通讯录,看看有谁可以投靠。
天赐的死忠拥护者众多,既然已经有人找上门,表示後续还有很多,为求平安,最好别正面冲突,她崇尚和平,也不喜与人有纷争,决定能躲就躲。
正巧公车驶来,她便上车了。
对玉姬画廊而言,巧绢已经是不可缺少的得力助手,她的能力不只表现在分类客户信件及翻译上,对艺术的监赏也学得很快。有时候老板及老板先生不在,遇到上门拜访的大客户,只消跟对方谈几句话,她便能分析出对方的喜好,向三姑六婆们建议拿哪一幅作品给客人欣赏最有利,往往因为抓住客人的偏好而完成一笔生意。
译完最後一幅画作的英文介绍後,柴巧绢伸了伸懒腰。今天工作很顺利,完全按照进度,下班的时间正好也到了,她将办公桌整理了一下,穿上外套往外走去。
看看手表,还有点时间,她决定无买个面包当宵夜,不料才走没几步,立刻被几名陌生女子挡住。
唉,又来了。
已不知是第几次了,几乎每天都有女人找她理论,天赐受女人欢迎的程度此地想像中还夸张。她叹了口气,抬起头面对眼前一个比一个还美丽窈窕的女人,漾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有事吗?”
“你就是柴巧绢?”
基本上,这些人已经知道她是,会这么问是因为不想接受她长得如此“平凡”的事实,可惜这就是事实。
“是的,我是。”
此话一出,果然对方脸色大变。
“他怎么会选你?”
“你一定是用卑鄙的手段威胁他对不对?”
“你根本配不上他,还敢厚脸皮缠著人家!”
“识相的就快离开他,否则我们不会饶你!”
其中一人不客气地推她,令她一个不稳跌倒在地。瞧著她的狼狈样,众女子冷笑著:心中的气愤稍微平复了些。
柴巧绢爬起身,拍拍裙上的灰尘,而後拾起散落一地的物品二放回包包里,不慌不忙地回答:“他为什么会选我,说真的,我也很纳闷,事实上他并不是用手段就可以威胁的男人,除非手段很高明,可惜我还没有这功力。配不配得上一个人是不能由任何人来断定的,我的脸皮其实很薄,连告白都不敢,更别说纠缠男人了,不知这回答是否合各位的意?”
“哼!挺会辩的!别以为装柔弱我们就会可怜你!为了追他,你可知道大家辛苦了多久?如果他选的女人条件比我们都好也就算了,偏偏是你这没长相又没身材的女人,凭什么!”
柴巧绢不因对方的凶恶护骂而退缩,反而十分冷静,一如往常地就事论事。
“凭什么?这个问题得要当事人回答才行,我实在想不出来,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去找他问个明白,如何?”
众女子一愣,一开始她们以为她会吓得哭出来,或是觉得丢脸而抬不起头来,想不到她不但面不改色,还自愿带她们去找天赐。
“哼,别以为有天赐当靠山,我们就不敢对你怎样!”话才说完,众女子突然变了脸色,惊恐的目光落在柴巧绢身後逐渐走近的身影。
顺著她们的视线,巧绢往身後看去,说曹操,曹操到。
“正好他来了,你们可以乘机问问他,就可以真相大白,解决心中的疑惑——咦?”她回过头,一票人老早不见了,逃得一个也不剩。
柴巧绢禁不住叹气。好不容易大家有机会把话说明白,省得自己一个一个解释,偏偏机会来了却又跑走,真不懂那些女生在想什么,为什么爱上他的尽是这种女生呢?要人家解释,却临阵脱逃,真是的。
“你在叹什么气?刚才那些人是谁?”冠天赐问。
原本在拍衣服上灰尘的手蓦地停顿,换成她怔愣地瞪著他。
“你不认识她们?”
“我怎么会认识?”他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巧绢却听得哭笑不得。
“那些都是追你追了好久的女生,其中一个还等了你三年,你不认识?”
冠天赐神情冶淡地开口:“每天在我身边围绕的女人多得数不清,而且每个长得都一样,我怎么会记得,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分得清谁是甲麻雀、谁是乙麻雀吧?”
麻雀?那些至少是天鹅级以上的好不好!有时候她真的很怀疑这人的眼光,不过以个性来说,那些女人的确不太讨人喜欢,也难怪他觉得烦。
“你受伤了?”
经由他提醒,柴巧绢才发现右脚膝盖处有些小擦伤,肯定是刚才跌倒所致。
“还好啦,消毒一下就可以了。”气氛突然没来由地凝滞住,她心知不妙,缓缓抬起眼,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双杀气腾腾的眸子。
糟了!
“我好笨喔,连走路都会跌倒,呵呵……”
“是哪一个?”他冶问。
“什么哪一个呀?”她装儍,可惜演技下够自然。
“那是全部都有份喽?”
这是要扁人的语气,她知道。在冠天赐跨出步伐追上去之前,她连忙先一步拉住他,语气是惊惶的。
“别去,真的是我自己跌倒的啦!”
“你当我真的会相信这种烂谎话?”
“算我求你嘛……”有时候真希望这人不要太聪明,反应这么快做啥?什么事都瞒不了他。
“不准帮她们求情!”
“我是怕你打死人,你都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好可怕喔,我不喜欢。”
她难得展现的娇弱收服了他的厉气,转化为温柔的宠溺,但怒气仍未平复,忽尔牵起她的手。
“过来。”他将她拉回画廊,值晚班的员工才正要锁门打烊,看到他来,又忙立刻开门,并一脸好奇地盯著他俩。
“把药箱拿来。”他对那名员工命令,然後对身後的她低吼。“你给我闭嘴,乖乖等我把伤口消毒好才能走!”
她张著嘴巴,把原先要说的话又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嘟起嘴儿怨怼地瞄他。
好过分喔,连她想说什么都知道了,原本她打算说这点小擦伤不用大惊小怪的。好可怕,这人是不是会读心术啊?
他在气头上,为免刺激他,就乖乖地闭嘴,顷著他喽!
员工急急忙忙拿药箱来给三公子,本想留下来探听一下发生什么事,但在冠天赐警告的眼神下,立刻很识相地留下钥匙离开画廊,免得当电灯泡。
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她知道他很生气,可是犯不著气成这样吧?连她都伯怕的。
冠天赐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单膝跪著,将她擦伤的右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好方便清洗伤口及消毒。
无言的沉默弥漫在彼此之间,他的动作与他的神情成反比,脸色很吓人,动作却意外地温柔而小心翼翼。当他的手触碰到她时,有股麻麻的电流流过,令她不知该如何是好。那粗粗的指腹及热热的掌心,抚过她细致的小腿,暖暖的好舒服哩。
“这种状况多久了?”
“嗯?”他的问话拉回她恍惚的思绪,一时没会意过来。
“常常有人刁难你?”他抬起头,犀利的黑眸与她四目相对。
“其实……也不是刁难啦,她们是好奇,所以来请教一下而已。”
本以为他又要发火了,不过令人意外的,他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
“放心吧,我不会对那些人怎么样的。”
耶?这么好讲话,她狐疑地瞄著他。
“因为你不喜欢,所以我放过她们。”
感受到他的体贴,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跳得好快,感觉到一股暖烘烘的悸动传遍全身。原来他并非总是冷淡无情的,也是可以商量的。
“但是——”温柔的黑眸里又射出了一抹锐利的光。“再有下次,我绝对不饶恕。”
她忙道:“不会有下次了,我会尽量避开她们,失恋的女人总是比较冲动,我很能体会她们的心情,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因为怕他反悔,对那些女人做出什么无情的事,所以她也顾不得矜持,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等到发觉,赶忙又收回,但已被他反握住。
她知道那眼神,他又想做令她脸红心跳的事了!
冠天赐拉近她的身子,索取惩罚的一吻。谁敦她老是为别人想,却从没考虑到他的感受,她可明白当他看到有人欺负她,自己却不能保护她时,对他而言是多大的挫折啊!
怒气填膺,却又无处可发,只好狠狠吻住她以求暂时的慰藉。他真的好喜欢她,喜欢得恨不得将她纳为己有!
她唇办依旧僵硬,难道自己的热情不能融化她吗?她说能够体会失恋女人的心情,是因为自己的切身之痛吗?
四妹将调查到的事情告诉了他,所以他已经知道她的过去了,原来在她心中,曾有一位刻骨铭心的男人。
料想不到自己的护火会如此抑制不住,他想问她,但更盼望她自动坦白,离开那家公司甘於当一个小老师,是因为忘不了那个人吗?让自己每天兼差疲於奔命,是怕又想起过去的情伤吗?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逼她,逼她当自己的女朋友,逼她接受自己的一厢情愿,所以她才会对他的吻毫无所觉,始终能够保持理智,没有意乱情迷到浑然忘我的地步。
只因,她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妒火,啃蚀著他的心,他忽然将她压在沙发上,有如一头猛兽,啃咬著她细嫩的颈项,仿佛要吃了她。
“天赐?”她有些受惊,今天的他好粗鲁,亲吻不似以往的温柔体贴,不知他怎么了?
占有的手滑进她裙底,直探腰际,引得她低呼一声。
“等一下——天赐——”
这太突然了,她不确定是否该进行到这步骤,两人都是成人了没错,可是还有好多事情没讲清楚哪,怎能仓促就……
就在她心思正混乱打转时,他的手已探入她的胸口,贪婪地抚摸著。
噢!不行——她完全无法思考!
“不可以!”压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
“因为是我,所以不可以,如果是别人就可以吗?”他的眼瞳像黑不见底的深渊,好深好深,教人难以看透,却又好似藏了哀愁,令她心口莫名地一阵揪痛。
“天赐……”
他忽尔收回手,像碰著火似地离开她。
“随便你!”
他愤怒地转过身,有如失控的狮子对天怒吼。
“去他妈的遗嘱!去他妈的坐牢!去他妈的冠啸道人!”
生平第一次失去了冶静,他如狂暴的旋风般呼啸而去,徒留巧绢一人,惊惶得久久回不了神。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她从没见他如此激动过,所以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一次她真的猜不透他,弄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见著他受伤的眼神,内心也一阵抽痛。她并不想惹他难过呀,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处理感情的事,每每被他弄得心慌意乱,以为平心静气地面对他就行了,其实是因为她不知道要如何表现自己的感情。
真的乱了,她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啊……
此时,有一个人,一个神秘人,一个不应该出现却出现在此的神秘人,悄悄从里头的房间走出来,行经大厅时叹了口气。
“真是的,泡不到马子关我什么事?说你白痴还不信,真是笨孩子。”说完又夸张地叹了口气。神秘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排亮晶晶的牙齿笑了笑,忽尔又转为正经,严肃地对她说:“那家伙龟毛的毛病又犯了,别理他,其实他不像你想的那么复杂,他的脑筋是臭豆腐做的,吃过臭豆腐吧?里头不过加了小黄瓜、辣椒和泡菜而已,没什么,又臭又硬,不过很好吃!”他最後一句特地强调,活像怕她不相信。
柴巧绢老早被吓得下巴脱臼、僵硬如木,谁想得到这时候会突然冒出一个人,这人相貌英挺、眉宇有神,双瞳颜色各异、其灿无比,一身非凡的气度不比寻常。
咦……等等!好面熟喔?她好像看过他……
“啊!”她叫了出来,手指不敢置信地指著对方。“就是你!就是你骗我天赐在徵保母的,没错!就是你!”
神秘人不认同地摇摇头。“非也、非也,说骗太伤感情了,应该叫‘设计’。”
“那还不是一样?”
“错,骗是下三流的手段,我用的可是高明的伎俩,何况他的确需要一个保母,不过不是喂奶的保母,而是可以陪他说话、吃饭、睡觉、撒娇的‘心灵保母’。”
“啊?”
柴巧绢虽然感到震惊莫名,却并非真的害怕,因为她感觉得出他不是坏人,坏人不会有如此笑傲不凡的气度。
他的笑容和眼神都比他的外表来得年轻,让人不得不怀疑那一把长须是不是假的?即使他话语问有些玩世不恭,但也抹去不了他本身达天通地的灵气。
神秘人又开口了。“你很聪明,他很笨,所以请你偶尔也要教教他,免得那笨小子大路不走尽往死胡同里钻,懂没?”
她点头。好奇怪,她竟然懂他的话耶!
“请问您是谁?”
神秘人摸摸她的头,神秘兮兮地说:“我是谁你很快会知道,知道後一定要帮我保密,我只是回来逛逛,别告诉别人你有看到我。”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因为很多人阳寿未尽,吓死就不好了,地府不缺业绩,阎王会怪我。”神秘人摸了摸胡子,自言自语地说:“接下来去看看老大好了,天气好热,先去拜访一下枝仔冰。”再度对她露出晶光闪闪的笑容後,便逍遥自在地离去,一如他逍遥自在的来一样。
柴巧绢恍神了好一会儿後才回神。好神奇,跟老者说过话後,不安一扫而空,纷沓杂乱的思绪如平息的波浪,回归宁静。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她有预感会再见面,事情有点莫名其妙,但更奇的是自己居然笑了。他说天赐是白痴耶,哈哈,她竟然深有同感。
好吧,既然烦恼不是她的本行,钻牛角尖也不是她的一技之长,总之先回家睡个大头觉再说,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吧!
明天,她再去找那个天才——不,是白痴——随便啦!去问问他到底在气什么?一定要他用白话文讲出来。